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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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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6 15:39: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京城大學,報名風波

  京城大學,百年學府,在近代歷史上,與國家民族的命運緊緊聯繫在一起的國立學府。今天,門口私家車、校車遍地。

  新生報到的日子總是熱鬧的,學校在火車站和長途汽車站都安排了接新生的大巴,到了校門口就分成了各個系,然後統一帶進去註冊。

  夏芍、元澤和周銘旭是自駕來的,三人也不想跟著人群走,於是很有默契地進學校!自己找報到的地方去!找不到逛逛風景也是好的。夏芍讓父母送她來報到,就是抱了四處帶他們走走的心思。

  一行人在學校裡慢悠悠地走,夏芍邊走邊笑著為父母指點京城大學裡的名景和建築,夏志元笑呵呵地聽著,李娟則又是歡喜又是驕傲,安靜地一旁聽女兒當導遊。

  六人談笑而行,怎麼看都不像是來報到的,跟身旁一隊隊走過的新生區別甚大。但是夏芍三人又一看就是新生,因為只有新生才會和父母同行,而且這個時間,老生還沒有報到,來學校幫新生辦理報到事宜的都是學生會的幹部,身上都掛著工作牌,一目了然。

  因此,帶著一隊新生走過的學姐停了下來,看了夏芍、元澤和周銘旭一眼,問:「你們三個新生,為什麼不跟著隊伍報到?」

  夏芍目光往這人臉上一落,見她面如滿月,神采懾人,竟有些朝霞之相!朝霞之相,在面相學裡,男主公卿將相,女主後妃夫人。如今這年代,雖沒什麼後妃了,但這面相少說也是高官之妻。但可惜的是,這女人雖然面相好,眼神裡的神采卻不太好,生生給這朝霞之相降了格。

  真正的朝霞之相,神采很重要,應是清秀溫婉且神采照人的。這女子卻是神采懾人,一字之差,天差地別。她姿態端莊,氣質高雅,語氣雖不算盛氣淩人,但神態略顯高傲。這讓她的面相在朝霞之相裡落於下成,略凶。

  說白了,就是有后妃夫人之相,卻短暫。

  一個照面,夏芍已看透這人日後的命運軌跡。夏芍淡淡一笑,剛來學校,她也不願跟人結怨,於是便客氣道:「學姐,我們想著新生報到有三天時間,也不急。難得父母來一趟,先陪著他們逛逛。」

  那學姐打量了夏芍一眼,目光略微有異。她並不是認識夏芍,只是覺得有些眼熟,又一時想不起來。

  這時,旁邊陸續有隊伍經過,又一名學姐聽見了停下來道:「新生報到之後還有體檢,還要給你們安排宿舍。沒看見這麼多新生都是按照規定來的嗎?考上京城大學的學生都是有素質的,怎麼一開學就搞特殊?學校這麼大,你們又不知道在哪裡辦理,學生會接你們新生都是有經驗的。服從安排!」

  夏志元和李娟聽了一愣,周銘旭的父親周旺也有些尷尬。夏志元對那名語氣不善的女大學生笑了笑,然後便要開口說話。

  夏芍輕輕一攔父親,臉色淡了下來。她新入學,倒不在意這些學生幹部的態度,但沒道理讓她的父母看人臉色。

  「我記得,錄取通知書上沒有寫入學第一天就得報到。新生報到時間三天,我想我有權利選擇哪一天報到。」夏芍看了眼那名學生幹部。

  那女生頓時皺起眉來,新生報到,對一切都是陌生的,一般都是跟著安排走,看見學長學姐嘴巴也很甜,哪個不是笑咪咪討好著?倒是沒見過這麼狂的新生!

  「你知道今年來報到的新生有多少?學生會就這麼幾個人,我們的工作量也是很大的,能理解一下嗎?你說什麼時候報到就什麼時候報到,你是在給我們加大工作量!你知道嗎?」那女生一副義正言辭訓話的姿態。

  「小芍……」李娟看向女兒,她覺得對方說得也有道理。女兒剛入學,不好搞特殊,免得將來人際關係處不好。她是想到處看看,但是卻是不願意給女兒添麻煩的。

  夏芍對母親笑了笑,暗地裡輕輕拍拍她的手,安撫。

  這時,元澤笑著開了口,「敢問學姐,我們今天不報到,明天後天就沒有新生報到了嗎?」

  元澤笑容溫煦,乾淨帥氣的臉上被陽光映得耀眼,那名女大學生頓時愣了愣,看得有點呆,一時倒沒反應過來他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元澤繼續笑,不瞭解他的人只覺少年笑容溫暖,瞭解他的人才能看出,這笑容裡禮貌有餘,卻帶著疏離,「今天是報到的第一天,我想很多新生會避開第一天的高峰期的。我們跟著明後天的新生一起報到就好,儘量不給學姐添麻煩。」

  添麻煩一說只是客氣話,言下之意,壓根就不會給學生會增加工作量!

  周銘旭在一旁撇撇嘴,本來就是這麼個理兒!學校安排了三天的報到時間,他們三人不管哪天報到,都會有新生來報到,到時候他們跟著就是了,何來給學生會增加工作量之說?

  夏芍則笑著哼了哼,與其說他們給學生會增加工作量,不如說他們跟其他人不一樣,讓這些幹部覺得權力不受尊重,感到不快而已。

  「學生會的工作量大,責任重,這我們能理解。但我的父母初到京城大學,他們想到處看看,學姐能理解嗎?就算各有立場,不能理解,那態度能好一點嗎?畢竟,我是你的學妹,我的父母不是。」夏芍自認不是個難說話的人,但她真正在意的還是對方呼來喝去的態度問題。

  她臉色冷淡,眉眼間生出的氣度讓對方頓時愣住。

  這時,已經有不少隊伍停了下來,一些報到的新生身旁都跟著家長。家長們的竊竊私語和對那名學生會女生的目光,令氣氛很尷尬。

  最先停下跟夏芍問話的那名氣質端莊高貴的學生會幹部打量了夏芍一眼,又掃了眼周圍,點頭道:「好。那你們今天帶著家長逛逛吧,明後天按流程報到。」

  說完,便看了給學生會丟臉的那名女生一眼,女生臉色頓時一白,臨走前狠狠瞪了夏芍一眼。

  人都走了以後,李娟有些憂心地看向女兒,雖說剛才女兒為她和丈夫找回了面子,但她卻擔心她日後在學校的人際關係,「小芍,這、這不會得罪人吧?」

  夏志元也有點擔心,「你這孩子,跟她去報到就是了,爸媽不在乎這點面子,就是怕給你惹麻煩。這不是在咱們青省,也不是在香港。京城這地方,官多權大,有背景的人有的是。你可別輕易得罪人。京城大學的學生會幹部,將來可都不是一般的人!你看看共和國的領導,有多少是京城大學學生會幹部出身?別得罪人,要不今天把名報了吧。」

  女兒的性子,夏志元是瞭解的,但就怕她在香港和青省受人尊敬習慣了,到了京城這裡,官多權大的,給她釘子吃。

  夏芍見父母如此擔心,便一笑,「爸媽,瞧你們說的。權錢權錢,權永遠比錢大,這我還能不知道?只是這世上,官大的想著更大,更大的想著更長久。你們忘了,我是幹什麼的了?」

  夏志元和李娟一愣,這才想起來,女兒還有另一重身份——風水大師!

  唐老是華人界玄學界泰斗,什麼樣的人脈沒有?且女兒的師兄,還是開國元勳徐家的嫡孫呢!

  在京城,什麼人脈能比得上徐家?

  而且,女兒自己也不是不能建立人脈。華夏集團的資產現在在全國來講,排的上前十。自古官商一家,如果不是深仇大恨的根本利益衝突,誰也不會跟女兒過不去。

  這麼一想,夏志元夫妻才放下心來。之後便放心由女兒帶著,在京城大學裡繼續遊覽了。

  夏芍優哉遊哉的,自從有了第一天上午在學校報到的小插曲之後,她反倒是不著急了。第一天帶父母遊覽了京城大學,第二天乾脆就沒來學校,帶著父母去故宮轉了一圈兒。元澤和周銘旭都跟著一起,兩人一路聽著夏芍指點故宮風水,一點也不著急。但卻把夏志元夫妻和周旺給急了個不輕!

  雖說是不擔心會得罪人,但是報到是大事,這幾個孩子,還真打算拖到最後一天?

  夏芍不急,元澤便也笑咪咪跟著,也一副不急的模樣,卻笑著調侃夏芍,「你小心開學典禮上做演講的時候,被人認出開學第一天就跟學生會衝突。新生代表,不做好榜樣。」

  夏芍笑著瞥一眼元澤,「沒事。不做好榜樣的新生代表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

  京城大學有選出當年新生中最優秀的學生做代表,在開學典禮上演講的慣例。今年京城大學兩名新生代表都來自青省。

  高考狀元每個省都有,但夏芍和元澤卻是一人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一人是青省省委書記的公子,當選當之無愧。

  周銘旭的成績與兩人有些差距,但他和夏芍是發小,他平時看著憨厚,卻是個很堅執的人。這點從他因為自小崇拜周教授,便能堅持十年,一舉考入京城大學就可見一斑。

  對於讓夏芍感到不快的人,周銘旭也沒什麼好感,他就一句話:「什麼好榜樣?咱又沒違返校規,學校說了三天報名時間,咱就最後一天去!怎麼著?誰敢說錯?」

  這話氣得周旺一巴掌拍在兒子後腦勺,「你小子!別跟著起哄!」

  周銘旭咧著嘴,捂著後腦勺,回頭道:「爸,幸虧我初中高中都是住校的,不然你這麼老打我後腦勺,我保準考不上京城大學。」

  周旺一愣,夏志元和李娟都被這話給逗笑了。

  夏芍還真就是最後一天去報到的。但報到的時候,遇到了麻煩。

  京城大學是按系註冊報到,夏芍讀的是經濟學,元澤是外交管理系的,周銘旭讀的則是考古學。三人分屬經濟學院、法學院和歷史學院。因此報名的時候是分開的,各找各的學院和專業。

  元澤是最先辦理完的,周銘旭則隨後就辦理完了,兩人一碰面,發現夏芍還沒回來,便一起去找她。

  正值中午,陽光有些毒辣,經濟系報到的桌子前頭排了好長的隊,卻不見動彈。夏芍站在最前面,而她面前的就是辦理報到的桌子,但是桌後卻是空的——沒人。

  元澤和周銘旭結伴過去,一路聽見新生竊竊私語,兩人一聽,臉色就變了。

  原來,給經濟系辦理報到手續的正是那天跟夏芍有衝突的學姐,她見夏芍到了跟前兒,連她報到的單子都沒接,直接便說:「中午了,去吃飯。」然後,便離席吃飯去了。

  她不僅把夏芍晾在當場,還把後面排隊的新生都晾在原地曬太陽,鬧得新生們頗有怨言。

  「怎麼回事?這大中午的,要讓人在這裡曬多久的太陽?」

  「怎麼其他系的學長學姐沒去吃飯?就咱們系的沒人了?真倒楣……」

  「唉!站在最前面的還是個美女,就這樣讓人曬太陽啊?」

  「小芍。」元澤和周銘旭過來,周銘旭臉色有點惱怒,元澤也蹙了蹙眉,臉上的笑容有些淡。

  夏芍卻意態悠然,看起來並不生氣,只是看了兩人一眼,「辦好了?」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她笑著悠然轉身,「走,咱們也去吃飯。下午涼快了再來。」

  今天辦理入學手續,夏志元夫妻和周旺都在酒店,沒跟來。因此,夏芍三人沒了家長的督促,便悠哉地去了學校裡面的酒店。京城大學裡就有五星級酒店,不乏有條件的學生來此消費,平時學校有交流舞會也是在酒店裡辦。

  三人午餐在酒店裡用的,之後更是在酒店的休閒區坐著喝茶聊天,一直等到下午四點後,陽光沒那麼毒辣了,才陪著夏芍回到報到的經濟系隊伍後。

  這個時間辦理報到手續的已經很少了,很快就輪到了夏芍。但那名學姐看了夏芍一眼,笑哼了一聲便對旁邊的人道:「哎呀,口渴了,喝杯水先。真是的,一到新生入學都忙,一忙就是忙三天,碰上配合的還好,碰上不配合的,累死個人。」

  旁邊不遠處辦理手續的便是那名氣質端莊高貴的女幹部,她往這邊看了一眼,沒說什麼。

  而夏芍面前,女生坐在椅子裡,垂著眼皮子拿起桌上的礦泉水便喝。元澤和周銘旭跟在夏芍身旁,兩人都一蹙眉。周銘旭上前便想說話,被夏芍含笑壓下。

  周銘旭一愣,正在這時,他聽見一聲猛咳。他一轉頭,就看見了頗為詭異的一幕!

