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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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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狂言千笑 -【路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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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7 00:10:21 |只看該作者
40【不速之客】
   
      李鷺一頭撞在門框上,那景像太驚奇了。像李鷺這麼個人,認識她的何曾見她如此失態過。奇斯自然沒有,以至於他無法在第一時間衝過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當他站起來想要過去扶住李鷺的時候,她微退了半步自己站穩了腳跟。

      奇斯擔心地問她是否安好,他已經把上一個問題拋到腦後忘記得一乾二淨。

      李鷺忍痛揉著額頭,低聲道:「沒關係,誰都會有被門框撞到腦門上的一天。」她晃了晃腦袋繼續往外走,似乎被撞得暈了,開始幾步還踉踉蹌蹌的。奇斯擔心得很,又不敢強行把她攔住去看看究竟撞成了什麼樣子。
   
      奇斯緊隨在李鷺身後來到廳內的可視監控屏前,這期間,門鈴還在鍥而不舍地響,兩人首先看見的便是一張扭曲的大臉,這張奇怪的臉孔完全占據了監控屏幕的整個空間。

      李鷺沉默了一會兒,按開了內外通訊的聲道。

      「你認識這家伙嗎?」她故意這麼問奇斯,門外那家伙能聽得到。

      扭曲的大臉刻意貼得更近了,被廣角鏡頭歪曲成更為詭異的形狀。

      奇斯左右仔細打量,回答:「認識,他是埃里斯。」

      「你看錯了吧,埃里斯怎麼可能長著一張腦殘的臉?」說完,李鷺啪的掛下內外通訊的電門。她坐上沙發,一隻手捂著額頭,仍然盯著屏幕看,只是不知道在想什麼。

      奇斯也不去理會那個被拒之門外的家伙。比起考慮埃里斯的問題,他更想做的是把李鷺的手拉開看看,苦於又沒有那麼親近的立場去做這種好像是情侶之間才能做的事情。說起來,他們居然跨越了談戀愛這一步,直接跨越進入同居時代,這是多麼讓他驚奇的事情。

      可是這又讓奇斯感到無比挫敗,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地好好地談一場「普通人的戀愛」?據史克爾夫婦斷言,「普通人的戀愛」會讓女方感受到羅曼蒂克的氛圍,從而心情愉悅舒暢,大大提高投懷送抱的幾率……
   
      門鈴又響了,電子顯示屏自動亮起。

      這回站在門外的換了個人,循規蹈矩地站在電子眼三步開外,布拉德說:「剛才失禮了,我已經教訓了那個笨蛋。」
     
      埃里斯頂著腦門上一個大包,被布拉德拖著進入奇斯的房子,他們身上都背著琴箱。

      「你們來幹什麼?」李鷺問。她坐在沙發上,額頭因為剛才的撞擊起了一塊紅腫的包。

      埃里斯左看看奇斯額頭上的血痕右看看李鷺額頭上的包,隨後說:「家庭暴力,不相上下。」

      「?」李鷺挑了眉毛,她感覺自己有聽沒有懂。

      布拉德已經懂了,一腳踩上埃里斯的腳背,在埃里斯的慘叫聲中說:「我們今天來是想看看你恢復得怎樣了的,現在看起來還好。然後還有一個請求。」

      「請講。」奇斯說。

      「我們想借貴公司的靶場一用。」

      「借靶場……什麼時候借?」

      「今天和明天。」

      「有什麼要求嗎?」

      「希望是八百米以上的移動靶。」

      奇斯目光投注在兩人背後的琴盒上,而李鷺則先問了出來:「A級任務?」

      布拉德搖頭,埃里斯則說:「A+級別。」

      李鷺皺起眉,看向奇斯:「有辦法借到嗎?」

      「靶場有,但是恐怕無法騰空。」

      「有困難嗎?」布拉德問。

      「公司下個星期要進行年初核查,全面評估雇員的基準能力,所以靶場恐怕無法騰空給你們單獨使用。」

      布拉德說:「無法騰空也沒關係,我們可以和他們共用。只是你們的移動靶有沒有時速45公里的?」

      李鷺問:「45公里的時速,你們是想對行駛中的汽車進行狙擊?」

      「可以這麼說,所以這兩天需要大量練習。」

      「我想應該是有,紐約分部的負責人是個遠程狙擊愛好者,跟我去公司看看,也許會有意外的驚喜。」
   
      *** ***
   
      奇斯.威廉姆斯上班也會遲到,並且遲到也不請假說明,這是十分罕見的事情。據說他在洛杉磯分部的時候就保持了0遲到的記錄。可是這個記錄在紐約分部被打破了。

      這讓負責考勤工作的達德利君非常的失落。距離早九點已經超過了40分鐘,他考慮著是不是需要給奇斯打一個電話?在這段期間,負責人艾瑞頻頻從他自己的辦公室探頭出來窺視達德利的狀態。在看到他第N次哭喪著臉放下電話時,艾瑞總算忍不住,從辦公室走出來,對達德利說:「你可以不要打電話給他了,也許人家和他的小女朋友昨夜春風一度,今天正需要休息。」

      「什麼?女朋友?」達德利站了起來,還十分罕見地拍了桌子。

      「他和女朋友同居的哦。不過上次去他家的時候沒見到,被那個該死的家伙擋住了。看樣子,他很寶貝那個女人。」明知道達德利對奇斯有超乎尋常的崇拜,艾瑞還是很惡趣味地打擊這個年輕人。

      「女朋友?」

      「我沒有告訴過你嗎?還是你聽漏了?」

      「女朋友……」

      「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女人,讓奇斯露出那樣的表情……一定是溫柔美麗,就像是一朵嬌弱的花朵一樣的女人。」艾瑞擅自將自己對好女人的評判標準傾注到了奇斯身上,「據說是東方人種,說不定是大和撫子翻版,啊,真羨慕那個男人。美國還有多少個謙虛隱忍懂禮儀的女人啊。」

      達德利很失落,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迎接這個消息。

      「達德利,你這是什麼表情!」

      「一個有女朋友的奇斯……而且沒有結婚……」達德利說。

      「你怎麼知道他沒有結婚?」

      「檔案上記著的。」

      艾瑞倒退一步,驚疑不定地說:「天,你不要告訴我,你是準備『橫刀奪愛』!」

      達德利狠狠瞪了他一眼:「胡說八道。」

      「那你糾結個什麼勁。」

      「沒有結婚但是卻有女朋友,這樣的男人會把80%的精力傾注在追求配偶的上面。這會對業務有多大的影響你知道嗎!難怪他拒絕出外勤,只願意做教練工作。」

      艾瑞無趣地道:「還以為你糾結什麼,不愧是紐約分部的財迷,人家交女友也妨礙你賺錢了。」

      「我這是為公司利益算計。」

      艾瑞聳肩,做了個鬼才信的表情。基本上而言,他的性格決定了他在部下面前不可能得到崇高的畏懼的敬意。
   
      達德利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他低頭看來電顯示,是來自二樓東側打字員室的。接起來,電話那邊傳來興奮的聲音。

      「達德利君,請拉開東側的百葉窗,今天真是養眼啊。」那邊的男人興奮地道,「太養眼了!真是美人!」

      達德利莫名其妙,先切換到免提模式,然後過去拉開了東側的百葉窗。

      樓下停著一輛不知道哪裡開來的十分破爛的銀灰色悍馬,達德利推了推眼鏡,辨認出車門和前車蓋上確實有至少二十個彈孔。這本是一輛有頂棚的好越野,可是不知道是被什麼器械弄成了這樣--它的頂棚不翼而飛,於是變成了一輛敞篷越野。

      單憑令人嘆為觀止的彈孔和別出心裁的敞篷「設計」,足以讓紐約州任何一處警察將它攔下詢問來歷。
   
      然後,正在下車的是奇斯.威廉姆斯君。達德利抬手看了手表,確認奇斯在遲到四十九分鐘後到達了上班地點。

      緊接著下車的是……
   
      艾瑞比達德利先一步打開了監控系統的面板,從監控室接入了露天停車場的圖像。拉近鏡頭,看到了非常奇異的三個男人。

      一個身材高大,肩寬腿長,有著亞麻色的毛髮,表情顯得對什麼事都漫不在乎。他察覺到了球狀電子眼的監控,面向鏡頭露出個迷人的微笑。

      一個比較乾瘦,雙目雖然深陷但炯炯有神。

      一個比較瘦小,身上的男裝松松垮垮,像是偷了別人的衣服來穿的樣子。頭上戴了一頂鴨舌帽,帽檐遮住了眼睛,與其他幾個人站在一起不太搭調。
   
      電話那邊傳來打字員們的歡呼:「美人啊,我也好想要!」

      「哪裡美?沒看出來。」達德利說。

      艾瑞突然倒吸一口長氣,猛然間直撲向電腦屏幕,一把抓住屏幕邊沿,難以置信地說:「那是被文森特標記過的M21!我的主,居然在這裡見到了。」

      那個高大的有著亞麻色毛髮的男人背後,背著一把迷彩外觀的美國原裝國產M21狙擊步槍。

      艾瑞能夠清楚的背下M21 7.62mm迷彩型狙擊步槍的性能和特性。這種有效射程700米的狙擊步槍重量僅有4.5公斤。4.5公斤是個什麼概念,傳統狙擊步槍一般要達到10公斤以上,M21的輕量級體型保證了使用者能夠在戰場上輕便快速的移動。

      當然,他之所以會如此驚訝其實和槍械本身並無關係。M21雖然好用,但如果一種系列的槍械生產量達到138萬支的天文數字,也就不會讓人覺得十分稀奇珍貴了。

      這把槍真正珍貴的地方是槍把上標記的滴血的變形體「V」。那是在槍械調整師中的傳奇人物文森特的標記。據說經過他調整的槍械能夠在實戰中達到理論初速和最高精確……

      「啊?」主要從事財務及秘書工作的達德利有聽沒有懂。
   
      電話那邊說:「艾瑞,怎麼樣,看到令你心動的美人了吧!」

      那是當然!

      艾瑞拿起自己的行動電話,撥通保安處,說:「在我同意那輛禿頭悍馬出去之前,攔住它。」

      「老大,你看上它了?」

      「真漂亮。」艾瑞喃喃地說,眼睛放出另達德利膽戰心驚的綠光。

      他閉上眼睛沉住氣,反復告誡自己,要有禮貌,要冷靜,然後商談槍支轉讓事宜,能在百萬美元內搞定最好,如果不能……他一咬牙,拼了,錢算是什麼,錢能比吃飯家伙重要嗎!錢能比他亮閃閃的收藏品重要嗎!
   
      樓下,布拉德從車裡拉出他的大提琴箱,背上肩膀。埃里斯沉不住氣,他想一到靶場就開始「砰砰砰」,於是在李鷺換出門衣服期間,把槍械零件組裝完畢。布拉德不一樣,他寧願到靶場再享受將槍械一片片組裝起來的樂趣。

      就像喝咖啡要在咖啡廳,吃漢堡要在快餐店,法國大餐要在星級餐廳,中餐要在中餐館……組裝槍械也是要與場景相配合才會有樂趣,這就是布拉德的信念。
   
      埃里斯摩拳擦掌,他看到李鷺挨著奇斯站在一起,忍不住多話問:「你跟來做什麼,也想練練手?我記得你狙擊不行的。」

      李鷺抬頭看著那棟大樓,問奇斯:「你就在這裡上班?」

      「是的。」

      「我要是有什麼事過來找你,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不會!」奇斯簡直求之不得,「請一定要來找我,就這麼說好了!」

      「……」李鷺看著奇斯緊緊抓住自己手臂的手,用空出來的那隻手抓了抓額角,嘆口氣,最後點頭說,「好的,就這麼一言為定吧。」
   
      *** ***
   
      艾瑞近距離看到了奇斯帶來的三個人。他們坐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僅僅是第一次來,卻也沒有表現出生疏不適應。艾瑞能夠感覺得出,他們是一個世界裡的人,身上都有微妙的相似之處。因為時常在刀口舔血,也可稱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也不會特別在意處身於什麼樣的環境。就算是陌生的場所,也能完全放松地坐著。

      這其中,他只認識埃里斯。在聖誕之前,為了請求外援,埃里斯單槍匹馬找到了S.Q.在猶他州的基地,那時候,艾瑞曾經與他有一面之緣。

      奇斯過來是要取得艾瑞的同意。畢竟是紐約分部的靶場,而不是他私人財產,要帶外人進入需要一定的手續。

      「據我所知,潘朵拉應該也有自己的訓練場所,而且也是非常適用於實戰訓練的。」艾瑞說。

      「是的,不過紐約州的訓練場所前一段時間被事故損壞,至今尚未修復。」布拉德說,「所以這一次是要拜托你了。」

      「好吧,我也不好詢問你們什麼,不過我不反對。」艾瑞說,「但是我要跟你們去看看。」

      「隨便參觀。」埃里斯說,他自信滿滿。
   
      S.Q.家大業大,紐約分部的訓練場在一片山場內。據說早在西進運動時期就有開拓者將這塊面積約十平方公里的地方圈入了自己的家業內,後來又被納入了S.Q.的資產範圍內。直到如今,這裡還是一片荒無人煙的山場,種滿了高杉和馬尾松。
   
      下過大雪,松樹和高杉上擠滿了白色的雪團,地上也鋪白了一片。越野車壓過鋪滿積雪的道路停在了山腳下。

      靶場占據了兩個山頭。這雖然是私人地產,但還是有一條公用車道直穿中央谷地。有時候需要實彈練習,為了防止過路車輛被流彈擊中,道路的兩邊都被堅實的水泥障壁給保護起來。而槍彈中有一些是殺傷力超強的穿甲彈,這道厚達半米的水泥牆也並不一定能夠完全防禦住所有的風險。
   
      雪地上留下的車轍有好幾道,而靶場裡也早有二十幾人俯臥在雪中進行各種姿勢的射擊練習。

      布拉德和埃里斯大略看了看,對他們的射擊訓練不甚感興趣,因為不在他們的涉獵範圍內。而奇斯和李鷺則是相當感興趣的樣子。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這就是在戰場上負責狙擊位和突擊位的差別。布拉德和埃里斯基本上是在七百米以上的遠距離對戰場進行干預,所以他們的主要工作就是隱蔽、等待、射擊。而他們所經歷的學習,也不會遠離這三個項目。

      李鷺和奇斯則不一樣,他們要在前位負責打亂敵人的陣勢,衝擊出對方防禦的漏洞,或者是自己進行剿滅任務,或者是為後方狙擊位創造射擊機會。所以他們要練習的項目更為殘忍和血腥。
   
      「怎麼樣?」奇斯問李鷺,她直瞪瞪掃射隊員的目光讓他深感驕傲。

      那些隊員以不同的姿勢伏在雪裡。

      「很好的訓練。」她說,「這些是鍛煉他們無論何種情況下都能射擊的吧。」

      艾瑞說:「是的。在實戰中什麼事情都會發生。有時候也要使用非慣用手,或是用雙腳作為發射支點。」他說完,然後後知後覺地發現了問題。

      近距離的觀察下,就算東方人的面目特徵再難辨認,艾瑞也得出了眼前這位是個女士的結論。看到她和奇斯站得很近的樣子,不由得就想到了那個尚未謀面的「奇斯的小女朋友」。

      至於一同跟來的達德利君,則完全沒有察覺。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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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7 00:10:35 |只看該作者
41【狙擊】

      這樣的視線也讓李鷺發現了,她略微注意了一下達德利,然後就沒有說什麼。只是在那一瞬間,艾瑞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麼。

      「那麼現在讓我們到七百米距去測試一下吧。」艾瑞說,他把一行人往山頭上引。
   
      雪堆積得不淺,他們走起來卻顯得很輕松,半山的槍聲此起彼伏,空氣混雜著年末特有的冷意,讓布拉德和埃里斯無不精神大振。

      途中,艾瑞試探地問:「看你的樣子,好像也是專業?」

      李鷺正看在半山的訓練場,聞言轉回視線,然後點了一下頭。

      「入這行多久了?」

      「大約……四五年吧。」她不是很確定。

      「有沒有興趣轉入我們這一家?」

      「……」

      達德利扯了扯艾瑞的衣袖:「別說了,你這樣子就像是皮條客。」

      埃里斯噗的笑了出來:「皮條客?想要把李拉過去還要有一點能耐。」他斜眼看看奇斯,然後說了一句,「或許用美人計可以成功。」

      李鷺聳聳肩,對他們的開玩笑的言語並不介意。

      他們很快到了半山之上。雖然尚未到達頂部,不過空氣清新,視野很好,而且距離目標靶也足夠遠了。

      「可惜風大了,這種天氣不太適合練習遠程武器吧。」艾瑞說,他的專長也在狙擊一項,深諳什麼樣的天氣才是「好天氣」。
   
      事實上是,埃里斯已經在擺弄他那支有文森特拉風標記的M21。而布拉德則也拉開了大提琴琴盒,開始組裝槍械。

      被模具固定在琴箱夾層中的組件漫泛著暗黑色的啞光,艾瑞很快認出,那是有著「閃光」之稱的巴雷特。比起M21的七百米左右,有效射程是高達1.5公里的超遠程。

      「這個……」他湊過去看,在他的收藏品裡,也有這麼一個型號的槍械。所以艾瑞知道,這個射殺威力大到讓人過目難忘的美人,在一公里的遠程也能穿透厚度將近兩釐米的鋼板。

      「這把槍保養得很好。」艾瑞說。
   
      布拉德撫摸著槍身,點頭,說:「真是個美人,不是嗎?」

      「還有什麼比巴雷特更漂亮呢?」艾瑞深情地說,他的目光下移,然後發現在槍把後部,居然也有文森特的標記。

      一個大膽的猜測不由閃現出來。

      「文森特該不會也是潘朵拉的人吧。」

      布拉德和埃里斯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這讓艾瑞更加疑神疑鬼。至少有一點可以判定,潘朵拉是個難以對付的神秘組織,而現在在他面前的,就有兩位之多。

      等等,他感覺到了疑惑。目光移往奇斯身邊站著的李鷺。--這個人會不會也是潘朵拉的人呢?
   
