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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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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趙乾乾 -【致我們單純的小美好】《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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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 00:26: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我蹲下來撿病歷表,「我怕你餓過頭了又胃痛,就給你送早餐來了。」

    江辰蹲下來幫忙撿病歷表,「醫院食堂有早餐。」

    我抬頭看他,「那你吃了嗎?」

    他接過我手裡的病歷表,往桌上一扔,「太累了,沒胃口。」

    他的確一臉疲態,淡青色的下眼瞼,臉色和嘴唇都稍嫌蒼白。

    我說:「我給你買了茶葉蛋。」

    他邊脫白大褂邊說:「你剝了我就吃。」

    我接過他的衣服,拖著他在椅子上坐下,笑眯眯地說:「醫生,您得多補充蛋白質哦,我這就給您剝雞蛋吃。」

    他看了我一眼,搖著頭笑,我伸手戳了戳他的酒窩,也跟著笑。

    我剝了個茶葉蛋送到他嘴邊,小心翼翼地問:「手術怎麼樣?」

    「成功。」他接過茶葉蛋咬了一口,「幫我拿一瓶水,在文件櫃的最下面一層。」

    他的文件櫃最下面一層打開,裡面排滿了農夫山泉,少說有三四十瓶,我拿了一瓶擰開蓋子遞給他:「你們醫院怎麼只發農夫山泉啊?」

    「我怎麼知道。」

    江辰勉強地吃了兩個茶葉蛋就仰靠著椅子背說:「我不想吃了。」

    我拆著一次性筷子,勸他說:「再吃幾個蒸餃吧。」

    他很勉強地吞了幾個蒸餃,我看他實在很累的樣子,也就不再勸他了,只說:「你一個晚上沒睡,又做了手術,回家休息吧。」

    他搖頭:「病人麻醉還沒退,得術後觀察,我不能離開醫院。」

    我有點心疼地摸摸他的頭,「辛苦了。」

    他躲開:「你的手剝過茶葉蛋。」

    我氣結:「你的手還摸過死人呢!」

    他嚴肅地說:「我洗手了。」

    ……

    我說:「你趴在桌子上眯一下吧,不然我去問問看蘇醫生說有沒有空病房,你去睡一下?」

    他沒回答我,只是站起來走到檔櫃後,拖了一張折疊床出來。

    我驚歎:「設備齊全啊。」

    他三兩下把折疊床靠著牆邊打開,然後就咚一聲把自己扔上去,如同一具死屍。

    我愣愣地看著他緊閉著的眼睛,心想那我到底是要走了還是要留下來等他醒?好歹也說一聲我要睡了預告一下吧……

    我瞪了他好一會兒,最後歎了口氣,蹲下來幫他脫鞋。

    把鞋在床下擺好,我收了桌子上的蛋殼,準備拿出去扔,只是才開了門就聽到江辰說,陳小希你要去哪裡?

    我回頭,他眼睛都沒睜開。我說我去丟垃圾。

    他說,那你回來不?

    我說,回。

    他說,好,那你去吧。

    我心想我也沒有要徵求你同意啊,你怎麼這麼自作多情呢。

    我丟完垃圾回來,江辰在我把門關上的時候突然睜開了眼,我嚇了一跳,這種情況其實很恐怖,試想一下,有點幽暗的房間裡,你以為睡著的那個人,突然張開了眼睛看著你,這基本上就讓你想沖上去給他貼張符了。

    我驚恐地問他:「你怎麼還沒睡啊?」

    他說,「沒有,睡著了,只是睡得比較淺。」

    我想想沒話接,只好跟著話尾說,「那還真的挺淺的。」

    江辰又閉上了眼睛,我杵在屋子中間有點無所適從,正想著要不要先走,中午再過來看一下,江辰又說話了,他又睜開眼睛說,你還杵在哪裡幹嘛,過來陪我睡覺。

    我很吃驚,但由於我在江辰面前經常因為表錯情而顯得尷尬且猥瑣,所以我想我心目中的那個猥褻的睡覺一定不是他嘴裡那個純潔的睡覺,我就淡定地走到床邊說,你睡進去一點。

    他往裡睡了一點,我就脫了鞋躺了上去。

    然後我問他:「有沒有枕頭啊?」

    他說沒有。

    過了一會兒他提議說,不然你枕我手臂上。

    我想外科醫生的手挺值錢的,要是被我枕麻了,麻了後廢了,我的罪過就太大了,於是我就拒絕了。

    我們背對背躺了好一會兒後,我問他,「你睡著了嗎?」

    他說:「沒有。」

    我說:「會不會太擠了?」

    他說:「不會。」

    我說:「那你怎麼睡不著?」

    他說:「我想抱著你睡,但是我想起你從昨晚就一直呆在醫院沒有洗澡。」

    我翻過身很生氣地說:「你也沒洗澡,我都沒嫌棄你!」

    他眯著他那雙熊貓眼沉思了一會兒,說:「說的也是。」

    然後他就伸過手來把我撈入懷中,拍拍我的頭說:「好了,現在不擠了,可以睡了。」

    我趴在他肩骨和胸肌交接的凹陷處,軟硬度都不錯,躺起來挺舒適的,但我總覺得我好像被耍了,為了顯示我的不甘心,我只好嫌棄他說:「你身上有消毒水味。」

    他嗯了一聲不理我,於是我又說,「你太多骨頭了,硌死我了。」

    他這才掀開眼皮,「我的骨頭數量和你的骨頭數量一樣,都是206塊。」

    他把對話上升到專業的角度時,我的素質就夠不上了,就只好想辦法轉移話題,然後我就想到了蘇醫生,我說:「對了,你知不知道蘇醫生她爸做什麼的?」

    他攬實了我,說:「她爸就是我們系主任酥老頭,你問這個幹嘛?」

    酥老頭者,蘇老頭也,其人熱愛講笑話,其笑話十分無趣卻又很喜歡無趣當有趣,雷得眾人酥麻,故又名酥老頭。

    我和酥老頭有過一個五雷轟頂的邂逅。那是個落葉紛飛的日子,我在走廊等拖堂的江辰下課,正趴在欄杆上看校道上來來往往的人,有個老頭過來問我:「小姑娘,裡面是哪個班,怎麼還不下課?」

    我說我也不知道,我是來等我男朋友的。

    他笑眯眯說,你男朋友是哪個啊,指給我看看。

    那時單純的我啊,就一臉驕傲往裡面一指,而眼前的慈祥老頭卻突然沉下臉來說,「江同學是吧,難怪他最近上我的課都魂不守舍,原來是談戀愛了,我說你們這些孩子,年紀輕輕就是攝取知識營養的大好時光,你們卻用來浪費在男歡女愛上,真是太不懂事了。看來我得和他們班導師再討論一下獎學金的人選。」

    我掛在臉上的驕傲沒來得及收起來,就這麼被驚嚇地風雨飄搖了,我用快哭了的聲音解釋說,「老師不是這個樣子的,其實江同學他不喜歡我,我是死皮賴臉賴著他的,真的不關他的事。」

    他哼了一聲說:「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

    我一咬牙,說:「老師,其實我實話跟您說了吧,我有臆想症,我總是幻想著跟裡面每一個醫學院的男同學有非比尋常的關係,前天幻想的是李同學,昨天幻想的是張同學,今天是江同學,依您專業的醫學眼光看,我這樣的病有沒有的醫?」

    酥老頭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半晌才緩緩地問:「你是哪個系的?」

    「藝術系。」

    他喃喃自語道,「藝術系都是瘋子。」又問我說:「你只幻想醫學系的男同學?醫學系的男老師你幻想不?」

    我懷疑他這句話裡有明顯的自薦意味,出於保護江辰的心理,我也就豁出去了,我絞著衣角,含情脈脈地看著他說:「其實……其實也有的。」

    酥老頭負著手倒退了一步,說:「這位同學,其實我剛剛是跟你開玩笑的。」

    我愣了一愣,「哪個是開玩笑的?」

    他說:「獎學金人選,還有我不教江同學他們班,我只是認識江同學而已。」

    我當時心裡閃過的念頭是:毆打教師犯法不?或者套麻袋毆打比較安全?不然雇兇殺害他?

    他見我不講話,又說:「這位同學,我有妻室,我們感情深厚。」

    我念頭一轉,淒悽楚楚地說:「沒關係,我只要遠遠地看著你就好了。」

    說完還低頭擦了擦眼角,用眼角的餘光我看到酥老頭又倒退了好幾步,我心想也不好太嚇到老人家,正想抬頭說我開玩笑的,背後一隻手繞過來箍住我的肩說:「陳小希,你幹嘛低著頭,酥老頭欺負你了麼?」

    酥老頭恍然大悟的樣子,顫抖著手指著我,半晌一跺腳說:「你……你太過分了!」

    ……

    江辰在我耳邊小聲說:「我們快走,他戲癮犯了。」

    蘇醫生和酥老頭,果然是一家人啊。

    我抬頭,江辰已經沉沉地睡去,我趴在他胸膛上聞著他身上奇怪的消毒水味,也墮入了沉沉的夢鄉。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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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 00:27: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我醒來時江辰已經不見了,他留了張字條在床頭,讓我起來了就回家去。

    我找出手機一看,已經11點多,可以吃午飯了,想著早上江辰也沒吃多少東西,就想買點東西給他吃了再走。

    於是我扒拉了兩下頭髮就出門了,出門剛好又遇到保潔阿姨,我很高興地上去問她:「阿姨,醫院的食堂在哪兒?」

    她看著我,然後又看了一下江辰的辦公室門,說:「我不知道。」

    她的口氣很差,仿佛我就是個人渣。

    我又說:「您不是在醫院工作了幾十年,怎麼會不知道食堂在哪兒?」

    她用看大便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嫌惡道:「知道也不告訴你。」

    我被她的坦白震住了,覺得她真是個愛恨分明掏心掏肺實話實說的老實人。

    她說完就推著垃圾桶朝前走了,在拐彎前還大聲地感歎,「現在的人送禮都送到床上了,真噁心。」

    我對著走廊的窗玻璃打量了一下自己,衣服是皺了點,頭髮是亂了點,但也不像是被蹂躪過的呀。我為自己總被誤會這事感到悲哀,同時我也為阿姨的人性感到悲哀,她寧願相信我是神經病或者是被潛規則的,也不願相信我們只是一對相戀的男女。當然,這也有可能是我長了一張非良家婦女臉,但也更有可能是江辰素來風評太差,使得社會大眾對他的作風失去了信心。

    為了不再遭遇到像保潔阿姨的冷嘴臉,我決定靠自己的力量找尋那個食堂的神秘所在。當我在醫院遊蕩時,江辰打電話來了。

    他說:「你醒了沒?」

    我說:「剛醒。」

    他說:「那你回去的路上小心點。」

    我沉默了一下,才說:「你吃飯了嗎?」

    他說:「嗯,跟病人家屬在吃。」

    我說:「好,我知道了,我回去了。」

    這年頭連醫生都得陪客戶吃飯。而我不知道為什麼有一點失落,大概是我餓了而他又不邀請我一起蹭飯,所謂上陣父子兵,蹭飯情侶檔,他真的很不懂事。

    回家我洗了個澡,換了套舒服的衣服坐在床上發呆,這個週末好漫長,細細碎碎的很不真實,我心裡一下子漲得滿滿的,又一下子抽得空空的。我猶豫把腿蜷曲到胸前抱著,這個姿勢是為了配合我此時心裡的忐忑和患得患失,姿勢加上心態,我覺得我真是花瓣一般的少女呀呀。

    我拿起電話打給吳柏松,才兩聲電話就被接起來了,證明他很閑。

    吳柏松說:「陳小希小朋友,你和你家愛人和好了沒?」

    我說:「和好了。」

    他說:「哎呀呀,你的聲音怎麼聽起來那麼低落呢?