  只見那女生坐在椅子裡,仰頭一個喝水的姿勢。但詭異的是,她眼神驚恐,嘴張著,礦泉水瓶子裡的水就像是開了的水龍頭,不住地往嘴裡灌!那女生顯然喝不了這麼多,而且她已經被嗆著了,卻不知道為什麼不停下,還是在不停地灌自己喝水,直到一大瓶子的水都灌得見了底,女生才霍然停下動作,彎腰猛咳。

  周圍的學生會的男女和新生們都看了過來,而那女生卻已經眼神驚恐怪異,顯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剛才動作不受控制。

  剛才有一瞬,她覺得自己快被嗆死了!

  周圍的人顯然也不解,然而就在這不解的氣氛裡,夏芍笑容悠閒,不緊不慢問:「學姐,喝夠了嗎?那就辦理手續吧。」

  女生還在咳,聽見這悠閒的話不免抬頭,見到夏芍眉眼間的笑容便頓時一怒!

  她幸災樂禍?

  女生霍然站起,怒視夏芍,但還沒說話,便見一名學生會的男幹部神色焦急地過來,問:「有沒有接到經濟系新生夏芍的報名?」

  元澤挑眉,周銘旭一愣,那名男生便火急火燎地對旁邊不遠處辦理法學院報名的女幹部說道:「王部長,我到現在還沒在新生裡接到夏董。她不會……不來京城大學了吧?這件事會長很重視,要不要跟會長說一聲?」

  京城大學在機場、火車站和長途汽車站都有班車接新生。今年的新生裡有名了不得的人物,華夏集團的董事長!

  說起華夏集團來,國內政商圈子裡的人沒有不知道的,但學生群體當中,除了青省和香港,其他地方的媒體雖然也有報導,有不少人知道華夏集團是近幾年崛起的商界新秀,國內企業巨頭,總資產排名前十位!也知道其當家人年紀很輕,但對夏芍的樣子,不是人人都知道。

  學生群體裡,對古玩行拍賣公司和地產這些行業,認識都不太多。絕大多數人聽說夏芍的大名是因為華樂網。

  網路傳媒的開拓者和領軍人物,這是大多數學生對夏芍的認識。

  但身為培養社會精英搖籃的京城大學學生會對華夏集團卻有一份詳細的資料。華夏集團從起家至今的輝煌傳奇,一筆一筆,皆在其中。而且這樣的一位富有傳奇色彩的女孩子,是香港名校聖耶女中極力推薦的高考狀元。

  這樣的優秀令精英雲集的京城大學學生會很重視,在開學之前就專門為此開過會,會長張瑞下令一定要把夏芍吸收進學生會。這樣的人,還沒大學畢業,就已經是成功人士社會名流了,傻子才不拉攏!

  張瑞讓去接新生的學生會幹部都用點心,一定要接待好夏芍。而京城大學學生會想到華夏集團的資產,便認為夏芍一定會乘坐飛機來京城,因此專門派車去機場接。但一等三天,眼見今天是學校規定的報名的最後一天,卻還不見夏芍的蹤影。

  這豈能讓人不急?

  這名男生口中的王部長,名叫王梓涵,正是報名第一天,夏芍看她有朝霞之相的女生。

  她輕輕蹙眉,問:「你查過報名表了?沒來?」

  「查過了,沒有!」那名男生堅定道。

  兩人的對話雖然聲音不大,但因為周圍氣氛很靜,許多新生都聽了個正著。

  正當這時,一道悠然散漫的聲音傳來,「不好意思,你們是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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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好友聚首

  一句慢悠悠的話傳來,在靜寂的氣氛裡卻如平地一道炸雷,驚得所有人都齊刷刷轉頭!

  人群目光的聚集處,夏芍挑眉,目光淡然。

  那名學生會的男生驚訝地看向夏芍,將她上下打量。王梓菡也看向夏芍,那名給夏芍辦理入學手續的女學生會幹部更是愣住,一時沒反應過來。

  夏芍什麼話也沒說,只把自己手裡的入學報到材料往桌子上一丟。啪地一聲,幾張表格滑到桌後的女生面前,後者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表格裡的名字。

  夏芍。

  這個名字,對於學生會的人來說,並不陌生。尤其是這段時間,可謂再熟悉不過。華夏集團的資料被拿出來在學生會的會議上一遍遍的說,目的就是要將這個還沒入學的新生邀請進學生會。

  京城大學的學生會不同於其他大學,由學生會常務代表委員會和學生會執行委員會組成。常務代表委員會是學生會的常設權力機構,執行由學生代表大會賦予的職權。負責解釋學生會章程、決策重大事務,反映學生意見、維護學生權益等工作。而執行委員會則是學生會工作執行機構,共十數個部門,主要主持開展校園學術、科技、文藝、體育、實踐活動以及校際、地區際和國際學生交流活動項目。

  京城大學學生會無論歷史和影響力,都堪稱學生組織之最。自成立之初到現在,學生無一不是社會精英,與國家和民族的命運相連。別的不說,會裡的幹部在畢業後要麼從政,要麼從商,無一不是新一代的政商要員!

  這樣一個培養政商要員的搖籃,對成員的選拔和考察極其嚴格。還沒有學生還沒來學校報到,就先被內定要爭取的先例!

  因此,學生會對於夏芍的資料還是認真看過的。報導、相片,甚至是華樂網成立之初的視頻。但真人與照片和拍攝短片上面還是有些差距的,並且,當學生會安排了去機場接機的人員之後,其餘人便沒有再那麼用心記了——反正已經有人負責夏芍入學報到的事,等人來了學校,自然會見到。

  也正因為有人負責了這件事,學生會的人都以為夏芍會被人專門辦理入學手續,誰能想到,她會自己來?

  宣傳部部長王梓菡也沒有想到,在校園裡隨便一瞥,瞥見的會是夏芍本人?

  難怪她會覺得眼熟!

  而這個時候,那名負責接機的男生,也在打量過後,覺得越看越像!

  「你、你真是……」

  「我是夏芍。」夏芍點頭,語氣淡然。說罷便轉頭看向桌後那名也不知是嗆得還是震驚的,整張臉都紅得不正常的女生,問,「學姐,可以辦理入學手續了嗎?」

  四周新生嘩地一聲!這時候才炸開了鍋。

  「夏芍?哪個夏芍?這名字聽著耳熟!」

  「傻吧你!跟不上時代了吧?華樂網的創始人啊!」

  「啊?」

  「啊什麼啊?別告訴我你沒上過華樂網,鄙視你!」

  「上過是上過,但是、但是不是聽說華樂網的創始人很牛氣,資產數百億嗎?怎麼……是我們這屆的新生?不會吧?」

  「人不是就站在你面前嗎?還有假?傻了吧唧的!」

  「你不傻!就你熟悉!可也沒見你把人認出來。」

  「靠!我哪知道華樂網的創始人會來京城大學讀書?」

  「暈!我們這屆不得了啊……」

  新生們嘰嘰喳喳,這個時間已是新生報到的最後一天傍晚,人剩得不多了,但是一群人呼啦一聲圍上來,經濟系的報名桌前看起來還是黑壓壓一片。

  桌子後頭,女生臉色漲得更紅,眼睛開始從夏芍身上轉去她身後的新生人群,看起來很有壓力。

  那名負責接夏芍的男生撥開人群,激動得笑著奔過來,「夏董,真是你?這太意外了!學校的車在機場等了三天,你、你是怎麼來學校的?」

  夏芍見那名男生雖其貌不揚,但笑容真誠,這才點頭笑道:「自駕來的。我的父母想看看京城大學,便讓他們送我來了。」

  夏芍提起她的父母,王梓菡便皺了皺眉頭,所有學生會的人都沒想到,一個白手起家、偌大集團的當家人,會像普通學生那樣,讓她的父母送她上學?

  「學姐,請辦理手續。」夏芍回答完男生的話,便轉頭又淡淡道。

  「我來我來!」那名男生笑道,很熱情地便往桌後去。

  夏芍的手虛虛一攔,笑道:「謝謝學長。我不知道學校安排在機場接機,讓你撲了個空又等了三天,實在抱歉。有空請大家吃頓飯,聊表謝意。」

  四周又是嘩地一聲!這回是看向那名學生會的學長。

  旁邊院系辦理新生入學工作的學生會幹部更是目光豔羨,且不說夏芍對張建這小子青眼有加,這小子將來有沒有前途的問題。就說被一名美女說請吃飯,也足夠被人豔羨上好一陣子了。

  之前眾人都是各自在桌後忙碌,誰也沒太注意。且夏芍站在桌子最前頭,背對所有人,也不太惹眼。但是此時她一回身微笑,便不少人呆了呆。

  傍晚的紅霞落在後面不遠處的湖畔,湖水波光粉紅,細碎的波光被湖邊垂割得斑駁,映在一身白裙淡淡微笑的少女臉上,眉目如畫,肌膚勝珠。

  美女!

  或者,這已不是用美女兩個字就能形容的。眼前的少女,除了眉眼美麗,還有種令人心境莫名平靜的氣質。

  眾人一半呆木地看著夏芍,一半豔羨地看著張建,學生會的男生更是捶胸頓足——這小子家庭一般,能進學生會已是燒了高香,哪來的這等豔福?

  而夏芍卻沒將眾人的諸般目光看在眼裡,她面色如常,微笑著繼續道:「我想,學生會接待新生都是有經驗的。這麼多新生報到,學生會對此一定有章程、有流程,既然給經濟系辦理手續是這名學姐的工作,我想還是不要亂了章程得好。」

  這話一出口,讓還在豔羨張建的眾學生會的情緒頓時被拍碎!

  打臉!

  這肯定是打臉!

  王梓菡都輕輕蹙了眉,她沒記錯的話,這話是趙玫新生報到第一天訓示夏芍的話。今天,趙玫兩次晾著夏芍,不給她報到,她是知道的。她只是想讓這新生懂懂規矩,沒想到,此時卻被打了臉。

  趙玫的臉被打得更加漲紅,紅得都快冒熱氣兒了。

  夏芍卻一看時間,「學姐,現在是下午四點五十分。中午你說去吃飯,我等了你一個小時。下午你要喝水,我等了你半個小時。看來學生會接新生的經驗和時間觀念,實在令人堪憂。一寸光陰一寸金,我以為這是小學生都知道的事。」

  夏芍暗諷趙玫連小學生都不如,枉為京城大學的學生,趙玫豈能聽不出來?她立刻咬唇,低頭咳了兩聲。她到現在都還覺得鼻腔嗆得發疼,只是這時候已經沒心思去考慮剛才喝水時遇到的詭異事情,她只是羞憤不已。

  她哪裡知道,報到第一天那名不按規矩來的新生,竟是學生會極力想爭取入會的華夏集團的董事長?

  老實說,能進學生會的人首先成績都不錯,再者是辦事能力高。而能當幹部的人,家裡都有些背景。但家裡再有背景的,跟夏芍也不在一個高度上。

  凡是入了京城大學學生會的人,都是有些傲氣的。他們自認能力高,將來前途不可限量武王。最鄙視的就是靠家裡蔭蔽。學生會裡每個人都對未來有很高的期盼,無論是從政還是從商,他們已經一隻腳邁進了成功的大門,並且註定是社會名流。

  而就在他們有著這樣的未來規劃的時候,夏芍在入學前就已經完成了很多人的人生目標。甚至,她如今的高度,是許多人一輩子也無法企及的。畢竟,在這個千萬級別都能算作富翁的年代,上億的資產已經令人豔羨。而數百億,則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

  這些資產,不是夏芍繼承來的,而是她白手起家一手創立——僅僅三、四年。

  而這三四年的時間,大部分學生會的人還在做著社會精英的規劃。

  這就是差距。

  趙玫羞憤得想反駁,但是卻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她沒有資格。

  「趙玫,辦事效率拖遝,等新生報到之後,在學生會會議上做深刻檢討!」王梓菡的聲音傳來。

  「部長……」趙玫臉色一白。

  王梓菡且看了夏芍一眼,點頭道:「既然來了,那就報到吧。一會兒給你安排宿舍,明天體檢。你是新生代表,兩天後開學典禮上的演講要好好做,別耽誤了。」

  王梓菡依舊是端莊的姿態,只是眼裡的傲氣少了些,態度不冷不熱。她跟夏芍在那天並沒有太大的衝突,衝突都是趙玫惹起來的,因此這件事她可以置身事外。

  夏芍神色不動,她能看得出來,王梓菡在剛得知她身份的時候,確實是驚訝了一會兒,但她此刻確只像是把她當做學妹看。雖然她眼裡少了些傲氣,但姿態仍然不低。

  這女生從面相上看就知家庭背景不低,父輩身居高位。而在官家眼裡,商人永遠是低一等的,夏芍對王梓菡的態度並不感到奇怪。或許,她的成就令對方正眼相待,但這只是在能力上。並不等於在身份上,對方承認兩人對等。

  王梓菡正不正眼看她,夏芍其實根本就不在意。她的目光壓根就不放在這些官二代或者是三代身上,她的目光在一代,這是她走入京城的目的。

  因此對於王梓菡的話,夏芍不做表態——懶得計較。

  她只想快點辦完手續,來學校三天來,她還沒見到柳仙仙和苗妍。柳仙仙早就來到京城了,這妞兒說是要來先旅遊一趟。而苗妍現在應該也到了,畢竟這都是報到最後一天的傍晚了。

  夏芍的心緒飄到別處,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趙玫已經坐了下來,速度迅速地把報到手續給辦好了。把蓋了章的報到材料遞給夏芍的時候,趙玫連頭也沒抬,羞的。

  夏芍卻笑著接過來,很有禮貌地道:「謝謝學姐。」

  趙玫頓時臉轟地一聲,又紅了。她巴不得夏芍不說話,趕緊走。

  這時卻有一道很好聽的男生聲音傳來,「總算是辦好了。宿舍樓號填了沒?趕緊去把宿舍床鋪收拾一下,我們倆也還沒去宿舍。」

  元澤笑著去看夏芍手裡表格上填寫的宿舍樓號,與其說催著她收拾宿舍,倒不如說看看她在哪個宿舍樓,先認認路,以後好常去。

  夏芍頓時一笑,調侃道:「是,讓元少當了一天跟班了,看來我今晚又得搭一頓飯。」

  元澤笑著眨眼,「你說錯了,是三天。」

  夏芍頓時無語,「你不當打劫的,真是屈才了。」

  周圍的新生和學生會聽得一愣一愣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夏芍對待元澤的態度不再是淡然的,而是笑意溫暖,兩人一看就是熟識。

  而夏芍什麼身份?和她熟識的人必然不是尋常身份。這少年氣質陽光乾淨,笑容溫煦,眉宇間的氣度看起來卻不像是普通家庭出身。

  元少?