      李鷺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回以坦然的目光。她知道艾瑞的疑問,不過沒必要回答,不是嗎?不論是艾瑞,還是達德利,即使是S.Q.,其實和她也算不上有什麼特別深刻的關係,她不過是跟來看看的。站在實戰訓練場,會讓她由於養傷而瀕於衰弱的肉體感受到生氣。就像現在,一股勃勃的活力隨著冰冷的空氣注入了她的身體。

      這麼想著的李鷺卻忘了,早在一個月前,她是會無所忌憚地說出「他們和我完全無關」的無情的話,而現在卻變成了「算不上有什麼特別深刻的關係」。
   
      *** ***
   
      布拉德和埃里斯在不同的地點架起了槍,他們同樣使用俯臥姿勢,同樣都是在遠程射擊上具有傑出才能的人。

      首先要考慮的是重力和風速。畢竟狙擊距離不同於手槍的一二十米射程,彈頭離開槍膛到達目標之前的這個遠程中,都要持續不斷受到外力的干擾,而你卻沒有辦法再給它施加驅動力。在七百米以上的超遠程,子彈擊中目標前會做出一個大號的拋物線。

      狙擊槍自帶的瞄準器可以解決重力拋物線引起的距離差,可是風速判斷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了。

      總體而言,培養一個狙擊手,並不是把他關在小黑屋不斷練習瞄準就足夠的。他們必須與自然融為一體,與城市融為一體,在雨中要計算雨水擊中子彈產生的誤差,在樓間要估算樓間旋風可能引起的偏度。這就是完全的經驗決勝負。
   
      布拉德和埃里斯選好了地點,俯臥在雪地裡。對山的移動靶以九倍於步行的速度開始橫向移動。

      艾瑞和其他人都在遠處屏息觀看。艾瑞自己就是幹狙擊的,他知道打擊移動目標有多難。判斷重力和風之外,如何追上移動目標才是真正的難題。超遠程的狙擊中,狙擊手若是把握不好,槍管略有顫動,都會使得彈頭落點相差十幾米甚至幾十米。這也是為什麼大家都要使用俯臥姿勢,並以三角支架支撐槍管的原因。

      埃里斯和布拉德則完全不為這艱巨的困難所動,兩人呼吸平緩,旁人幾乎感覺不到他們有任何生命的跡像,仿佛已經成為了風雪中的雕塑,與瞄準器連接在了一起。

      先前幾發子彈,並沒有準確命中目標,埃里斯的第一槍還射飛了。但是艾瑞能夠感覺得出來,彈孔在接近環中。他們的適應能力是超強的。

      當子彈準確命中靶中時,也用了不過三十分鐘的適應時間。

      埃里斯從瞄準鏡前脫離出來,而布拉德依然維持著不變的姿勢。

      「你們的靶子能夠進行變速運動嗎?」埃里斯問艾瑞。

      艾瑞沉默了一下,然後說:「你們是瘋了吧。理論上,狙擊手不應該選取高速運動的變速目標。我們講究的是把握。」

      「但是沒辦法,任務就是那麼艱巨。」埃里斯說。

      「好吧,雖然高速的變速目標靶是為突擊手準備的,但也沒有哪一條法律規定狙擊手不能使用啊。」艾瑞拿出行動電話,向控制站發出了信息。
   
      「你們準備怎麼辦?」艾瑞說。

      埃里斯沉悶地哼哼笑了兩聲,再度投入瞄準鏡的視界。他將M21的旋孔進行了一些調整,然後按下了扳機。然後艾瑞就見識到了,當狙擊步槍像機關槍一樣進行連發是一個什麼樣的場景。

      布拉德也沒有落後地擊發了子彈,有著閃電之稱的巴雷特,像突擊步槍那樣三彈連發,停頓片刻,又是三彈連發。

      有了剛才瞄準高速移動靶的經驗,再加上使用了連發功能,每幾發子彈裡都會有部分命中目標。

      半山下正在進行瞄準姿勢訓練的突擊部成員,停下了訓練,仰望對山被不斷命中的移動靶。那樣的高速移動靶基本上都是被他們使用,而今天,卻被狙擊手輕易地在遠程命中。

      同樣都是命中,意義卻是不一樣的。突擊部隊在命中目標的同時,也把自己暴露在敵人的射程之內。而狙擊手則是在射程之外秒殺敵人,關鍵是他有沒有高超準確的命中技術。
   
      矮山叢林裡除了槍聲和回音,顯得格外安靜。

      奇斯卻在這片安靜裡隱約感覺到什麼。他往李鷺身邊靠了靠,不動聲色地注意觀察周圍的情形。準確說來,這也並不是第六感之類的玄異能力,而是在戰場上培養出來的敏銳。
   
      「你感覺到什麼了嗎?」他裝著打呵欠的樣子,用手捂住嘴唇,小聲地問身邊的幾個人。

      艾瑞看見奇斯這個樣子,也警惕了起來,然而在小心觀察之後,得到了否定的答案。至於達德利則更是茫然無知,他連奇斯的小聲提醒都沒有聽見,專注於用望遠鏡觀察對山的移動靶的命中情況。

      又隔了幾秒,李鷺突然說:「好像是有些不對勁。」

      「怎麼了?」艾瑞問。

      「……有點,類似於硝煙和血的味道。」李鷺說。

      「硝煙?你是說他們的槍械吧。」艾瑞看向布拉德和埃里斯。
   
      布拉德突然從瞄準鏡前抬起頭,大喊一聲:「趴下!」

      奇斯一把將李鷺拉倒,用身體掩護住了她。

      遠處有槍聲響起,回蕩在兩山之間。半秒之差,彈頭擦過的空氣波動掠過他們的頭頂。奇斯動作迅速地半伏臥在雪裡,要把李鷺往樹蔭裡拖。

      李鷺從他肩膀上看過去,他們所在是三分之二山,山勢平緩,山頂據此還有四百餘米。有人躲在那裡,這時候再發一發子彈怎麼辦?他們還沒有到達天然掩體。

      來不及多想,她探出手擋在奇斯腦後。

      ……理論上是做不到的,肯定做不到的,只有怪物才能夠擋下來自狙擊槍的子彈吧。李鷺在阻擋了第二顆彈頭的同時這麼想。
   
      奇斯聽到了第二聲槍響,然後感到李鷺震動了一下,她的身體瞬間緊繃了,從骨骼到肌肉都很用力的那種繃緊。

      「來不及躲,是連發。」她很遺憾地說。

      奇斯感到有濃稠的液體滴落在自己的脖子上,他來不及想到那是什麼,拼盡全力終於迅速到達了一塊岩石之後。
   
      *** ***

      奇斯把李鷺完全地撲倒在地,盡管衝擊力很大,但積雪松軟,他相信不會傷害到李鷺。可是那粘稠的液體不斷地滴落下來,滴落在他脖子上。這讓奇斯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那是被灼燒了的水銀,熾熱而且沉重,並且,怎麼堵也堵不住。

      他感覺到李鷺身體的僵硬,她是在忍耐著什麼?可是他自己也無法自主行動一般,身體還在不能自控地戰栗。無需親眼目睹,空氣中流淌的凜冽的血液的味道刺激了他的感官,眼睛裡似乎充斥了血的顏色。
   
      「讓開。」李鷺說,然後用完好的右手把奇斯推開。

      那力氣大得驚人,奇斯覺得好像是一輛卡車撞過來一般,不由自主地只能松開了李鷺。

      她坐起來,用身體遮擋住奇斯的視線,低頭看到了變得血肉淋漓的左手。
   
      那是一枚貨真價實的純銅彈頭,堅硬而且穿透力強。經過了數百米的空氣阻力,在射入人體後會因介質變化而產生不規則運動,造成嚴重的傷害。所幸僅僅是射入了手掌,這麼薄的介質,尚不足以讓它產生翻轉。但是也已經足夠擊碎骨頭。

      高速飛行產生的衝擊波連同彈頭本身擊穿了手掌裡的兩根骨骼,在完全脫離手掌之前,李鷺用僅剩的能夠活動的三根手指牢牢地卡住了它。
   
      這是針對她的狙擊。

      針對她,卻是在她不是一個人的時候發出的攻擊。剛才那是幸運,幸好還是擋住了。……高熱的彈頭產生的焦灼感完全刺激了她的大腦,艷紅的血液滴落在雪裡,整個視界變得一片模糊。

      不管這是否會被歸類於非人的力量,是否歸功於這具被異化了的身體,李鷺感謝白蘭度。

      她抬起頭,左右掃視著現場,然後奇斯看到了她的眼睛。

      在以前,奇斯很喜歡筆直地看進她的眼睛,那雙泛著微褐色光澤的黑色的眸子,偶爾會閃爍犀利的光芒。那種銳利吸引了他全身心的注意力。

      現在在這麼近的距離裡,兩個人的呼吸撞在了一起,他感覺的出來,李鷺的瞳孔裡飄散著嗜血的火花。他是親眼看到眼睛裡那潔白的部分迅速地蔓延了血絲,身周的氛圍也變化了,空氣緊繃著,四周安靜著,太陽從雲層裡顯露出來,連片積雪反射出灼眼的白光,猶如嗜血魔物即將出現的白晝。
   
      奇斯握住她的肩膀說:「你需要包扎。」

      「現在還不需要。」

      「我們需要找個醫生。」奇斯像是很冷靜,他冷靜到忘了眼前這位就是醫生。

      李鷺抬起頭,她回頭看奇斯:「你很冷靜啊,你差點就死了。」

      「你需要包扎。」奇斯鍥而不舍地說。實際上他也只能說了,身體在發冷,然後在發熱,他相信自己的眼睛裡肯定也是遍布了血絲。這不是一個戰士應該有的狀態,面對襲擊,面對任何狀況都一定要冷靜,置身於事外,這樣才能夠確保更高的生還率。

      這不痛,並不是很痛,她知道真正的痛。在呼吸變得沉重之前,她開始了行動。
   
      奇斯覺得胸口傳來一陣大力,想要拉住李鷺已然來不及。布拉德和埃里斯尋找掩體隱藏了自己的身軀,他們的槍械還遺留在雪裡。奇斯看到李鷺行動了,她越過近五米的空地,從地上撿起埃里斯的M21,然後就颶風一樣向山頂制高點衝去。

      艾瑞在對行動電話呼叫直升機支援,那聲音也變得很遙遠,在思考停頓了半秒之後,奇斯拔出插在腰後的手槍,跟隨李鷺衝了上去。
   
      他從來不知道人的速度能有這麼快,盡管已經是全力,也只是勉強沒有被拉開距離。沿途上都有滴落在雪地裡的艷紅液體,融化了部分冰雪,陷落進去。

      大腦變得空白,視界裡的場景在飛速後退,耳朵裡聽到的是自己的呼吸聲,然後他想到了不該想到的事情。
   
      奇斯知道那是發自什麼槍的聲音,那是一枚狙擊槍專業子彈,售價大約在25美元左右的那種。他能夠感受得到它帶起的衝擊波,知道它大致的落點。如果他沒有撲上去,那肯定會命中李鷺。可是他過去了,抱住了李鷺,所以按理來說,他應該沒有完好無傷的理由。

      李鷺用手擋住了子彈?發自狙擊槍的專業彈頭?

      那是多麼不可能的事情,奇斯的師傅一直告誡他在戰場上要小心狙擊手,就是因為沒有人能夠以血肉之軀阻擋住能夠洞穿鋼板的彈頭。
   
      李鷺的速度很快,三百米左右的距離,好像一眨眼就到了。

      她在山頂掃視了一遍,沒有再做猶豫就向另一側山下衝去。她的血一直在流,還單手持著一把M21,速度不減,好像不知疲倦的機器。

      奇斯呼吸急促。從哪一個角度看,李鷺都不像正常人。但是比起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能力,奇斯更在意的是她的手究竟怎樣了,那樣的彈頭帶起的衝擊波……她的手以後還能正常使用嗎?

      這個想法充斥了他的大腦,怒意從更深刻的地方湧起,他的眼前一片血紅。
   
      遠處的指揮塔背後傳來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
   
      途中又有子彈飛嘯著落下,但是倉促之間顯然無法瞄準,彈道軌跡盡管貼近,也不過是揚起了李鷺鬢角的髮絲。

      李鷺眼睛裡揚起了殘忍的光,對方是個老手。在第一波攻擊之後,看到他們躲入了掩體便放棄了攻擊,那時候大概是已經知道沒有可能得手而準備撤退了。而現在,看到她靠近又決定了進行第二論攻擊。
   
      *** ***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將邪抓蟲,現將貝雷塔更正為巴雷特。

      【狙擊槍中的重型怪物 巴雷特】

      巴雷特是槍械制造商,名下多款系列狙擊槍統稱為巴雷特。

      運用最廣的巴雷特82.1狙擊槍,全長1448毫米,口徑12﹒7毫米,槍重12.9千克,有效射程2公里,子彈可輕易擊穿1公里外裝甲車的裝甲。在海灣戰爭中,美軍使用這種型號的巴雷特摧毀伊拉克的裝甲車。

      價格方面,每挺巴雷特最少要人民幣80萬元的售價。專用子彈每枚也需要大約人民幣200元左右。

      傳統巴雷特M82A1早期型號,這個是葫蘆形槍口,改進後是立方體形槍口,不過圖片難找。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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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7 00:10:48 |只看該作者
42【暴走的醫院】
   
      鴨舌帽被風掀翻,頭髮全部散落下來,奇斯看到眼前灑過一片黑,那黑色突然改變了軌跡,李鷺在行進中突然半伏下身,身體緊貼在地面,持槍的右手也貼地支撐著,黑髮揚起然後散落在背上--就是半秒的停頓,她在猛然間躍起。

      那種陡然爆發的強大力量如同有著現實的形體,將她帶到了一棵落葉喬木的橫杈上。

      「左邊!」奇斯喊。

      李鷺在樹杈上往左邊看去,似乎立即就尋找到了目標。她舉起M21,以膝蓋為支點進行了簡單的瞄準,一排子彈掃射過去。拜文森特的改裝所賜,也許只是零點幾秒,餘下的子彈都用完了。

      奇斯聽見有彈頭穿過鐵板的聲音,那聲音似乎不算很近,也許對方還沒來得及進入車輛。

      緊接著是轟隆的爆炸聲,松林的另一邊,彤紅的火光直衝天上,烏黑色的濃煙伴隨著升起。

      李鷺把槍丟在雪裡,從樹幹上滑落地面。
   
      這麼片刻的耽擱,奇斯已經趕到了她前面。下山的路不算好走,樹木緊挨著阻擋了視線。再經過三百多米的距離,奇斯看到地上遺落了一把長槍,不遠處是還在燃燒的車輛。再經過幾十米的距離,他終於找到了人。

      「站住。」他喊。

      對方顯然不想站住,他看到奇斯手裡拿著的隱約是一把手槍,便躲入一棵樹後,槍口探出。

      奇斯在對方放槍的同時擊發了子彈。他手中持有的是一把更換過外殼的沙漠之鷹,內行人看上去也許會以為這是一把穿透力弱的教練槍,可實際上它能夠穿牆過板。用它洞穿一棵樹木擊中藏身其後的人根本不成問題。
   
      奇斯連續兩發子彈分別命中了對方的雙腿,他倒在地上,舉起槍還想反擊,李鷺越過了奇斯,右手持著的手術刀射出,堵住了槍口,並且緊緊地插實進去。與此同時,那個人按下了手槍扳機。

      撞針擊發了子彈後方的火藥,可是彈頭出口被堵塞,在密閉的空間裡形成了強大的壓力,槍管被炸裂開來。就在這一瞬之間,狙擊手持槍的雙手被炸得血肉模糊,他慘叫一聲,在雪地裡翻滾,血染了一片。
   
      奇斯用連自己也難以想像的速度接近他,途中再度確定了對方已經沒有殺傷力。他把槍管插在對方嘴裡,阻止了他可能會有的自殺行為。

      李鷺走了上來,她用右手壓迫在左手腕的動脈血管上,降低血液流失的速度。
   
      「我口袋裡有一支注射器,還有一瓶麻醉劑。」她說。

      奇斯點頭,騰出單手從她口袋裡找到了她說的東西。用嘴拆開了包裝,單手吸入藥液,然後轉頭想給李鷺打一針。
   
      李鷺面對那個向自己舉起的2毫升針管,問:「……你這是幹什麼?」

      「我幫你注射。」奇斯強忍著眼睛被灼痛,忍耐地看向她手上的傷。手掌上被穿了一個乒乓球大小的洞口,骨頭肯定已經被削掉兩根,也許以後食指和中指都不能使用了。

      「給你藥是用來對付這個人的,你用來對付我做什麼。」李鷺用腳指了指地上的人,對那個人說,「自殺的速度不夠快呢。」

      「你不痛嗎?」

      「痛的話用止痛針劑,這是麻醉劑。」

      奇斯見她簡直是要火冒三丈的樣子,不敢忤逆了,一針推在地上那人的脖子上。

      那個人昏迷前還聽到李鷺說:「這東西是我用來麻醉猴子的,怎麼能給我用。」
   
      布拉德和埃里斯等人陸續趕到,埃里斯在途中撿回了自己的愛槍,一邊說:「該死的李鷺,你怎麼能這樣對待我的寶貝!」

      說到這裡就停下來了,停頓了片刻就是難以置信地尖叫:「天,李鷺你的手!」他路上看到了血跡,大概知道是李鷺或是奇斯中槍了,但他沒想到是這麼嚴重的槍傷。

      「閉嘴。」李鷺說。
   
      她這時候已經坐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對自己進行簡單的包扎。

      「聯繫楊,對付這個人,要他上場才比較有效率。」李鷺說。

      「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麼幹。」埃里斯氣憤得跳腳,「這該死的,這該死的!楊要是看到你的手,肯定要把畢生所學都用上。」

      「你這個說法好像把楊當成了外科醫生?」

      「不,他是變態虐待狂!」

      「我現在需要一個外科醫生,」李鷺說,「幫我聯繫卡爾。」

      埃里斯立刻不作聲了。還好還有布拉德,他立即掏出手機進行聯繫。
   
      *** ***
   
      乘坐軍用直升機並不是什麼舒服的事情,震動非常的大。布拉德讓李鷺靠在自己肩膀上,以期減緩一點震動。就算如此,到達卡爾的醫院時,她還是已經睡過去。醫生和護士等在了停機坪上,一下機就把傷員放在推床往病棟裡運。
   