    我沉默。

    他的口氣開始認真:「你不是和他和好了之後,才發現你最愛的其實是我吧?」

    我翻了個白眼,「去你的。」

    他笑了兩聲,才淡淡地說:「說吧,怎麼了?」

    我先歎了一口長長的氣以表示我真的很苦惱,然後把我們把我們和好的過程給他如實敘述了一遍,最後問他說:「你會不會覺得我們這種情況很荒謬?」

    他問:「怎麼就荒謬了?」

    我說:「很不嚴肅啊,哪有莫名其妙分莫名其妙合的,顯得我很不矜持。」

    他說:「你少來,我還以為江辰一勾勾手指頭你就飛撲過去呢。」

    ……

    我又說:「可是他們都說倒追的女孩子會得不到珍惜的,這其實一直是我心裡的隱憂。」

    他說:「那你找別人去,讓別人追你,讓別人珍惜你。」

    我說:「你火氣那麼大幹嘛啊,就不能好好開導我?你說都三年了,我怎麼就這麼沒出息?」

    他說:「好吧,我以為你現在需要當頭棒喝,沒想到你想要的是知心哥哥。既然這樣我就婉轉點,你根本就是白癡兼花癡,你一提到江辰就會露出噁心的微笑,一看到江辰兩眼就跟蒼蠅看到屎一樣放光,別說三年,就算是三十年,你也逃不出江辰的手掌心。」

    ……你婉轉的定義很獨特嘛。

    我想他說的沒錯,世界上真的有相生相剋的存在,比如說清華大學的剋星是芙蓉姐姐,整容行業的剋星是鳳姐,而我的剋星是江辰。呃,這個比喻好像不是很優雅。這麼說吧,有的人就是你命中那個劫,你愛也好,恨也罷,都抵不過他一句話。

    我說:「那江辰他媽媽不喜歡我,而我爸也不喜歡江辰,我們還是沒有未來呀。」

    吳柏松說:「這樣吧,我給你講個故事。」

    他告訴了我一個少男少女的故事,這個故事幾乎可以榮登我所聽過的荒謬故事第一名。

    男孩和女孩相愛,然後他們想結婚,男孩的奶奶不同意,因為女孩生肖屬狗,而奶奶小時候被狗咬過,這象徵了女孩如果過門了就會沖到奶奶的福氣,所以奶奶死活不讓兩人結婚。你看這個多麼荒謬,對我來說屬狗頂多就象徵了女孩過門了看奶奶不順眼時有藉口咬她而已。後來男孩不忍忤逆奶奶,就離開了,離開前許諾一定會回來娶女孩,多年後男孩回來,女孩成了他爸的情婦,還在狗年替他爸生了一個大胖娃娃,而他爸正在和他媽鬧離婚要給這個女孩一個名分,他奶奶被屬狗的新孫子氣到住院。你看這姑娘的報復方式就不止荒謬了,還挺陰毒的——做不成你的老婆我就做你的媽,嫁不成你的孫子我就嫁你的兒子,你不要一個屬狗的孫媳婦,我就給你生一個屬狗的孫子。

    我聽完後驚訝地啊了一聲,問他說:「這是你的故事嗎?」

    他說:「不是。」

    我說:「不是那你講給我聽幹嘛,難道你要讓我去勾引江辰他爸?」

    他說:「我就是告訴你這個世界有些人很荒謬,他們喜歡理直氣壯地干涉別人的人生,而你完全可以不理他們。比如說這故事裡的男孩女孩,他們完全可以自己去公證或者相約私奔,再不濟點等那老人死就得了,何必毀了彼此和別人的人生。」

    我說:「那你的意思是讓我和江辰私奔?」

    他說:「奔什麼奔,你那麼笨,能奔到哪裡去。」

    我說:「那你到底什麼意思啊?」

    他說:「其實也沒什麼意思,我就突然想給你講個故事。」

    我說:「沒有吧,這真的是你的故事吧,你怕我知道又何必講?」

    他說:「這真不是我的故事,這是我媽和我大哥的故事。我就是講一講我的糾結身世讓你心裡平衡一下。」

    他又成功地讓我驚訝地啊了一次。

    我們又瞎七瞎八扯了些有的沒的,掛了電話之後我突然對我和江辰的未來充滿的信心,因為我覺得我屬龍,龍這種生物比較神話比較虛幻,不大可能咬過江辰他家裡人,所以總不會淪落到跟吳柏松他媽一樣地步。

    你看我們人總是這樣,需要更悲慘的故事來修飾自己的悲慘,用別人的難過來平衡自己的難過,那句很強大的話怎麼說來著——當我抱怨自己沒有鞋穿的時候,我發現有的人沒有腳。我有腳,我還不屬狗,我多麼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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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 00:27: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週末的結束似乎意味著我和江辰的失聯,我上了三天班,接到江辰一通電話,他簡單跟我交代了他很忙就沒再說什麼。而我給他打了三通電話,兩通沒人接,一通只是匆匆問候了彼此尚能飯否。

    司徒末常常嘲笑我,說你的男朋友怎麼好像若有若無若隱若現啊。

    我詛咒她老公跟實驗室裡的女科學家搞出個試管嬰兒什麼的出來。

    星期四一早,我在辦公室做案子,那是一個吹風機品牌的外盒設計,其實很簡單,放實物圖片上去,放品牌logo,放功能簡介,放宣傳語,over。我不喜歡這樣的工作,但我喜歡這裡的同事,因為我應付不來複雜的人事關係,而兩個同事傅沛和司徒末都是簡單的人。

    但今天的工作我做得異常煩躁,我敲著桌子跟司徒末說:「我這樣活著有什麼意義,每天做著這些可有可無的事情,我看不到未來。」

    司徒末從包裡掏了一隻棒棒糖丟過來:「分顆我兒子的糖給你吃,別再說那麼幼稚的話了。」

    別再說這麼幼稚的話了,我們都在日復一日的迷茫中前進,就像黑暗中走路,誰也不知道一腳踩下去的是什麼,誰也想看看未來會帶我們到哪樣的地方。

    我正經地說:「我吃了你兒子的糖,對他以身相許吧。」

    司徒末說:「滾你的戀童癖。」

    既然說到戀童癖,我難免想到蘇銳,他昨晚給我打電話,說他生活無趣,設計空洞,生意慘澹,歸根結底就是他缺一個引領他劃破生活混沌長空的靈感女神,而他多方考慮之下,隱隱約約覺得我大概就是那個女神。

    我說我跟江辰複合了,他說,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我說不然我給你介紹女朋友,保證比我成熟大方美麗,滿足你對姐弟戀的一切幻想。他說能看上你就證明我要的不是成熟大方美麗。

    我一個氣不過就把電話給掛了,忍了很久才沒給他姐姐蘇醫生打電話告狀,這種告家長告老師的行為太無恥,我小時候都不屑做,不能長大了才破戒。

    但我沒想到我不屑做,不代表了蘇銳就不屑做。午飯時間我就接到了蘇醫生的電話,大致內容是她弟弟為了我茶不思飯不想,如果不想她直接上告江辰說我水性楊花就好好想辦法解決。最後她鄭重地告訴我,上告江辰這個威脅她只是開玩笑的,我去你的黑色幽默。

    我打電話給蘇銳,他說他還在被窩裡,手機裡卻傳來女孩子的談笑聲,我說:「蘇小朋友,你姐姐讓我跟你談談。」

    他說:「誰是小朋友,我和你有什麼好談的?」

    語氣裡完全是十七八歲的彆扭,真是可愛。

    我說:「那好,不談就算了,你也別讓大人們替你操心了,BYE。」

    說完我要掛電話,他在那頭大叫:「陳小希,你敢再掛我電話!」

    我為什麼不敢掛你電話,我天不怕地不怕,這個世界除了江辰的電話,哪個我不敢掛。

    兩秒鐘之後,蘇銳的電話追回來了,他大吼大叫:「陳小希你太過分了,我那麼喜歡你。」

    我答:「謝謝啊,可是我已經先喜歡了別人呀。」

    他說:「你一直就只喜歡他一個人你不覺得你的人生很無聊嗎?」

    我說:「有點啊,所以我勸你趕快去多喜歡幾個。」

    哢一聲蘇銳氣憤地摔斷了電話,他倒是提醒了我,讓我決定下班去探望一下那個害我人生無聊的人,一有了這樣的念頭,我就覺得我之前怎麼這麼蠢,他忙,我閑,我非得等他抽空來找我是個什麼毛病!

    我到了醫院的時候已經六點多,四處找不到江辰,我給他打電話,「你在哪裡啊?」

    「醫院。」

    「醫院哪裡?」

    「病房,你來了嗎?」

    「嗯。幾樓幾號房?我去找你。」

    「不用了,你去大堂等我,我下去找你。」

    我在大堂的一排排的長凳中挑了個顯眼的地方坐下,即使是這個時候,大堂還是稀稀拉拉地坐著站著來回走著不少的人,他們臉上都有或多或少地擔憂,但我無暇觀察,我忙著盯著各個出入口,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我突然對於將要見到他這件事感到異常緊張,就好像學生時代,那個時候我即使是在和同學聊天當中聽見他的名字,都會偷偷地心跳漏拍。

    「你幹嘛?」背後有人戳了一下我的腦袋,我本來前傾著探頭看走廊,被戳了一下我一個不防就差點往前栽倒,他又拉住了我。我轉過頭去,江辰無奈地看著我,「你連坐都坐不穩啊?」

    我傻傻地看著他笑,「我怎麼沒見你過來?」

    他指身後的樓梯,「我從樓上下來的。」

    我呵呵一笑,跳到他身邊挽住他胳膊說:「我請你吃飯吧。」

    他說:「你那麼開心幹嘛?」

    我說:「我見到你開心啊。」

    他側眼瞟了一眼,像是玩笑又像是要求地說:「開心那你天天來。」

    我狂點頭,「我覺得你這麼忙,我以後就常常來陪你好了。」

    他笑著拍著我的頭說:「你這麼善解人意我會不習慣。」

    我覺得他這話沒有站在現實的制高點上表達,在面對他時,我其實大部分時間都很善解人意。

    他看了看手錶,又說:「你想吃什麼?我不能離開醫院太遠。」

    我說:「那就這附近哪家最貴吃哪家!我請客,你付錢。」

    他笑著說:「你倒是很不要臉嘛。」

    「可不是。」我十分驕傲,話講得可溜了,「我的人生原則是『吃完拍拍嘴,擦擦屁股走人。』」

    話音一落,我自己愣住了。 江辰遲疑了兩秒,然後忽然大笑。一個白衣大夫在醫院大堂不計形象地大笑,這種行為是很不善良仁慈的,即使笑起來很好看也是應該要拖出去打三十大板的。

    江辰帶我從醫院後門繞了出去,他說要帶我去吃一家很好吃的火鍋店。

    我說:「你夏天帶我去吃火鍋?」

    他說:「那家店一年四季都營業的,他們有一款情侶鍋,聽說很好吃的,想帶你去吃很久了,等不及冬天了。」

    想帶你去吃很久了。

    我停住了腳步,鼻子酸酸地很想哭。

    江辰回過頭來看我,不解,「怎麼了?」

    我把手伸過去,說:「你牽我。」

    他左右看了看,歎口氣握住我的手,「你怎麼還這麼幼稚呢。」

    我看著他淺淺浮在左頰的酒窩,切,還不是也幼稚。

    火鍋的熱煙很快彌漫在我和江辰之間,我除了被這熱煙熏得滿身臭汗還被它薰陶得十分庸俗,因為我跟江辰說了蘇銳的事,而且心裡還庸俗地期盼著他最好能吃點醋,不對,最好能大吃醋,氣到把火鍋桌掀翻了也沒關係,只要熱湯不澆在我倆身上。