  什麼身份?

  王梓菡卻目光一動,忽然落在元澤臉上,像是看出了什麼!

  夏芍三人卻壓根就不在意她,周銘旭這時也往夏芍的報名表格上瞧了一眼,說道:「走吧。夏叔和嬸子還在酒店等我們呢,你行李多,先幫你搬上去。入學典禮過後,咱們抽個時間去看看我二爺爺?」

  夏芍點頭,三人轉身離開人群,邊走邊聊,「行。不過提前可別跟周教授說,我想給他老人家一個驚喜。」

  「嘿嘿。咱倆想一塊去了。」周銘旭憨憨一笑。

  三人越去越遠了,身後新生和學生會的目光還黏在背上。

  元少?周教授?

  那兩個人聽起來都是有來頭的?

  乖乖!今年京城大學的新生,似乎有點不得了。

  夏芍三人沒去宿舍,而是打了個電話回酒店,然後去了學校門口等。一個小時後,夏志元開著車來了。

  而這一個小時的時間裡,華夏集團董事長是今年京城大學新生的事,已經像風一般,刮遍了全校!

  華夏集團的董事長不僅是新生,還是新生代表!比其他人早一步功成名就也就算了,還是高考狀元,這讓人怎麼活?

  夏芍對此無所謂,華夏集團要開始全面,她本來就沒打算像以前一樣隱藏身份讀書。高調就高調,這時候已經無所謂了。

  元澤來報到的時候就背了個單肩包來上學,行李最少。周旺父子也沒帶太多東西,就提了兩箱送給周教授的東市特產香梨。行李最多的就是夏芍了,李娟把生活必需品都給夏芍帶來了,一堆的行李塞滿了後備箱,就差被褥沒帶了。

  後備箱一打開,周銘旭就張著嘴,目瞪口呆,隨即抓了抓頭髮,不解——小芍最不缺錢了,怎麼連毛巾都帶著?連他爸都知道給他辦個帳戶,有什麼需要的來學校置辦。小芍怎麼搞得跟搬家似的?

  而元澤見識過夏芍去青市一中報到時候的場景,顯得很淡定。淡定到還笑著看了看,看完咦了一聲,「你忘了帶被褥了。」

  夏芍笑看他一眼,苦笑。

  夏芍的宿舍在五樓,四人間,有獨立的小陽台和洗手間。條件看起來跟青市一中和聖耶女中差不多,但實際上京城大學的宿舍要更寬敞明亮些,而且小陽台很漂亮。

  宿舍裡只剩裡面一張空位,但三名舍友床鋪整齊,人卻都不在。

  元澤和周銘旭幫忙把行李搬上來,兩人便被趕去收拾自己的宿舍。於是很快的,宿舍裡就剩下夏芍一家。

  李娟笑著給女兒收拾被褥,這才是她跟來的最大目的。女兒上大學的床她親自給鋪得舒舒服服的,以後回去,她也就放心她在這邊的生活了。

  李娟收拾床鋪,夏芍則和父親把其他的行李拿出來歸置。而就在這個時候,關著的宿舍門被人從外頭打開,進來兩名女生。走在前頭的女生穿著露肚臍的短T恤,小短裙,腰身纖細如柳,粉色時尚的太陽眼鏡遮了半張臉,只露出妖嬈的紅唇。

  女生一進來,目光就落在夏芍身上,臉色很不善,問:「聽說,這宿舍裡有個什麼新生校花?誰敢搶老娘的校花寶座?出來比一比武法武天!」

  夏志元和李娟夫妻一愣,目光在女生的打扮上看——這、這也是大學生?

  夫妻兩人還在愣神兒,李娟本能地把女兒往身後護。夏芍卻笑著從母親身後走出來,不氣不急,反而笑容溫暖,問:「行啊,你想怎麼比?」

  「脫了!比身材!」女生話說得理所當然,聽著別人耳裡,卻語不驚人死不休。

  夏芍噗嗤一笑,看向柳仙仙,「你還是老樣子。」然後轉身對父母道,「爸媽,你們別誤會,這是我在青市一中的朋友,跟你們提起過。柳仙仙和苗妍。」

  「伯父好,伯母好。」柳仙仙一摘太陽眼鏡,露出一雙如水般魅惑含笑的眼睛,問:「先問一下,她沒在你們跟前說我壞話吧?如果說了,我打算這大學四年好好跟她算帳。」

  夏志元和李娟瞪大眼,怎麼也沒想到,這就是女兒口中那個舞跳得特別好的朋友?

  這……似乎跟想像中不太一樣。

  夏芍一笑,就知道柳仙仙這性子,會嚇著父母。但她不急於解釋,這妞兒其實真性情,只不過要多相處。因此她並不多言,只是把目光往柳仙仙身後落,笑問:「你還打算藏多久?不能見人?」

  話音落下,柳仙仙後頭就伸出張靦腆的臉蛋來。那臉蛋正是苗妍的,少女探著頭,臉上帶笑,眼神躲閃,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變化之大,幾乎叫人認不出來。

  一年前那個瘦得皮包骨的少女,今日再見,看起來已是豐滿很多。當然,這不是指真正的豐滿。而是苗妍看起來比從前有肉了寫,臉蛋也紅潤了,整個人精神面貌比以前健康了不知多少!

  「伯父好,伯母好。」苗妍站出來,給夏志元和李娟鞠躬行禮。

  夏志元夫妻一愣,但趕緊便笑了起來。很顯然,苗妍的性子更容易讓長輩一眼就憐惜些。

  「小芍,終於見到你了。謝謝你,我好很多了。」苗妍走出來,眼圈有些發紅,眼神既激動又感激。

  柳仙仙無語翻白眼,似乎對這種相見戲碼很不感冒。

  夏芍則笑著走過去,跟兩名一年不見的朋友擁抱了一下,然後開天眼將苗妍一打量,發現她身上陰氣還是有,但是平衡很多了。封陰陽眼要三年,眼下才一年,這效果已經很不錯了。

  想起苗妍的陰陽眼來,夏芍不免想起徐天胤,頓時心裡又有些擔憂。師兄走了半個多月了,至今沒有音訊。

  但剛見到朋友,這擔憂很快又被夏芍壓下,對苗妍笑道:「不用謝我,相識都是緣分。要不怎麼咱們到了大學,還能是舍友呢?」

  「咦?」苗妍一愣,瞪大眼,「你怎麼知道我們是舍友?」

  夏芍頓時笑看她一眼,「我進來宿舍之後是關了門的。你們要沒有鑰匙,怎麼進來?而仙仙不可能是經濟系的,跟我怎麼可能一個宿舍?剩下的,不就是你了?」

  苗妍頓時眼睛瞪得更大,眼裡生出佩服來,「好厲害!」

  「切!一見面就上演福爾摩斯?」柳仙仙受不了地翻白眼。

  苗妍則靦腆道:「我報了經濟系。我爸就我一個女兒,他年紀大了,那麼大的家業沒人繼承。以前我身體不好,現在好點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幫上他的忙……我一直覺得,自己很笨,沒什麼經商天賦。」

  「京城大學都考上了,證明很多事,努力還是可以的天才嫡妃腹黑王爺最新章節。別氣餒,現在的生活不是比以前好多了?加油,還會更好的。」夏芍笑著給苗妍打氣。

  「嗯!」苗妍點頭,眼圈又紅了,「不過我真沒想到我們能一個宿舍,真是太好了。」

  夏芍聽了卻挑眉問:「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個宿舍?」

  柳仙仙一翻白眼,受不了,「剛才還福爾摩斯了不是?你現在啊,是京城大學的名人!公認的新生笑花,宿舍底下狼光一片啊!現在你的資訊,院系、班級、宿舍,全校皆知,就差私人電話號碼了。我在想,要不要把你私人號碼拿出販賣,明碼標價,絕對大賺一筆!說不定一把就賺齊了老娘四年的大學學費?」

  夏志元和李娟聽著女兒和朋友你一言我一語,再聽柳仙仙這話,不由又是目瞪口呆。

  夏芍笑著對父母道:「她開玩笑的。」然後又對柳仙仙道,「看來要打消你這個念頭,我得付出一下。晚上出去吃飯?」

  「幹嘛晚上?現在就去啊!正是晚飯時間!」一年不見,柳仙仙剛見面也一點不跟夏芍客氣。

  夏芍一笑,見床鋪已經鋪好,還有點兩箱行李沒收拾出來,當即便不管了,歸置在一起放好,然後便招呼著父母和兩名剛見面的朋友去吃晚飯。

  到了京城大學酒店門口,元澤、周銘旭和他父親已經在那裡等了。這是之前幾人說好的,收拾完宿舍在這裡見面,晚上一起吃飯。但沒想到,柳仙仙和苗妍竟然一起出現了。

  元澤跟兩人認識,頓時笑著打了聲招呼。夏芍不在青市一中的這一年裡,顯然她的朋友們常聚,元澤之前跟柳仙仙她們不是很熟,現在已經熟稔了。

  周銘旭聽夏芍提起過這些青市一中的朋友,但今天是第一次見,他對柳仙仙的性子不敢苟同,但看見苗妍穿著身連衣裙,靦腆地從夏芍身後探頭出來的時候,向來憨厚老實的少年頓時被雷擊中般一愣。

  這些都是小插曲。這晚,夏芍和朋友們齊聚一桌,歡聲笑談,氣氛熱烈。幾個年輕人久不相見,喝酒笑鬧,聊天打趣,時不時開幾個在父母長輩看來有點過火的玩笑,但看得出來,他們相處得很開心。

  夏志元和李娟見女兒有自己的朋友圈子,且這些孩子雖然有的性子他們不敢苟同,但他們也相信女兒交朋友的眼光。這一晚上的飯吃完,夏志元和李娟都有些感慨,覺得送女兒來大學的任務完成了,是該回東市了。

  華夏慈善基金會裡還有事要忙,夏志元也不好出來太久。而李娟看見女兒過得好,身旁又有這麼多朋友,也沒什麼不放心的。於是夫妻兩人一商量,吃完飯時就決定,第二天就回家了。

  第二天,是京城大學體檢的日子。學校給了兩天的時間,之後便是新生入學典禮和軍訓。過了十月一之後,才正式上課。

  夏芍第二天和朋友們一起送別了父母,然後體檢,並準備新生入學典禮。

  入學典禮上,夏芍身為新生代表,要準備演講。演講對她來說,向來是信手拈來,從不需要準備演講稿。大學的新生代表演講對夏芍來說,不過就是個形式,沒有太重要的意義。

  但夏芍卻是從未想到過,這在她看來不過是平常的一天,竟因為突來的一件事,變得意義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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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師兄到?求婚!

  京城大學的開學典禮向來隆重,不僅校領導會出席做出講話,學生會的主席幹部也會列席演講,並由新生代表做主題演講,激勵同窗。

  每年,新生代表在學校裡都是話題,這意味著京城大學認定其在當屆新生裡最為優秀,入學後加入學生會將會容易很多。成為京城大學學生會的一員,也就意味著成為社會名流的開始。

  每年,新生代表都會在校園裡引發一輪熱議,在羨慕、嫉妒、審視、挑剔亦或敵意的目光裡走上演講台。

  而今年,沒人有異議。

  今年的新生代表,當之無愧。

  有誰能在十五歲時就白手起家,憑著深厚的古董鑒定眼力進軍古董和拍賣行業?有誰能十六歲成立集團,十七歲資產百億,十八歲引領企業成為省內龍頭,十九歲進軍香港地產行業和網路傳媒行業,成為網路商務領域開拓者,資產數百億,名列國內十強?