      布拉德在拍片室裡見到了卡爾,他臉上的表情不是太高興,但也不算搞笑就是了。

      「你們慘了。」卡爾說,「S.Q.申請武裝直升機進入城市上空的訊息已經傳到朵拉那裡去了。」

      布拉德身軀搖晃了一下,看看床上的李鷺,又看看卡爾臉上強烈的同情之色,最後強烈的責任心戰勝了驚嚇,他決定還是留下來。

      卡爾避過布拉德,到他身後,掀開了左側的被單。他沉默了一下,然後說:「你還是快走吧,你會死得很慘。去照顧好那個罪魁禍首,我想朵拉會很希望她能看見活著的他。」

      「我知道。那我先過去了。」

      「放心,這裡有我。」

      雖然已經在通訊裡得知詳情,布拉德的描述也很到位,但是現實中的傷勢還是嚴重得超過了想像。

      手掌缺了一大塊,掌肉內的兩根指骨的根部被削……
   
      卡爾陷入了頭疼和暴躁即將爆發的低氣壓中。他讓其他醫生協助拍片,自己倒了一小杯伏特加呷了一口。這可不好辦,被削去的組織太多了,如果血液供給不上,相當於連兩根手指都要廢掉,想要保住有點困難。

      他坐在一邊看其他人忙前忙後,嘆了口氣:「你還真會給我找麻煩,剛出去就又進來了。」小呷了一口又說,「不過我這一生的經典手術都算是在你身上體現了。」

      他做了決定,對拍片的醫生說:「我還要她第十二對肋骨的片子。」
   
      朵拉大踏步地走進醫院,她這幾日還待在紐約沒有走。真慶幸她沒有走,居然在合作單位聽到了S.Q.關於獲得武裝直升機進入城市上空的請求,原因是要運送一名傷員。

      她即使穿著七公分的高跟鞋,也不會像一些女人曲著膝蓋走路,步子邁得很大,腿也是筆直地跨出去,這讓她走得很快。走廊裡的醫生護士驚懼地躲避著這個氣勢洶洶的女人,好像整個醫院不是醫生和護士的家,倒成了朵拉女王陛下的堡壘。

      可是看她的氣勢也只能說,她像極了家屬在醫院出了醫療事故,前來討債的有文化有背景有氣質的……潑婦。
   
      朵拉對這所醫院熟悉得很,卡爾去做術前準備了,一時間沒人阻攔得了她,一路進入準備區。李鷺剛被從電梯裡推上來,被她在手術室外截住。

      朵拉臉色蒼白,她本來常年待在建築物裡,現在看上去就更像吸血鬼女王。
   
      李鷺躺在床上,沒有睜開眼睛。因為失去了血色,皮膚顏色變得青灰,很是讓朵拉難以接受。

      「這究竟是怎麼了,上次見還好好的,這究竟是怎麼了!」她大聲地說。然後發現了隱約透出血跡的地方。

      朵拉湊上去拉開一角被單,定了足有十秒之久,然後安靜地放下了被子。

      就在由於認識朵拉而盡力壓縮自己存在感的醫生和護士們認為已經安全過關的時候,朵拉突然用雙手捧住了自己的頭顱,眼睛睜得足有乒乓球那麼大,用力尖叫:「--啊啊啊!--這究竟是誰弄的,我要他去死!我要他全家都去死!」

      良好的教育讓她在最初的爆發之後認識到這是在醫院裡,而且是在走廊上,其他病人需要安靜修養。她放下了雙手,可是呼吸還是急促沉重的,她不安定地在病床旁繞來繞去,視線不離李鷺,臉上的表情變成扭曲的。她不斷抽搐地冷笑,喃喃地低聲說:「究竟是哪些該死的人類,哪些該死的人類幹的,我一定殺了他全家。」
   
      「在你殺了他全家之前能不能勞駕你讓讓道?」卡爾說。他換上了藍色的手術服,雙手已經清洗乾淨,戴上了手套,高舉過肘。

      朵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延誤了手術,趕緊避讓開來。

      卡爾踩下手術室入門開關,進去之前對朵拉說:「有時間在這裡發愣,不如先去聯繫楊。他也要到紐約,而且是去見那個狙擊手的。你也看看能不能挖出什麼來。」

      朵拉咬牙道:「我會的。」她往手術室裡張望,人已經被推進去了,看不到什麼東西。

      「你能治好她嗎?」她問。

      「不太好說。她手掌本來就小,還被削去那麼一大塊。如果食指和中指供血不足的話,兩根指頭都要廢。……不過,也不是沒有機會痊愈,單看恢復力吧。」

      朵拉一躬鞠下去:「拜托你了。」

      「我是憑自己的意志去做手術,所以從來不用誰拜托,人也看過了,你別再在這裡閑逛了。快滾快滾。」

      卡爾說完,不再理會朵拉,跟著其他人員走了進去。
   
      手術的過程並不簡單。卡爾取下了李鷺第十二對肋骨的末端,采取側削手法,左右側各取了一小片。然後是手工業者一般的骨骼雕刻,他將那兩片白色的軟骨組織削成了根部指骨的形狀,用來替代消失掉的骨骼。
   
      *** ***
   
      楊下了飛機,雪已經停了。

      他從機場裡出來,隨便找了一輛的士,說明了地址後就抱臂坐在後座上不說話。的士司機見他是個亞裔,個頭不算矮,身材卻比較瘦,好像很好欺負的樣子,乾脆就開著的士繞遠路。

      白天的街景不算好看,晚上也不怎樣就是了。楊無聊了幾分鐘後,從風衣口袋裡掏出了一包香煙,取出一支叼在嘴裡。

      「先生,請勿在車裡吸煙。」司機說,他從後視鏡裡偷偷觀察著楊。

      「我還沒點上。」楊說。

      在兜兜轉轉了半個多小時後,終於停靠在了他所要尋找的某家銀行外的泊車區。

      「先生,97美元,請付賬。」

      楊拉開車門下去,卻沒有付賬的意思。

      「嘿,黃種人小子,如果不想進警察局就快點付賬。」

      「如果你不介意我把你繞道的事情告訴警察的話。」楊一隻手撐在車窗上沿,對司機說。

      那司機啞然,罵了一聲:「該死的亞洲人!居然認識路。」然後罵罵咧咧地開車走了,也沒敢向他要錢。
   
      明天就是新年,街道上依舊很冷清。
   
      銀行旁邊的手工制衣店還開門,這家店很少休假,楊是知道的。走進去,玻璃門撞在門沿上方懸掛的鈴鐺上,發出叮鈴的聲響。裁縫師正坐在燈光下看一本槍械店的廣告冊,抬起頭推了推眼鏡,顯得很驚訝地說:「你來了。」

      楊說:「我回來了。」

      裁縫師站起來迎向他:「這次準備待多久?」

      「先給我一套像樣的衣服,我準備去銀行,不想被誤認為是搶銀行的潦倒分子。」

      「好的,我知道了,你稍等片刻,我去找找。」裁縫師說,他半是抱怨地,「好像瘦了,最近去出了什麼任務?」

      「我能吸一口煙嗎?」

      「……你知道的,紐約州禁止在公共場所吸煙。況且你不是不吸煙的嗎?」

      「這裡是公共場所嗎?」

      裁縫師傅愣了一下,笑了:「你說得是。」他推門出去掛上關門歇業的門牌,放下門簾。這樣就不會再有人進來了。
   
      楊掏出打火機,他微低下頭把火苗攏住,給自己點上了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把煙夾在手指間,吐了一口濃白色的煙霧出來。他真的是只吸了一口就把煙掐熄了。

      裁縫師一邊在展示櫥裡找衣服,一邊問:「心情很不好?」

      「嗯。」

      「給你,去試衣間試試看。如果不喜歡我再給你換。當然,如果你願意在這裡換我也不介意。」

      「……你還是這麼喜歡開玩笑。」

      楊拿了衣服往試衣間走。

      「喂,還有沒有興趣接受我這邊的委托?掀你的牌子的委托現在最低的也超過百萬美元了。」

      楊在試衣間裡沉默片刻,回答說:「你有時候真是很像一個皮條客。」

      「嘿嘿。工作性質都是一樣的。」
   
      楊從裡面出來,先前那身半破舊的皮夾克被換下了,現在他穿著的是純粹黑色的呢絨風衣,風衣長至膝下,腰身收緊,非常適合他如今的表情。

      「多少錢?」

      「免費免費,本來就是拿你來當模特設計的,現在算是達成了它的使用目的。」

      楊從皮夾裡掏出一張信用卡,遞給裁縫師:「刷10000出來。否則下次我就去別家制衣店。」

      「真是對我胃口的威脅,為了不讓其他色迷迷的裁縫師踫到我最珍貴的商品,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

      「我已經不是你的商品了吧。如果不想丟失掉我這個客戶,你得好好改改說話習慣。」

      「知道知道。」裁縫師神采飛揚地說。

      楊收回信用卡,準備走出制衣店的時候,裁縫師不死心地問:「有時候也接一下我這邊的委托啊,你虐殺目標的手法真的很受我這邊客戶的歡迎呢。」

      「請您另找賢能吧。況且D現在不是做得不錯嗎。」

      「Y,你現在的生活好嗎?」

      「總比以前好。」

      「和你的『母親』生活愉快嗎?」

      「……別忘了我們的規矩,只有我來找你,你不能來找我。」

      「放心,我記得,這麼多年來你見我犯規過?」

      「謝謝,那下次我還會回來的。」楊說,他推開門走出去。

      門口在身後緊閉,他在雪裡回頭,那家裁縫店顯得很暗,因此看不到玻璃門裡邊的情形。他走進雪地,就像走出了過去的生活。那段單純只為了金錢而殺人的時間已經遠去。

      裁縫師曾經說,存在即是真理。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是有道理的,不可能全部都是錯誤。那麼他曾經的那一段過去,就像是一種蛻變吧。讓他現在能夠面不改色地摧折別人的肉體和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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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7 00:11:01 |只看該作者
43【嫉妒心泛濫的水晶宮大小姐】
   
      裁縫師在店裡看著他走遠。

      他把他中介的數十名殺手分為了兩個等級,一個等級是勉強勝任的,一個等級是樂在其中的。他還說過,對樂在其中的人而言,殺人是一種藝術和享受。對勉強勝任的人而言,殺害別人同時也是一種對自己的折磨和殘忍。

      楊曾經是他手裡最特殊的殺手。裁縫師一方面知道他僅僅能做到心理上的勉強勝任,可是手法上卻是完美無瑕的,甚至更為暴虐。這樣矛盾的存在讓裁縫師愛不釋手。

      但是終於有這麼一天,楊不再矛盾,他變得純粹。

      「越來越迷人了啊……放他出去果然是好事嗎?」裁縫師目送他離開視線範圍,很是遺憾地嘆氣,「算了,反正下次他還會來。」說完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楊受到了良好的接待。他從銀行VIP區的保險櫃裡取出了一個金屬色的保險手提箱,出門的時候,埃里斯等在外面。

      「快點吧,朵拉要到了。」埃里斯神情緊張。

      楊往旁邊看去,數十米外的裁縫店玻璃門裡,裁縫師的人影一閃而過。他低頭對埃里斯說:「以後少來這邊。」他還不打算把裁縫師的事情向埃里斯做說明。只要兩方人不正面遭遇就不會有問題。

      埃里斯的手機這時候響了,他接起來,對方急匆匆說了兩句話就掛掉了。

      「天哪,朵拉已經到了,我擔心那個人在說出真話前會被她操弄死。」埃里斯抱怨地把楊拖上車,「為了不讓刺殺者那方的人殺人滅口,我們已經耗盡精力了,再加一個朵拉,絕對吃不消。」

      「她那種粗暴的『詢問』方式,的確很難讓人吃得消。」楊微微笑了,他也對朵拉很無奈,「現在誰在看著?」

      「布拉德剛剛回來頂替我的位置,奇斯在守備外圍。他的話,估計能拖延朵拉進入房間的時間,大約半個小時。」

      「……李的手術如何了?」楊試探地問。

      「死不了。」埃里斯一踩油門,禿頭悍馬像是子彈一般飆出停車位。

      「……」

      埃里斯抖了一抖,深感副駕駛座上的男人比寒冬臘月更為冰冷,他身上簡直傳過來要人命的殺意。

      「哎哎,還沒做完呢,你著急我也沒辦法啊。」

      「手術過了多久?」

      「大約七八個小時吧。」

      「這麼久?」

      「卡爾說他要精雕細刻。」

      「雕刻?」

      「哎,他們醫生間的事我鬧不清,你抓緊了,我要飆車了!」
   
      *** ***
   
      能夠把朵拉阻止在地下室入口長達兩個小時,這是一個了不起的記錄。不過也沒辦法得意,因為阻止了朵拉的人不是潘朵拉內部的人員而是友情支援人士奇斯.威廉姆斯。他如同患上了傳說中的面癱,任朵拉如何威脅冷笑,愣是無動於衷,一步不退地堵著她。

      地下室裡,布拉德不時看向掛在牆上的時鐘,心裡祈禱著楊快點過來。至少在朵拉把這個人折磨至死之前快點過來。
   
      這一間地下室簡直就像一個地下堡壘,裝滿了各種各樣的工具。正中央是一張從精神病療養院購入的特制病床。李鷺給的據說是給猴子用的麻醉劑效果已經過了,現在,那個俘虜以一種敞開的姿勢被幾道皮帶緊緊束縛在床上。他的嘴裡塞了棉花,並且在卡爾的遠程指導下,給他的表情肌和咀嚼肌注射了麻痺松弛的藥劑,他的上下顎根本無法用力合攏。

      由於自殺無門,他怨毒地瞪著布拉德。不過這樣的視線無損於布拉德的好脾氣,他抱著自己的愛槍縮在牆角,繼續撥通埃里斯的行動電話。

      「再不來我們就撐不住了。」布拉德說。

      「知道,我們已經看到房子了,很快進去。」

      電話掛上,布拉德還真是聽到了機動車的聲音。他松了一口氣,安心地聽外面的爭執。
   
      楊走進這一棟獨立於一大塊草地裡的房子,就聽到了久違的聲音。順著聲音往地下室方向走,看到了朵拉被奇斯阻攔在外面。

      她眼睛半瞇,威脅地說:「小子,你會死得很慘。」

      奇斯則面無表情地說:「謝謝,您已經第六次重復這句話了。」

      「小子,不管你是什麼來頭,還敢用槍指著我?」

      「女士,只要你不輕舉妄動,我會保證它就像一把玩具槍一樣安全。」

      「這就是你對女士的態度嗎?真是沒教養。」

      「如果您有女士的態度,我也會用對待女士應有的態度來對待您。」

      「你!……」
   
      「奇斯,你在這裡幹什麼,為什麼不去醫院?」楊說。

      奇斯一早已經注意到他來了,側過身讓出一條道路,說:「我們等你很久了。」

      楊看看朵拉,朵拉則用陰沉的目光回視,楊知道如果不讓她進去,會被她記恨上一段時間。他指向朵拉,對奇斯說:「你去醫院看著吧,這裡換我負責。」
   
      奇斯卻沒有動作,他說:「她不讓我跟去。」

      楊一愣:「她?哪個她?」

      「李鷺。」

      他的樣子有些難過,剛才面對朵拉時的面癱狀態,也許是掩飾自己真實心情的一種方式吧。

      楊對此也無奈,對於李鷺心裡究竟是什麼樣的想法,他也把握不到。不過有一點是清楚的,李鷺偶爾會任性一把,任性起來可以媲美剛從電腦小黑屋裡出關的Z,所以大可不必理會她那些別扭的想法。

      他說:「卡爾那裡也不是什麼安全的好地,看樣子這襲擊是針對她的,也許還會有下一波,你先去再說。」
   
      朵拉對著奇斯的背影詛咒了一句「該死的男人」,楊則率先擰開地下室的門。

      布拉德坐在樓梯下的一個角落裡,他抬頭看了看兩個人,說:「你來了,埃里斯呢?」

      「他在外圍守備。」

      「既然這裡有你看著,應該不會有問題,我也出去看看吧。」他把槍往肩膀上一侉,越過兩人走出地下室。
   
      楊打量這間約有一個教室大小的地下室,先是搜尋一下掛在牆壁上的有哪些工具,然後才回頭去看被捆綁在床上的那個人。

      朵拉抱臂問:「他們把你也找來了,這次你是要用傳統方法還是特殊方案?」

      楊把手提箱往手術桌上重重一放,打開密碼鎖。金屬色的箱子被拉開後,裡面是被固定在有限空間裡的滿滿的器械和藥瓶針劑。
   
      他說:「這裡很多瓶子裡裝著的是精神藥劑,大多是李鷺做實驗時剩下的。」他拿起一個藍色的小瓶子,對床上的人說,「比如這個,能提高神經群的敏感度,讓人感受到十倍以上的痛苦。」

      他放下瓶子,指著另一個藥瓶說:「還有效力超強的自白劑,不過用了之後,三成以上的案例會被嚴重的抑鬱症所困擾。」

      接下來的另一個藥瓶被他拿起:「今天我打算用三樣藥同時使用,除了那兩支,這個是會讓人思維完全清醒,身體卻不能動彈的藥物。你的機會有限,如果這第三支針劑被注射三次以上,那麼你就再也不能動彈。它對神經的損害是永久的,你可以用餘生好好體會『活死人』的感覺,就算想自殺也是完全做不到的。」

      朵拉低頭沉思片刻,退了開去,她拉出一張折椅坐下,說:「雖然不甘心,不過你的方法比較迅速,而且足夠痛苦,這一次就讓你來吧。」
   
      *** ***
   
      相比於美國北部的大雪連天,處於多維貢中心地帶的這一小塊地方顯得溫暖如春。即使是冬季,溫室大棚裡也還種植著不當季的罌粟,而在大棚之外迎接陽光的地方,則種植著麻黃草。這兩樣植物每年都能為杜洛斯和阿基斯家族帶來不菲的暴利。

      據說居住在罌粟園裡,即使不吸食毒品也一樣會染上毒癮,但是麻黃草則安全得多,這種用於提煉冰毒原料的植物貌不驚人,喜旱耐熱耐寒,最是好種。

      葛蘭.杜洛斯的水晶宮大屋就處於這樣一片麻黃草的包圍裡。瑪麗受到了葛蘭的傳呼來到這一片極盡奢華的建築物中。據說這位杜洛斯的大小姐對亮晶晶的事物有著令人難以理解的執著,於是她的父親在她十五歲那年送給了她這棟屋子。小到吊燈的吊墜,大到玻璃窗格,都使用了貨真價實的水晶制作。

      現在,葛蘭.杜洛斯正站在一面落地的水晶雙開門,一隻手扶在扶欄上,看著陽臺下的工人勞動。早晨的太陽從屋子外直射進來,照耀到她身後屋子裡的擺件,折射出令人眼花的光暈。