    但是江辰只是刷了片羊肉丟我碗裡,說:「你少得意。」

    唉,我的得意如此委婉,你竟也能明察秋毫。

    我說:「蘇銳問我說一輩子就喜歡一個人難道不覺得無聊嗎,你覺得呢?」

    他說:「大概也有點無聊吧,我沒試過。」

    我愣著琢磨了半天才明白過來,敲著碗邊,「你再說一遍?」

    他又丟一片羊肉進我碗裡,「我奶奶說敲碗邊的都是乞丐。」

    我不依不饒追問,「你還喜歡過誰?」

    他轉著眼珠子作沉思狀,半晌說:「反正我沒無聊過。」

    我看他一臉死不說的樣子,氣不過也說:「好啊,反正我也不甘心一輩子就喜歡你一個。」

    江辰也敲著碗邊說,「我倒是覺得一輩子隻喜歡一個人挺好,跟做手術一樣,講究快狠准。」

    真是三句不離本行啊……

    我們對於「真愛唯一」這個嚴肅得山崩地裂的話題討論告一段落時,江辰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我:「你最近有沒有上我家?」

    「啊?」我摸不著頭腦,「上你家?」

    他瞪著我,「我的鑰匙不是還在你那兒?」

    我恍然大悟又有點疑惑,「我忘了你鑰匙在我這兒,你這幾天都沒回家嗎?」

    他說,「沒回,星期天開刀的病人來頭很大,醫院領導要求我二十四小時待命。」

    「誰啊?」我把包包放在膝上,邊埋頭翻找鑰匙邊隨口問道。

    「上次帶你去參加過他宴會的那個張書記,我辦公室裡有備用鑰匙,那把放你哪兒。」

    我撓撓頭,「你鑰匙留我這兒幹嘛?」

    難道他想我半夜上他家偷襲他?這怎麼好意思呢……

    他又丟了一塊不知道什麼肉進我碗裡,「讓你上我家打掃,你裝什麼失憶。你碗裡都快滿出來了,你到底吃不吃啊?」

    我也不知道我碗裡什麼時候堆了這麼多的菜肉,只能讚歎江辰的手腳實在很快。

    這大概是我吃過最快的一頓火鍋,從點菜到吃完大概就花了我們一個小時,吃完後我們望著彼此仿佛在雨中走過的形象,覺得彼此實在是酸臭得很。

    回到醫院,江辰到醫院宿舍區去洗了個澡,我在他辦公室等待他回來,給我帶一星期的臭衣服回去洗洗曬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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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 00:27: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我拎著一大包的衣服走在醫院的走廊時,迎面走來了一個妖嬈的女子,她先是瞥了我一眼,然後笑著朝我點頭:「你好啊,陳小希。」

    我也笑著點頭,「胡染染,你好。」

    我其實遠遠地就認出了她,那樣濃烈的一股妖氣,就是燒成了灰也能嗆到我。只是我不敢先跟她打招呼,怕她一臉無邪地看著我說,不好意思,你是?

    自來熟什麼的,最丟臉了。

    胡染染皺著鼻子嗅了一嗅,指著我手裡巨大的黑色塑膠袋,眨眨眼說:「你殺了你男友,順便肢解了他?」

    我想起那個小護士說的,那人是在女人的床上心臟病發作的,那女人大概就是胡染染了,我想她這種才是謀殺愛人的最高水準。

    我說:「是他的換洗衣物,你聞到的酸臭味是我流太多汗了。」

    她嘟起紅唇吹了聲口哨:「賢慧啊。」

    我低頭淺笑,謙虛地表示我的確比一般人賢慧。

    寒暄了幾句之後我正想離去,胡染染卻說:「能陪我抽支煙嗎?」

    我想我身上的汗味都堪比屍臭了,她還不嫌棄我,這實在是難能可貴的情誼,我如果多加推辭就顯得太不上道,於是我就點點頭,隨她左拐右彎地到了一個僻靜的樓梯間。

    她遞了一支煙給我,我把它夾在手指中觀察,通支白色且細長,煙屁股還凹進去一個漂亮的紅色心型。

    她自己先點了煙,然後湊過來要以煙點煙,我有點尷尬,只好硬著頭皮湊上去,湊近了才發現她的皮膚極好,我本以為那是濃妝豔抹下的嬌豔,沒想到她竟然脂粉未施,好吧,天生麗質。

    胡染染很快就吞雲吐霧起來,煙霧在她身旁彌漫散開,她像西遊記裡扭著腰肢出場的女妖精。

    我凝望著手指間的煙,覺得自己像是電影裡被帶到樓梯間的不良少女,真是帥氣不羈,我做好了心理建設才把煙遞到嘴巴,牙齒咬住,用力一吸,一股煙沖入咽喉,嗆得我咳嗽不已,淚水汪汪。

    胡染染含笑看著我,緩緩吐出一個煙圈,「陳小希,你沒什麼用嘛。」

    我自己拍著胸脯順氣,抽空回她:「我……咳咳……沒抽過煙。」

    咳過之後,嘴裡有一股薄荷味,我說:「煙都是薄荷味的嗎?」

    她搖頭:「不是,這是給裝模作樣的女人抽的。」

    我由衷地感到慚愧,我連裝模作樣都做不好。

    我和胡染染一起趴在樓梯的扶手上,我再試圖去降服那支煙,只是夾在手指中看它一點一點燃燒,她叫我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她抽完了一支煙,把煙屁股往樓下一彈,說:「張倩容每天在醫院裡勾引你男人。」

    我抖落了長長的煙灰,「張書記的女兒嗎?」

    「孫女。」她笑著糾正,「你忘了那老頭老到都可以去死了。」

    這樣的問題我懷疑是個陷阱,我怕我一回答說是呀,就會突然有黑衣人從四面八方竄出把我圍住抓去關,所以我不吭聲。

    胡染染說:「我就是想提醒你一聲,別讓她得逞。」

    我想姐姐你對我的終身大事表現得比我爹媽還上心啊。

    我說:「不會啦,我對他還是比較放心的。」

    胡染染突然激動起來,單手拍得木質樓梯梆梆作響,她說:「你放心?你居然會信任男人!」

    我想說我信任男人也不是個滔天大罪,你何必如此激動……

    她又繼續敲那樓梯,「你太天真了,談戀愛沒有像你這樣談的!」

    我心想她對我的戀愛也表現得太身臨其境了吧……

    由於我的戀愛屬於失敗後推倒重來型,所以我特別虛心地向她請教了那麼戀愛該怎麼談,她愣了一愣,甩一甩頭自嘲道:「我也沒談過戀愛,我特長是當情婦。」

    ……

    我們相對無言了好一會兒後,她又點了一支煙,說:「總之你讓你男人離那一家子人遠一點,越遠越好,我不會害你的。」

    這我倒是相信,害我對她沒好處,也沒挑戰性,所謂殺雞焉用牛刀。

    我想了想,就笑著說:「好,我會跟他說的,謝謝你,我先回家了。」

    她擺擺手說再見。

    我就走了,走了大概有兩三分鐘,發現自己找不到出去的路,我這人有個毛病,認路只會認標誌,比如說什麼顏色的路牌,什麼顏色的垃圾桶,或者牆上有沒有寫禁止大小便之類的,而剛剛和她走過來的時候我忘了留意,竟然就不知道怎麼出去了。

    我只好又繞回了那個樓梯間,她還是趴在扶手上,用她的唏噓抽著寂寞的煙。

    我原本不想打擾她那蒼涼到能滲出老淚來的背影,但我實在沒法,只好咳了兩聲引來她的回頭,我說:「那個……我找不到走出去的路……」

    她唏噓的美感被我打散得七零八落,扔了手中的煙無奈地說:「跟著我。」

    我伸腳把煙蒂踩滅,跟在她身後回到了原來的走廊。

    我們在那裡看到了坐在走廊長凳上低頭哭泣的張倩容,為了符合言情定律,坐她旁邊的就只能是江辰了。

    胡染染轉過頭看我,「看吧,搭上了。」

    我一聽急了,以為是我的輕度近視看不清,連連問她:「搭哪裡?搭哪裡?」

    胡染染愣愣地反問我:「什麼搭哪裡?」

    我說:「你不是說搭上了?江辰手搭了她哪裡,我近視看不清呀。」

    胡染染翻了個雪白的白眼,說:「我是說勾搭上了!」

    我松了口氣,「早說嘛,把我給嚇的……」

    她皺了皺眉嘟囔,「我怎麼覺得勾搭比較嚴重啊……」

    大概是我們杵在走廊中央有點顯眼,不一會兒他們就發現了我們的存在,江辰疑惑地看著我,招手讓我過去。

    我腳步一邁胡染染就拉住了我,大聲道:「讓他過來,憑什麼你過去!」

    我求救地看著江辰,他皺了皺眉,還是起身朝我們走來。

    「你怎麼還在醫院?」他從胡染染手中把我拉過來。

    「呃,我正要走。」

    胡染染一聲冷笑:「這麼迫不及待趕女朋友走幹嘛?」

    我抬頭望江辰,對他露出尷尬的苦笑,表示我也不知道這位太太她吃錯了什麼藥。

    江辰正要說什麼,張倩容卻突然也過來了,她伸過手來拉住我,低著頭,眼淚啪嗒啪嗒地滴了兩大顆在我手背,她說:「你千萬不要誤會江醫生,我只是……只是太難過了,他在安慰我。」

    我乾笑著抽回手,我說:「沒沒沒,我明白,我沒誤會。」

    我邊說邊偷偷把手伸到江辰的背後,把手背上的淚水擦在他的白袍上。

    江辰橫了我一眼。

    「哼,安慰,我看是慰安吧。」胡染染又是一聲冷笑。

    我被她的才華震住了,這「安慰」和「慰安」明顯比我當年作業本上「流下」和「下流」用詞要大膽很多啊。

    「你……你胡說!」張倩容一跺腳,然後就捂著嘴開始表演無聲哽咽的委屈,那模樣倒真的是有幾分惹人憐。

    我以幾乎等於靜音的音量問江辰:「怎麼辦啊?你安慰一下?不然慰安一下?」

    江辰不理我,他對著胡染染說:「胡小姐,剛剛張先生醒來在找你。」

    說完後他拍拍我的腦袋說:「這麼晚了,我還是送你回去吧。」

    然後就拉著我走了。

    我被他拖得一步一踉蹌,連連回頭,卻只見她們倆杵在路中央瞪視著彼此。就在江辰把我拖入轉角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啪的一個巴掌聲。

    我嚇一跳,想回頭看卻被江辰夾了腦袋拖走。

    我十分好奇,這巴掌究竟是誰打誰呢……按理說胡染染很強悍,很有可能打人,但她的身份是情婦,所以挨揍也是很可能的……這真是個難解的謎團,太難解了,這對我的智商來說是個難題。但是,如果我明天再來一趟醫院,隨便找個護士問一下,立馬就能得到詳細以及潤色過的解說,說不定誰的手機裡還有高清轉播,這表明了以人為本,依靠科技,一切難題總會迎刃而解的。

    江辰把我拖到了醫院的門口,我說:「你不是要留在醫院裡待命?」

    他脫了白袍丟給我,「這個也帶回去洗,都是她的香水味,臭死了。」

    我把白袍塞進塑膠袋裡,「你要送我回去嗎?」

    他猶豫了一下,說:「你自己回去可以嗎?」

    我點頭,「可以。」

    他說:「那你路上小心點,回到家給我電話。」

    我還是點頭,「好。」

    他就心滿意足地轉身走了。

    我撓撓頭,歎了口氣,好歹也看我攔了車再走嘛。

    當我佇立在路旁,招了三次的手都沒能得到一輛計程車的青睞時,我就決心總有一天我要報復江辰的不解風情,比如說,他深情地凝望我,我就說他有眼屎;他牽我手,我就說他有手汗;他親我,我就說他有口臭,如果我心腸夠歹毒,我得說他牙齒有菜渣……