  有誰能在掌握著偌大集團的時候,還能以高考狀元的成績考入京城大學?

  沒有?

  那就閉嘴,吞下一切羨慕嫉妒、審視挑剔,乖乖看演講!

  京城大學的開學典禮向來在禮堂舉行,而京城大學的禮堂則有著近百年的歷史。外觀古典建築形式,內裡卻宏偉闊大,金碧輝煌。進入京城大學禮堂演講,向來被視為最崇高的禮遇,因為這裡,多國總統、政治家、企業家,以及為人類科學進程作出過卓越貢獻的科學家、學者都曾在這裡演講,激勵著國內歷史最悠久的高等學府學子。

  站在這裡是榮譽,代表著令人仰望的成功。

  國家很多會議都在京城大學禮堂裡舉辦過,禮堂裡五層半圓弧旋轉多功能設計,能容納上萬席次,今天,座無虛席。

  金碧輝煌的燈光照亮坐席裡學子們的臉,燈光將他們的眼眸染成金色,所有人都望著前方,演講台。

  今天來的,並非只有入學新生,還有京城大學往屆的學生,可謂全校師生齊聚。這對於京城大學的開學典禮來說,是很特別的一年。因為今天的演講,與往年新生代表的演講不一樣,上台演講的人不僅代表著新生,也代表著成功的企業家。

  這樣的機會不可多得,相較於那些站在世界頂點的政治家企業家的演講,這名還在創造輝煌的少女則代表著同時代的年輕人。她才十九歲,她還在成長,前途不可限量。因此,她的成功經驗,更被同齡人所重視。

  但今天在京城大學校長和學生會主席的演講之後,最先登上演講台的,卻不是夏芍,而是另一名新生代表。

  說起這名新生代表來,也是有很有趣的傳聞。

  聽說,這名在一開學完全被掩蓋了光芒的新生代表,也是來自青省的高考狀元。青省今年可謂揚眉吐氣,但這名新生代表的身份卻更令人驚訝。

  他竟是青省省委書記元明廷的獨生子!

  元澤。也是就是那天報名的時候,夏芍口中的元少。

  省委書記,共和國委員,省部級。這可是真正的高官!而元澤身為官門家庭的二代,成績竟然這麼出眾?

  並不是說官家公子成績都不好,但這社會,有家庭背景的,往往自身自身努力的不多見。有成績好的,但高考狀元卻可以成為奇葩。

  元少在一片看待奇葩的眼神裡完成了他的演講。同樣身為新生代表,他的風頭被夏芍搶去不少,但他卻很有紳士風度,語言風趣幽默地講完了演講,獲得滿堂掌聲。

  學子們對元澤先做演講沒什麼異議,大多數隻以為好戲都是要壓軸的,但只有很少數人明白,元澤是官門家庭出身,他父親是省委書記,他先出場暗含著自古不變的階級道理。

  有人的地方就有階級,即便是在宣召平等的現代社會。官商權錢,官在商前,權在錢先。

  但這點小插曲並沒有被太多人注意,今天京城大學禮堂裡座無虛席,絕大多數人是為了夏芍而來。

  夏芍走上來的時候,穿著一身白色的正裝。雖然今天的演講對她來說信手拈來,但演講稿可以不準備,著裝上還是要表示對京城大學的尊重。畢竟這裡不是華夏集團的發佈會或者舞會,因此著裝上夏芍不可以全然按照自己的喜好。

  但儘管是穿著正裝,夏芍一上台,整個禮堂仍然靜了靜。

  走上台來的少女步伐悠閒,氣度從容。披肩髮絲軟軟垂在肩頭,襯得眉眼裡都是儂軟靜好。她走到演講台後,抬眸,微笑,頭頂金碧輝煌的燈光將她罩在其中,染一身榮光。

  「各位同窗,大家好。我是京城大學二零零二級經濟系新生,夏芍。很榮幸今天能站在京城大學禮堂的演講台上,這於我來說是難忘的一天,是一生都要銘記的榮光。」開場白是誰都能料到的寒暄,但料不到的是夏芍話音接著便是一轉。

  「但我今天不是為了榮光而來。華夏集團的輝煌和高考狀元的頭銜成就了我的榮光,任何人看我都可以看見我的一身榮光,我看自己卻只有看見最樸素的自己,這一身榮光才能長存不墜。」夏芍嚴肅下來,掃視一眼金碧輝煌的禮堂全場,「這就是我今天要演講的主題,戒驕戒躁,成就自身,才能成就外物。」

  誰也沒想到,氣氛這麼快就嚴肅了下來,相較於元澤紳士風趣的演講,夏芍的演講明顯犀利,明顯帶著警醒和批判的態度。

  這讓學生會的一干幹部頓時愣住。京城大學學生會會長張瑞看了趙玫一眼,這一眼明顯威嚴嚴厲,顯然對她在新生入學工作中的表現很不滿。

  趙玫被看得臉上白一陣子紅一陣子,偷偷瞟宣傳部部長王梓菡一眼。王梓菡蹙了蹙眉頭,這件事後面的發展雖然跟她沒有太大關係,但新生報到那天,最先叫住夏芍的卻是她。如果她不叫住夏芍,也就不會有後來的衝突。或許,今天夏芍的演講主題也就不是這個。

  戒驕戒躁?

  這怎麼聽都像是在含沙射影學生會!

  這件事情京城大學的領導班子也聽說了,因此對夏芍的演講主題,眾領導反應不一。京城大學的校長、身為中科院院士的許翰德卻是笑了笑,微微頷首,對演講台上的夏芍目光嘉許。

  開學時候發生的事,在許多校領導看起來,不過是一件學生之間的小摩擦。代表著國內學生組織最高榮譽的京城大學學生會,有些自視甚高是必然的。別說學生會的學生了,就是京城大學的學子,哪個在地方上不是才子?來到京城大學的,都是脫穎而出的精英,因此自傲的情緒是學生們都有的。

  在一個滿是自我肯定情緒的大學學府裡,做戒驕戒躁主題的演講,給新入學的新生乃至全校校友澆一頭冷水,這事不是一般人敢幹的。沒有做這種主題演講的資本,是要引起公憤的。

  而夏芍顯然有這種資本,也有這種膽量。

  這是令許翰德贊許的地方。他是貧苦家庭出身,憑著自身對學術的鑽研,一步步成為國家科學院的院士,主持過國內外頂尖的生命科學方面的研究。對他來說,現在的年輕人,自信心足,缺點是承受批評的能力弱——戒驕戒躁,這個主題正中命點!

  這種主題的演講,學校領導也沒少做,但大多被當成長輩的碎碎念,也不知聽進去的有多少。或許,同齡人的領袖氣質和批判態度,更能令這些優秀學子的頭腦醒一醒。

  這個主題,好!

  許翰德贊許著微笑點頭,旁邊的其他校領導一看他目光贊許,便也跟著笑了笑,皺眉頭的立馬舒展開,笑著聽演講了。

  但再一次出人意料的是,夏芍的演講並沒有想像中的犀利。或許說,她的主題是犀利的,但她的演講內容上卻沒有漫天的批評,而是切合自己的經歷,很像是在傳授自己的經驗。這讓主題犀利的演講並沒有引起反感,而是依舊讓人聽得津津有味。

  夏芍陳述了華夏集團的成長史,講述那些被媒體誇大的報導背後真實的經歷,講述自己這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

  禮堂裡,就連聽慣了演講的高年級學子也都聽得入神。這是夏芍從一名普通家庭的子女成長為新一代企業家的經歷,儘管她的主題是批判的,但她的話近乎字字珠璣。

  「你成就了外物,外物予你一身榮光。別人看那榮光萬里,你的目光只落在萬里之外。看見最樸素的自己,看見最長遠的未來,這才是成功者。戒驕,戒躁,即便成就不了外物,也能成就自身。成就了自身這一方天地,萬物便都在胸間。每個人都是自己這一方天地的主人,成功自此而始。」夏芍掃視一眼禮堂,輕輕頷首,微笑,「很高興今天為各位同窗做此演講,謝謝大家。」

  夏芍向全場頷首致意,演講就此結束天才員警全文閱讀。但滿場皆靜,一時無人反應。

  面對這種情況,夏芍只是微笑,她步伐漫然地從演講台後走出來,對禮堂裡的校友鞠躬輕輕鞠躬。不知道哪裡開始傳來掌聲,一時間驚醒了在座的學子,學子們臉上露出笑容,掌聲雷動,潮水般湧來。

  元澤在下方坐著,看著台上,無奈地微笑,「真是的,完全被她比下去了。」

  而按照院系班級分坐在各處的柳仙仙、苗妍和周銘旭卻是一臉驕傲的笑容。只是柳仙仙翻了個白眼,不說好話,「切!又搞這種深奧的訓話。」

  苗妍卻是眼神有些崇拜,只覺得換成她,大概都不敢上台,更何況不帶演講稿現場發揮了。

  周銘旭則憨厚地笑笑,不說話。

  在演講台上的夏芍只看得見禮堂裡上上下下五層坐得滿滿的,不開天眼的話,她根本就不知道朋友們坐在哪裡。不過,她倒是能想像得出他們此刻各自的表情,等會兒去吃午飯,估計又要受他們調侃。

  夏芍垂眸,暖暖一笑。這時禮堂裡掌聲依舊如浪潮般雷動,夏芍再次鞠躬,準備下台去——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接下來怎麼樣就跟她沒關係了。

  此時演講環節已經都進行完了,夏芍對新生入學典禮上的安排略有耳聞。聽說按照慣例,明天開始便是軍訓,而京城的大學,軍訓一律由京城軍區負責。只不過,京城軍區下屬五個集團軍,不知道是哪個集團軍負責京城第一學府京城大學的軍訓罷了。

  想起軍區來,夏芍的心情又是一亂,已經二十天了,師兄還是沒消息……

  夏芍垂著眼,禮堂裡熱烈的掌聲都似離她遠去。她轉身往台下走,接下來應該是校領導上台,請上負責京城大學軍訓事情的集團軍司令或者政委一類的人,發表一些講話,之後就是發軍訓服,結束典禮,等待明天開始為期半月的軍訓了。

  這些事在夏芍心頭只是一掠,她垂著眸往台下走,並沒有抬眼,卻敏銳地感覺到台下的掌聲,停了。

  掌聲持續的時間很久,停了也屬正常,但讓夏芍感覺到不對勁的是掌聲停下的時候,禮堂裡伴有學生們略微譁然的聲響,然後,禮堂便變得一片死靜。

  禮堂裡傳來道道齊整的腳步聲,步伐肅然有力,夏芍正往台下走,走到一半抬起眼來,愣住。

  禮堂前方鋪著紅毯的主廊道上,三隊軍人神情嚴肅,踏著齊整的步伐而來,動作迅速有力,軍靴踏在地上,踏破山河的力度。

  兩隊軍人迅速佔領禮堂主廊道,以軍姿分立兩旁,將兩旁座位上的學生擋得嚴嚴實實。一隊軍人則速度更快地跑下禮堂,視前排坐著的京城大學領導于無物,走到台前分開兩隊,分立在演講台上兩旁的樓梯兩側!

  剛剛站好,又有兩隊軍人從禮堂前方縱深的廊道裡踏著齊整的步伐進來,分列禮堂視野最前方站作一排,為首的一名旗手將手中大旗往地上一放!

  「砰!」的一聲,整個禮堂裡的師生心尖都跟著顫了顫。

  旗子氣勢雄渾地被揚開,上書幾個大字——共和國第三十八集團軍!

  學生們嘩地一聲,連身為京城大學校長的許翰德和一干領導都一臉震驚,但震驚裡卻有著濃濃的茫然。

  這是什麼戲碼?

  負責京城大學軍訓的是京城軍區裡兵力最重的第三十八集團軍,但是這是什麼情況?按歷屆規矩,應該是京城大學的校長到台上發言,拋磚引玉請出集團軍的司令才是。

  怎麼搞出這麼大的動靜?

  學生們以為是學校安排節目,在震驚過後便小聲討論,探頭探腦無敵神皇。而只有學校方面知道,這根本就不是提前說好的流程。

  今天來的是第三十八集團的軍的劉參謀,負責京城大學的軍訓好幾年了,跟校方也很熟,這突如其來的情況,他可沒事先跟校方說。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許翰德身為京城大學校長,見軍方無人出來解釋,便欲站起身來。但他屁股還沒離開坐席,便被一名軍人的長喝嚇得心臟病差點犯了,登時又坐了回去!