      聽到瑪麗進入的聲音,葛蘭轉回身。

      「你來了。」

      「是,杜洛斯小姐。」

      比起瑪麗的高大健美,葛蘭.杜洛斯顯得高挑修長,她有四分之一的委內瑞拉血統,典型的豐滿臀部讓她增色不少。不過這也讓她看上去更像一個花瓶--不論是身材還是頭腦,她都具有花瓶的意義。

      葛蘭說:「我這次叫您來,是想告訴您一個不幸的消息。」

      瑪麗對葛蘭低下了頭,鑒於眼前這位女人即將成為白蘭度的妻子,瑪麗顯得畢恭畢敬。這位杜洛斯家族的女繼承人是白蘭度少爺事業上的工具,有了她,白蘭度少爺的事業能夠更上一層樓,他將成為多維貢兩大家族的青史留名者。無論如何,葛蘭總比那個只會唱反調的李鷺要強得多。

      「瑪麗,白蘭度是否還對她念念不忘?」

      「這種戀情已經成為了他的夢魘,他現在的精神狀態並不是很好。」

      葛蘭臉色變了,變得很陰狠。她一口咬下一小枝麻黃草,白得發亮的牙齒露了出來,嘴唇塗了血紅的唇膏,這讓瑪麗覺得葛蘭在這一刻好像是一隻女性的吸血鬼。多維貢流傳這一句話--妒忌之心會讓女人變得漂亮,說的就是杜洛斯家的這位女繼承人吧。她從小暗戀白蘭度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了,除了瑪麗之外,她根本容不下其他女人待在白蘭度身旁。

      「瑪麗,我派去的人失敗了。雖然想要在被逼供前收拾掉他,但是失敗了。對方很強。李鷺究竟是什麼來頭?」

      「……您對她下手了?結果如何,她死了嗎?」

      「沒有,似乎受了一點傷,但是沒有什麼大事。怎麼辦,瑪麗,白蘭度要是知道我插手進去,他會不會生氣?會不會討厭我?」

      「小姐請您冷靜些。白蘭度少爺那邊應該沒問題,畢竟李鷺和他是敵對的關係,怎麼也不會暗中還有聯絡的,所以少爺不會知道你做了什麼事。」

      葛蘭松了一口氣。

      「但是請您暫時不要動手,李鷺對我們很有用。」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以為你是站在我這邊的。」

      「基於一些生物學方面的研究,我們還需要她暫時活著,所以請您先暫勿出手。」

      「生物學上的研究?你們想把她納入研究組嗎?」葛蘭的聲音高了一個八度。

      瑪麗不置可否。

      「要她加入研究組是白蘭度的意思?」

      「是元老們的意思。如果不是元老們插手,我也不願意她留在世上。」

      「……你先回去,我要好好想想該怎麼辦。」

      瑪麗退出了房間,在女僕的引送下出了大門。她回頭看向陽臺,葛蘭還靠在被裝飾得亮晶晶的陽臺上,她不甘心地摧殘著臺上擺放的植物,表情瘋狂而且殘忍。
   
      李鷺暫時還不能死,真正的理由卻必須保密。

      瑪麗從美國的拉斯維加斯被運送回了多維貢,她本該更加憎恨李鷺,事實上她也的確厭惡著她的存在,可是事情的發展卻讓瑪麗不得不暫時保留李鷺的性命。

      席巴.古吉多管家從拉斯維加斯的產業裡帶回來的有瑪麗、被摔得半死不活的約翰醫生,還有那一箱采集血液。

      瑪麗被白蘭度用帶有M99毒性的針頭扎入體內,這種藥劑的毒性是嗎啡的一萬倍,2毫升就足以使一頭重逾數噸的大像陷入昏迷。人類如果被沾有高純M99的針頭扎入,要是放置不管則很快就會死亡。--當然,這是理論上的數據。

      席巴是來自多維貢的人,又是服侍了白蘭度那麼多年的老管家,他知道該如何讓瑪麗清醒。他也攜帶了那種起死回生的解毒藥,M50。

      至於約翰醫生,他被李鷺從樓上丟下去。在墜落過程中兩次抓住了翻開的窗子,盡管沒有能夠抓實,但也大大緩衝了下墜的速度。到最後,他不過是被摔了個雙腿粉碎性骨折。現在,約翰醫生還在他自己的研究所的病床上哼哼,可惜他聲帶被李鷺切斷了,不論怎麼努力也只能發出可憐的乾喘。

      瑪麗和約翰醫生都會受到阿基斯家族元老們的褒獎,因為他們提取回了李鷺的血液。現在,分析檢測才剛剛起步,報告才出來一小部分,血樣中的不尋常卻已經凸顯無疑。

      阿基斯家族曾經想要把白蘭度在美國時期制作的「HELL DROP」毒液用於制造人形兵器,可是使用了這種毒品的人最後還是喪失了理智,變成了無差別進行攻擊的,不會識別主人的怪物。

      研究組得到了李鷺的血液後,對其中一個「怪物」注射了十五毫升的全血。而「怪物」居然在短暫的時間內恢復了理智!她的血液裡有克制「HELL DROP」副作用的物質,一定有這樣的物質。
   
      *** ***
   
      楊待在地下室將近一個小時後走了出來。走出室外,雪地裡的白光晃得他一陣頭暈。遠處潛伏著的埃里斯衝他點點頭又縮了回去。至於布拉德,他藏得很好,不知道跑到多少百米外潛伏去了。

      從裁縫師那裡拿回來的風衣被掛在地下室裡,冬天的冷意讓他一下子變得清醒了,掏出行動電話撥通了卡爾的辦公室,這一回終於有人接了。

      卡爾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不過總體上說,精神還好。

      「手術進行得如何?」

      「很成功,因為使用軟骨重塑指骨,在短時間內都不能承受很大的壓力,比起原來的骨骼還是有缺憾的。」

      「……」

      「不過如果是她的話,應該沒有問題吧。軟骨應該很快就會鈣化,然後肌肉和其他組織都會再生得很好。上次那兩個槍傷的創口,現在已經愈合得很好了。」

      「這樣就好。」

      「你那邊進展如何?」

      「我已經到了紐約,現在正在審問,估計快了。」

      「需要我派一支急救隊過去嗎?不會把他搞得血肉淋漓吧,人權組織會找你麻煩。」

      「卡爾,你先不要轉移話題,是不是有什麼隱瞞了我?」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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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7 00:11:13 |只看該作者
44【沒有槍就睡不著的男人】
   
      卡爾停頓了很久,楊始終等待他的回答。

      「好吧,有一件事是我很在意的。」卡爾最後說 ,「你以前把她帶來給我檢查的時候我就很在意了。她身上那個毒品消散的速度很慢……你也知道,有的重金屬毒素人體無法排出,也許一生都沉積在體內,那種毒品的代謝速度緩慢得接近重金屬。」

      「是的,我知道。」

      「但是李鷺很久都沒有犯過癮,她是從何時開始變得這樣的?」

      「剛開始的第一年還很頻繁,以後就越來越稀疏,大約是從一年前開始就再沒犯過。」

      「她曾讓我拿她的血液去檢測,然後我發現,在血液中出現了一種我不曾見過的生物鹼,大概就是那種生物鹼在不斷中和著毒性。一年前和二年前相比,二年前和三年前相比,可以觀測到這種生物鹼的濃度在提高,直到去年,這個濃度就維持在一定比例上下。」

      「你想說什麼?」

      「她的身體對毒性產生了抵抗,漸漸適應了毒性,全部都是依靠血液在維持運作。從上一次失血到現在相隔不過半個月,我不知道白蘭度那邊給她輸了多少袋血,這一次我給她用了400cc的全血,那種生物鹼的濃度會降低,我是怕她毒癮再犯。」

      楊一邊聽,一邊用鞋尖在雪地上劃圓圈,劃了一遍又一遍。卡爾說完,他多劃了兩個圓圈才回答對方:「時間到,我要回地下室去了。」

      「不用太擔心,這畢竟也是猜測,也許什麼事情也不會發生。」

      「掛了。」

      「不予置評是嗎?不過算了,我這邊應該也能夠控制得住。你把朵拉牽制好就行,別讓她過來,她受不了。」

      掛斷電話,白雪還是晃得眼花,楊拍拍面頰,振奮一下精神,再度回到屋子裡,進入地下室。
   
      那個人已經能夠動了,從那種令人恐怖的藥效中回到現實世界來,更加讓人感到無法承受那種心理上的絕望。

      清醒著,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眼睜睜看到別人對自己做了各種各樣的事情,可是反抗不能;疼痛無法躲避,可是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因為維持同一個姿勢一動不動,接觸床面的背部麻癢難忍,後來變得刺痛,可是還是不能動。

      那個男人開始哭泣,胸腹劇烈地上下起伏。他四肢都被禁錮在皮帶裡,盡管還是不能大幅度移動,但好歹還是可以略微挪動了。
   
      楊陰沉地看他哭,那個人的鼻涕眼淚從臉側滑下床面,他厭惡地撇嘴。

      「他哭了,真是讓人憐愛地小東西。」朵拉不懷好意地笑。

      楊發現那個人衣服散亂,褲鏈被拉開而沒有關上,他懷疑地看向朵拉,問:「在我不在的期間,你對他做了什麼?」

      「如你所見,玩弄了他的身體。然後告訴他,我對這具活體很滿意,如果他因為藥效過量而變得一生無法動彈也不必擔心活不下去。我會養著他,用最好的護理維持他的生命,把他掛在我家臥室的牆上做裝飾--你也知道,有的豪宅裡會用熊首、鹿頭做裝飾,我不喜歡那些,我還是比較喜歡活的--在密友到來的時候,在他們面前玩弄他的身體,或者給與他們玩弄他身體的權力。」

      「惡劣的愛好。」

      「我是認真的。」

      那個男人哭得更激烈了:「讓我死吧,求求你們讓我去死吧……」他失聲地叫喊。

      「他現在已經有點抑鬱症的傾向了,副作用很有用。」朵拉說,楊拿出來的三種藥劑一起用了,其中一種的副作用就是讓人產生厭世自殺的情緒。

      「我們繼續。」楊切開另一支玻璃藥劑試管,抽入注射器,不論那個男人如何求饒,還是冷硬地推入他的體內。
   
      *** ***

      李鷺幾乎是從被推出手術室的那一刻就醒過來了,病床輪子在地上滾動的聲音把她吵醒,這個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她感到身體很麻木,神智也不是很清醒,尤其左手臂從肘關節以下,根本沒有感覺。

      出了兩道門,她看到奇斯居然在。那個男人從走廊邊凹進處的座椅上急促地站起來,焦急地張望,似乎馬上就確定了病床上躺著的是他要等的人。臉上的表情難以表述,好像混雜著不安和不確定。

      李鷺迷迷糊糊地,右手伸出被單向他招了招,奇斯的不安消失了,他很快跟上了移動中的病床,拉住了李鷺的手。

      「暖。」他的手很大很暖,讓人安心,李鷺小聲地感嘆了一個單字,繼續睡了過去。

      奇斯就這麼一直跟她到病房。
   
      左手痛得受不了,連心臟也一抽一抽地痛。麻醉的藥力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過了,普通的麻醉對她不起作用,所以卡爾必定是下了猛藥的,能醒來證明已經過了好一段時間了吧。

      李鷺慢慢睜開眼,發現自己處身於一個很奇怪的房間,說它奇怪,主要是因為牆壁上有五顏六色的板塊,簡直就是嬰兒房的用色。尤其是天花板上還畫有藍天白雲圖。如果不是因為的確聞到消毒水的氣味,根本就不會聯想到這是醫院病房。

      莫非這就是卡爾贊不絕口的那個新裝修的絕對環保的VIP病房?太和平了,和她生活的世界差異那麼大,卡爾是提前進入追求內心平和的老年階段了嗎?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很讓人在意的事情。右手裡抓著什麼東西,讓人很安心的樣子,熱乎乎的、堅硬的……究竟是什麼東西呢?

      李鷺好奇地轉動腦袋,看向自己的右側,她看到奇斯正睜大了眼睛看著自己,他的眼睛綠油油的,居然不那麼惹她反感了。其實仔細看的話,是一雙非常非常漂亮的眼睛啊。

      「你……對了,你想吃什麼?」找不到話題的奇斯只好找他最拿手的事情來詢問,從另一方面而言,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李鷺搖頭表示暫時沒胃口,反倒是奇斯眼睛裡的血絲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多久沒睡了?」聲音有些啞,但這不妨礙談話。

      奇斯茫然地望著她不說話。

      「好吧,我換一個問題,現在手術過了多久了?」

      「二十二個小時。」

      「你二十二個小時都沒睡覺嗎?……」李鷺低聲地問,後來就否定了這個說法,手術後過了二十二小時,加上手術中,還有之前在靶場的時間,這個男人不知道究竟有多久沒合眼了。

      突然就覺得心裡難受,她右手緊了緊,問:「不會讓卡爾加一張床給你嗎?」

      「睡不著,他把我的槍收走了。」奇斯悶悶地回答。

      「什麼?」

      「他說槍不能帶進醫院裡來,否則就要把我掃地出門,然後就收走了。」

      「把槍收了和睡覺有什麼關係?」

      奇斯瞪著她看,好像開始為難。

      「你為難什麼,有話就說。」

      「沒有槍就睡不著。」

      李鷺沒想到是這麼個答案。她聽說過有的人認枕頭,偏偏沒聽說過還有認槍的。立即就聯想到奇斯生長的環境,是因為不安所以才要依賴槍械來進入睡眠嗎?卡爾居然敢這樣欺負人,她怒:「你把卡爾找來,我幫你把槍要回來。」

      「他出去了。」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你不會回去再拿一把槍過來嗎。」

      奇斯看看自己握住李鷺的手,又看看李鷺,搖搖頭。過了會兒說:「我不是猴子,也不想走。」

      這算什麼回答……李鷺心軟了,往另一半床退了兩尺,反拉住奇斯的手說:「先上來,睡不著就睡不著,合合眼也是好的。」

      奇斯沒有猶豫,立即就爬了上來。一靠近,李鷺就聞到他身上居然還有白茶沐浴乳的香氣。

      「你洗過澡了?」

      「卡爾對我說,如果不洗乾淨就不能進來。」

      李鷺無語,卡爾是把奇斯當做牛郎了嗎,進房還要洗澡,聽都沒聽說過。

      奇斯對此卻毫無怨言,他鑽進被窩,在枕頭上蹭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手臂橫過李鷺的腰部,就這麼睡著了--簡直三秒不到!

      李鷺睜大了眼睛。

      怪了,奇斯不是說沒有槍睡不著嗎,他是把她當成槍械了還是睏糊塗了。這姿勢,怎麼看怎麼像是抱槍的樣子。可是奇斯都已經睡著了的樣子,她就算要抗議也超過了告訴時效。

      李鷺疑惑了半天還是沒有得到答案。

      這算什麼見鬼的姿勢!
   
      這麼一鬧,居然就不覺得手痛了,起碼是能夠輕易忍受的疼痛。奇斯睡的很熟了,又挪動了一下,更是靠了進來。他收緊了手臂,臉埋在李鷺肩膀上。

      周圍都是溫暖的,很舒服的樣子。

      李鷺微側了臉,略看到奇斯金黃色的頭髮,那種微微卷起的,一眼就知道手感很好的頭髮就在臉側,李鷺禁不住奇怪,稍微貼上去,那髮絲也還帶著洗髮露的味道,柔軟的很讓人喜歡。

      奇斯的臉被頭髮和枕頭埋了大半,還是能看得出他睡得很舒服。

      有這麼舒服嗎?李鷺稍微側了身,結果奇斯還是沒醒。這種人是怎麼在阿富汗那種地方活下來的,讓人驚奇,也許是個世界奇跡也說不定。

      李鷺突然就覺得好笑,如果不是另一隻手上插著輸液管,肯定就要伸過去捻奇斯的臉頰了。
   
      *** ***
   
      朵拉絕對料想不到進入病房所看到的景像,對於她而言,那不啻於是一場印尼大海嘯,所以她維持著僵硬的姿勢,以一隻手扶著門把一隻手撐著門框的姿態,阻止身後的卡爾的進入。

      朵拉所看到的是李鷺正對著門口安靜地熟睡了的樣子,如果僅僅是這樣,她一定會感到無比欣慰。對於受到重傷害的傷員而言,沒有什麼是比能夠好好睡一覺要幸福的事了,因為麻醉藥效剛剛過去的那一陣子,是公認的「慘絕人寰的時間」,不少人因為手術創口的疼痛而對醫院產生心理陰影。可是,李鷺的手臂裡那團毛茸茸的玩意是什麼東西?為什麼那麼像人的腦袋?

      朵拉正是指著那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問:「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卡爾在她身後說:「如果你一直擋在門前,那麼就算我很想回答你的問題,恐怕也是難以做到。」僅僅憑他的個頭,的確尚不足以超越穿了高跟鞋的朵拉。

      聽到門口有人的聲音,李鷺警覺地驚醒了,她睜開眼睛,看到朵拉呆站在門邊一臉驚愕的表情直視自己。李鷺不是很高興地皺起眉頭,被中途打斷睡眠一點也不爽,而且朵拉的表情也實在是太詭異了,仿佛天要塌下來似的。

      奇斯不安地挪動了一下。李鷺尚未想明白朵拉的失態因何而起,就已經是很自然地拍撫起來。沒多久,奇斯又不動了。他把頭埋在李鷺胸前,整個身體都蜷縮在被子裡。

      「咦?」李鷺後知後覺地察覺到手指間流動的很柔軟的頭髮,進而注意到自己的確抱著一具……活體!?