    一輛車緩緩停在了我面前,這車有點面熟,裡面探出了一個頭,這個頭很熟,他說:「上車,我送你回家。」

    我說:「那……那個待命呢?」

    他說:「有別的醫生。」

    我說:「真的沒問題嗎?」

    他說:「有問題我不會理你,少廢話,你到底上不上車,不上我回去了。」

    我抱著塑膠袋上了車,一路上笑盈盈,還不時哼兩句歌,直哼到江辰哼把車內音響的音量開到了最大聲。

    後來江辰實在受不了,他說,你到底噁心兮兮地在笑什麼啊。

    我搖頭晃腦地說,沒啊,我就很高興你回來接我了啊。

    我多麼感謝,你能回來,我們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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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 00:27: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車開到我家樓下,車燈一照,路旁電線杆下站了一個人,他正以偶像劇男主角的姿勢斜靠在電線杆上,手指還夾了一支煙,紅色的亮光忽閃忽閃。

    未成年抽煙,這可不好,我曾經在香港看過一些煙盒上的警示語——吸煙可導致陽痿!年輕人別衝動,衝動是會有懲罰的。

    江辰問我:「他怎麼會在這裡?」

    我搖頭說:「不知道。」

    他又說:「你真的不知道?」

    我說:「我真的不知道,但是你如果對我嚴刑拷打的話,我就會招供說其實是我約他來偷情的。」

    江辰橫我一眼,說:「你給我下車好好處理,我就在車上看著你。」

    我說:「不然你把車直接開過去,把他碾扁在電線杆上,我小時候看過一部電影叫《電線杆有鬼》,很有趣。」

    他說:「你下車,我連你一起撞,叫『電線杆有對鬼』。」

    我訕訕地下了車,才走了兩步蘇銳就沖到了我面前,他指著車質問:「你為什麼和他在一起?」

    我拖長了音說:「讓我想想——哦——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是我男朋友。」

    蘇銳愣了一下,我看到他眼睛裡有一閃而過的悲傷,我有點心軟,我不該因為他年紀小就斷定他的感情只是玩笑,當年我喜歡江辰時,比他還小。

    我瞄了一眼他手裡的煙,口氣軟了許多:「抽煙對身體不好。」

    他把煙扔了,用腳踩熄,「我戒煙,你能不能……」

    「不能。」我搶著說,「你別這樣,我不喜歡你。」

    他揉了揉鼻子,「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

    我點頭,「嗯,我知道。」

    他說:「我不會再像喜歡你一樣去喜歡別人了。」

    不是的,你會。

    我試圖緩解氣氛,「嘿,別這樣,等你看上個十五歲的美女,你就會懷疑你現在的眼光了。」

    他沉默著緩緩蹲下,埋頭抱膝。我愣了一下,回頭看江辰的車,然後又回過來低頭看他,手足無措:「你怎麼了?」

    半晌沒得到回答,我只好也蹲下,拍拍他的肩膀:「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他的聲音悶悶地傳來:「我沒事,你別管我。」

    我說:「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不然讓江辰幫你看看?」

    他突然抬頭吼道:「你走開,別煩我!」

    我嚇了一跳,不是因為他的怒吼,而是因為他的淚水。

    我鼻子有點發酸,他才十七歲,也許我是他人生除了考試外遇到的第一個挫折,就像那時的我,喜歡江辰,江辰不喜歡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這是多麼值得難過的一件事。

    「你走吧,你男朋友在車裡等你。」他似乎冷靜下來不少。

    我對著江辰的車做了一個「你先回去」的手勢。他發了一條短信到我手機,他說那我先回醫院了,你處理完了打電話給我。

    江辰的車一開走,路上立馬暗了不少,幸好過來不久路燈又亮了起來。

    我就這麼陪著蘇銳在路旁蹲著,也沒說話,主要是我不知道要說什麼,而他又忙著哭,路燈把我們拉成兩個長長的影子。

    就在我以為我們就得這麼茫茫無期蹲下去的時候,有一個背著書包穿著校服紮著羊角辮的小學生走過來了,她從校服裙的兜裡掏出一把錢,花花綠綠的挺多錢,她從裡面撿了一張一塊錢遞給我,她說:「阿姨,這一塊錢你給哥哥買冰激淩吧,哄哥哥別哭了。」

    我看著小學生一臉天真無邪地踩踏在我的影子上,我齜牙咧嘴的:「這!位!小!朋!友!憑什麼他是哥哥我是阿姨!」

    小學生攥著一塊錢哭著走了。

    蘇銳這才開口說話了,他說:「錢留下再走嘛……」

    我笑著推了推他:「喂——」

    他抹了抹臉,歎一聲道:「靠,真丟臉。」

    我安慰他,「我才丟臉,那小孩叫我阿姨。」

    他也安慰我,「她妒忌你成熟妖嬈。」

    說完,他站起身,也順手把我拉了起來。

    他說:「我沒事了,你回家吧。」

    我說:「真沒事了?」

    他說:「大概吧,取決我以後還用不用你當設計衣服的靈感。」

    「啊!說到衣服……」我突然想起,一拍腦袋,「我把那袋衣服落在江辰車裡了。」

    他詳裝不滿:「什麼衣服?你買衣服不到我店裡去?有錢不給朋友賺太過分了。」

    我瞪他,「那是江辰的衣服,我帶回來洗的。」

    蘇銳撇一撇嘴,「他讓你幫他洗衣服?這麼不體貼?」

    我說:「蘇銳小朋友,挑撥離間是沒用的。」

    「我不是在挑撥離間,如果是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做這些事的。」他斬釘截鐵,「我姐說了,女人是用來疼的。」

    我點頭敷衍:「你姐把你教育得真好。」

    他又說:「是呀,我姐還教我,如果你死不從,讓我霸王硬上弓。」

    我警覺地退了兩步,「這個是開玩笑的吧?」

    他拍一拍我的肩膀,贊許道:「看來你對蘇氏幽默頗有研究嘛。」

    ……

    我木著臉謙虛:「略有涉獵,略有涉獵。」

    蘇銳讓我先走,說看著我上樓他就走,我堅持不肯,我說還是我看著你走吧,免得你趁我轉身上樓掏出一把槍就把我射死。

    他竟然也沒生氣,說:「放心吧,要死也是我死,不是你死。」

    我想了一下,還是堅持讓他先走,我說:「我得看著你走遠,你要死得死遠,死在這裡影響我們附近的房價。」

    他不屑:「你們這裡的房價低了不是更好,你才買得起。」

    「錯錯錯。」我搖著食指嘖嘖嘖道,「低了我也買不起,我一年的工資大概就夠買一塊廁所磚,所以我希望這附近的房價千萬別跌,要買不起大家一起買不起,就跟2012一樣,要死大家一起死,公平。」

    他翻了個白眼,帶著衝衝地怒氣走了。

    我看著他的影子在一盞盞路燈下拉長縮短、縮短拉長,我只是希望當他再想起來的時候,記得的是他自己昂首挺胸地離開,而不是他難過地目送著我毫不回頭的背影。

    當然也可能是我多心,也許他再回想起來時只是我的蘿蔔短腿在艱難地爬著樓梯……

    我回家,開燈,燈一亮手機就響了,我一驚,下意識地左顧右盼了一下才掏出手機來,是江辰。

    我接起電話:「喂,你在樓下嗎?」

    「沒有啊,怎麼了?」

    我說:「我家裡燈一亮你電話就剛好打了進來,時間掐得太准了,好像恐怖片的情節。」

    他在那邊低聲笑:「你亂七八糟的電影看太多了。」

    我反駁:「以前是誰老騙我去他宿舍陪他看恐怖片的?」

    他說:「那又是誰老是吵著想看又不敢一個人看的?」

    我翻起舊賬來,「但是有一次你讓我看你們的教學視頻!那個比恐怖片還恐怖!」

    江辰說:「我不覺得那個有什麼恐怖的。」

    我叫起來:「哪裡不恐怖了,那刀跟切豆腐似的在頭皮上切了個U型,然後掀開,然後在頭骨上鑽一圈孔,拿掉那塊圓圓的頭骨,用鑷子在裡面那一灘血淋淋的東西裡攪來攪去。」

    他說:「不錯嘛,你手術步驟記得很清楚。」

    「能不清楚嗎?」我哭喪著臉說,「他們在掀開頭皮的時候我一轉頭就看到你在一旁面帶著詭異的微笑,手裡模擬著動作緩緩地在掀我的速寫本!嚇得我眼睛再也不敢離開螢幕一眼,就怕再看到你再有什麼變態的行為。」

    我覺得最恐怖的恐怖故事就是身邊的人變成鬼……或者妖怪……或者變態……或者敵人。

    因為不設防備受到的傷害,最疼。

    江辰沉默了好一會兒後說:「如果我沒記錯,我當時在看你速寫本裡的畫,如果我還沒記錯,裡面不少張人物畫像我覺得都很眼熟,並且動作比較不堪,比如說我跪在地上哭什麼的。」

    ……

    這回輪到我沉默了,我有一堆速寫本,封皮都差不多,但其中裡面有幾本是我和江辰吵架時專門用來畫著發洩過癮的,我在裡面畫了不少宣示女性主權的漫畫:比如說,江辰跪著地上淚流寬麵條地求我原諒,說一切都是他的錯,說他禽獸不如、不如禽獸;又比如說,江辰匍匐在地上,我趾高氣揚地甩著鞭子向他抽去;又比如說,他跪著擦地板,我躺在沙發上按遙控,我說給我倒杯水來,他動作慢了點,我沖著他屁股一腳踹過去,他倒地翻滾一圈,起身鞠躬說謝謝……

    於是我岔開話題說:「你應該是打電話來問我蘇銳的事處理得怎麼樣的吧?」

    幸好他願意配合,他說:「那怎麼樣了?」

    我說:「目前雙方情緒穩定,女無意出軌,男無意出櫃,或者臥軌。」

    他說:「處理不了就交給我,別忘了在你心目中我就是個變態醫生。」

    我呵呵乾笑了兩聲,說:「哪有哪有。」

    他又說,「對了,讓你洗的那袋衣服落我車上了,我會留著給你洗的,對了,你今晚可以畫我在陽臺跪搓衣板。」

    ……

    他對於無情地諷刺我、嘲笑我、打擊我這一事情真的是樂此不疲、無孔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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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 00:27: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傅沛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發脾氣,因為他買了個新的影印機,自己卻老不會用。司徒末端著茶在座位上哼著小曲兒,她對於觀賞傅沛抓狂這事,總是顯得特別享受。

    最近是淡季,大家都閑得發慌,每天的工作內容就是打發時間,但是為了照顧老闆傅沛的自尊心,我們常常得裝出一付很忙很忙的樣子,這實在是讓人身心俱疲呀。

    傅沛乒乒乓乓的摔完東西,然後就說他要出去談生意了。他前腳一走,司徒末就拉著椅子坐到我身旁,賊兮兮地笑,「昨天那個小帥哥是誰?」

    「哪個?」

    司徒末說:「昨天我下班時在樓下被一個小帥哥攔住了,一開始我以為他是看上了我的美貌想對我劫色……好啦,你別這個表情,我老公一直都覺得我貌美如花的,總之昨天那個帥哥問了我你家的地址,他後來有沒有去找你?」