  禮堂前方,主廊道入口處,那名軍旗手聲音嘹亮地喊道:「報告將軍!第三十八集團軍第一一四師,到達目標地點!任務完成,請指示!」

  學生們嘩地一聲,「將軍?」

  新生們不知軍訓的一些事,還以為是校方請來的軍方高層,頓時齊刷刷回頭,看向走廊入口處。而往屆的師生卻表情怪異——至少他們那幾屆,軍方來過師長團長參謀長,卻從來沒將軍親臨過。

  今年這是怎麼了?

  沒有人回答所有人心中的疑問,寂靜的禮堂裡,只從廊道傳來一道男人冷沉的聲音。

  「待命。」簡單的兩個字,冷得聽不出溫度。卻令近處聽見的學生眼睛死死盯著走廊深處。

  走廊深處是黑暗的,卻能看見慢慢走進一個人來。

  軍裝。

  筆挺的軍裝,一身孤冷的氣度。

  男人從黑暗裡走來,禮堂裡的金碧輝煌也不能洗去他身上的孤冷氣度。那是一種淩威之劍的寒厲氣場,讓看見的人心懼,讓禮堂裡霎時由寂靜變得死靜。

  禮堂裡的金光照在男人線條淩厲冷峻的眉宇間,卻照不進他深邃的眸。他的眸黑如暗夜星子,只倒映住正前方演講台上,那一名懵愣住的少女。

  目光在鎖住少女的一刻,男人漆黑的眸底才似浮現起情緒,蝕骨的思念,從未感受過的名為期待的心跳。此刻,壓抑。

  他只望著少女,懷裡一捧玫瑰和百合精心包裹的花束,向她直直走去。

  紅毯兩旁被士兵列隊佔領,護得牢牢的,兩旁的師生根本就看不見徐天胤,但禮堂上面四層坐著的師生卻看得清清楚楚!

  金碧輝煌的燈光晃著男人俊極的臉龐,也晃著他金色耀人的肩章——少將!

  好年輕的少將!

  什麼背景來頭?來幹嘛的?

  疑問閃過京城大學的師生心底,但所有人對此事態心頭卻都有一個不可置信的、但又好像確實在發生的判斷。

  軍裝筆挺氣質孤冷的男人走下禮堂的台階,自左邊上了演講台,走向氣質恬靜雅致早就呆立在台上的少女。

  他走向她,目光定凝壓抑,把手中的花輕輕遞到她面前。

  這時禮堂裡坐著的所有人都看清了徐天胤,女學生們不少人捂住嘴,而男生們齊刷刷看向夏芍。

  夏芍早就呆立著不會動了。她這輩子唯一一次意外得不知該作何反應,她從看到徐天胤從禮堂走廊走進來的時候就呆住,直到此刻,他的花遞來她面前,她只傻傻接過,目光卻定在男人有些瘦了的臉龐上。

  她的師兄回來了……

  夏芍不知道為什麼眼圈發紅,這一刻再突然再有些不對勁的事也不抵他完好地站在她面前。

  然而,她的眼圈剛紅起來,便看見徐天胤似乎對她接住花微微鬆了口氣。然後,他的手伸過來,從兩朵百合花束的中間拿出一只紅色的小盒子。

  夏芍的目光往盒子上一落,忽然愣得連眼都瞪大了。

  而令她更目瞪口呆的是,徐天胤當著她的面,單膝跪了下來。

  禮堂裡全是抽氣聲,連夏芍都眼神發直,屏住呼吸。

  她的面前,紅色的盒子打開,裡面盛著一只用鑽石鑲嵌而成的款式別致的花戒,那戒指看起來像是一朵綻放的芍藥花,花蕊處一顆珍貴的金珠。小小一隻戒指,巧奪天工,別致珍貴。

  徐天胤將戒指抵到夏芍面前,向來平板冷淡得沒有溫度的聲音,此刻難得有了溫度。他看著夏芍的眸,短短四個字的話,像是演練了無數遍,「愛你,嫁我。」

  禮堂裡的氣都快抽乾了,夏芍卻一手捧花,一手輕輕捂住嘴,言語無法形容她此刻的心境。

  她只是看著徐天胤,懷疑自己聽錯了。或許,因為太擔心師兄在外執行任務會有危險,她產生了幻覺?

  這男人在向她求婚!

  他居然,在這種場合,搞出這麼大的動靜……

  求婚的戲碼,就算同樣是今天,發生在任何一個人身上,夏芍都不會驚訝。她頂多一笑,歎一聲求婚的男人浪漫倒是浪漫,就是有點亂來而已——京城大學的開學典禮上求婚,這也太高調了!

  但正因為浪漫,正因為高調,夏芍才覺得發懵,因為這件事發生在她的呆萌師兄身上,她知道,這是多麼難以置信的事。

  他向她求婚?他竟然真的求婚!

  年前,因為他逼婚逼得緊,她因知道他的性子,因此才甩了個難題給他。想著以他的性子,怎麼也不能做出當眾求婚的事。而她則可以以此拖兩年,拖到條件成熟了,再答應他不遲。

  夏芍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會有今天!

  徐天胤的性子,竟然能真的當眾求婚,還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他到底想了多久?練了多少遍?

  一想到他可能為了她徹夜地想著求婚,夏芍便有些感動。但她由於太過震驚,竟捂著嘴一時不知怎麼反應。

  徐天胤則單膝跪在地上,舉著戒指,望著她,不動。男人抿著唇,像是剛才那求婚的話他演練了無數遍,但再叫他說一次決計很困難。但看著夏芍怔愣住不動,徐天胤最終還是開了口,「芍,嫁我。」

  也正是這句話,喚醒了夏芍。她低頭看向男人,沒有回答,只是半嗔怪半感動地問:「你不是任務去了?」

  「嗯,去了。」徐天胤不動,身穿少將軍裝跪得筆直,簡短回答。

  「真去了?沒騙我?」

  徐天胤看著少女有點懷疑的眼神,目光不動,說出的話簡短,卻像是誓言,「不騙你,永不。」

  「那那個是怎麼回事?」夏芍朝禮堂入口處的那面「共和國第三十八集團軍」的旗子看了努努嘴。

  「任務完成,回京述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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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求婚後的風波

  任務完成,回京述職。

  短短八個字,卻讓夏芍愣住,接著心頭湧出難言的滋味。

  這一刻,心疼多過感動。

  她自從看見有軍人進來,心中就似有所感。但她怎麼也沒想明白,師兄在青省軍區任職,怎麼會調來京城軍區的人?

  原來,他是回京述職?

  只不過回京城述職,也不是說調就能調,要付出不少吧?怪不得她總覺得他都是司令了,還總出去出任務。原來,這男人是早知她會有到京城的一天,因此早就開始累積軍功了?她知道,這次大軍區軍演,青省軍區大獲全勝,戰績累累。而兩人在一起三年,僅夏芍知道的,師兄出任務的次數就有五次。第一次,他受傷回來,她心疼了好一陣子。後來每次他出去,她都得擔心一段日子,好在他都平安回來了。而最後一次,她大學的開學典禮,他出現在她面前,告訴她,他回京任職。

  以師兄的軍銜來看,即便他沒有說,夏芍也能猜得出來,他的職務必是第三十八集團軍司令。

  京城軍區是共和國七大軍區之一,跟省軍區有很大的區別。省軍區隸屬於大軍區,除了邊疆身份,一般只有預備役部隊,省軍區司令的實權不太大。而大軍區則負責諸兵種的軍事訓練,有戰區性質。

  京城軍區下轄五個集團軍,三個衛戍師和三個武警機動師,據說總兵力有四十萬。而第三十八集團軍則是京城軍區的第一集團軍,編制四個師、三個旅,麾下坦克師、導彈旅、高炮旅、工兵旅、直升機大隊、化學防護團、工兵團、通訊團、電子對抗分隊,特種兵大隊!

  這是真正的軍隊,真正的實權!

  夏芍低頭看著徐天胤,心頭百般滋味。她為他高興,這是他應得的。卻也為他心疼,他實在是太拼了。

  但驕傲心疼之後,她便是感動。她捧著花,眼圈微紅,目光柔極,問:「有沒有受傷?」

  「沒有。」男人的否定並沒有讓她的心有一刻的放下,反而令她更加心疼。

  夏芍看著徐天胤,忽然輕輕俯身,擁抱了他,在他耳旁輕聲道:「傻瓜。」

  被夏芍擁住,徐天胤的身子明顯微僵直,但隨即他便抬手擁住她,氣息沉得令人心口發疼。那是蝕骨磨人的思念,大半年相隔兩地不曾相見的折磨。如果不是今天的求婚,他早在見到她時就會抱住,不再分開。

  但感覺到她語氣嗔怪,聲音帶著微微的哭腔,男人的大掌便伸去她背後,輕輕地拍,安撫,「沒事,真的沒受傷。」

  夏芍直起腰身來,怕她這師兄來一句「給你檢查」之類的話,但卻見他還是筆挺地單膝跪著,見她直起身來,便把戒指又遞過來,看她。

  夏芍抿著嘴,險些噗嗤一笑。好吧,現在對這男人來說,最要緊的是這件事。

  徐天胤望著夏芍,第三遍道:「嫁我。」

  夏芍笑看跪在面前的男人,目光再次落到戒指上。那戒指做工很精美,市面上沒有見過的款式,這芍藥的花形一看就是特意定做的。

  今天對夏芍來說真的是萬分意外的一天,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沒有辦法思考太多。她知道今天的場合太過高調,也知道台下上萬雙眼睛齊刷刷盯著,更懂得今天無論如何事情都會傳開。但她想像不了以後會怎樣,頭腦第一次發懵,運轉不靈。除了眼前的事,她無法再考慮其他。

  且這男人在為她做了這麼多之後,她無法拒絕。

  不忍,不能,也不想。

  感情早已深埋,之前不答應只是因為時機不成熟。而如今,時機似乎仍不成熟,但事已至此,她要求的求婚他做到了,她似乎沒有反悔的餘地。

  「你打算讓我自己戴上嗎?」夏芍低頭注視著男人的眸,輕輕笑問。

  這句話的意思,誰都懂。

  徐天胤卻維持著單膝跪地手執戒指的姿勢,望著夏芍的眸,不動。只吐出四個字,「說你願意。」

  夏芍訝然挑眉,轉過頭去欲咳,這男人在關鍵時候真是一點也不傻。夏芍臉頰有些紅,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女人說「我願意」,跟男人說「嫁給我」一樣有難度。而她也不是擅長說這些的人。

  「說你願意。」徐天胤堅持。

  夏芍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幹嘛?這男人還怕她不說這話,戴上他的戒指會反悔還是怎樣?

  雖然,她可以矯情點,說句「你到底要不要戴不戴算了」,這男人應該也會給她戴上。但這話夏芍卻是說不出口——這太傷害他的心意。

  既然求婚的事他都能做到,那麼答應一句她又有什麼理由做不到?

  夏芍深吸一口氣,她緊張,她竟然緊張。而她緊張的模樣看在徐天胤眼裡,金色晃眼的燈光都染不透的眸慢慢變柔,他深凝著她,等。

  然後,他便看到她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臉頰粉紅,微笑,「我……願意。」

  我願意。

  簡短的三個字,撫盡他半年來籌備的辛苦。男人仰著臉,臉上淩厲的線條忽然便被燈光鍍得柔和,一身孤冷寒霜都漸漸化去,現一身暖融。

  徐天胤笑了,夏芍第一次見他這麼笑。他以前的笑總是曇花一現的,輕輕牽起唇角,留給人短暫驚豔,便依舊是那孤冷不近人的狼王。

  但此刻,他笑,深邃漆黑的眸像星辰乍亮。夏芍第一次知道,他可以笑得這麼開懷。

  徐天胤沒有急著把戒指給夏芍戴上,而是伸出手來,緊緊攬住她的腰身,把額頭抵去她小腹,輕輕的笑。

  夏芍怔愣住,不知道他會這樣開心。整個禮堂都是寂靜的,台上像一場美妙的默劇。夏芍沒有心思管台下,她的心思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她看著他笑,看著他平靜,然後看著他放開她,低著頭,把戒指從盒子裡取出來。

  他執過她的手,堅定的力度,一個簡單的戴戒指的動作,緩慢而虔誠。

  戒指的尺寸剛剛好,鑽石和金珠鑲嵌的花鑽在少女纖長的手指上燦亮柔美,男人的目光落在上面,深深凝望,像是銘記這一刻。然而,他不知道,他這一刻的表情在少女眼中,也是銘記。

  夏芍看著徐天胤站起身來,她微笑,看著他走近自己,伸手,攬腰,低頭,俯身。

  夏芍沉浸在喜悅和複雜的心情裡,但見徐天胤低頭的一刻還是驚醒了。她瞪大眼,霍然往後一仰,驚問:「幹嘛?」

  「吻你。」男人回答得理所當然。

  夏芍臉色爆紅,險些踩這男人一腳,暗暗瞪他,往台下使眼色。他不知道今天什麼場合嗎?這已經夠高調的了!