      朵拉走進去問:「他是誰?」

      終於走進病房的黑心外科醫生卡爾代替李鷺回答:「那是奇斯.威廉姆斯先生,S.Q.的合伙人之一,李現在的同居者哦。」他是黑心腸到了家了,剛才在接待室力阻朵拉而不成,現在乾脆讓李鷺來收拾她。

      「朵拉,你還沒有回華盛頓?」李鷺問,她乾脆就把被子拉上來,把奇斯的耳朵蓋嚴實。

      「你都出了這樣的事情了還不讓我來麼?還有,不要繞開話題 ,這個男人是誰,你和他怎麼睡一起了!」

      卡爾看見朵拉大有要一舉拆房的態勢,趕緊說:「朵拉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還能是怎樣?」

      「不是這樣還能是怎樣?」

      「你不能光憑眼睛所見就妄自猜測。」

      「他們都睡到一起去了,你還要我怎麼不妄自猜測。一定是你這個混賬醫生用錯了藥,否則李怎麼會讓男人上她的床。」

      李鷺無奈地揉了揉眉頭,不好意思地打斷這兩個人的爭執:「怎麼越聽越像捉奸在床?」

      「就是捉奸在床。」朵拉氣憤地嚷嚷。

      這一回,就算李鷺想要把聲音蒙著,奇斯還是終於醒過來了。睜開眼睛,視線一片模糊,是那種由於景物太過接近導致晶狀體聚焦不能而引起的那種模糊。可是很清楚的是,他聽到心臟跳動的聲音,這證明了他正睡在一個人的懷裡。
   
      奇斯一動,李鷺立刻就察覺了。她低頭一看,正對上奇斯一雙毫無防備的眼睛,這姿勢委實曖昧,李鷺半張嘴啊了一聲,然後就愣在那裡不動。其實若不是朵拉一進門就強烈的吸引了李鷺的注意力,她也不至於把奇斯的腦袋當炸藥包一般的護著。這局面完完全全超出了李鷺的預想。

      可天知道,反應更加激烈的反而是奇斯。他眼睛越睜越大,迅速確定了這是現實而不是夢境。這個發現讓他震驚在床上好一陣子無法動彈。

      這算什麼事呢?雖然李鷺的態度由始至終都是拒絕為主,雖然兩個人相處的時間總嫌太少,不過這些都不算是障礙,在奇斯大腦的賬簿裡,早就把李鷺預算作為他生命中唯一的那一個了,以後要是收養了很多小孩,要組模擬對抗戰,他和李鷺正好是棋逢對手的,一個帶紅隊一個帶藍隊,這是多好的組合!

      可是任憑大腦的預想設想得再好,事實也還是明明擺在眼前的,李鷺的個人安全警戒線森嚴,奇斯更是不敢越雷池一步。就算這次爬上李鷺的床,也是趁當事人睡著了沒反應。可當下這境況,李鷺不但沒給他眼眶來兩拳,並且還緊緊地抱著他。抱著他也就算了,居然還是以老雞帶小雞的架勢,把他的頭壓在了她的胸前。

      誰說李鷺是平胸的,就算四年前曾經是,現在也足以讓奇斯面紅耳熱。之前不曾特別留意到男女兩性的差別,而在至近距離的接觸中,還是整個臉面都被捂在其中的那種要命情況,任他奇斯再清心寡欲,也不禁有了異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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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7 00:11:30 |只看該作者
45【戰爭的號角】
   
      奇斯蝦公似的彈起,一骨碌滾到床下,臉色也刷的全白了,神情裡比打了敗仗還慘。也是,奇斯也是個四肢齊全的男人,到這境地再聖人他就是無能了。只是他長這麼大,這樣的情況卻沒遇著過。

      四年前讓李鷺幫他把尿,那是他無知沒辨別出雌雄來,怨不得旁人。可今次呢?被李鷺按在了胸前,朦朦朧朧裡就犯了大錯。

      「我是睡糊塗了的,我會對你負起責任的!」奇斯一個九十度的大鞠躬,幾乎把額頭磕在床沿上。

      這回不單是李鷺,連朵拉也是傻了,明明這個人說的是英語,怎麼就是聽不懂呢?

      朵拉和卡爾杵在門裡,啞口無言。李鷺很快回過味來,驚訝地說:「奇斯,你居然看瓊瑤奶奶的片子的嗎?」她是知道奇斯對中華文化有一定的偏好,否則也不會把一手爆炒豬大腸做得出神入化,然而,居然連「我會對你負責」的中式語言也用得恰到好處,委實是神了。

      「瓊瑤?」奇斯疑惑地抬起頭,「槍械雜誌嗎?好奇怪的名字。」

      「……」李鷺噎了一口,仔細思索了一下,又問,「你為什麼要對我說『對你負起責任』這樣的話?」

      奇斯眼神飄渺起來,視線循著虛空裡也許存在的熵的曲線虛無地繞了幾圈,然後回到李鷺胸口的部位,盯了兩秒,耳朵開始紅了。

      所以說,白種人也有白種人的壞處,誰說一白遮百醜來著的,臉上什麼表情真是一清二楚,是害羞了還是喝酒了,血色一上頭,遮都沒法遮。也難怪歐美社會人際關係直白,耍小心眼的不多,根本原因就是太容易被拆穿!
   
      李鷺聽了還沒反應呢,朵拉率先跺起腳來:「你從哪裡跑出來的人類,啊?算哪根蔥,啊?居然提什麼責任,你負得起責任,能讓人把她當槍靶子射嗎?你看看她那手……那手……」說到這裡,朵拉說不下去了,一臉哭喪,轉而對李鷺說,「和我去華盛頓吧,這群人類沒用,我照顧你,比這裡舒心多了。」

      李鷺頭疼欲裂,對奇斯招了招沒受傷的那隻手:「過來。」

      奇斯臉色又白了回去,如同看見洪水猛獸對他招手,偏偏這洪水猛獸還是不能拿槍硬抗的。他身上還「不適宜」得緊,幸虧是冬天,病房裡雖然有暖氣,他也不好意思把褲子除下去,否則身上的齷齪變化不得被眾人一目了然。

      眾人?

      奇斯後知後覺地回頭,李鷺幾乎都能聽到他僵硬的脖子發出的咯咯聲。

      朵拉終於與奇斯四目相對……   
   
      「是你!」朵拉說。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朵拉對這個男人已經是相當熟識了。一天以前,他們還剛剛見過面。當時的奇斯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把朵拉牢牢阻卻在地下室之外,避免了某個可憐的俘虜在被楊操弄之前就遭遇到朵拉的辣手摧花。

      那時候的奇斯和現在的奇斯,面目五官長得是一模一樣,可怎麼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像呢。--莫非是精神分裂症樣障礙?

      至於奇斯,視線還在虛空裡漂移,朵拉雖在面前,卻沒有進入他神識範圍之內。
   
      卡爾聞到了貓膩,目光變得十分陰險。李鷺這段時間失血有點多,失血多了就會缺鈣,缺了鈣脾氣就容易不好。奇斯還在那裡與朵拉「含情脈脈」地對望呢,被卡爾那攛掇的眼神掃過來又掃過去,她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味,好像是自己的東西被搶了。

      李鷺一下撐起身靠床頭坐了,大聲道:「奇斯!」

      這一吼太有魄力了,以至於奇斯面對朵拉,也毫不猶豫地並腿站了個軍姿:「在。」

      「向後轉。」

      話音沒落,奇斯一百八十度轉回來,兩顆眼珠子剛一對上李鷺,瞳孔就是抽搐般的緊縮,然後回過神來了。

      「過來躺下。」

      奇斯毫不猶豫地……倒退一大步。

      「靠!」李鷺這算是怒火中燒了。

      卡爾乾咳一聲:「李,不許說粗話。」職責所在,楊可著他好生照顧好李鷺的思想動向。

      李鷺缺鈣中,風中頗凌亂。

      卡爾嘆口氣:「我找楊過來,沒人管教怎麼就變這麼粗魯了?」

      朵拉狠瞪了卡爾和奇斯一眼:「你們滾邊去。」說完了趕緊上前噓寒問暖。
   
      李鷺先頭也就是缺鈣了偶爾抽風發了……,聽到卡爾提了楊的名字,立即就像潑了一桶水,冷靜了。覺出自己的情緒不大對頭,她深呼吸了幾口。

      好不容易身上沒那麼抖了,待再睜開眼,看到朵拉極為關心地坐在自己身前噓寒問暖,奇斯早溜得不見蹤影,胸口又是氣得發痛。

      卡爾表情也別扭,欲言又止一般。

      他們兩人算是教學相長的良師益友,一個眼神交彙就知道什麼地方出了問題。李鷺嘆了口氣,說:「當務之急,還是先補足了鈣再說吧。」

      卡爾推了一下眼鏡,開門出去準備藥劑去了。

      李鷺卻沒有對自己的心情好好剖析,若是剖析了,定然會萬般懊惱--早幾個月還把奇斯當洪水猛獸來防,現在怎麼又非要他躺自己床上來了,倒像個強搶民女的惡霸樣。
   
      這時候李鷺想起件事,她正了正色,朵拉就安靜下來。

      「你們見過?」她問,說的是朵拉和奇斯。

      朵拉立即把兩人結怨的過程和盤托出,末了還附加一句,我看這家伙精神有問題,可能罹患有精神分裂症樣障礙,你最好離他遠一點,避免傳染。

      李鷺三緘其口,還是裝病躺下了。朵拉見她如此也不再多說,打定主意要靠一己之力誓死捍衛潘朵拉成員的身心健康。這就是李鷺最為頭疼的--奇斯和朵拉兩人,一個是手心,另一個是手背,一個一踫就哭,另一個一點就炸,不論幫誰都是麻煩透頂。說不得,還是今朝有覺今朝睡,明日麻煩來時再憔悴。
   
      *** ***

      話說楊結束了「詢問」趕到病房,又是好幾小時後的事情。他進屋的情形又有不同,經過了一番發洩及補鈣的李鷺心情很好,靠在床頭以普度眾生般的笑容直面朵拉的諄諄教誨。奇斯好似罹患了自閉症的可憐兒童,安靜地坐在牆角,拿著把水果刀削果皮,身上氣氛沉悶,沒有活人的存在感。

      朵拉比楊回來得早,在這期間發生什麼事情難以預料。不過單看現場情況,總不至於上演一出全武行。

      既然沒有發生命案,也就沒有他插口的必要。楊挑了一處位置,自取了椅子坐在李鷺床邊,他把風衣隨手搭在床尾,開口就道:「你這次惹了大麻煩。」

      一句話把病房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什麼麻煩?」李鷺問。

      楊先是轉頭對奇斯說:「你還是把她帶回去,有多遠藏多遠。」

      李鷺又問了一次。

      楊聳肩不語,目光轉到坐在角落的奇斯身上。李鷺也看過去,奇斯也正抬頭看向這邊。

      楊在李鷺開口前,先說:「奇斯,你先把李鷺收留一段時間。」

      李鷺沉下臉:「你這是什麼意思?Z已經在給我辦理新的行醫執照,到時候我自有去處。」

      「去處?什麼去處?你一隻右手能動手術?」

      「……」

      「你就算想鬧騰,我們也是不會允許的。Z剛剛發話了,半年之內,不論是持槍許可證還是行醫執照,都不會幫你弄。奇斯,這家伙你管著,出什麼問題我找你。」

      朵拉插進口來問:「為什麼不是和我住!」

      房間裡瞬間陷入寂靜。

      片刻後,李鷺快嘴地改口道:「奇斯,以後就拜托你了。」

      楊也回過神。他剛才在痛苦的回憶中神遊了幾秒,從那種堪稱能摧毀堅強戰士意志的往事中回過神。他盡力委婉地說:「朵拉,不是我刻意疏遠你,實在是……你做的那些飯……」--潛臺詞是,你的飯不是人吃的料。

      「怎麼,你有意見?平時我都是自己做飯吃的。」

      楊嘴角抽了抽:「總之,還是奇斯家裡比較適合修養。」潛臺詞是,您的口味異於常人,至於證據,那就是連具有「鐵胃」稱號的李鷺都對朵拉退避三舍。

      想想看,李鷺在當年特訓時,可是連碳球兔子都能面不改色地下咽。而且李鷺在廚藝方面的人品,實在只能以「可悲」來作為評語。可是面對朵拉所做的巧克力咖喱加藍莓果醬海鮮濃湯(上插兩根手指餅干作為配菜)的絕頂廚藝時,除了倒退還是倒退。

      這就是症結所在。廚藝到了奇斯的境界叫大神,到了楊的境界叫達人,到了李鷺的境界叫可悲,而到了朵拉的境界,則只能叫--慘絕人寰。

      眼看毫無自覺的朵拉還想再辯,楊岔開了話題,說:「李鷺你當這次麻煩是為什麼來的,這是你的情敵找上門來了。」

      不單是奇斯和朵拉,李鷺也莫名其妙。

      「那個狙擊手在業界也是知名人士,委托金每個人頭按百萬美元計算。可是他知道的也不多,委托一直是中介電話下單。Z好不容易找到了中介,從賬戶資金查到了委托金的來源。--射殺委托來自多維貢的杜洛斯家族。」

      「……」

      朵拉也知道一些李鷺和白蘭度的糾葛,大怒:「我們還沒去找他們麻煩,他們就找上門來,不想活了!」

      楊說:「總而言之,在李鷺有自保能力之前,還是韜光養晦比較好。」

      李鷺不以為意地說:「下次如果有多維貢的任務,派給我就是了。如果能破壞這個政治婚姻,兩大家族的結盟也就不攻自破。」

      楊臉色沉了下來,大有風雨欲來之勢。李鷺心裡打了個咯登,當即閉嘴不言。楊看了她許久,直讓李鷺覺得自己成了砧板上的田雞。她是不怕,她是膽大,但是正面挑戰楊的權威顯然是不理智的。

      「這一次我暫時不追究你大意負傷的過錯。」楊淡淡的說道,然後站了起來,取回了風衣,「針對杜洛斯的刺殺計劃勢在必行,不過也要等你恢復了再說。文森特已經被召回了,需要什麼武器隨時可以聯繫他。」

      說完,楊走了出去。
   
      會客時間即將結束,走廊裡冷冷清清。這裡因為有院長特許,他們可以不遵守門禁。出了醫院的旋轉門,冷風撲面而來。

      楊深深吸了一口氣。

      潘朵拉的指戰系統已經下達了指示,刺殺計劃勢在必行。時間是半年以後的夏季,地點是美國以南的多維貢區域……
   
      如果要破壞兩大販毒家族的結盟,只能在兩位嫡系繼承人成為正式夫婦之前。而最佳的突破時機,就是在婚禮之日。現在還沒有關於婚禮時間的確切信息,但潘朵拉的幕後元老已經計算出了大概的時間範圍。

      這一戰,也許會葬送潘朵拉這一期一共二十五名執行者。但是有什麼關係,他們或許不會生還,可是還會有下一批接繼。潘朵拉就是這樣的組織,多維貢不滅,潘朵拉不滅。
   
      至於他自己,如果能在生命結束前超越那個男人,那就再也沒有遺憾之事。憑自己的力量戰勝那個人,然後告訴他--即使你這麼努力地想要成就一番事業,甚至為此背叛了自己的妻子,最後也只能悲慘地被自己兒子殺死。

      「父親,我們很快就會見面……」

      楊拉緊風衣,目光掃過枯樹高枝上棲息的烏鴉。

      他們的生命是火,都是復仇之火。

      仇恨不滅,潘朵拉不滅。
   
      【第三部 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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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7 00:11:50 |只看該作者
最終卷   不滅之火潘朵拉

46【阿諾】
   
      阿基斯大屋的玻璃屋裡,白蘭度睜開了眼睛。淡淡的陽光灑落在落地玻璃外的大片薰衣草田裡,清聆的蟲鳴連綿不斷,迎接這個夏季的平淡早晨。

      他翻身而起,取過掛在床頭的睡衣披上,繫好了腰帶,推門走了出去。

      駐守在園子裡的保鏢遠遠見了他,低頭躬身迎接,一批在前面守衛,另幾個等他走過去之後才遠遠跟了過去。他們自動自覺地保持一定的距離,不讓自己的存在打破了安靜的氣氛。
   
      這裡是亞熱帶,適宜各種喜陽植物生長的地方,時間不知不覺到了初夏,正是多維貢收獲的季節。

      就在薰衣草田以外,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蔥綠田地,田地的邊沿,隱約能看見密叢的樹林邊線。田地裡,農夫們開始了這一天的「收獲」。他們安靜,並且井然有序。

      罌粟是一種美麗的植物,如果單獨種植,它們或許會顯得很單調,即使在花期,也只會開出四片花瓣。然而如果是不見天際的一大片,則會凝聚出積雨雲一般的壓迫感。

      不過現在是收獲季,花期早已過去,或青或綠的蒴果累累地結在花頭上,農夫們在田裡倒退著行進,那些長著蒴果的柱頭恰好到達他們肩膀的高度,不必彎腰就能用四連排的不鏽鋼刀片劃過蒴果,采集滴下的汁液。
   
      白蘭度在田裡慢慢地走,不時能看見幾個用彩色膠帶標記的成熟的果實。

      「伊利斯,這是做什麼?」白蘭度對不遠處一個農夫說。

      這些農人都是阿基斯家養的,就算平時不常有機會能和家族首領講話,可也認得白蘭度少爺。

      被叫住的農夫則是常常有幸與白蘭度說話的,作為農人們的頭子之一,他常常要向家族彙報一年的收成。他身材不是很高大,難得的是手臂靈活,其他人收割一個蒴果的時間足夠他收割三四個了,並且眼力很好,一下子就能判斷哪個蒴果能割,哪個蒴果還要再等等火候。

      伊利斯頭也不抬地繼續勞作,問:「少爺,您問的是什麼?」

      「那些彩色的膠帶標記。」

      「那些啊,那些是有潛力的蒴果,今年農場裡加了一些新的人手,不太會看,所以我就標記在那裡讓他們學習參考。」

      白蘭度茫然地看看左右,四處都是沉悶忙碌的人。今天好像也沒有什麼事情要處理了,研究室有人負責,瑪麗也不知道在忙碌什麼事情,現在還只是早上六點半,一天中最為無聊的時間段之一。

      「伊利斯,教我怎麼割罌粟吧。」

      伊利斯一愣,然後沒敢猶豫,把手中的刀片遞了過來。這是切割蒴果的專業工具,由四個平行的不鏽鋼鋼刀片組成。他在腰囊裡翻找了一會兒,取出另外一個備用刀--只不過材質是玻璃的--向白蘭度示範了起來。

      「少爺,您看,從上向下縱切,注意不能太深,太深會引起蒴果內部滴水,阻止種子的發育。而且蒴果如果壞了,第二次采集的效果就不好了,大大影響產量。」

      「理想深度是?」

      「一到一點五毫米。」伊利斯用玻璃刀片做了示範,「這些汁液就這麼留在蒴果上,過一兩天就會乾得像蜂蠟一樣。」

      白蘭度緊緊盯著,若有所思。伊利斯侍立在側,一言不發。

      渾濁的乳白色汁液像汗水一樣沁出,那種流速,就像是從手指尖的割口慢慢凝聚的血滴,彙聚然後流下。

      良久,白蘭度才抬起頭,這時候太陽已經很是刺眼,他半瞇了眼睛,突然把刀片塞進睡袍口袋,往山坡下走。
   
      白蘭度越走越快,完全不管那些保鏢們辛苦地追隨他的速度。再往前走,農夫們做的活計又有不同,那些蒴果頭一天已經被切割開,蒴果汁液被自然蒸發,變成了暗棕色的粘稠物質,農夫們正用鐵片把那些被命名為「生鴉片」的東西掛下來。