    我收起那個忍吐的表情,氣憤地說:「你不認識他就把我家位址給他,萬一他是變態呢?」

    「少大驚小怪了,他一嘴一個小美女小美女地叫我,別說把你家的地址給他了,他讓我幫忙給你下迷魂藥我都幫。」

    我說:「你主要高興的是美女前的那個『小』字吧?」

    司徒末嘿嘿地笑,「你真聰明,他是誰啊?」

    「江辰同事的弟弟。」

    我大致把情況說了一下,由於司徒末一直覺得自己已婚婦女的身份給她降低了不少魅力分數,我為了不刺激到她那條已婚婦女的羨慕嫉妒恨神經,還特地貶低了一下自己,我說我覺得奇怪,我這麼普通的一個人,也不知道祖國的大花朵到底看上我什麼。

    她安慰我說:「這個你不用妄自菲薄,越年輕的人思想越難以捉摸,我兒子還覺得這世界上最美的女性是美羊羊。」

    我怎麼就覺得這話中有話呢……

    她還說:「其實我覺得他也不錯,老牛吃嫩草,對牙齒好。」

    我瞪她:「去死吧你。」

    她說:「總好過你一天瞄手機十幾二十次,老等不到你家男人的電話吧。」

    我當著她的面再掏了一次出來確定手機是否正常工作,然後囂張地說:「我就願意。」

    她笑著睨我,然後突然又一本正經地說:「我在想一件事,就是啊,如果你們結婚了,我讓我兒子去給你們當花童,這樣我可不可以不包紅包?」

    你看這人,開口閉口都是錢,我覺得寂寞,我和她沒有共同話題。

    我義正言辭地怒斥她:「就算你的老公變成我的新郎,你也別想少了紅包!」

    直到下午,傅沛都沒有回來,所以在下班前一個小時我和司徒末就分頭偷溜了,為了怕傅沛臨時查崗,我們還把辦公室電話都轉移到手機上,別看我們逃班的行為這麼熟練,其實我們還真的……很常逃班。

    以前逃班後我常常早早地坐到家附近的地鐵站,到站後我就坐在候車椅上,聽著MP3,看下班高峰期的地鐵載著擠得面目全非的上班族,就像是工廠的傳輸帶,運輸著一個一個人類罐頭去到各個地方。

    我在一旁看著我就樂,我就覺得我少擠了這麼一回我實在就是賺了。

    但是現在我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我必須得拋棄這個下三濫的興趣愛好,我提前下班了我就得上醫院去和他耳鬢斯磨去。

    由於我在處男朋友這事上荒廢了三年,所以我心裡總有點虛,那點心虛大概屬於業務不熟悉的一種。

    到了醫院大堂,我給江辰打電話,電話一通我們同時說了一句話「你在哪兒?」

    我說:「我在醫院大堂。」

    他說:「我在去你公司的路上。」

    我說:「啊!那怎麼辦?」

    他說:「出了醫院門口右轉有一家飲品店,你去那裡喝點東西等我。」

    我想了想說:「我還是在大堂等你吧。」

    主要是傅沛已經拖了我兩個月的工資了,而醫院附近的消費一定比別的地方貴,上次在這兒附近買茶葉蛋,就比別的地方貴了五毛……看我窮得……

    「那你待在大堂別亂跑,我很快到。」江辰說。

    「好,你開車小心。」

    半個小時後,江辰在醫院門口找到我的時候,我坐在路旁一棵樹的陰影裡瑟瑟發抖。

    生老病死,這個世界很莫測,而醫院算是莫測的高發地段,我在醫院大堂這三十分鐘,就被莫測了一回。

    時間撥回半個小時前,我掛了江辰的電話,臉上帶著戀愛中人特有的噁心微笑找了個位置坐下。

    大概十分鐘後,樓上突然傳來女人的尖叫聲,伴隨著乒乒乓乓淩亂急促的腳步聲,然後在我反應過來之前,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從二樓翻了下來,重重地砸在我面前,距離我大概五步之遙。

    我看著她驚恐的雙眼滿是淚水。

    我看著她在地上像垂死的魚一樣抽搐了一下,然後靜止。

    我看著她嘴角緩緩地流下白沫。

    我看著一群醫護人員從樓上沖下來,嚷嚷著「快點快點給她打鎮定劑。」

    我看著那個粗大的針頭紮進她的手臂。

    我想說你們他媽的是瘋了嗎!她都一動不動了你們打什麼鎮定劑!你們他媽的有那麼愛扎針嗎!你們他媽的是醫生不是馬蜂!

    但是原諒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陳小希?陳小希?」江辰蹲在我面前,他的手在我眼前揮動著,他看起來憂心忡忡,「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我驚恐地看著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江辰伸手過來拉住我的手,看著我的眼睛,語調出奇的冷靜:「小希你看著我的眼睛,不要怕,我現在問你問題,你只要點頭和搖頭就可以,知道了嗎?」

    我點頭。

    他說:「你有受傷嗎?」

    我搖頭。

    他捏了捏我手,「你看到了讓你很害怕的場面?」

    我點頭。

    他停頓了一下,低聲地問:「車禍傷患?」

    我搖頭。

    他又說:「那人……」

    他遲遲沒有把話問出來,只是抱住了我,輕輕地拍著我的背說:「這是醫院,無論你看到什麼,不要覺得害怕,他們只是生病了或者受傷了,或者……」

    或者時候到了。

    七月炎夏,江辰抱我抱得很緊,感動之余,我其實覺得很熱。

    他抱了我一會兒,大概也覺得熱,就把我從地上拉了起來,牽著我到他車裡坐著,他說:「我出去打個電話,很快回來。」

    我點了點頭,我其實已經冷靜了不少,只是前面表現得太過驚恐,突然恢復正常也有點下不了臺,於是只好繼續扮著惶恐的嬌弱模樣。

    江辰回來時候臉色輕鬆了不少,他說:「我知道發生什麼事了,那個病人沒事了,只是骨折了和腦震盪,沒生命危險。」

    我籲了口氣,我想醫生的人生真的很淡定,只要死不了人的都不是大事。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

    江辰沒有發動車子,側坐過來看著我:「還怕嗎?」

    我搖搖頭,我有點迷上這種不用出聲的表達方式。

    他伸手揉揉我的頭髮,「她失戀了,在前男友面前吞洗衣粉自殺,前男友送她到醫院洗胃,她鬧死鬧活不肯,掙扎間失足從樓上翻了下來。」

    江辰還是很瞭解我的,知道我有一顆八卦心,用八卦來勾起我的好奇心,分散我的注意力,恐懼多少會減少幾分的。

    我眨了眨眼睛,說:「那她前男友的反應呢?」

    江辰捏一捏我的臉,「我怎麼知道,你現在會講話了啊。」

    「我之前嚇到了嘛。」我略帶撒嬌地說,「誰讓你把我一個人丟在醫院裡。」

    他沒有辯解說我讓你出去等是你自己要留在醫院的,他只是說:「下次不會了,過兩天我帶去你探望那個病人。」

    我說:「我短期內都不想靠近醫院了。」

    江辰說:「害怕就逃避不是個好習慣。」

    我想表演一下著名的跺腳撒嬌,但因為是坐著的不便施展,所以我改嘟起嘴說:「可是我真的不敢。」

    他說:「以後都不來也隨便你。」

    我沉下臉,心裡又委屈又氣憤,他總是這樣,那時高三,他給我補習數學,十道大題我錯九道半,對的半道一般是最簡單的解一元二次方程。有次我寫得火大,丟了筆說我不寫了,數學老師說數學不好的做好選擇題和填空題就行了。

    江辰說隨便你,但是你以後別說什麼要和我考同一個大學的話,我們等級不同。

    那麼傷人的話,我那麼幼小的心靈,當然是要埋頭在書桌上哭一場的,哭夠了抬頭,江辰還在旁邊,埋頭改著我做的卷子。

    我湊過頭去看,密密麻麻五顏六色的小字,黑色的是正確解法,藍色的是解題思路,紅色的是數學公式,黃色螢光筆加亮標示了解法一解法二解法三……

    我擦乾了眼淚說:「你把我的卷子塗成這樣子我怎麼看?還有太多種解法我記不住。」

    後來我的每張數學試卷都有很多同學來借去複印,我才發現它的珍貴,在考慮要不要向來借的人收費的同時我也考慮了要報答江辰。最後我在他的數學課本上畫了一個美若天仙的美女,美女在第一頁穿著棉襖,每翻一頁就脫一件衣服,從發飾首飾衣服鞋子襪子,最後考慮到尺度問題我給她留了件肚兜和熱褲,而且為了證明我其實是很有內涵的,我偶爾還會結合教學內容,比如畢氏定理的旁邊我會畫美女露股溝……我覺得這件事體現了我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這在這個普遍忘恩負義的世界,很不容易。

    江辰發動了車子,我在一旁鼓著臉生悶氣,我想跟他吵架,想罵他王八蛋,但我不敢……

    我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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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 00:28:1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我很怕江辰生氣,事實上我怕任何人對著我生氣,只是江辰不是任何人,我比怕任何人都怕他,或者說我任何人生起氣來都沒他那麼讓我心慌,因為我往往不知道他到底生氣了沒,而我不知道他生氣了沒,我怎麼知道到底該不該害怕,所以我就會因為不知道該不該害怕而感到害怕……你看我都胡言亂語到這個份上了,大概就明白了吧。

    於是一路我都在偷偷觀察江辰,越看就越覺得他一定很生氣,至於為什麼,我也不知道,我其實什麼蛛絲馬跡都沒看到,但我說他生氣了他就是生氣了,不然你咬我。

    我伸手去拉一拉他襯衣的袖口,手指還在他手臂上劃了兩下,「我餓了。」

    他側眼掃了我一眼,「嗯。」

    「嗯什麼啊?」我自以為調情地在他手臂上用手指輕輕地劃著,「你帶我去吃好吃的吧……」

    他抖動了一下手臂,甩掉我的手,「開車,別鬧。」

    我撇了一撇嘴,乖乖坐好。

    十秒之後,我說:「我去考駕照好不好?」

    「不好。」

    「為什麼?」

    「你買不起車。」

    ……

    「奇瑞QQ我總買得起吧。」

    「你開車上路一定會撞到人,給交通醫療事業增加負擔。」

    喂……這個詛咒太毒了點吧。

    我只好轉換話題:「那你說我去把頭髮弄卷好不好?」

    他瞄了後照鏡一眼,「不好。」

    「為什麼?」

    他斜著看我:「醜。」

    忍。

    我賠笑著說:「那我剪短髮好不好?」

    「不好。」

    我抗議,「你以前說過喜歡我短髮的!你還說看起來很清新。」

    他偏過頭來好像很認真地打量了我一下,然後說:「有嗎?大概我隨口說的。」

    ……

    至此,我徹底放棄與他進行友好對話。

    於是我特別有氣勢地朝著他吼:「江!辰!」

    「嗯?」他不動聲色,眼神都沒瞟一個過來。

    我咬了咬牙,氣勢十足地說:「我明天還來醫院找你吃飯!」

    他愣了一下,「不用了。」

    我也愣了,我沒有料到我都退讓到這個地步了,他還能夠擺譜。

    江辰突然笑了,「我明天休假。」

    我哦了一聲,說:「那我後天去。」

    他又重複了一遍說:「明天我休假。」

    我奇怪地看著他,隱約覺得他似乎在等我說什麼,但我智商不足,只好坦白問道:「休假怎麼了?」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一再強調:「我很少休假。」

    我不得已,只好表示我也同他一樣高興,我笑眯眯地附和:「休假真是太好了,真難得,恭喜你呀。」

    他氣結,瞪了我好幾眼,直把我瞪得十分心虛,心想難道他休假我得齋戒三日、沐浴更衣以示祝賀?