  徐天胤明顯看懂了夏芍的意思,但他堅持,「書上說,吻了才算結束。」

  「……」書上說!

  夏芍一瞬間出戲,簡直又好氣又好笑。她就知道,求婚的戲碼要麼是他有軍師,要麼是從哪裡看來的。原來,他還真去翻書了!

  這是哪本雜誌教的?

  夏芍頭一次考慮把跟她沒有恩怨糾葛的雜誌社收回來,再讓他們亂教!

  夏芍的眼神劈裡啪啦殺伐,徐天胤一看就知道她不樂意。

  「唔。」男人的眼裡露出不解的神色,不明白為什麼她願意他眾目睽睽之下求婚,卻不能讓他眾目睽睽之下吻她。

  這有區別嗎?

  女人的想法,他實在不懂。

  就在這時,寂靜的禮堂裡,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一聲喊,「吻一個唄?」

  那聲音是女生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唯恐天下不亂。夏芍轉頭,往禮堂裡一望,雖然一時無法確認方向,但夏芍聽得出來,這聲音絕對是柳仙仙的!

  這妞兒,真添亂!

  果然,柳仙仙的這一聲喊,引爆了長久死靜的禮堂。京城大學的學子們沸騰了!

  這是求婚啊!

  開學典禮上的現場求婚!

  這在京城大學的校史上,是絕對前無古人!

  大學校園,本就是才子佳人美麗故事的搖籃。在大學校園裡,發生過太多美麗的愛情故事。求婚,不是沒有。即便是這個年代,每年畢業的時候,總有膽大先行者敢在校園上演一場轟轟烈烈的求婚儀式。但在大學禮堂裡的,卻是絕無僅有!

  這是京城大學的禮堂,世界上多少政商名流演講過的地方。這裡對京城大學來說,是神聖而禮遇貴賓的地方,學生們再前衛再浪漫,也不敢在這裡求婚。

  但對方一看身份就不一般,明晃晃的肩章,少將軍銜!

  共和國建國之後,還有這麼年輕的少將嗎?這是在場的學子們都疑惑的問題。但毫無疑問,對方不僅是年輕的將軍,而且是京城軍區第三十八集團軍的人。

  看這軍銜,司令的可能性極大!

  共和國最年輕的少將,國內最年輕的集團創始人,將軍才女的組合,怎能不讓人激動?

  禮堂頓時沸騰了,一旦有人開了頭,便有人跟著起哄,頓時上下五層不知多少人站了起來,就一個字,浪潮般翻湧在禮堂裡。

  「吻!」

  「吻她!」

  「吻一個!」

  起哄聲在禮堂裡此起彼伏。面對這種情況,京城大學的領導們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更別提學生會了。

  學生會裡,包括處理過各類事情的會長張瑞都呆愣了。趙玫更是捂住嘴,王梓菡卻是目光落在徐天胤的臉上和軍裝肩章上,看他的年紀,看他的軍銜,然後蹙眉垂眸,目光震驚百變,像是把他認了出來。

  而起哄的學生裡,也不全是一個反應。周銘旭就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演講台上,眼都瞪圓了,「媽呀,小芍太牛了!這是少將啊!共和國建國之後有這麼年輕的少將嗎?這什麼時候的事?」

  苗妍卻是在高中時期就見過徐天胤了的,她只是笑著,臉也跟著發紅,瞧著演講台上的目光流露著羨慕。

  羨慕,祝福,驚疑,沉思,驚豔,起哄,甚至有嫉妒。各種各樣的情緒,在禮堂裡充斥著。而這些情緒裡,卻有一種叫失落。

  元澤坐在前排的座位,望著台上手指上戴上別人給的戒指的少女,目光複雜,臉上努力維持著微笑,微笑裡卻有失落和苦澀。

  其實,他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雖然一直不服氣,一直想著徐天胤不過是比他早出生了十年。如果給他十年的時間,他也可以風風光光地追求她。

  他一直想著憑自己的能力,可是,老天沒有給他這個時間。他和她有緣,從初二那年他被混混圍毆的巷子裡。但他們之間的緣分,或許只註定是朋友。

  少年的心思,人生第一次悸動的暗戀,就在這剛剛走入大學的開學典禮上,落下了帷幕。

  怎能不失落,怎能不苦澀?

  但元澤還是維持著微笑,儘管他心裡還是不服氣,覺得給他時間,他也可以做到。但他不想因此失去她的友誼。他不是傻子,看得出她對自己只有朋友情誼。

  哪怕是朋友情誼,也是一種緣分。如果連這都失去,那就真的沒有一點機會了。

  而且,徐家的家門太高,這樣高調的求婚,徐家會同意嗎?她真的不會受到傷害嗎?

  元澤皺起眉,剛才還失落苦澀的少年心思,此刻已被憂心填滿。

  而夏芍在台上此刻是臉頰爆紅,她自是不肯當眾被吻的,於是她在一片起哄聲中偷偷掐了徐天胤一把,「這是你搞出來的事,你解決!」

  說完,夏芍轉身就下了台。她衝京城大學的校長許翰德致歉了一句,然後便率先離開了禮堂。

  後面的事是徐天胤解決的,今天軍區的軍人出現在禮堂搞了這麼一齣,並沒有事先通知京城大學方面,校領導對此自然是震驚譁然的。但徐天胤表明了身份之後,自然是什麼不滿都沒有了。

  徐家!

  竟是徐家?

  徐家在京城可是紅頂子第一家族!四九城裡最榮華的四大家族,也只能望著徐家的臉色行事。徐老爺子如今是共和國開國時期僅存的一位老人了,他老人家的分量可想而知。而他的兒孫一輩,更是身居政壇,前途無量。

  倒是聽說過徐老爺子的嫡長孫是從軍的,在徐家很另類。但這個人很多京城的人都很少見過。因為他幼時身體不太好,一直在香港療養。後來從軍,身份也很神秘,一直不在外界露臉。只是三年前聽說在青省軍區任司令員,授少將軍銜。過年的時候回京城,也只有政局最上層的那些人能見得到他。

  真沒想到,他今天會出現在京城大學的禮堂上,公開向新入學的華夏集團董事長求婚?

  而且,他調回了京城!任第三十八集團軍司令,手握京城第一重兵!

  許多人震驚了,只不過最先感受這股震驚的是京城大學的領導和學生會而已。對局勢有敏感的人都能聞得出來,徐家軍政大權在握,在這個姜系和秦系鬥爭最緊密的後似乎,京城往後可就要熱鬧了。

  但在京城熱鬧起來之前,最先熱鬧起來的,是網路。

  京城大學的開業典禮向來有人攝像,尤其是有演講,不少有條件的學生也會帶上DV,於是,這段史無前例的共和國最年輕的少將求婚華夏集團董事長的視頻,就被放到了網上。

  這件事,是夏芍預料到的。前世她可是知道網路的力量,於是在她離開禮堂之後,頭腦一清醒過來,第一時間就給在香港負責華夏娛樂傳媒的劉板旺打了電話,讓他盯著華樂網,一切關於這件事的視頻全部封鎖。

  但華樂網雖然是網路傳媒的開拓者,這半年來卻已不是獨家。華樂網上封鎖了消息,在其他的網站還是曝光了出來。

  這樣勁爆的大新聞,立馬在網上傳得沸沸揚揚!

  夏芍在京城大學也是一舉成名,高調得當天就沒回學校宿舍,而是在外頭的酒店暫住。但第二天,她還是得回學校。

  因為,要軍訓。

  但在軍訓之前,夏芍接到了家裡打來的電話。

  這件事,剛回到東市兩天的夏志元夫妻知道了!

  夏志元是怎麼知道的?他自從女兒創辦了華樂網之後,整天上班的時候樂呵呵的打開網站瞧瞧,華夏集團封鎖的消息,他自然是沒看見。但他沒看見,不代表公司的王經理沒看見。他上網流覽新聞實事的時候看見了,頓時震驚地到了夏志元辦公室,把視頻搜索出來給他看。

  這一看之下,夏志元如被雷劈中,屁股後面似有火燒地趕回家中。

  李娟在家中接到了在東市一中教學的夏志梅打來的詢問電話,她還有點懵,壓根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夏志梅和蔣秋琳都打來電話說聽說網上出了事之後,李娟還有點不相信。但夏志元趕回來之後,夫妻兩人去了夏芍屋裡,把網站打開一看,李娟也懵了。

  「小徐?!」這是怎麼回事?

  「這小子!這小子!」夏志元手發抖,臉色更是精彩,拿出手機撥打女兒的電話,竟然撥了好幾遍才撥對了。

  電話一接通,夏志元就控制不住腔調,「這是怎麼回事!」

  「你那麼大聲音幹什麼?別嚇著女兒!」李娟在一旁聽著,忙把手機搶過來,又是心疼女兒,又是震驚,「喂?小芍,你跟媽說,網上那事……是、是真的嗎?你跟小徐……這什麼時候的事?小徐他不是說他有女朋友嗎?你們兩個怎麼回事?」

  夏芍聽了父母的聲音,臉色發苦,一時還真不知怎麼回答,於是便道:「媽,我今天軍訓。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等我中午再給你們打電話細說吧。」

  夏芍先安撫了父母,讓二老先別著急,別聽網上和社會上的猜測。這件事她會親自跟二老解釋。

  但放下電話,夏芍便覺得這任務實在有點重,畢竟師兄求婚突然,父母方面,她還沒做好工作。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解決是必然的,只不過等待兩人的必定不平靜罷了。

  父母的反應,夏芍也有心理準備。但事情還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中午,夏芍竟然接到了父母的電話,他們來京城了!

  在回到了東市僅僅兩天,夏志元夫妻又來了京城。只不過這次他們不是自駕來的,而是乘飛機急忙來了京城,訂了酒店之後就給夏芍打了電話。

  夏芍接到電話的時候剛剛軍訓完,正是吃午飯的時候。

  這一上午對夏芍來說,過得也不平靜,負責京城大學軍訓事情的正是第三十八集團軍。大學生的軍訓跟軍隊新兵入伍的訓練自然不一樣,而且也並不重要。因此,不到最後一天檢驗成果的時候,並沒有軍區首長前來視察。

  但今年不一樣,軍訓第一天,第三十八集團軍的政委、參謀長、四師三旅的師長旅長竟然都來了!

  當然,他們是陪著身為司令的徐天胤來的。

  一排軍區高官,搞得軍訓場上氛圍異常緊張。學生們是興奮,負責軍訓的教官們則是緊張。除了緊張,還有為難,尤其是負責經濟系一班的教官。

  他所訓的班級裡面有未來的司令夫人,他是嚴格,還是不嚴格?

  這名教官是入伍三年的兵,能留在京城軍區部隊裡,自然是一等一的強兵。這要是讓他訓練新兵,不把新兵們練趴下扒一層皮去絕不算完。但面對的是嬌貴的京城大學學子,強度自然弱了不少。但縱使是這樣,每年軍訓新生,也都能把一群嬌貴的少爺千金練得喊狠喊累。

  但這種強度,在戰鬥部隊的軍人眼裡,真的是撓癢癢的小兒科。只是不知道,這種小兒科在司令眼裡,是算嚴格,還是不嚴格?

  那名倒楣的糾結的教官默默轉頭,望一眼軍訓場看台上由參謀長和師長們陪坐著的徐天胤。男人一身筆挺的軍裝,眉宇孤冷,不近人情的冰冷。但他的目光只望向一個方向,那裡站著最前排立著名穿迷彩服的少女。

  她穿迷彩軍裝也很好看,頭髮紮成馬尾束在帽子後,臉蛋在陽光下透著薄粉,玉瓷似的。

  男人的目光微柔,但看到夏芍鼻尖上細小的汗珠兒之後,便輕輕蹙了眉。一招手,教官心裡咯噔一聲,轉身跑過來。徐天胤只有一句話,「休息。」

  教官臉色發苦,點頭——好吧,懂了。

  於是,這一上午,夏芍所在的經濟系一班的訓練強度就跟撓癢癢差不多,在教官看來,與其說是軍訓,不如說是帶著一群大學生玩兒,連夏令營的強度都沒有,也就是聊天打屁,唱唱軍歌,步伐走得踢踢踏踏,中間休息三次,然後一上午就這麼過去了……

  經濟系一班的學生這一上午過得歡樂,夏芍卻過得那叫一個難受。她不是沒有高調過,以夏芍的性子,很快便會淡然接受周圍各種注目禮,然後該幹什麼幹什麼。但她難受的是教官對待她的態度,簡直把她當首長夫人供著,讓夏芍瞪了徐天胤好幾眼,恨不得把他攆回軍區去!