      就在罌粟田以外,是農夫們的農場。乳白色的罌粟汁被搜集回來,在這裡進行二次風乾和熬煮。

      白蘭度嘗過那些東西的味道,其實口感並不好,非常的苦澀。他不知道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對鴉片趨之若鶩,不過這與他無關,家族產業能夠壯大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穿過農場以外,被稀疏樹林擋住的迷彩色建築物終於顯露出來。這時候白蘭度已經氣喘吁吁。但是他的神情松了下來,好像看見了什麼心愛之物。

      這是他的父親傾畢生心血建立起的家族研究中心,分為四個區域,其中最為核心的A區和B區分別管理藥物合成和活體試驗。

      駐守在迷彩色建築物之外,是一個排的家族兵團。他們是精銳中的精銳,從小被施以嚴格的訓練,為了提高實戰能力還被派遣到世界上各個混亂的地區以雇傭軍的身份活躍在戰場上。

      他們都身著叢林迷彩或草原迷彩。看到白蘭度出現,恭敬地躬身迎接。

      一名隊長迎了上來,也鞠躬行禮:「白蘭度少爺。」
   
      因為長途行走,白蘭度臉頰上泛起了不正常的血氣,他撫摸著胸口,抬頭看看太陽,已經是高懸至頂。定了喘氣,白蘭度才說:「我進B區看看。」

      「是。」隊長忙接通了內部設施。
   
      走進沒有名稱的建築物,與外部的色彩偽裝不同,裡面是純白的一片。恆溫裝置發揮著強效的作用,白蘭度皮膚立刻起了一層疙瘩。他很熟悉這裡,在門廳附近的一個更衣室找到了專屬自己的衣櫃,更換上防護服。

      把睡袍放進衣櫃的時候,稍微猶豫,還是把割罌粟用的不鏽鋼刀片取了出來,放在防護服外側的口袋裡。
   
      B區。

      自動門阻擋在白蘭度面前,這扇合金鋼的液壓門據說可以媲美銀行金庫的保險門。白蘭度在一側的密碼輸入儀輸入了進門密鑰,驗證了虹膜,自動門發出滴答的響聲,然後終於打開。

      通過一個消毒回廊,終於進入了以人體試驗為核心的B區。這裡頂棚內高廣,保證了良好的通風。
   
      裡面的實驗員像是白蘭度的好友,根本不遵從什麼上下之別,見到他掛在胸前的名牌顯得很驚訝。

      白蘭度停在一個操作床邊,立刻就有人很驚詫地問:「啊,白蘭度,你今天怎麼有空來了?不是準備婚禮了嗎?」

      這裡的研究人員有一部分是從「外面」高薪酬買入回來的,還有一部分是家族成員,他們自幼被送到「外面」學習,參與各國最為尖端的藥品研究,然後回到家族為多維貢的事業效力。因為這相似的經歷,他們與白蘭度的隔閡甚少,與其說是上下關係,不如說是同行好友的關係。

      白蘭度對那個人說:「阿諾,我要看看阿諾。」

      研究人員放下手裡的針管,拿起消毒巾擦乾淨手套外部,拍拍白蘭度肩膀:「跟我來吧,每次一來就叫嚷著要看阿諾,究竟阿諾是你老婆還是杜洛斯家的大小姐是你老婆啊。」
   
      液壓門一層層打開,B區之內,也有小區域的分割,不同的授權只能進入不同的區域。研究員走在白蘭度旁邊,經過了第四層門之後,進入了一個十分特殊的研究室。

      空間裡不再是純白的顏色。而更像是一個生活空間--女孩子的生活空間。

      然後他們看到了「阿諾」。
   
      被命名為「元祖血液樣本」的試驗計劃,其核心就是一個叫做阿諾的少女。原本,她和其他同齡女孩沒有什麼差別,她是阿基斯家族農場上的家生子,負責用塑料紙包裹熟鴉片。今年她才剛滿十八歲,可是實驗讓她不再普通。

      「元祖血液樣本」試驗之初,研究組提出找到一個與血液樣本最近似的實驗體。白蘭度提供了數值,然後他們找到了數十個黃種人女性進行血樣融合。先是給她們注射了李鷺的血液,然後再讓她們接受Hell Drop的侵蝕。試驗結束,阿諾活了下來,並且保存了理智。她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完全融合李鷺血液的人。

      阿諾正坐在椅子上托腮觀察寵物籠裡的小白鼠,她留了及背的麻花辮,黃色的皮膚,黑色的瞳孔。白蘭度想起了學生時代的李鷺,不過李鷺不太願意把時間花在照顧試驗白鼠的身上,她寧願跑到大學圖書館度過每一個空閑的下午。
   
      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阿諾抬起了頭。

      「啊,白蘭度少爺!」她很開心地看到了其中一個穿著防護服的人,胸口掛的名牌上寫著白蘭度的名字。

      阿諾從高椅上跳了下來,撲到玻璃防護牆上。

      白蘭度已經開始動手解除身上的防護服。

      研究員對他的行為見怪不怪,但還是要表示不敢苟同:「就算你地位崇高,也不要明目張膽地違反實驗區的規定好不好?」

      「規定?什麼規定?」一邊問,白蘭度一邊已經完全脫下了高分子材料防護服裝。

      「明知故問,說了也晚了,反正你都脫了。」研究員把他脫下來的衣服撿起來掛到一旁,自己卻還不舍得把厚重的衣服脫掉,不過也懶得管了,自己出門去不再當電燈泡。
   
      B區收容的或是基因操作產物或是藥物控制產物,或許會產生惡性突變,出現針對普通人的傳染病源,所以進入B區者都要穿著防護服。可是白蘭度一旦進入這裡,卻習慣把衣服脫了。

      這也是阿諾為什麼會如此喜愛白蘭度的原因。自從被征入B區接受試驗之後,很多人死了,很多人瘋了,只有她還健健康康地活著,可是生活不再一樣,她與朋友們遠離,生命裡來來去去的只有穿著白色或黃色防護服的冰冷的實驗員。只有白蘭度,願意這樣無距離地接觸她。

      阿諾才十八歲,正是風華年齡,在還對愛情存在幻想的時候,生命的視野裡便只剩下白蘭度這個真實的面孔。白蘭度少爺是多維貢的強者,是阿基斯家族的驕傲,他在制藥方面的造詣無人能比,種種認知讓阿諾越發淪陷,她天真地認為白蘭度是屬於她自己的,她願意為白蘭度付出一切。

      「白蘭度少爺,你今天給我帶來什麼了?」阿諾興高采烈地敲打著玻璃,聲音從通風孔裡傳出來。那是厚度達到三十公分的防彈玻璃,在她的敲擊下卻搖搖欲碎。

      白蘭度做了個安靜的手勢,他把手指放在嘴邊,輕輕地「噓!」了一聲,阿諾便停住了動作,她連忙點頭,露出了不好意思的微笑。長長的兩條麻花辮子晃動著,看起來很是可愛。
   
      白蘭度在一邊的保險門輸入了密碼。十秒倒計時後,門被打開了,阿諾從玻璃觀察室裡蹦了出來,一下子撲到了白蘭度身上:「白蘭度少爺,你今天給我帶來什麼了?」

      白蘭度微微地笑,阿諾比他小了十幾歲,他滿足地抱著懷裡的女孩,一隻手從她腋下托著,一隻手撫摸她的後腦勺,就像最最溫柔的情人。

      「白蘭度少爺,你今天給我帶來什麼了?」阿諾鍥而不舍地問。

      白蘭度托著她,轉到掛衣服的地方,從防護服口袋裡拿出了刀片。

      阿諾略顯失望,並不是什麼好玩的東西,這刀片她見多了。想想又開心了起來,畢竟是白蘭度少爺送給她的啊,天下刀片這麼多,但又有誰的刀片是少爺送的呢?

      她一把拿過刀片高興地親了一口,對著白蘭度晃了晃,說:「割鴉片的刀子啊,我都半年沒見過了呢!」

      「阿諾今天乖不乖?」

      「阿諾每天都乖!」

      白蘭度很開心,他和阿諾在一起都覺得很開心,眼睛一抬,看到了阿諾前幾天開始養的小寵物。

      阿諾對氣氛的變化很敏感,疑惑地問:「少爺?」

      「阿諾喜歡我嗎?」

      「喜歡,最喜歡了!現在天天能夠見到少爺,簡直像做夢一樣。」

      白蘭度又問:「為了我,什麼事情也願意做嗎?」

      「這是當然了,上次我殺了十五個『失敗品』,這次少爺要我殺幾個?」

      「那去殺了那個--」白蘭度伸出手指,指向觀察室裡的小白鼠,那是阿諾這幾天最喜愛的事物。

      阿諾略猶豫了半秒,那畢竟是陪伴她好幾天的可愛的小東西,但是馬上就決定了,跳出白蘭度的懷裡,問:「少爺想要阿諾怎麼殺?」

      「一刀刀,割死。」

      整個過程,阿諾都一絲不苟地執行。那隻白鼠扭曲地逃避著傷害,但是阿諾的手指不輕不重地禁錮了它,根本沒有逃離的餘地,它只能吱吱地慘叫,然後氣弱,然後無聲。

      白蘭度靜靜地看著阿諾專注的神情,她拿著刀片的樣子。過程持續了三十五分鐘,白鼠被凌遲成了幾百片薄薄的肉片。

      阿諾把刀片放進洗手池裡浸泡,洗乾淨了手才蹦蹦跳跳地出來,撲進白蘭度懷裡,抬起頭仰視她的少爺,問:「阿諾做得好不好?」

      白蘭度寵愛地揉她的頭頂,問:「阿諾不喜歡小白鼠嗎?」

      「喜歡啊。」

      「為什麼又忍心殺了它?」

      「因為少爺要我殺啊,阿諾最喜歡少爺了,其他什麼的都不重要。」

      「你真聽話,以後要一直聽話。」

      「只要少爺對我好,我就一直聽話!」阿諾說,停了一下又說,「就算你不對我好,只要不是太壞,我也一直聽你的話。」

      白蘭度似乎迷醉了,他低下頭,親吻了阿諾的頭頂,更緊地摟抱了她,一下一下地撫摸她的後背,叫著一個名字。

      阿諾覺得很幸福,白蘭度少爺的聲音真好聽,一聲聲低低地叫著她的名字,很溫柔的樣子。可惜的就是白蘭度少爺讀音不太標準,也許是不熟悉她的母語的原因吧,總是把「諾」讀錯成「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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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7 00:12:05 |只看該作者
47【陳腐的活體試驗品】
   
      洛杉磯機場。

      半年沒有回來,李鷺也沒有太多的感觸,直接到行李領取處等到了自己的行李箱就往機場外走。出了機場,就上了一輛往市中心的巴士。時間已經是深夜,坐車的人不是很多,她在靠街邊窗口的一張椅子上坐下,掏出一瓶指甲油把十根手指都仔細塗好了,才開始閉目養神。

      下一個站點上來了一個人,走到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下,往她手裡塞了一個東西。過了不久那人就下車去了。李鷺默默把手裡拿到的槍支和彈夾收好,才跟著下了站。洛杉磯雖然不禁止槍支買賣,但是有時候還是需要來歷不明的槍支才方便辦事。

      就在今天下午,她接到Z打過來的電話,通知她已經找到首批量產型地獄淚HD的買主。任務的目的是回收並銷毀地獄淚HD,避免流入市場。

      李鷺本來並不想接受這個任務,畢竟半年時間還不足以養好手傷,但是聽到任務目標後又改變了主意,因為首批地獄淚HD的買主是洛杉磯的JK黨。這是類似於黑手黨的組織,但是成員更豐富,以南墨西哥人為主。如果僅僅是這樣,也不會引起李鷺的興趣,Z免費提供的參考信息徹底挑起了李鷺的殺機--JK黨的幕後是多維貢的杜洛斯家族。

      該死的杜洛斯,如果不是那個倒霉的愛好水晶的大小姐,她也不會鬱卒地被奇斯那個倒霉小子圈養在家,更不會天天要被迫吃下至少半斤的豬蹄。

      好吧,這個JK黨的暗殺業也給奇斯的S.Q.公司帶來了不少麻煩,害得他時不時都要往洛杉磯跑支援,這姑且也算一個原因。

      沒有多做考慮,李鷺很快選擇撬開門鎖潛了出去,卡爾已經站在大門外,拿著當天的機票等待她……Z和卡爾絕對是資本家奴隸主,沒見過逼人出工還這麼積極下力氣的。
   
      李鷺原來在洛杉磯開設的診所已經被盤了出去,她於是只好先在一個小酒店下榻。手機這時候突然響了,李鷺拿過來一看,是奇斯的電話。按道理來說,出任務不應該隨意接電話的,潘朵拉自己人就算了,其他人的電話並不牢靠,誰知道電話信號是否被追蹤呢。她猶豫片刻,眼前似乎閃爍著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最後嘆了一口氣,還是接聽了。

      「喂?」

      電話對面立刻響起奇斯如釋重負的聲音:「李鷺,你在哪裡啊?」

      「現在在洛杉磯。」

      好大一段停頓後,奇斯才說:「你回去了啊,怎麼都不提前告訴我。」奇斯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表情豐富,李鷺好像看到他一臉沮喪的樣子,心想莫非這個笨蛋沒有看到留言?

      因為臨時決定接受任務,奇斯的手機又打不通,李鷺才在字條上留言。心想奇斯回到家肯定是要睡覺的,於是就把字條放在床頭櫃上了。

      「你現在在哪裡?」

      「家裡。」奇斯回答,語氣弱弱的,好像沒從打擊裡恢復過來。

      「我知道你在家裡,你在家裡的哪個地方?」

      「廚房。」

      「我知道了,我下次留字條的話會貼在廚房裡……你說冰箱門上怎麼樣?」

      「……你留字條了?」

      「在床頭櫃上。」

      聽說李鷺不是不告而別,奇斯立刻恢復了精神:「是嗎,我去看看。」

      「我直接說給你聽好了,這次回洛杉磯是為了『收拾』一些東西,最遲後天回去。」

      「收拾東西?要我幫忙麼?」

      「不必,很簡單的小玩意。對了,今天你買了什麼菜?」

      「豬蹄,雞爪,鴨掌……」

      李鷺停下了整備手槍的動作,但是殺氣已經不自覺溢出:「奇斯,我鄭重告訴你,如果不想分居,最好給我停止這樣的菜譜。」

      「可是你的手還沒好全。師傅跟我說,吃哪補哪。」

      「我們是豬嗎,是雞嗎,是鴨嗎?算我求你了,就做一盤豬大腸吧,要醋溜的。」

      「可是師傅跟我說,豬大腸吃多了膽固醇會高。」

      「我知道了,我會盡量把你尊敬的師傅找到的,到時候你就和他同居去吧。」為了吃一盤豬大腸,居然以同居分居為威脅,李鷺深刻的感覺到人生的無奈。或者也可以說是「民以食為天」。

      討論的最後,以奇斯的妥協告終。

      【奇斯:%>_<%】

      【李鷺:\(^o^)/~】
   
      *** ***

      李鷺坐在床邊,撫摸自己的左手。現在感覺還不太利落,但是相信再過不久就能夠好全了,否則卡爾也不會如此積極把她趕出來活動活動。

      身體裡的血液在沸騰,大概是因為又要接觸到那種至今讓她渾身發寒的毒劑。當日,就在這個城市,被白蘭度瞬間毀壞的生活……地獄淚HD,改變了她命運的一種藥劑。

      洛杉磯的夜生活正在如火如荼。李鷺確認了一下自己的狀態,關閉了手機丟在枕頭下。左手仍然有些微的不適,畢竟是用軟骨組織代替了下截指骨,但是還好,卡爾說指骨鈣化的速度很快,再不久就能正常用力了。

      指上的指甲油已經全乾了,在皮膚紋理上形成了薄膜。她等下要做的事情不能讓警察局記錄在案,雖然Z神通廣大,但也不能每次都麻煩她與安全部門網絡系統的一干宵小作鬥爭不是?指紋之所以能夠檢測得出來,是因為手指上的分泌物、汗液留在了物體上,如果僅僅簡單的任務,指甲油膜足以遮蔽汗液的溢出。為了謹慎起見,她又在手上套了肉色的塑膠套。

      她慢慢抽出行李箱的拉杆,旋出一柄兩尺長的強化陶瓷刀。由於材質特殊,又緊緊嵌在行李箱拉杆裡,機場安檢也不能看出其中蹊蹺。

      手機的鬧鈴響起,已經是23時。李鷺閉了眼睛,狠狠吐了一口氣出來--是時候行動了。

      一個小時後,她到了小東京街區一處廢棄的樓房外面。
   
      李鷺抬頭看著那一棟像是火災遺跡的建築物,半邊被熏得焦黑,另外半邊是黃色的牆皮,沿著每層樓外那長長的走廊,靠裡的門扇破舊凌亂,玻璃窗口也被砸碎殆盡。

      這裡黑燈瞎火,顯得格外陰森。又是一次單獨的行動,她心裡並不害怕,仿佛恐懼之心從數年前那個雨日就已經被完全抽離。
   
      「誰在那裡!」驀地,一個兇狠的聲音從旁側一個垃圾堆裡發出。

      遇到外人闖入警戒區域的情況,李鷺是二話不說就直接讓對方喪失戰鬥力的,而不會傻乎乎喊一聲「你在幹什麼」。這個崗哨真是外行中的外行,或者因為看見李鷺是個女人,就沒有起戒備心?