    車緩緩地前進著,江辰又恢復了像是在生氣的狀態,我覺得我好不容易把他逗樂了,他突然說不樂就不樂了,他實在是很任性。

    於是我也沉默了,拿出手機打開遊戲,洩憤地按著鍵盤,一次一次地把貪食蛇撞得灰飛煙滅,我就覺得很開心。你看江辰欺負我,我欺負貪食蛇,這個世界就是這麼公平。

    車突然停住不動,我以為等紅燈,也沒多在意,繼續很認真地撞死貪食蛇,過了很久,我都謀殺了大概有數十條貪食蛇,車都沒動。我奇怪地抬頭看了一下車窗外,車不知道什麼時候靠邊停了,我回過頭去看江辰,他竟然也正盯著我看。

    我奇怪地問他:「怎麼了?」

    他說:「打電話給你老闆,明天請假。」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啊?為什麼?會扣錢的。」

    他理直氣壯,「讓你請就請。」

    我怔怔地看著他,他避開與我視線交接,神情還有一點點的彆扭。我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恍然大悟……

    我打電話給傅沛:「喂,傅老闆啊?」

    「親愛的,我是正老闆,不是副的。」傅沛說。

    我翻白眼:「不好笑,我明天要請假。」

    「請假幹嘛?」

    我說:「我男朋友明天休假,讓我請假陪他。」

    說完,我用眼角的餘光瞄到江辰的臉僵了一下。

    請完假,我咬著嘴唇忍著笑說:「我請好假了。」

    他不自在地咳了一聲,說:「嗯。」

    「哈哈哈哈哈……」我最終還是沒能忍住,「我……哈哈……你……哈哈……怎麼這麼可愛……哈哈哈……你想我陪你……你可以……哈哈……直說的嘛……哈哈」

    「閉嘴!」江辰橫了我一眼,啟動車子。

    有人惱羞成怒了喲。

    江辰把車開入一個超市的地下停車場,我奇怪地問:「你要買什麼東西?」

    他說:「食物。」

    我喃喃道:「就不能吃完飯再來買麼,我都快餓死了。」

    他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又俯過身來解我的:「買回家做。」

    「啊?」我說,「我不會做飯啊,我只會煮面。」

    他說:「那就煮面。」

    江辰騙我,手推車裡面的食物越來越多,甚至出現了一隻雞,一隻完整的雞,有頭有腳有屁股。

    我看著那只雞驚恐得就像看到滅絕重生的恐龍,「你買這做什麼?」

    江辰說:「熬湯。」

    我說:「你會啊?」

    「不會。」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我心想你不是我男朋友的話我早就揍你了。

    我在整個購物的過程中的貢獻就是我挑選了一包奶油味的瓜子,但這並不能讓我覺得自己沒用,我的臉皮夠厚。

    江辰拎著大包小包,我提出要幫他分擔,他就分了一袋裝蔬菜的袋子給我。

    我說我還可以再提兩袋,他說你把力氣留著好好琢磨待會怎麼做菜,我欲哭無淚。

    再一次站在江辰家門口,我倚著牆等著他找鑰匙開門,他橫了我一眼,說:「開門啊。」

    我這才想起我有他的鑰匙,埋頭在包裡掏了半天才找出一串陌生的鑰匙,說:「哪一把開哪個鎖?」

    總算是進到江辰的房子了,房子不大不小,兩房兩廳,佈置得十分之簡潔,像個樣品房,我站在門口打量,他繞過我走進屋裡,還順走了我手上的那袋蔬菜。

    我忙跟在他身後,「你這裡是租的還是買的?」

    他回過頭來盯著我看,眼神深邃:「怎麼了?要嫁給我?」

    我誠實地說:「也不是,就是覺得如果是租的空了一個房間很浪費。」

    說完我突然意識到什麼,立在原地不動,哭喪著臉說:「你剛剛是在求婚嗎?是的話我可不可以重新答過?」

    他說:「不是。不可以。」

    我撇撇嘴,兩句話中間的頓點去掉還差不多。

    「愣在那裡幹嘛?過來幫忙。」

    「哦。」

    三分鐘後,我們看著滿流理台的東西面面相覷。

    我說:「那第一個菜要做什麼?」

    江辰皺了皺眉頭,說:「湯吧,湯可能要燉很久。」

    我說:「那燉吧,怎麼燉?」

    他說:「切一切,丟進水裡煮。」

    我說:「那你切吧,你是醫生,使慣刀的。」

    他說:「那是手術刀。」

    我說:「那你家裡有沒有手術刀?」

    他回想了一下,說:「有,在電視下面的抽屜。」

    我跑出去抓了兩把手術刀回來遞給他:「喏,這你用慣的刀。」

    他拿著手術刀,往雞身上輕輕一劃,皮開肉綻。

    我忍不住哇了一聲。

    江辰回頭看我一眼,說:「知道了吧,放下手術刀,會有生命危險。」

    我迅速把手裡的手術刀往流理台一丟,「我洗菜。」

    水在嘩啦啦地流,我偷看了一眼江辰的進程,忍不住說:「你在幹嘛?」

    他說:「去雞皮,取雞肉。」

    我說:「燉雞湯要去雞皮和取雞肉的嗎?」

    他說:「不用嗎?那你給我手術刀幹嘛?手術刀又不能劈骨頭。」

    ……

    十分鐘之後,我問:「洗好的花椰菜要怎麼煮?」

    江辰說:「切一切,丟進去煮。」

    再十分鐘。

    我又問:「那排骨怎麼辦?」

    江辰說:「切一切,丟進去煮。」

    再十分鐘。

    我想要最後爭取一下,「不如我們出去吃,順便買兩本菜譜回來,下次再研究。」

    他跺著排骨的刀一頓,舉著刀陰沉地看著我:「今天這餐飯做不出來,我們以後就都別吃飯了。」

    ……

    親愛的,咱能別那麼逞強麼……

    因為每一道菜都是切一切,丟進去煮,所以這餐飯做得很快,一個小時不到就全部上桌了。以往我在家裡最大的樂趣就是我媽媽菜上桌的時候我來往路過躡手躡腳地過去偷吃,然後被我媽拿著鍋鏟追在屁股後面毒打。但在江辰這裡,我徹底放棄了這個樂趣,我甘於當一個無趣的人。

    坐在飯桌前面,我看他,他看我,誰也不肯先動筷。

    江辰夾了一朵花椰菜送到我嘴邊,笑著說:「我想起我還從來沒有送過你花,來,我送你朵花。」

    我躲避不及,只好吃下,味道一般,清水煮青菜,不煮太爛就難吃不到哪裡去。

    江辰看我沒有不適的表現,也夾了一朵吃,吃完後皺著眉頭說:「陳小希,你是不是忘了下鹽?」

    我面無表情:「鹽都是你在下的。」

    他聳聳肩:「鹽吃多了會高血壓。」

    我咬著筷子問江辰:「那我們明天去哪兒玩啊?」

    他拿我的碗去舀湯,「哪裡都不去,待家裡看片。」

    我說:「看什麼片?」

    他突然不懷好意地看著我笑:「A 片。」

    在猥瑣下流這方面,我從來不甘落人後,我撐著下巴朝他拋媚眼:「小酒窩,你真是調皮又好色呀……」

    他一哆嗦,灑了一手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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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 00:28: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吃完飯我乖乖去洗碗,洗碗時江辰進廚房倒了一次水,我當時腦子裡正在幻想著那最俗氣的畫面——我在洗碗,江辰從背後環抱住我的腰。

    所以江辰進來的時候我是很緊張的,為了讓這個擁抱達到最好的狀態,我特地用力地深呼吸,把小腹縮了進來。

    但是江辰只是在我身後停了兩秒,說了句:「你放太多洗潔精了。」

    然後他就出去了,我呼出一大口氣,不甘不願地放過了我的小腹。

    我甩著手上的水走向客廳的時候,橫躺在沙發上的江辰嚷了一聲:「幫我看一下水開了沒有。」

    我看見飯桌上插了個電水壺,水壺冒著熱煙,我真的不知道腦子裡運轉的齒輪哪個輪齒卡錯了位置,我念叨著水開了沒有,然後就爽快地把手往水壺上一貼,只聽滋一聲,我驚聲尖叫,但在腦海中卻是先閃過鐵板牛排,然後再閃過痛。

    江辰沖過來抓著我的手往廚房裡拖,他拖的方式有點粗魯,像是拖死狗,但我原諒他只是太著急。

    水嘩啦啦地沖在我手上,我覺得火辣辣地疼,為了轉移注意力,我說:「我確定過了,你的水應該是開了。」

    江辰臉很臭,松了我的手往外走,「繼續沖,我馬上回來。」

    他拿了冰盒回來,拗出了一把冰塊塞在我手心,說:「握著。」

    我握了一會兒覺得冰得發麻,才鬆開手,江辰又握了一把冰按在我掌心。

    他大概給我冰敷了十幾分鐘,才皺著眉頭問我說:「還疼不疼?」

    我怕他繼續冰我,連忙搖頭說不疼。

    他拉了我的手到眼前仔細地觀察了一會,才放下說:「不錯,三分熟。」

    我很少能夠遭遇江辰的幽默,所以顯得受寵若驚,為了表示我徹底領會了他的幽默,我說:「報告,下次爭取五分熟。」

    他的臉沉了下來,開始對我進行一段長達十分鐘的炮轟,內容不外乎「你以為你的手是溫度計啊?」「你怎麼不乾脆把頭也伸進去煮開?」等友好評語和建議。

    我安靜地欣賞他抓狂的樣子,由衷地覺得他面容實在姣好,脾氣實在暴躁,一切實在挺好。

    他發了一會兒飆,然後發現我很理直氣壯,就氣呼呼地跑去客廳沙發上坐著。可憐我一個燙傷的人,拖著蹣跚的步伐向著客廳走去,為了引發他的同情心,我還上演了一場三步一踉蹌的虛弱。

    江辰冷冷地瞧著,說:「你是燙到手還是燙到腳?」

    我訕訕地走過去,剛坐下就聽到手機在包包裡響,我掏出來一看,我老娘。

    我接通電話,可憐兮兮的說:「喂,媽……」

    「小希呀,你聲音怎麼聽起來要死要死的?」

    「我被手被燙到了。」

    「哎呀怎麼會?沒事了吧?嚴重不嚴重?」我媽大呼小叫起來。

    果然《世上只好媽媽好》這首歌不是沒有道理的。

    我安撫她:「沒事了,沒事了,已經處理好了。」

    她說:「怎麼燙到的?」

    「呃……我自己拿手去摸開水壺。」

    電話裡沉默了好幾秒,然後幽幽傳來兩個字:「腦殘。」

    我愣了一愣,被自己母親用這麼精闢的兩個字評價,真是一個奇妙的經驗。

    我媽突然軟著聲音說:「對了,媽媽有事跟你說哦。」

    我忍不住心底一個激靈,每次當我媽慈祥地自稱「媽媽」時,總會有一些對我不祥的事情發生……

    「那個媽媽的好朋友有一個兒子啊,就跟你在同一個城市,一表人才,事業有成……」

    我無奈地歎氣:「媽,講重點。」

    「重點就是,她兒子聽說你也在一個城市,想跟你認識一下喲,分享一下人在他鄉的孤寂。」

    我捏一捏鼻樑:「你們現在講相親都講得這麼婉轉的嗎?」

    江辰轉頭看了我一眼,我回了他一個苦笑。

    我媽彪悍起來:「那現在是怎樣?去還是不去?」

    我仰起寧死不屈的頭:「不去!」

    「你再說一遍?」

    「不去!」

    正激動著,手心突然一涼,低頭見江辰正在往我手心塗藥。

    我媽提高音量說:「你不要以為你腦殘就覺得自己還是蘿莉!你他媽的是剩女剩女。」

    我說:「這位太太,不瞞你說,我的媽就是你,還有,能不能麻煩你沒事就拖拖地搓搓麻將,不要再上天涯了!」

    「我不管,你不去也得去!」

    「我說不去就不去,有種你把我打死了拖去!」

    「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我打斷你的腿,讓他上醫院探病去。」

    「你以為我怕你啊,你來啊。」

    「我馬上去買車票,就打斷你的腿。」

    「你來啊,我等你。」「你等著,我就來。」

    「你來啊,我等你。」「你等著,我就來。」

    ……

    重複了十數遍,江辰突然搶過電話,劈頭就說:「阿姨你好,我是小江。」

    我嚇一跳,下意識要跳起來去搶電話,江辰單手抓住我兩手的手腕扣緊,然後一付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繼續跟我媽聊天:「是的,就是對面的小江,江辰。」