  他在這裡,根本就是添亂的!雖說大學生的軍訓對軍人來說也不過是一種休閒,但部隊裡當兵的都有一種爭強好勝的心思,軍訓成果也是有比拼的。這樣下去不好,夏芍正打算中午跟徐天胤說,讓他軍訓期間別來學校,該怎麼訓練就怎麼訓練,但這話還沒來得及說,夏芍就接到了父母打來的電話。

  一掛了電話,夏芍臉色就發苦,看了眼徐天胤,「我爸媽來京城了,走吧。」

  ……

  兩人來到酒店的時候,正是飯時。夏志元在酒店包間定了桌酒席,但今天這桌酒席只有四個人——夏志元、李娟,夏芍和徐天胤。

  徐天胤一身少將軍裝,沒換。進門的時候牽著夏芍的手。夏芍本欲讓開,徐天胤卻堅持。

  這讓走進去的夏芍都沒太敢看父母的眼,只笑了笑,叫了聲:「爸,媽。」

  夏志元的目光果然最先落在徐天胤牽著自己女兒的手上,向來憨厚老實的男人此刻目光也有點發藍。

  李娟在這時候倒比夏志元坐得住,她先按了丈夫一把,然後看向徐天胤,「小徐來了?坐吧。」

  「伯父,伯母。」徐天胤跟夏志元和李娟打過招呼,便牽著夏芍的手坐下,直到坐下來,他也沒鬆開手。

  李娟臉皮子有點發臊,她給女兒使眼色,讓她先把手拿出來。現在的年輕人,實在是比他們那時候開放多了,當著長輩的面,拉著手像個什麼樣子?

  夏芍低著頭笑了笑,輕輕去扯了扯手根源之路。

  徐天胤卻握得緊了緊,堅持不放。

  夏志元這才好生看了徐天胤一眼,在他一身少將軍裝上落了落,然後道:「小徐,伯父還真沒看出來啊。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小徐不是有女朋友嗎?」李娟忍不住開口。這是她最糾結的,這件事讓她怎麼也接受不了。女兒向來是優秀的,讓她這個當母親的怎麼接受得了女兒當破壞別人感情的第三者?

  母女連心,夏芍一聽就知道母親在糾結什麼。她頓時一笑,抬眼看去,「媽,瞧你說的。你想哪裡去了?」

  「那是怎麼樣!」夏志元轉頭看向女兒,拍了桌子!他向來寵女兒,就算她沒有建立華夏集團的時候,女兒也一直是他的掌心肉。這麼多年來,夏志元還是第一次跟女兒這麼瞪眼,端出做父親的威嚴來,訓斥,「你們兩個年輕人,這麼大的事瞞著家長,這可是訂婚哪!不經過長輩,你們就這麼訂了?這是誰家的規矩?!」

  在年輕人眼裡,求婚的戲碼不過是求個浪漫,但在長輩眼裡不一樣,這就跟訂下婚事沒什麼兩樣。

  戒指都戴了,這不是訂下,什麼是訂下?

  「你這麼大聲做什麼?」李娟還是心疼女兒,當即就說起了丈夫,但她也心中疑問重重,看向女兒道,「小芍,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倒是說說呀!」

  自從創立華夏集團,夏芍在夏家的地位便是頭等重,她還是第一次這樣被父母問話。這一刻,她不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也不是盛名在外見一面都難的風水大師,而只是一個面對父母的女兒。

  「爸,媽,其實我和師兄是……」

  「伯父,伯母,我說的女朋友就是芍。」徐天胤打斷夏芍未說完的話,直截了當,也把得知真相的夏志元夫妻震驚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

  「什麼?」夏志元和李娟懵了,半晌兩人才互看一眼,琢磨這句話的意思,卻怎麼也不敢相信。

  「就是我們家小芍?」李娟眼睛瞪大,音調也提高了起來,話都說不利索了,「可、可是你、你第一次來我們家的時候,我們家小芍她、她剛念高中啊!」

  「嗯。」相比起李娟的不可置信,徐天胤很冷靜,話語簡潔有力,只道事實,「我們在一起三年。」

  三年!

  李娟張著嘴,看向女兒,她那時候不才十六歲?

  「我、我打你我!」夏志元也算出來,站起身來便揮拳頭,才不管徐天胤穿著軍裝。莫說他是將軍,就算他是天王老子,夏志元這時候也要揍這小子。

  「伯父。」徐天胤端坐不動,眉毛都不動一下,對夏志元揮舞過來的拳頭視若無睹,只是抬起頭,望向未來岳父,深邃的目光裡除了堅定,只有堅定,「我愛她,要娶她。」

  「……」一句話,夏志元揮舞的拳頭停住,眼神發直。李娟也愣住,臉皮發緊,也盯向徐天胤。

  夏芍卻轉頭,心竟在此刻像是漏跳一拍,然後整個心都是暖的。她眼圈微微發紅,覺得此刻比大學禮堂裡的求婚更令她動容。再多的浪漫,比不了他面對父親的責難時,一句如山堅定的話語。

  夏芍因這話感動,夏志元卻因這話無語。他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有火不知往哪裡發。這混蛋小子是個奇葩,油鹽不進,跟他想像中追求女兒的其他小子有點不一樣。

  「好!好!你要娶她?那你說,你怎麼娶她?你們徐家是個什麼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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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6 15:40:3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承諾,軍訓

  徐家是什麼態度,夏志元這話問到了關鍵點上。

  李娟也愣住,看向徐天胤。

  「你們徐家的家門,看得上經商的家庭?」夏志元有話直說,他這人向來憨厚,說話也不犀利,但是事關女兒,含糊不得,「小徐,伯父說這話,不怕你笑話。我閨女,她就是沒有華夏集團,她在家裡,我們夫妻倆也是把她當掌上明珠。她有本事也好,沒有本事也好,將來結婚嫁人,我們都不希望她受委屈。你們徐家,是開國元勳的家庭,自古士農工商,官家門庭高,未必看得起商家門第。說句實話,我們小芍將來嫁給合適的人家,保準人家家裡把她當寶!也不會有給她添堵的事。但是嫁進你們徐家的門,誰給我保證她不受人白眼,不被人瞧不起?再說句不中聽的,你們徐家同不同意她過門都還是個問題。」

  李娟臉色一白,她這一路上滿心都是網上視頻裡小徐跟自家女兒求婚的畫面,心裡一路都在想著問清楚這兩個孩子到底是什麼時候走到一起的。再深的問題,她都沒來得及想。現在看來,還是丈夫考慮得深。

  這些事,確實才是最大的問題。

  夏志元看著徐天胤,再問:「小徐,你也別怪伯父說話不好聽。我就想問問你,你跟小芍求婚,你們徐家事先知道嗎?同意嗎?要是不知道,你搞這麼一出,鬧得沸沸揚揚的,全世界都知道了。然後你們徐家再來句看不上小芍,不讓她過門。你打算叫她以後怎麼做人?」

  李娟臉色再一白,是啊!要是這樣的話,女兒不就成了笑柄了?以後臉往哪裡擱?

  夫妻兩人都看向徐天胤,夏芍也轉頭看向他。她心裡是有些愧疚的,如果不是她隨便找了個求婚的難題丟給徐天胤,讓他去頭疼去,想著以此來拖一拖兩人的事,他就不會為了滿足自己,搞出今天這一出。自然也就不會生出這麼多頭疼的事來。

  說白了,今天這局面,夏芍認為自己也是有責任的。

  徐天胤仍舊牽著夏芍的手,面對夏志元夫妻的目光,他脊背挺直,坐得端正。夏志元夫妻不是第一次見徐天胤了,初時見他覺得這年輕人性情太冷,但相處過後知道他外冷內熱,話不多,做得多,對長輩也孝敬。因此,此時看他仍是平常冷面模樣,倒不覺得怎樣,只是想他給句明白話。

  「徐家有爺爺在,我有位叔叔,和一位姑姑。堂弟一,表妹一。」徐天胤幾句話就把徐家的情況說明白,「我的婚事,只需要稟給爺爺。不需要叔叔和姑姑做主。」

  夏志元和李娟聽了一愣,隨即雙雙對視。這話聽起來是不錯的,徐老爺子必是徐家的一家之主,有他老人家在,其他人都說不上話。叔叔姑姑這些人雖是長輩,但也不能左右晚輩的婚事,這在誰家裡都是這樣的。

  但是這話怎麼聽著哪裡不太對勁?

  「小徐,你父母呢?」李娟開口問。

  夏芍緊張地看向徐天胤,明顯感覺他握著自己的手緊了緊,但是面色如常,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他們去世多年了。」

  「什麼?」夏志元夫妻怔愣住。

  「師兄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意外過世了,徐老爺子很寵愛師兄,徐家子孫一概從政,只有他去從軍,也由著他了。」夏芍開口跟父母解釋。其實她也沒見過徐天胤的爺爺,那名威名赫赫的老人究竟是什麼樣的,她心裡也沒底。這些都是根據徐天胤往日的隻言片語裡推斷出來的,此時說給父母聽,只是為了暫時安他們的心。至於徐家那邊,早晚都要見,夏芍打算能爭取的爭取,爭取不了的也有別的辦法。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官商雖有門庭之別,但利益不分門庭。

  夏志元和李娟顯然對徐天胤父母都已不在世的事很意外,夏志元驚愣道:「那、那這麼說,你的婚事只需要老爺子做主就可以了?」

  「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爺爺是長輩,只需要稟給他老人家,其他家庭成員無權過問我的事。」徐天胤的語氣不像是爭辯,而只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一個他在徐家,地位很特殊的事實。

  夏志元和李娟竟從他的話裡聽出了威嚴和冷峻來。

  無權過問?

  什麼叫無權?

  「這話說得,你叔叔姑姑對你的婚事做不了主,還能以後跟你們不來往?」夏志元皺眉頭,「他們要是看不上小芍,以後見面不得給她臉色看?」

  不怪夏志元多想,他和妻子就是這樣。當年結婚的時候,因為老人看不上李娟,大妹夏志梅看不上李娟的文化程度,於是結婚以後,無論他怎麼維護妻子,過年過節的時候,李娟總是被挑剔。如果不是女兒有出息了,他們夫妻兩人在夏家的地位今非昔比,李娟還不知道要被挑剔到什麼時候。

  當然,夏志元知道,徐天胤有本事,有地位晨輝戰神。但他在徐家怎麼說也是晚輩,他家長輩如果挑剔自己女兒,他就是再護著,能怎麼樣?難聽的話還不是得聽著?

  夏志元和妻子過了半輩子這種生活,他是無論如何不想讓女兒過這種日子的。

  「沒有人能給芍臉色看。」徐天胤道。

  夏志元一愣,隨即就想皺眉頭——這話聽起來根本就是句空話,有什麼意義?

  但夏志元卻沒能說出口。當他看見徐天胤的臉色,頓時一句話堵在喉嚨口。

  徐天胤氣勢冷冽,渾身像罩了身寒冰,一身軍裝襯著這氣勢,看起來就像是如果此刻面前有個人敢給夏芍臉色看,立刻就會沒命一樣!

  夏志元跟徐天胤對面坐著,竟然一個激靈,生生打了個寒顫!

  這小子不是開玩笑的!他感覺得到。

  所以,再覺得是空話,此刻都讓人反駁不出來。

  一句看似沒實際意義的話,此刻卻像是鄭重承諾。

  夏志元一時不知該怎麼接話,還好,徐天胤這氣勢沒維持太久,夏芍還沒安撫他,他自己就收了回來。然後歉意地對夏志元和李娟點點頭,起身給兩人倒了被熱茶遞了過去。夏志元和李娟還在愣神,見徐天胤遞茶過來便吶吶地接了。然後便見他坐了回來,繼續道:「爺爺知道這件事了,昨晚我跟他談過了,他老人家沒什麼意見。」

  這話讓剛回過神來的夏志元夫妻又是一愣,只是這回連夏芍都愣了。

  「什麼?老爺子知道了?」夏志元眼神發直。

  徐天胤點頭,「爺爺沒反對。」

  這下子夏志元和李娟互看一眼,兩人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夏芍看著徐天胤,她瞭解師兄,他不說假話。他的話雖然簡潔,但句句是真。他這話裡是說「沒意見,沒反對」,可沒說老爺子同意。

  也就是說,徐老爺子還沒有明確地表明態度。

  「老爺子就沒說門第有別?」半晌,夏志元才找回聲音。

  徐天胤看著夏志元,「爺爺是農民出身。」

  一句話,讓夏志元沒話說了。

  確實,以前抗戰時期,都是窮苦百姓出身,老人家未必有門第之見。可建國半個世紀了,在權力中心待這麼久,真的不會變嗎?就算徐老爺子沒有門第之見,徐家其他人能沒有嗎?