      李鷺不再猶豫,猛然躍起。

      垃圾堆裡的崗哨一驚,只略微辨認得出人影忽然不見,才來得及按下警鈴,喉嚨上就傳來空氣灌入的痛感,頓時鮮血噴湧沒了生氣。
   
      李鷺一甩利刃,轉身衝入那棟廢樓。

      裡面的人已經察覺有外人入侵,急匆匆從各個窩點裡出來,手持安裝了消音筒的槍械,對著李鷺就是一頓狂掃。

      可惜那些手槍類的射速就不是很快,被消音器那麼一阻就更慢了,至少在李鷺看來就是這樣。她左衝右突,避過一連串槍彈,早已接近第一個敵人,反手一刀就要了對方的性命。

      這一連串的動作在她而言輕而易舉,仿如吃飯呼吸般簡單,而在那些守禦者的眼裡,幾乎只剩下一道殘影。
   
      「警告,警告,基地外圍B區發現侵入跡像。」

      「目標移動速度過快,無法攔阻!」

      「傷亡……」

      通訊頻道裡一片混亂。

      建築物的地下,與外圍完全不同,是極具戰略功能的金屬框架地下結構。負六層的指揮控制中心裡,白蘭度下屬傭兵團的洛南德少校被監控器裡的混亂吸引了視線。

      JK黨的這個基地主要是由多維貢杜洛斯家族出資支持的,眼看著杜洛斯大小姐即將與白蘭度步入婚禮殿堂,身為白蘭度手下得力狙擊手的他也來到這裡,目的就是為了推廣HELL DROP的銷售渠道,順便收集一些活體試驗的數據。

      屏幕裡所顯示的景像讓他無法轉移,看到杜洛斯的人不斷倒下,對方猶如砍瓜切菜一般收割著己方的生命,但凡阻擋在那個入侵者面前的,瞬間就失去了再戰的能力。

      洛南德少校出身於海軍陸戰隊,算是實戰派的精英,在白蘭度手下傭兵團裡也是數一數二的狠角色,看到這樣的屠殺場景也覺得手指有些發軟。而站在他旁邊的基地負責人--一個又禿又白的胖子--雙腿都在打抖。

      「怎麼突然會出現這樣的人?怎麼辦?難道是實驗工廠的活體逃出去了嗎?」胖子哆嗦地說。

      「不可能是實驗工廠的活體外流,這個人……與那些活體都不一樣。」洛南斯少校沉吟片刻,立即就做了決斷,「來者不善,把入侵者引進實驗工廠。操作師,關門,放活體。」
   
      *** ***

      與此同時,Z正在自己老窩裡上演一場黑客攻堅戰。幾個月不在人前出現,Z倒是學會把自己打理乾淨了,至少楊經過她身邊不必再特意捂著鼻子走路,也不必每隔三日就對寢具進行一次消毒。

      凌亂的代碼不斷閃過,這些在其他人看來無意義的字符看在Z的眼中,卻是一條條重要的指令。

      多維貢地區的確有錢有閑,居然請得到與她幾乎不相上下的「發現者」,這回再想侵犯多維貢的系統就不那麼容易了。Z咬咬牙,扶了一下防輻射眼鏡,大喝一聲:「孽障,看我不滅了你!」

      楊正在Z老巢的特制廚房煮咖啡,聽到Z又發瘋,不禁搖頭嘆息。這樣的女人,除了潘朵拉的難兄難弟們,還有誰敢招惹她。

      時鐘敲響二十四下,眼看著午夜了,Z還是不肯罷休,嘴裡念念有詞:「孽障,今天不閹了你的命根子,老娘就跟你睡!」

      楊聽得這驚世駭俗的語言,腳下一軟,差點把咖啡灑在地上。

      他才想告誡一下Z要稍微注意自己所剩無幾的人品,那亂七八糟的女人突然站了起來,說是站起來還不足以形容其動作的突發性。

      「糟糕了……」Z緊緊盯著旁邊的筆記本電腦。她剛才使用了三臺聯機,經過濾過裝置,信號到了筆記本上自動進行演示破解,不必擔心外網追蹤。聽到她這麼說,楊心裡一緊,立即就聯想到正在出任務的李鷺。

      「糟糕了……出問題了……」Z訥訥地說,「我們得趕快把李鷺叫回來。出問題了!」

      楊端著咖啡,等待她的下文,Z卻失了常態,左右翻找李鷺行動電話的代碼,桌子上被她弄得亂得很,一時間理不出頭緒,根本找不到。

      「發生什麼事?」

      「這個,」Z騰出一隻手指向電腦屏幕,楊繞過去看,上面正播放一段視頻,粗如手臂的鐵欄裡關著兩個男人,地上七零八落地躺了十幾具動物屍體。他們正在瘋狂地鬥毆,用他們能拿到的任何武器。

      「眼熟嗎?」Z問。

      楊越看臉色越不好--他們用的哪裡是武器,而是動物的肢體!獅子堅硬的腿骨、猩猩堅硬的臂骨在他們手裡如同乾柴,輕輕一下就能拗斷。

      「李鷺身上那個是HELL DROP的原始試驗藥劑,據說其他人身上用了則必死無疑。」Z說,「HELL DROP量產版適合大眾吸食,成癮性高。現在你看到的這個是改良版的效果,效果穩定的肉體強化劑,致死率低,但是人會失去理智。」

      「這個我知道。」

      「李鷺這次的任務是從JK黨手裡銷毀地獄淚毒品,問題是,那裡不單純是JK的毒品中轉基地,還是一個藥品試驗工廠。這個圖像是從多維貢扒下來的,拍攝場景就是在JK黨的洛杉磯基地。像這樣的『活體』,從飼料購入情況看,那裡只是有五隻。」

      楊聽到這裡,咖啡早已被放回桌上。他快步走到電話旁,立即就撥通了李鷺的行動電話。

      「你瘋了,行動裡要用特殊頻段。」

      「這個先別管了,要她先撤回來再說。她再厲害,也沒辦法一下子對付五個。」

      但是事實讓他們心臟再度緊縮,李鷺的行動電話無法接通。
   
      *** ***
   
      這裡和Z所給的建築構造圖並不一樣。Z的信息居然出了錯誤?這是幾乎不可能的事,Z在網絡解碼方面是爐火純青的造詣,除非這個基地太特殊,對方連存檔資料都做了偽裝。

      危險近在眉睫,眼前的黑暗大概隱藏著未知的恐怖,明知道在這時候應該轉身就走,可是那流動著的陳腐的氣息引領著她一路向前。

      腦袋裡亂糟糟的,電花般閃爍著各種各樣的場景。白蘭度淡漠的臉、瑪麗冷笑的臉,陰雨天氣冰冷的路面,臉頰緊貼著泥濘的不適,最後這些畫面終止於脖子上傳來的刺痛,眼前頓時昏暗,感覺停滯於那激辣的藥液注入血管……李鷺停下了腳步,以這種狀態應戰,顯然是自己找死。她把陶瓷刀插回腰帶,雙手持著槍械,背靠在泥灰斑駁的牆壁上深深地呼吸。

      如果是普通人,在行動中一般不會突然出現那麼多幻想。可是自從那件事以來,李鷺時不時會為突然蹦出來的記憶而困擾,原始藥劑對大腦的侵害是顯然存在的,有時候,李鷺的自控力顯得不是那麼強,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來集中精神。不過,還好,還能夠控制。

      那些畫面逐漸消失,突然之間,不知怎麼就想起了奇斯,亮晶晶的綠色的眼睛閃爍著,心虛地問她:「今天還吃豬蹄成嗎?」這是發生在她出來之前兩天的事情,當時為了吃什麼發生了好一頓爭吵,最後決定用50米手槍射擊來定勝負。手槍射擊不是李鷺的強項,結果是奇斯贏了。啊啊,早知如此,就應該用步槍臥射定勝負!對,下次再產生衝突,就用這個!

      李鷺回過神,無語失笑,牆壁因為陳舊而顯得潮濕冰涼,那些充滿陳腐氣息的回憶也漸漸被壓制下去。而奇斯……總歸還是讓她不知道該如何對待才好。她還有這個資格嗎?還有這個能力嗎?接受一個人的愛慕對普通人而言是多麼平常的一件事,可是像她這樣,已經不正常了的人,可以過上普通人的生活嗎?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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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發表於 2017-3-7 00:12:18 |只看該作者
48【同類?異類?不靠譜!】

      可以預見這個建築內部藏了什麼,也許是一堆活體試驗品,注射了改良型HELL DROP而喪失理智的殺人機器。

      在此之前,朵拉給她看過一些錄像,那是五角大樓三A級別的資料,她看到了發生在兩年前多維貢裡的那場混亂。沒有理智的肉塊衝出了實驗工廠,然後是瘋狂的屠殺,徒手撕裂它們能夠見到的任何生物的肉體。在那樣的東西面前,她的力量並不占很大優勢。

      在雜亂的磚石間隙,終於出現了一角不甚起眼的金屬門。李鷺鑽行過去,發現是一部電梯。左右看看,雖然有幾個岔路口,但真正能夠通往下面的大概只有這裡。密碼鎖就在旁邊,但是她不知道密碼。不過沒關係,「普通人」打不開的液壓門,她可以打開。
   
      *** ***
   
      今天放假,S.Q.給了連續兩個周的時間讓奇斯好好休息,作為前幾周往返於紐約州和加利福尼亞州支援工作的補償。好不容易得到大假,奇斯決定把精力投入到家庭改造的事業中去。兩人位的地下靶場即將完工--說白了,就是用地下車庫改造的,也多虧這棟別墅足夠巨大。

      設計師也足夠別出心裁,別墅地下建車庫,這是多麼沒有常識的設計,普通而言,別墅車庫不是應該在地上留一個車位就足夠了麼。不過奇斯和李鷺貌似也不是具有常識的人。

      目前,只要再裝飾上吸音材料就一切OK,以後和李鷺決勝負可以用荷槍實彈了,前兩次還要在手槍安上消音裝置,著實不爽。

      地下靶場四面都是柱子,空間顯得很大很空曠。建築垃圾堆滿了一角。奇斯同志一邊哼著小二郎的調子,一邊興致勃勃地坐在腳手架上往牆壁抹泥灰。不就是裝個吸音壁嘛,自己來就行。
   
      手機突然響了,奇斯皺了眉頭,是誰在他逍遙大假第一天就來打擾?他還想在李鷺回來前把吸音壁弄好,可不能浪費時間。他非常想看到李鷺因為不能參與地下靶場最後改裝而懊惱十足的吃癟表情。

      從腳手架上下來,奇斯來到那堆建築垃圾前,拎起西裝外套,掏出行動電話,按下接聽鍵。

      「你好,請問找誰?」

      「奇斯嗎?奇斯.威廉姆斯先生?」那邊是一個比較陌生的聲音,是個女人。

      「是我,請問你是誰?」

      「你能聯繫到李鷺嗎?」對方急匆匆地問。

      奇斯感覺到蹊蹺,基本上來說,只要不是面對李鷺,他的IQ水平肯定能超130,直覺指數五星級。應該是潘朵拉的人,這個聲音他聽過,又不是很熟悉,所以肯定不是朵拉,應該是Z。不過他還是要確認一下:「你是誰?」

      「Z。」

      「如果你是Z,就應該知道李鷺的聯繫方法。」

      Z立即說了一串行動電話的號碼,然後又說:「我們試過了,但是聯繫不上。所以想問你有沒有其他可以聯繫上她的方式?」

      「你想說什麼?」

      「她現在進行的任務很危險,前期情報有誤,我們要求她取消行動。」

      奇斯呼吸幾乎停止,他是幹這行的,也是懂行的。情報工作對於行動組織是那麼重要,以至於如果情報出現了偏差,往往會害得自己人白白成了炮灰。差之毫釐失之千里,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你們沒有給她配步話機嗎?」

      「她在潘朵拉屬於特殊個例,不喜歡隨身攜帶我們也沒辦法。」

      「為什麼沒有人和她一起行動?」

      「……你以為潘朵拉是S.Q.嗎?我們只有25人。算了,既然你不知道,我們自己想辦法。楊等下會去現場。」

      「告訴我在什麼位置?」

      「洛杉磯……你要去?」

      「告訴我!」奇斯差點吼了出來。

      Z被驚得愣了神,兩秒後才立即報出了一個坐標,然後說:「現在告訴你更新的資料,這是一個偽裝成街頭混混基地的活體實驗工廠,地下建築共六層。我等下把詳細建築圖發送到你的手機上。」

      奇斯不悅地說:「但願這次沒再弄錯。」

      「再弄錯我就直接回家抱孩子去。」

      楊已經全副武裝,準備出門。他新家外的草坪上空傳來轟隆隆的螺旋槳聲響,一架軍用山貓正準備下落。楊聽到Z這麼說,不由咋舌:「回家抱孩子?這可真是一個惡毒的詛咒,虧你想得出來。」

      「滾,別浪費時間了。」

      「嗯。」楊沉聲點頭,拉開大門出去。他希望這次不是真的出了什麼問題,至少在他趕去之前不要出大問題。
   
      *** ***
   
      站在監控器前面的洛南德少校和胖子顯然已經傻了--這是什麼戰鬥!
   
      李鷺面對的是兩個活體,雖說是活體,但由於神志不清,所以具有更大的戰鬥力,如果放到戰爭中,肯定是無差別殺人的機器。

      她的心情變得很不好,噩夢成為了現實,用藥物就能夠改造人類的身體承受極限,用藥物就能讓人陷入瘋狂的地獄,白蘭度真的狠得下心。白蘭度,果真是她的敵人!
   
      她在給了兩個活體一拳一腳的同時,身上也挨了兩個拳頭。其中一拳勉強用手肘擋下了,另外一拳還是在臉上。活體的力氣很大,臉頰立即腫了。她吐了一口血沫,用手背抹了一把臉。

      兩個活體不屈不撓地撲了上來,它們擁有強大的肉體。在進行活體試驗時,工廠選擇的本來就是強壯的黑人男性,所以在變成了瘋狂的肉塊之後,它們比李鷺具有更優越的先天優勢。它們具有更強大的爆發力,肌肉的承受度也更強。

      普通人的眼睛幾乎不能捕捉到它們行動的軌跡。不過李鷺不是普通人。也有辦法,對方快,她也能夠快。她半屈身,猛地躍起。在跳到半空的時候,確認到那兩只出現在自己原先站立的地方,李鷺探下手,半空中發射了兩槍。
   
      洛南德少校皺了眉,對胖子說:「把其他三隻也放出來吧。」

      「太危險了,可控性太差,戰鬥結束後怎麼回收?」胖子說。

      「回收?不必回收,直接用手雷處理掉。」
   
      李鷺歪了歪頭,她聽到兩個活體背後的走道深處,傳來低沉的金屬拖曳聲。

      這回好像難辦了,要趕緊解決這兩隻。剛才射出的彈頭沒有多大用處,手槍彈頭的威力不大,畢竟是以亞音速射出槍管,很容易就被對方異化了的肌肉卡住。不但沒有造成致命傷害,它們還像吃了興奮劑一般地暴走起來。

      在這種身高足有兩米的龐然大物面前,李鷺就像個侏儒--但可不是普通意義上的侏儒。
   
      既然手槍無法造成致命傷害……李鷺晃了一下,在兩個活體不能確定她想要攻擊哪裡時,轉身就跑。

      即使是沒有了智慧的活體,也顯得愣神。李鷺一遭遇上它們就衝上了一頓暴打,它們也以為李鷺和它們是同類,只會前進不會後退,哪知道打著打著居然轉身就跑?哪有這麼不靠譜的同類?

      嗷嗷一陣長吼,兩個活體憤怒地捶胸,繼而奮力追了上去。
   
      長長的地下通道都是白得發藍的光管,把人照得慘藍。只幾秒的時間,大約百米的地下通道已到盡頭,李鷺正準備轉彎,身後突然響起風聲,比風聲更引起她注意的是突發的警兆,身體瞬間察覺危險,俯身閃避。一截尖利的鐵管擦著頭頂飛了過去。

      李鷺伸手一勾,在空中將那截鐵管抄了下來,手臂肌肉緊繃,可見活體的力量至少在她之上。

      力量大並不代表會獲勝。她瞬間轉身面對衝來的兩個活體。

      那兩家伙對突如其來的變化反應不及,硬生生剎住車停住腳,與李鷺面面相覷。在它們被破壞到可憐地步的思維裡,面前這個東西很難搞,聞著身上那種氣息明明是同類的,可是見了面一聲不吭就衝上來掄拳就打,打就打吧,打不過還會逃,一點也不像同類。可是現在這分不清究竟是哪個陣營的難搞家伙又停下來了,露出了類似友好的肢體動作。

      李鷺還真沒預料到這兩活體還會停下,她原本想殺個回馬槍。看樣子,不能力敵還能智取。她臉上露出友好的微笑。

      兩家伙徹底被搞糊塗了,那難搞家伙面孔抽筋了嗎,怎麼學習起異類的招呼方式了?真正的我們同類之間的招呼應該是這樣的--它們舉起雙手,左右錯落地擂在自己膨脹渾圓的胸肌上,頓時咚咚有聲。
   
      那倆活體傻,不等於李鷺傻,她抄起鐵管,兩步衝到其中一個活體面前,在它做出防備動作前躍在半空之中。

      倆活體再度傻眼,待要攻擊已然失去先手優勢。

      在空中飛舞的感覺如此舒暢,李鷺就像是天生足不沾地的種族,眼前的畫面從地面轉換成長長的走廊景像,然後迅速旋轉到近在眼前的天頂和光管,她在半空中自由變換姿勢,在最高點墜落的時候,變成了頭下腳上的落體動作。而在最下方的,是雙手合持的尖銳鐵管。雙腳正能接觸到天頂,她用力蹬了上去,加速向其中一個活體的俯衝之勢。
   
      洛南德少校看得渾身冷汗,那哪裡是人,那動作就像狡猾的隼,瞄準了獵物就直撲而下的空中制霸者。

      他想到一個可能性。

      其實在以前,尤其是發生在多維貢的活體暴亂,注射過原版HELL DROP的活體都不具有任何智慧。而這個基地的五個活體實驗品都具有稍高於猿猴的智商,是因為注射了少量的「元祖血液樣本」。

      這個女人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元祖」?他努力調控監視器,力圖看清李鷺的真面目,可是他發覺,不論如何追蹤,那個入侵者始終保持著不被監視器看清的近零度角。那個人能夠在戰鬥中注意到所有的攝像鏡頭,包括隱藏式的!