    「媽……」我著急地說,江辰低頭淩厲地瞪了我一眼,我就蔫了。

    「嗯,對,我和小希現在一起,好的,不是不是,是我不對,我沒有注意到,我一定去拜訪你們,是的,好,我知道了……」

    最後江辰說:「阿姨,那小希能不去相親麼?」

    我聽到手機裡傳來我媽的兩聲招牌乾笑,然後他們就互道再見了。

    江辰把手機丟給我,「解決了。」

    我捏著手機欲哭無淚,接下來我該如何面對我那個仇富的爸……

    我握著手機舉在胸前,以一付少女的祈禱模樣想了很久的對策,比如說跟我爸說江辰不能沒有我;我不能沒有江辰;我們對彼此的需要就好像魚和水,水和魚,人民和人民幣……

    就在我想得入神時,時鐘當當地敲了十下,我意識到有一件更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解決,就是——我是否應該提出要回家了呢?

    私以為,向男朋友提出要回家的時間點很重要,將影響兩人關係的融洽程度。時間點不能太早,因為他會懷疑你覺得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度日如年,你想早早逃開;時間點又不能太晚,因為他會覺得你不夠矜持,粘人粘得太緊……

    而經過我多年來的實踐和研究,這個時間點最完美的時刻應該是——我也不知道,所以隨便,既然鐘敲了十點,也算緣分,就十點吧。

    於是我跟江辰說:「時間也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他正端著兩杯水,「喝完這個再說?」

    「什麼東西?」我伸長了頭看。

    「檸檬冰茶。」

    「哦哦。」我接過來,隨口開了個玩笑,「你不會下了藥吧?」

    他喝了一口,偏頭看著我笑:「我隨時可以把你就地正法。」

    我乾笑:「呵呵,我開玩笑的。」

    他笑著說:「我也開玩笑的。」

    我那個無恥的玩笑讓我陷入了如坐針氈的境地,而江辰卻是一付好整以暇的模樣,喝著東西對我露出陰測測的笑,尤其是那個酒窩,陰險狡詐且深不可測得像個酒窖。

    我舉手投降:「是我錯了,我不該亂開玩笑,我不該用玩笑來刺探你的道德品行,我下流。」

    他點頭表示同意,依然鍥而不捨地望著我笑。

    曾經我是多麼喜歡他的笑容,而現在我恨不得撕掉他的笑容,或者……撕了我自己的衣服躺下說來吧,早死早超生……

    當然我沒有這樣做,這樣顯得不矜持,矜持是我的人生守則之一,所以我又提出來:「我茶喝完了,送我回家吧。」

    江辰淡淡地說:「不然今晚留在這裡。」

    我咽了咽口水,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憋著氣,想憋出一個臉紅來表示我十分之害羞。

    江辰也有點不自在的樣子,他咳了一聲解釋道:「我是說省得明天得再去接你過來,反正我這邊有兩個房間。」

    我放射性地啊了一聲說:「兩個房間啊……」

    他說:「你很失望?」

    他對我語氣的判斷很準確,但我怕他因此而驕傲,我們的教育從小就告訴我們,驕傲使人落後。為了不讓他落後,我只好拼命否認,我說:「哪有,你胡說,我那個……是因為我沒有帶換洗衣物。」

    我看他並不是很相信我的樣子,又追著解釋:「真的,我在醫院都跟你一起睡過了,就算我有什麼歪念頭也早就實行了,所以我真的不稀罕和你一起睡。」

    這個偉大的國家有一句偉大的俗語,叫「越描越黑」,我現在就深受其害。

    江辰在這個時候顯得特別的大度,他說:「我理解。」

    這個時候我已經不好去追究他到底理解的是什麼了,所以我強裝坦蕩地說:「那你給我找一套睡衣吧,我想洗洗睡了。」

    我是這麼想的,坦蕩蕩是唯一能夠掩飾心虛的良方。

    江辰比我還坦蕩,他打量了我一下,說:「你這麼矮,我給你一件T恤就可以遮住全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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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 00:28: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因為我沒有修長的雙腿,演繹不出穿著男性衣服那種若隱若現的中性性感,所以我跟江辰要多了一條籃球短褲,只是他的短褲,我穿起來卻成了七分褲,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江辰看著我直笑,說你是唱戲的吧,以前覺得你矮,但沒發現這麼矮啊。

    我提著褲子要揍他,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揍著揍著就滾到一塊兒去了,大概情侶間就像南北兩極的兩塊磁鐵,離得太近就迫不及待饑渴地貼一起了。

    江辰把我帶倒在地,懸空凝視著我,大概是兩三秒,又或者是兩三分鐘,總之我吞了三次口水,第三次沒來及好好咽下他就吻了上來,那是個帶著檸檬香味的吻,我一開始覺得像是在和空氣清新劑接吻,後來他咬了我的下嘴唇,我就放心了,空氣清新劑不咬人的。

    他的吻帶著前所未有的熱情,火辣辣地燃燒過每一寸他觸碰到的肌膚,我的體溫急速地上升,尤其當他的手撫上我的腰時,他的略帶粗糙的指紋在上面摩挲著,我覺得那一節腰的熱度已經超越了人類所能負荷的溫度,它正在急速地燃燒脂肪,我預計我的腰肢很有可能融化融化,縮小縮小,最後斷成兩截……

    江辰在動手要掀我的上衣時象徵性地問了我一句,「怕不怕?」

    我嘴硬:「不怕。」

    「你確定?」

    「我確定。」我抬頭親了他一口。

    他就當真了,他就瞬間把我的上衣扒了……

    所以兩秒鐘後,我突然尖叫的行為使他覺得很不解,他停下解我內衣扣子的手,說:「怎麼了?」

    我說:「我……可不可以不要?」

    他愣了一下,「你不是不怕?」

    我可憐兮兮地乾笑,心想這位帥哥,善變是女人的權利。

    他兇神惡煞地看了我好一會兒,歎口氣從我身上翻下來,躺在一旁深呼吸。

    我手忙腳亂套上衣服,本來想趕緊找個地兒躲起來,但轉念一想,還是裝出怯生生的樣子說:「你生氣了?」

    江辰轉過去背對我,「廢話,換你你不生氣啊!」

    我戳一戳他的背:「那我睡哪個房間?」

    「你愛睡哪個睡哪個。」

    「哦。」我走了兩步,忍不住又說,「那你怎麼辦?」

    「我給你個建議,如果你不想幫我解決,就閉嘴進房鎖門。」他的聲音聽起來劈裡啪啦夾雜著火氣。

    我考慮了一下,說:「真的需要鎖門嗎?會不會看起來不相信你?還是說其實你有鑰匙?如果你有鑰匙的話,那我鎖和不鎖其實沒有本質上的差別,這種形式主義的事我們能不能不做?」

    「陳!小!希!」他坐起來,咬牙切齒。

    我說:「我給你個建議,叫陳冠希比較有用,他對這方面比較有經驗。」

    講完之後我迅速飛進一間房間,關門上鎖,然後我聽到拖鞋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打到門上、滑下、掉地。

    多麼愉快的一個晚上。

    我環顧四周,發現我隨便沖進來的房間應該是江辰平時在睡的房間,因為床上還丟了他的幾件衣服,事實上我形容得比較客氣,上面其實堆滿了他的衣服和書。

    我掃出一個角落,盤腿坐著,順手撈衣服來疊,房間裡充滿了江辰的味道,這種味道我從十六歲開始熟悉,只希望能彌漫我的一生。

    門上傳來叩叩兩聲,江辰的聲音傳來:「開門。」

    「幹嘛?」我反射性地抱了一件衣服擋在胸前,然後發現自己很好笑,又笑著將它疊好。

    「拿衣服洗澡。」他說。

    「真的?」

    「假的。」他沒好氣地說。

    我去開門,心裡忐忑著會不會一開門他就把我推倒在床上,然後這樣那樣這樣又那樣,哎喲,真不好意思……

    老實說,這樣抱著期待又想裝矜持心情的我,讓我想到一句不是很優雅的俗語——□立牌坊。

    可惜江辰放錯了重點,他以為我真的想立牌坊來著,所以他進門,拿衣服,出去,瞧都沒瞧我一眼,還順手自己帶上了門……

    我簡單地收拾完江辰的房間,正準備躺下,門上又傳來叩叩地敲門聲,我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江辰說:「喂,我睡了,晚安。」

    「晚安。」

    我提起的心又緩緩地放下,江醫生,不帶這麼調戲你女朋友這顆寂寞的芳心的……

    當我帶著甜蜜的微笑進入夢鄉的時候,大概我洋溢的幸福讓周公他老人家覺得刺眼了,他安排了白天那個跳樓的環節,像錄影帶卡帶一樣不停地重播著,直到我尖叫著從夢裡醒來。

    你看,即使是神,他也羨慕嫉妒恨。

    我摸索著開了燈,抱著枕頭發呆。

    兩聲叩叩的敲門,我抱緊了枕頭,縮到床邊。

    「小希?是我,你沒事吧?」門外傳來江辰的聲音,我才松了一口氣,獨居久了,一時也忘了今晚房子裡有兩個人。

    「我進來了?」他又敲了兩聲門。

    「好,門沒鎖。」我說。

    門開了,江辰端著一杯白色的液體進來,如果我沒猜錯,那大概是牛奶,如果那是別的,我只能說他打破了常規思維,英語叫Thinking out of the box。

    我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困在高塔的公主,我的王子帶著寶劍來拯救我了,我真是童心未泯呀呀。

    江辰杯子遞給我,「做噩夢了?」

    我喝了一口,的確是牛奶,證明江辰沒有創新精神。

    「我夢到今天那個跳樓的女孩了。」我又喝了一口牛奶,沒放糖,真難喝。

    他在床沿坐下,拍拍我的頭,「別怕。」

    我把杯子放在床頭櫃,挪過去靠著他肩膀,眯著眼睛問,「現在幾點了?」

    「三點左右。」

    他的肩膀給我帶來濃濃的睡意,我打了個哈欠,說:「我想睡了。」

    「那你睡吧。」他扶正了我的頭,「躺好睡,我等你睡著了就出去。」

    我在床的一側躺下,拍拍另一邊說:「一起睡吧。」

    我必須強調,我其實是神志不清的,不管是嚇的還是困的,總之我必須堅持認為我神志不清,不然我無法原諒自己主動邀約男性一起睡這一行為,這不符合我被封建殘餘思想荼毒至深的形象。

    江辰遲疑了一下,伸手關燈躺下。

    我也遲疑了一下,滾過去從背後摟住了他的腰,把臉埋在他兩塊蝴蝶骨中間的凹槽,閉眼睡覺。

    他身體僵了一僵,然後他的手覆上我纏在他腰上的手。

    黑暗中我可以聽到他的心跳先是失序的,然後慢慢平緩下來,我說:「你睡了嗎?」

    「沒有。」

    因為我的耳朵貼在他後背上,所以他的聲音嗡嗡地響,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我說:「江辰,我忘了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了,我愛你。」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我聽著他的心跳又跟鼓槌一樣,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他轉過身來抱住我,親了一下我的額頭,「睡吧,再說話我就不客氣了。」

    我這人有個毛病,我稱它為「突發性頂嘴病」,這個毛病最集中體現在我意識不清楚的時候。比如說我記得有一次上《西方美術史》,我在打瞌睡,被老師抓起來回答問題,他說:「韋羅基奧為什麼讓達芬奇畫雞蛋?」因為睡眠不足,我對於這個在小學課本就出現過的白癡問題顯得很不耐煩,我說:「因為他喜歡吃雞蛋。」老師氣得要死,大感歎我永遠不可能成為達芬奇那樣偉大的人,我隨口就頂他:「那是因為你也成不了韋羅基奧。」……不瞞您說,這堂課雖然是選修,但我足足補考了五次,刷新了我們系的補考記錄,也算歷史英雄。

    而現在我的毛病突然又犯了,當江辰說「再說話我就不客氣了」時,我下意識就頂了一句「誰讓你客氣來著?」

    江辰說:「你說的,別後悔。」

    我又頂:「誰後悔了?切——」

    兩秒之後江辰就淩駕在我身上,他大概意識到了如果再拖拉他將重蹈上次的覆轍,所以他在我恢復清晰的意識之前,迅速且毫不手軟地除去了我倆身上一切布料製成的障礙物。

    我說:「等……唔……」

    嘴巴被嘴巴堵上了。

    我想既然我倆身上已經沒有所謂的遮羞布了,那就算了吧。由此你可以知道,我的生活態度是多麼的逆來順受。

    江辰的吻滑下我的鎖骨時,我進入了一個恍惚的境界,這種恍惚好像暈船,水波蕩漾著暈眩。我不知道這恍惚時段持續了多久,總之江辰帶領著我學習了一些學校沒有教的事,我想再堅持實踐幾次我們應該就可以自學成才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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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 00:28: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的早餐是江辰做的,他在做早餐時我裹著被單去上廁所,我問他為什麼把整個屋子的空調開得那麼冷,他說為了讓我睡晚一點。我上完廁所路過廚房的時候進去從背後環抱住他的腰,把臉趴在他背上瞌睡,我自覺十分溫馨,但他問我:「你上廁所洗手了嗎?」

    ……

    我揉揉眼睛,遊回房間睡覺。

    過了不久他把我從床上挖起來,說吃早餐了,我說我從來不吃早餐的,然後又倒下去睡覺。

    他又把我挖起來,說:「我做的早餐你不吃?」

    我想起他家有手術刀,只好爬起來裝出精神的樣子說:「走走走,咱吃早餐去。」

    只是精神不夠我維持到下床,我坐在床沿用腳撈拖鞋的時候就忍不住閉上了眼,江辰在一旁笑,我打著哈欠說你別笑呀,你幫我找拖鞋呀。

    他蹲下來幫我把拖鞋套上,但卻在我兩腳要站上地面的時候突然攔腰把我抱了起來,我把臉窩在他肩窩指揮著:「慢點走,讓我多睡兩秒。」

    江辰沒讓我坐在椅子上,他讓我坐在他大腿上,並且對我進行了甜蜜蜜的餵食。我對這樣的安排受寵若驚,曾經我在大學食堂多次如此要求他,都被他以「你覺得我看起來像神經病嗎」或者「你殺了我吧」或者「你臉皮到底有多厚」這樣的藉口給婉拒了。

    我吃了半顆他忘了放鹽的荷包蛋,然後說:「喂,我吃飽了,抱我去睡覺。」

    江辰捏著我的臉說:「你倒是使喚我使喚得很理所當然嘛。」

    我表示同意:「我厚顏無恥。」

    他只好把我又搬回了房間床上,我就一頭栽進去又睡著了。

    我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我癱在床上大叫:「江辰江辰。」

    江辰進來的時候戴著眼鏡,很斯文敗類的樣子,我指著他的眼鏡驚奇地問:「你什麼時候近視了?」

    「你不在的時候。」

    我咳了一聲,「平時怎麼不見你戴眼鏡?」

    「戴隱形比較方便。你叫我進來幹嘛?」

    我說:「我通知一下你我睡醒了,還有,我餓了,還有,背我出去洗漱。」

    江辰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樑,又戴上眼鏡:「你使喚我上癮了是不是?」

    我撓撓頭,羞澀地說:「好像有點。」

    他搖搖頭,轉身要出去,我眼明手快地拉住他的衣服,死死拽住他的衣角不肯放,他和我拉扯了一會兒,最後無奈地轉身說:「我頂多背你到客廳。」

    我歡呼著趴上他的背,「走咯。」

    午飯是我隨便煮了一些麵條,吃完收拾完已經一點多了,我問他:「你早上在幹嘛?」

    「看書。」他說。

    我嘖嘖感歎:「你放假還看書啊?」

    他說:「某人請假陪我,但是睡得跟死豬一樣我有什麼辦法。」

    我反唇相譏:「那還不是你害我很累。」

    說完之後,我臉迅速燒紅,這到底是多無恥的人,才能講出這樣的話呀……

    江辰一愣,竟然也臉紅。

    為了掩飾我自己的臉紅,我指著他的臉嘲笑:「你臉紅什麼,你不是醫生嘛,你不是最熟悉人體構造嘛,你什麼大風大浪沒見,你怎麼好意思臉紅……」

    江辰指出:「你自己畫過那麼多人體模特也臉紅。」

    我想想好像也有道理,但還是堅持:「你看過的比我多。」

    他大概是煩透了我的嘲笑,冷冷說:「我看過的大多是標本。」

    ……

    我打了個冷顫,決定讓這個討論告一段落,我說:「我們下午幹嘛去?不是說要看電影?」

    他說:「你想看什麼?我們去租來看?」

    「算了,我什麼都不想看。」我意興闌珊道。

    他推一推眼鏡:「那你想幹嘛?」

    我沉吟了一會兒,突然很興奮地提出建議:「不如我躺在地上不動,讓你踢來踢去吧。」

    江辰臉上浮上錯愕的表情,久久不散。

    好一會兒他才說:「陳小希,你神經病的程度總是能夠超出我的有限想像。」

    我謙虛道:「好說好說。」

    最終我們還是去租了一部電影,那個店老闆極力推薦的,說是情侶一起觀看的最佳良品,

    良品光是滾字幕就滾了五分鐘,然後是五分鐘的純音樂,然後是一堆面無表情的人走來走去,走了五分鐘,這十五分鐘裡,江辰靠著我睡著了。

    他的頭發軟軟地貼在我的脖子和臉頰上,我側頭看著他的睡顏,棕色的頭髮亂糟糟,長長的眼睫毛頂在眼鏡的鏡片上,嘴角微揚,左頰的酒窩若隱若現。

    我輕輕地拿掉他的眼鏡,順一順他的頭髮,從心裡歎了一口氣,我愛的人,有全世界最可愛的睡臉,我何必盯著電視裡那個雀斑女人瞎嘮叨。

    我頭抵著江辰的頭,緩緩地閉上眼,我能夠聽得到外面車水馬龍人聲喧囂,但我也能夠聽得到外面陽光流淌、微風蕩漾,時光因為是和他一起而顯得靜謐美好。

    良品它自己孤獨地、寂寞地,播放完了。最後的最後,因為良品是一部法國原裝電影,我甚至連它的名字都沒記住。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辰推醒我,用大拇指替我擦去嘴角的口水痕跡,問我:「電影講什麼?」

    我看著一片藍的電視螢幕,困惑地搖頭:「不知道,有個女人一直說話,然後我就睡了。我們拿去還吧,免得到了明天又多算一天租金。」

    於是我們就手牽手地去還片了,店老闆熱情地追問我們感想,我不忍心傷害他的熱情,只得對著他臨時扯了一段感想,我說我覺得這電影很有藝術感,鏡頭感很足,演員的表演都很到位,戲劇張力也很夠,重點是這部電影還從側面深度地剖析了人類的深層情感。

    老闆聽我激動得久久不能自已,拿著片子的手就不停地抖:「你說得太對了,說得太好了,你就是我的知己呀,這片子的租金我不要了,我不能要,我要是跟你要錢我就不是人!」

    為了讓他維持人類的身份,我們最後只好勉為其難地沒有付錢。

    然後我們去了一家小書店,準備買幾本食譜回去照著做晚餐,江辰拿了很多本,問我:「你能跟忽悠剛才那老闆那樣把這幾本書給忽悠免費嗎?」

    我看了一下書店老闆,表示女老闆不是我的業務範圍。

    於是江辰過去付錢,他的酒窩一蕩漾,那女老闆就主動給他打了八折。

    回家的路上,我們都深深為彼此的魅力四射而感到驕傲萬分,好吧,其實是我為了少花幾十塊錢而驕傲萬分,原諒我這顆小市民三俗的心吧。

    江辰他真是的是一個讀書的好料子,他翻了幾本菜譜之後,氣場整個就強大起來了。昨天他還在廚房裡手忙腳亂,今天往廚房裡一站就是一付大廚的模樣,運籌帷幄,井井有條。

    內在知識改變外在形態,昨天的他,已經不是今天的他。

    我盤腿坐在餐桌旁,拿筷子敲碗邊,伴著敲打的節奏催他:「江大廚,我好餓,江大廚,我好餓……」

    江大廚在廚房裡大發雷霆:「陳小希你給我滾進來幫忙。」

    我探了個頭進廚房:「你一個人不是遊刃有餘嘛。」

    他揀了個蒜頭扔我,蒜頭叩一下打在我額頭上然後又活潑地彈跳出去了。

    我撿起蒜頭,隨手放在流理臺上,湊過去看他炒的菜,西蘭花炒牛肉,旁邊爐上還燉了一鍋雞湯,看來他是下決心要為昨晚的菜翻盤。我偷偷舀了一勺湯,江辰在一旁詛咒:「燙死你。」

    我吹涼了喝下那勺湯,淚眼汪汪:「江辰,咱不當醫生了,咱開家小餐館吧,你太有天分了。」

    那湯真的是,那股鮮美的勁兒,仿佛喝完之後就有一群雞撲騰出來與你共舞,你在漫天飛舞的雞毛中旋轉跳躍,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好吧,我承認這種形容我是從周星馳的《食神》那裡模仿來的。

    江辰後來做的每個菜我都感動的淚水漣漣,我把每盤菜都吃得見了底,而且要不是礙于江辰在一旁,我還會把每個盤子底都舔一遍。

    吃完飯我自發去洗了碗,江辰也來幫忙,但我懷疑他是來監督我不要舔他的盤子的。

    我洗碗他擦乾碗,閒聊一兩句有的沒的,然後他突然說:「你要不要搬來一起住?」

    我手裡端著盤子,猶豫著我要不要失手摔碎它以表示我被他的提議嚇到了,但因為我猶豫太久了,以至於錯過了反應的最佳時期,只好默默地把盤子遞給他。

    他接過去擦著,漫不經心地又問了一句:「要不要?」

    「呃……不要……吧?」我說。

    「哦。」他停頓了兩秒,又問,「為什麼?」

    「呃……我睡覺會打呼。」

    他說:「並不會。」

    ……

    我其實也說不出個什麼道理來,摸了摸脖子說:「我只是覺得這樣不是很好。」

    他沒有再逼問我,點點頭說:「你覺得不好就不要。」

    我小心翼翼地問:「你會不會不高興?」

    他唇湊上來輕碰我的唇,「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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