      「要打電話,電話……是了,要聯繫多維貢,告訴白蘭度少爺……」洛南德喃喃地說。
   
      李鷺俯衝下去,鐵管從活體張大的嘴巴裡插入。立時,鐵管深深嵌入它身體,由上至下地貫穿了它……   
   
      *** ***
     
      將近清晨的時候,奇斯按照楊所給的地址來到了JK黨的據點。山貓軍用機的轟鳴驚醒了附近居民。奇斯不管這些,在直升機懸浮在半空的時候,他單手操控滑繩,迅速降落到這片廢墟上。廢墟上有不少活動的人影,直升機懸浮時也是最危險的時候,但是奇斯有把握自己不會被彈頭射中。即使在半空裡,他也能掌握下行變頻的速度。何況子彈擦過空氣,在黑夜裡會形成明亮的軌跡,更是方便閃躲。

      警察好像都受到了特別指示,直到現在還沒有個毛出來查看一下發生了什麼事,他們或許以為是黑幫間的火拼,樂得漁翁得利。
   
      一接觸地面,奇斯立即找到一面斷牆作為掩體。最新的情報圖在奇斯腦海裡瀏覽一遍。好,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他瞄著了入口的方向就要往裡去,可是接下來注意到的情景讓他發了傻。

      在黑暗裡,在殘磚斷瓦之間,那些默默移動的並不是荷槍實彈的敵人,他們都身穿黑色的作訓服、厚重的防彈衣,一聲不吭,訓練有素……在抬屍體。
   
      這是怎麼回事?敵人在打掃戰場嗎?奇斯半驚訝地觀察,但是邏輯上說不通,如果是敵人,那麼看到他從直升機上下來,肯定都是要進入警戒狀態啊。

      接下來聽到的聲音徹底解除了疑惑。
   
      說實在,晚上真的很安靜,安靜到落針可聞。於是楊和李鷺的說話讓奇斯聽得格外清楚。

      楊說:「你給我差不多一點,行動要帶步話機。」

      「知道了。」李鷺的聲音蔫蔫的,不知道是受了傷還是因為被批評。
   
      奇斯順著聲音看去,看到在廢樓的一角,李鷺坐在一塊半人高的斷磚上,楊站在她面前。天色太暗,看不到什麼表情。

      「看什麼,過來吧。」楊早就知道是奇斯過來,他朝奇斯這邊看了一眼,沒好氣地說。
   
      奇斯覺得有點雲裡霧裡,來之前聽Z形容得這麼緊張,還以為李鷺會弄得怎麼五勞七傷的,結果呢,她還是好好的。還有什麼事情比這件更讓人快樂嗎?奇斯從斷牆後出來,用衣袖用力抹臉上的油彩,但顯然是沒那麼容易就抹得掉的,不過不管了,他三步並作一步,很快地就跑到李鷺面前。

      楊嘆了口氣,自動讓出位置。

      「李鷺,你怎麼突然就跑出來了呢?跑出來就算了,怎麼還到處打打殺殺的?」奇斯問,一邊扯起李鷺的左右手,檢查她是否完好無損。

      李鷺像個布娃娃一樣任由他看,臉上還是黑線:「打打殺殺什麼打打殺殺,不要用這麼俗氣的詞彙來概括我們的職業好不好,況且,你不也是整天打打殺殺的嗎,看你……」李鷺停頓了一下,緊接著就驚叫:「這是什麼!『千分之一』版本的M14突擊步槍……噢,天,不要告訴我,你腿套上插著的是史威克調試過的短銃,這麼多好東西怎麼都不讓我知道?」

      楊捂額:「他是怕你知道有這些好東西,就會忍不住拿去打打殺殺。」

      「我像這麼暴力的人嗎?」

      楊:……   

      倒是奇斯不解道:「史威克調試過的槍有那麼神奇嗎?」

      「當然!史威克可是文森特的老師!只是因為作品很少,所以在市面上不出名。」楊和李鷺一起說道。當日在紐約S.Q.分部,艾瑞聽到埃里斯用的槍是文森特改裝過的,當場就兩眼放綠光。

      奇斯摸了摸後腦勺,不解地說:「可是他是我師傅,其實就是個色老頭。」

      李鷺:……
   
      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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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7 00:12:30 |只看該作者
49【元祖,阿諾,奇斯】
   
      戰場清理進行得很快,不多會兒功夫,屍體已經清理殆盡,足見潘朵拉後勤保障組的辦事效率。

      楊和奇斯參觀了戰場,一路下到實驗工廠。值得一提的就是那三隻行為舉止頗有大猩猩遺風的人類,不過李鷺把他們叫做「活體」,並且十分嗤之以鼻。楊在Z截獲的視頻裡看到過其中的兩隻,就是它們兩個拿著動物骨骼亂砍亂殺,沒有一點理智與戰鬥的美感,總而言之,不是楊這條路上的。但是戰鬥的結果卻如此出人意料,本來他和Z都以為李鷺要吃一次大虧。至於奇斯,看到那三隻被關在籠子裡嗷嗷直叫的活體還沒有什麼反應,畢竟沒有對比的話,普通人也不會注意到它們已經變異了的現實。可是當他看到潘朵拉善後組人員清理出來的另外兩具曾經算是活體的屍體之後,臉上就變了顏色,那兩隻身上多處穿透傷,可見戰鬥之激烈。大致看完,一行人往地上回去。

      奇斯小心翼翼地落後兩步,從李鷺背後偷偷觀察她是否有不妥之處。哪知道才觀察了兩秒,李鷺就回過頭來問他:「你做什麼?」

      「也許是落在後面撿錢呢。」楊說了個冷笑話,他說笑話的功力比起他操控金屬絲的能力正正是成反比。

      奇斯見自己是無法「偷偷」觀察了,可是要直接問又怕李鷺覺得自己婆婆媽媽,進退兩難。

      李鷺也不知道他究竟想什麼,不過對於奇斯異於常人的思考回路已經習慣了,看他還在後方呆站著不過來,只好做了一個明確地表示,轉過身向他伸出一隻手,等他自己過來。

      奇斯「啊」了一聲,終於回過神來了,他趕緊兩步上前握了上去。這動作很自然,走過去的時候也沒多想什麼,但是抓住人了之後,奇斯又有點回不過神了。他默默看了一眼楊,見他不甚在意的樣子,又看了一眼李鷺,她也好像很自然的樣子    哦,這只是單純的牽手,沒有額外的意思表示,不要想太多不要想太多……索菲亞說過,自我意識過剩的男人是很讓女人討厭的。

      李鷺抓著人,放心了。這地下她一路走過來,知道地形復雜,還真有點怕奇斯走丟了。雖說奇斯好歹也有不俗的戰力,但最近自己不知神經錯亂了哪裡,總是覺得他一旦出了自己的視線就會遇到什麼危險或是搞出了什麼烏龍。

      這心態不大正常啊,李鷺想,這可不是典型的奶媽心態嗎。
   
      「你這次下手不留餘地啊,連指揮官都給幹掉了。」楊說,「幹掉了的話,我們拿怎麼弄情報啊,要知道,最難撬開的嘴巴就是死人的嘴巴。」

      「電腦晶片我可留下來了,在他們來得及銷毀之前。」李鷺遞了一塊晶片出來,交給楊,「如果Z無法解鎖的話,那就不是我的責任了。」

      楊仔細收好,算是接受了她的說法。

      一組善後組成員匆匆忙忙從過道上通過,他們身穿防護服,手持麻醉槍,還有兩個拖了一個兩立方米的合金籠子,看樣子是要去收拾三個被關在籠子裡的。

      李鷺叫住他們:「籠子上通了電,你們先把接線頭撇開。」

      善後組點頭應是,然後又迅速行動起來,那三隻可是難得的實驗材料。
   
      「通電,接線頭?難道它們出來過,你剛剛是一對五?」楊問。

      「它們是出來了,不過我把它們又『帶』回籠子裡去了。」

      「它們會乖乖讓你帶進籠子裡去?」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如果我不處於攻擊姿態,它們似乎會以為我們之間是同類。然後就被我帶回去了,我出籠子的時候順便通了高壓電,它們被電了兩下就安生了。說實話,它們脾氣還挺可愛的。」

      「……它們估計以為你是母猩猩了吧,可愛的母猩猩。」

      「楊,你說笑話的功力比你做中餐的能力還要差很多。」

      奇斯撓撓頭,不摻和進他們之間的意氣之爭。
   
      *** ***
   
      由於得到了多維貢的機密晶片,李鷺和楊乾脆就聚集到Z的老巢裡開會。

      可憐的奇斯急忙忙從紐約趕到洛杉磯,才見了李鷺一面,還沒來得及一表衷心,就被宅人中的達人Z大人丟出了她的老巢。

      奇斯拼命地拍門,他的突擊步槍被Z貫在垃圾桶旁--其實就是因為他剛一入戶就把數公斤重的槍械掛在Z的備用主板上,才被Z大發雷霆掃地出門--可是無論怎麼敲,Z早把隔音設施全數打開,根本沒人出來應門。奇斯退後兩步,無奈地看著這棟類似於惡靈古堡的三層小別墅,手邊還有一把手槍,算了,應該足以自保。他不甘心地瞪視了一會,最後還是轉身黯然離去。

      不過也沒關係,奇斯自得其樂,洛杉磯這個城市充滿了美妙的回憶,他和李鷺在這裡相遇。對了,可以到全能診所去看看。念頭一成型,單細胞生物奇斯同志立即扭轉了前進的方向。
   
      那一棟六層的半破舊小樓已經被盤出去了,不過業主還未入住,粉紅色的廣告牌殘破地招搖在街邊,熟悉並且讓無數男人怨念的「讓你更快、更高、更遠」的廣告詞一如既往地讓人怨念。

      奇斯停下腳步,靠在電線杆上,從下往上打量著它。其實這裡挺好的,以後再把它盤回來吧,他這麼想著。不過這條街區還真是破舊,居然連電線杆這種早該待在博物館裡退休的古董貨都還有。
   
      清晨七時,還沒有什麼人在街上行走。垃圾車從小巷盡頭開過來。從奇斯這個位置可以看到垃圾車司機友好地跟他微笑。奇斯身後正好有幾個收集垃圾的大桶,橘紅色的車子停在電線杆旁,棕頭髮白皮膚的司機探出頭來:「嘿,伙計,今天這麼早起?」

      奇斯說:「七點了,不早了。」

      「嘿嘿,」司機乾笑,這時候有電話過來,司機拿起通訊器接聽。奇斯耳朵很靈,他不是故意要去偷聽別人談話的內容,而是談話內容自己鑽進了他的耳朵。那是一種聽不懂的語言,聽起來很像南墨西哥的地方語。

      在洛杉磯城市外百公里以外的黑幫監獄裡,南墨西哥幫是裡面最危險的一個幫派,曾經在那所監獄裡執行過鎮壓暴亂任務的奇斯對南墨西哥的地方語略有耳聞。盡管司機神色很正常,行為也不特出,可是奇斯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危險。

      司機收起電話,對站在車後收垃圾工說:「喂,還不趁早收貨,想等到你老母死啊?」說完還回頭對奇斯笑笑。

      奇斯借著電線杆的掩護,右手摸到了後腰的槍匣。

      從垃圾車後尾部站著一個身材矮小的人,聽到司機的話就跳了下來。奇斯才看清楚,那是一個十分年輕的黃種人女孩。她不應該做垃圾收集的工作,盡管奇斯對加利福尼亞的法律不很熟悉,也知道這裡不允許未成年人從事這樣的粗重活。對於超出常識的異常,奇斯有著該死的直覺。

      直覺告訴他,危險來臨。

      這麼瘦小的女孩能做什麼?在理智反應過來之前,奇斯撲倒在地,眼前已經不見那個女孩的身影--那是非人的速度,而車裡的司機也升起了車窗、落下了車前擋風玻璃的防護板。奇斯拔槍在手,這是他師傅改裝調試過的訓練槍,看上去不起眼,卻有超乎尋常的威力。一槍發射出去,穿透了垃圾車的防彈玻璃,子彈射入司機腦袋,一槍爆頭。

      奇斯手指扣動扳機的當時,不等結果出來,就連滾兩下。轟的響聲在接近腦袋的地方炸裂,地面似乎在震動。電線杆轟然倒塌,扯落幾條破落掛在上面的電線。

      那個女孩徒手就把電線杆擊斷。她站在奇斯原先的位置,低頭看自己的拳頭,因為強力的擊打,上面蹭破了一些皮,連血都沒出。奇斯對這樣的事情見所未見,在以那樣的力量擊打硬物之後,再強壯的人也會受到一定傷害的--那女孩是什麼人,肌體堅硬到如此地步。

      「白蘭度,肌肉強度還不夠呢。」她不太高興地說。奇斯注意到她帶著便攜耳機,耳機裡傳出那邊的說話,一個男人說,「阿諾做得很好,繼續吧。」

      奇斯並不錯過這樣的機會,他就著在地上的姿勢,連續三槍射出,封死了女孩的所有退路。即使奇斯的師傅到場,也要贊揚一聲,這三彈集超高的反應速度、豐富的實戰經驗、精準的即時判斷為一體,世界上能躲過去的人絕對在個位數範圍之內。可是那女孩顯然並非正常人,她再次失去了蹤影,脫出了子彈包圍的範圍。

      奇斯畢生所見,除了李鷺,再沒有別人能比他的動作還快。可是這個女孩,顯然比李鷺還要快。這是完全超出常識範圍的奇異力量!
   
      *** ***

      奇斯?李鷺乍然驚醒,她睜開眼左右看看,四面陰暗得很,哪有奇斯的蹤影。略過了一會,她想起來,奇斯被趕出了Z的家門,因為他隨意亂放的行為得罪了Z的電腦硬件。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奇斯好歹也在洛杉磯住過幾年。

      李鷺從牆角站起身,往電腦屏幕看去。

      Z和楊還在奮戰,Z是電腦方面的專家,楊是情報處理的高手,盡管如此,破譯地下實驗工廠的實驗數據晶片還是花費了很大的精力。

      「怎麼樣?」李鷺走過去,問。

      「快好了。」Z說,「已經得到幾個視頻,我放出來,你和楊先看一下,我繼續破譯其他的文件。」

      「你先放吧,我們看著。」楊說。

      房間裡掛了好幾面液晶屏幕,正中三面寬屏是Z處理數據用的。她操作了幾下,側牆上一面黑屏亮了起來,自動調整好色調和亮度後,開始播放一段最新截取的視頻。

      Z繼續專心致志地做自己的工作,手指如同機械般不要命地在鍵盤上操作,還不時以聲控系統進行輔助操作。楊和李鷺安靜地看一旁的屏幕。

      視頻名「元祖-β078號實驗體-成功」。

      視頻的內容是多維貢阿基斯家族實驗工廠在兩個月前對被命名為「元祖」的血液樣本進行活體試驗的過程。一個眼圈青黑的倒霉醫生拿著半管血液注射入一個正在發狂的「活體」體內。十分鐘過後,活體逐漸變得平靜,充滿血絲的眼球上,血絲也在退散。那個眼眶青黑,一臉頹廢的醫生,正是當初給李鷺抽血的約翰醫生,他不但活了下來,還植入了人造聲帶。只是樣子變得很倒霉。

      楊越看越是沉下臉來,李鷺乾咳一聲,乾笑道:「原來血液也可以當鎮靜劑使用啊。」

      「那是你的血液嗎?」

      「……」李鷺閉口。

      楊對她毫無辦法,嘆了口氣:「什麼時候讓他們弄到血液的?」

      Z在旁邊補充:「經過演算,對方是在半年前李鷺被俘時得到血液的幾率在百分之九十四以上。」

      「你既然知道有這回事,怎麼不摧毀血液樣本?啊?你不是挺能耐嗎,不等我們救援就屁顛屁顛自己跑出來了,啊,你就不會用腦子想想有什麼漏洞需要先補救再走啊。」

      李鷺攤手:「我那時失血那麼多,腦袋暈乎乎的,哪裡還想得到什麼補救漏洞啊,記得把變態醫生丟下大樓已經不錯了。」

      楊和Z搖頭無語,說到這個份上,也還真不好意思再怪罪李鷺。

      電腦傳來叮當一聲提醒音,是又一個實驗數據被成功截取的提示。Z立即點開,她也湊過來看了。

      這個實驗數據記載的是一個叫做「阿諾」的活體實驗樣本,附帶了一段影像資料。在河道裡,一個叫做阿諾的女孩徒手撕裂了兩條鱷魚。在她眼裡,皮糙肉厚的鱷魚好像只是魷魚絲。並且,她居然能夠與實驗人員正常交流。

      Z和楊笑不出來了,他們面面相覷。

      「事態發展已經超越了我們的權限,很有必要報告幕後組。」Z說。

      楊點頭:「你去聯繫元老們,我去把其餘的人找過來談一談。」

      「好的。」Z難得這麼正常。

      房間裡只剩下李鷺,她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屏幕,影像裡那個被實驗的樣本「阿諾」還是個未成年的女孩吧,大約十六七歲的模樣,身體瘦瘦小小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從她的身上,李鷺看到了自己過去的樣子,還在學校中無憂無慮的樣子。

      從頭至尾,阿諾的眼睛始終盯在河岸上的某一點。

      鏡頭搖晃,掠過河岸。在那一群身穿防護服的實驗人員中,有一人獨獨只是穿了很普通的休閑服,阿諾的笑容為他而發。

      李鷺走上前定格了畫面,那個人就算化成灰,李鷺也不會認錯他。白蘭度,你這算什麼,這算什麼?

      伸出手幾乎觸摸上了屏幕,李鷺眼睛緊縮了起來,停滯在屏幕半釐米處的右手握成了拳頭,最後一拳砸在牆上。到最後,尊敬與信任的感情只存在於記憶裡,現實是如此諷刺,剩下的只有摧毀他的意志。

      門口傳來腳步聲,李鷺回了神,趕緊恢復了視頻播放。她轉回頭去,進來的是楊,手裡拿著行動電話。

      「S.Q.發來訊息,無法聯繫奇斯,也無法確定他的位置。」

      李鷺微一愕然:「無法聯繫,也無法確定位置,什麼意思?」

      楊把電話遞給她:「你自己問。」

      電話那邊是紐約艾瑞和洛杉磯史克爾的聯線通話,艾瑞說:「奇斯凌晨的時候過來申請調用直升機,你知道的,調用直升機有一定的手續,我們要求他說明理由,並且佩戴信號發射裝置,避免他劫持直升機……」

      「請你直接說結果。」李鷺說。

      艾瑞有些被她的語氣驚住了,直接說了結果:「我們於今天清晨七時十分接到他的求助訊號,但是立刻就失去了聯繫,可以確定的是,信號發射裝置被破壞。」

      史克爾接著說:「我們洛杉磯分部接到艾瑞的通報就到失去信號的地方查看,地點是在原先的全能診所對面。現場有十二處彈痕、一輛垃圾車、一具身份不明的屍體。電線杆被人為擊倒,並且,在診所門前發現大量血跡。」

      李鷺靜靜地聽著,她直覺,很不好的事情已經發生,並且正在進展。

      「我們驗了血,地上遺留的與奇斯的血型吻合,也有可能不是他,DNA檢測結果不久就能出來。」史克爾說。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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