  想到這裡,夏志元重重歎了口氣。

  「吃飯吧,吃完飯再說。」夏志元一指桌上已經涼了的菜。

  且不說菜涼了,今天壓根就沒人有心思吃飯。倒是徐天胤沉默地吃了一會兒,然後叫來酒店服務生,把桌上幾道菜拿下去熱了熱。

  夏芍一看那幾道菜,便露出暖心的笑意。那幾道菜都是她的父母動筷最多的,當然,也有她愛吃的。

  夏志元和李娟也發現了,夫妻兩人互看一眼,沒說什麼。

  直到飯吃得差不多了,夏志元才放下筷子道:「我和小徐有幾句話說,你們母女先去房間吧。」

  夏芍看向父親,李娟站起身來,看女兒一眼,給她使眼色。夏芍只好出去,跟著母親回來酒店房間,留下徐天胤獨自面對父親。

  到了房間,李娟先去床上坐了,看向關了房門走過來的女兒,目光不知是責怪還是無奈。夏芍笑了笑,笑容恬靜,帶點討好。李娟頓時笑了,笑罷瞪她,「你就會什麼都瞞著你爸媽!這麼大的事你也敢瞞著!」

  夏芍只笑不語。她能怎麼說?能說知道父母不會同意,所以故意不說的?

  「這可倒好,早就見著女婿了,我和你爸都還蒙在鼓裡!」

  夏芍又笑,笑容更討好一點。

  「你怎麼想的?小徐比你大十歲啊!這年紀差得也太大了!」李娟又是無奈又有些怨怪地看女兒。

  夏芍聽了這才坐過來,坐到母親身旁,「媽,師兄的性子你和我爸都是看見的。他性情其實不冷,只是話不多,但勝在心細,很會照顧人。」

  「媽知道。」李娟歎了口氣,實話實說,「小徐是個好孩子,媽看得出來。媽對小徐的人品沒意見,就是他比你大太多了,而且徐家的門檻也太高了。芍啊,我和你爸是怕你以後受委屈,你明不明白?你嫁進徐家,你爸媽這輩子算是榮光了,女兒能嫁進開國元勳的家庭!還有什麼比這更有面子的?可是爸媽寧肯你嫁去門檻低點的家庭,人家把你當寶供著,好過你受了一肚子委屈,爸媽連主也沒辦法給你做!」

  李娟說道這裡,眼圈兒紅了,「也是我和你爸沒本事,我們要是那種有能耐的父母,也就不用怕你受委屈了。」

  夏芍趕緊遞張紙巾給母親,心裡溫暖,嘴上安撫,「媽,你和爸的考量我清楚。可你們也把我想得太低聲下氣了些,你們怎麼就知道我一定是受委屈的那個?你們的女兒,是不是受委屈的人,你們至今還不清楚?」

  李娟擦著眼淚,愣住,隨即道:「我知道你不受委屈,可到了徐家,你不受委屈,你就得跟徐家人鬧起來。那可不是你那些姑姑叔叔,你還能想對你姑姑叔叔那樣對徐家人?」

  「那倒不能。」夏芍一笑,只是笑意有些深。

  對待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手段。

  官再大,不也是普通人?

  普通人,那就好對付了。

  當然,夏芍不希望對徐家人用什麼手段。現在只是假設他們找她麻煩的前提。眼下不還沒見到呢?如果沒那麼嚴重,那最好。

  李娟一看女兒這樣笑,就知道她準是又在想什麼!那回她姑姑叔叔惹到她,她就是這樣笑的,結果不聲不響把黑幫的人都請來了。

  李娟有點擔心,夏芍卻安撫道:「媽,你放心吧。我做事心裡有數兒,這你還不知道?」

  李娟也不知再說什麼好,過了半晌,歎氣,「都是媽沒多留心,當初看出你和你師兄關係好,還以為他對你像對妹子,哪知道你們這兩個年輕人……呀!」

  李娟本是咕噥兩聲,但說道此處卻像是想起很重要的事,臉色一下子變了,轉頭看向女兒,打量,「你跟媽說,小徐他……沒、沒把你怎麼樣吧?」

  夏芍一愣,趕緊搖頭,「沒有!媽,你想哪裡去了?」

  這事自然只能否認,敢承認,今天她跟師兄都得挨揍。

  李娟這才舒了口氣。

  夏芍一看時間,已是下午一點鐘了,看來今天下午的軍訓她得請假。夏芍的估量一點也沒錯,夏志元和徐天胤談了近兩個小時,也不知道徐天胤話那麼少,夏志元是怎麼跟他談了那麼久的。

  夏芍不知道父親跟徐天胤談了什麼,只是見兩人來敲房門的時候,夏志元臉色還好。

  「好了,聽說還在軍訓?那趕緊回學校吧。我和你媽在京城住一晚上,明天就走,家裡還有事。」夏志元一進門就道。

  夏芍一看時間都三點了,而且父母明天就走,她這會兒回學校已是沒什麼心思。於是便和徐天胤去了酒店走廊,讓他先回學校,今天下午就當她請假了。並且,夏芍提出讓徐天胤明天起不要去京城大學看著她軍訓了。這樣影響不好,而且他剛到京城軍區任職,事情肯定很多,她也不想讓他耽誤了工作。

  夏芍的要求,徐天胤自然答應。如今兩人都在京城,且夏芍讀大學,時間比高中的時候多了很多,兩人見面也會多了起來,不急於這段軍訓的時間。

  徐天胤走後,夏芍留在酒店陪了父母一晚上。出人意料的是,夏志元和李娟對這件事都沒再說什麼,只是第二天早晨起來往機場去的時候,夏志元才看向了女兒,目光有些感慨。

  「你聽著,要是徐家讓你去家裡坐坐,或者吃頓飯,你去了要大大方方的。記住,咱們門第雖然比不上,但是不丟人!要是他們為難你,這親事不談也罷。爸媽絕對不會叫你過受委屈的日子。聽見了沒?」

  夏芍笑著點頭,心裡溫暖。

  送別了父母,夏芍趕回京城大學的時候,已經快中午。算算時間,上午的軍訓已經快結束了,夏芍便沒去軍訓場上,乾脆回了宿舍。

  宿舍裡,她都還沒怎麼收拾。那天母親來給她收拾了宿舍之後,晚上她壓根就沒回來,而是陪著父母在酒店睡的。後來父母走後,學校裡體檢,夏芍又和柳仙仙、苗妍、元澤和周銘旭一起到校外去玩兒,一夜未歸。第二天開學典禮,鬧出求婚的事後夏芍躲出去一晚上,昨晚也是在酒店陪父母,於是算下來,她開學幾天了,竟還沒在宿舍睡過。

  不僅沒睡過,連行李都還沒收拾好。

  夏芍在宿舍裡把東西都收拾好,然後便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出來的時候,聽見宿舍門開了,走進來的女生正在說話。

  「你說那個苗妍,哪裡來的人?怎麼說話小聲小氣的?活像鄉下來的土包子!」說

  「可不是鄉下來的?聽說成績也不怎麼樣,就是家住邊境省份,分數線低才考上來的。」

  「怪不得!我說說話怎麼小聲小氣的,軍訓的時候連報到都不敢喊大聲。這麼下去,等考核那天,肯定連累我們系。」

  「考核什麼呀?你沒看教官都不敢好好訓練嗎?誰叫我們班有位司令夫人呢?」

  兩個人邊說笑邊走進來,你一言我一語,說完了才看見宿舍裡夏芍床鋪的位置,行李收拾乾淨了。

  兩人一愣,開學幾天,她們自然是知道跟夏芍分在了一個宿舍的。但她這兩天都沒回來,昨天下午和今天上午都請假了,整個系裡都在說她肯定是和司令約會去了。

  這怎麼就回來了?

  兩人心裡咯噔一聲,都一齊停下腳步,但當看見從洗手間裡出來的夏芍時,兩人便是臉色發白了。

  夏芍身價數百億的企業老總,就憑這點,她們就得仰望。而且,她現在還是國家最年輕的少將心尖上的人。聽說,那位徐司令,家庭背景不簡單。軍商聯姻的話,夏芍的身份更叫人仰望,這點身為京城大學的學生,兩人又怎會不明白?

  正因為明白,所以在背後說夏芍是非的時候,被她聽了個正著,兩人才變了臉色。

  夏芍目光很淡,走去桌邊收拾大學課本,不鹹不淡道:「背後莫論人是非,我以為這種最基本的品德問題,小學生都應該具備。」

  兩名女生臉色頓時漲紅,不自然地笑了笑,一句話也不敢反駁。卻見夏芍收拾好書本,抬起頭來看向兩人,輕輕點頭,「我也覺得,軍訓事關院系班級榮譽,不好輕鬆混日子。」

  兩名女生一愣,聽出夏芍這話似有什麼意思。而夏芍則徑直出了宿舍,樓道裡遇到不少回來宿舍的女生,見到夏芍,無不是大行注目禮。夏芍對周圍的目光淡然處之,走到樓梯口時碰上了回來的苗妍,兩人便一起出去吃飯。

  柳仙仙是音樂系舞蹈專業,跟夏芍和苗妍不在一個宿舍樓,兩人去了柳仙仙宿舍樓下,這妞兒洗了澡換了衣服,美美地化了個妝才下樓來。一下來就對著夏芍笑:「喲,司令夫人在這裡等我?真有面子!不行,我得把這事發到網上,給我自己炒作炒作。」

  夏芍知道柳仙仙就是一張毒嘴,懶得跟她計較,打了個電話給元澤和周銘旭,五人一起去吃飯。

  元澤見到夏芍,神色如常。儘管學校都在傳夏芍一軍訓就請假定是跟徐天胤約會去了,但他看見夏芍,還是一臉溫暖的笑。兩人朋友這麼多年,元澤對夏芍的性情還是瞭解的,她向來不愛高調,又怎是那種軍訓時候走掉,徒惹話題的人?

  她必然是遇到了必須要離開的事。

  果然,中午吃飯的時候,夏芍把父母來京城的事說了,獲得元少和周銘旭訝然的目光,苗妍擔憂的目光和柳仙仙幸災樂禍的笑聲。

  下午夏芍重新回到班級軍訓,可是自打這天下午開始,經濟系一班逍遙了一天半的新生們,開始了魔鬼般的高強度訓練。

  教官像是要把之前的訓練強度補回來,別人班訓練的時候,他們也訓練,別人休息的時候,他們站軍姿。別人在樹下唱歌玩遊戲的時候,他們則圍著操場跑圈兒。

  幾天下來,經濟系一班怨聲四起。

  跟夏芍同寢室的兩名女生自然認為這是夏芍示意教官的。但這事說出去,誰也不信!

  夏芍就是經濟系一班的人,訓練,她跟著訓練;站軍姿,她跟著站;曬太陽,她跟著曬;跑操場,她跟著跑。班裡的男生都叫苦叫累的訓練強度,她一個女孩子,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能把自己也搭進去?

  胡扯!

  兩名女生憋屈得要命,再觀夏芍,心下驚疑。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軍訓對於夏芍來說很輕鬆似的。男生都累得出了一身大汗,她卻看起來臉上乾乾淨淨。訓練了半個月,人人都曬得黑了一層,女生們在宿舍裡叫死叫活,她皮膚仍是粉白得玉瓷似的。訓練場上,不知惹了多少人的眼。

  這世上,總是人比人,氣死人的。

  偏偏氣也氣不得,比也比不上。

  眼看著明天就是軍訓考核的日子,過了明天軍訓就結束了,今天下午教官難得鬆了鬆,提早放人休息。

  男生們呼啦一下跑去樹下陰涼地方坐著,女生們則往洗手間跑,洗臉,擦防曬霜。

  進洗手間的人多了,難免有磕磕碰碰。夏芍剛要出去,便聽見裡面一聲驚呼,接著一人叫道:「沒長眼啊!」

  夏芍回頭,見罵人的正是自己同寢室的舍友,叫什麼名字她沒在意。而被罵的女生面容小巧,一雙眼睛小刀子似的很是伶俐,被人罵了只是笑了笑,脆生生點頭,「是,我沒長眼。」

  她這麼乾脆地承認,倒叫夏芍同寢室的女生一愣,隨即,她覺得手指尖輕輕一痛,卻沒有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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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6 15:40:5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碰瓷老人,毒蠱

  那名女生指尖一痛的時候,夏芍正轉過身去離開。她對這種爭執沒有興趣,與其看戲,不如早早回宿舍,今天是軍訓最後一天,她跟朋友約好了晚上出去玩。

  但正當轉身的時候,夏芍忽然蹙了蹙眉,回身!

  她感覺到身後有什麼東西,但是轉身的時候那種感覺迅速消失了。洗手間裡,所有人都看著發生衝突的兩人,一切如常。

  那名臉蛋小巧伶俐的女生看了眼夏芍的室友,接著便走出了洗手間。

  經過夏芍身邊的時候,她看了夏芍一眼。

  這一眼是笑嘻嘻的,眼神卻讓人覺得說不出的感覺。

  夏芍的修為如今已在煉神還虛,向來感覺敏銳,且剛才她回身的時候確實感覺到有什麼,因此此時目光跟這女生一對上,夏芍便在她身上一掃!一看之下,竟沒發現異常,而這女生已從她身旁經過,往走廊去了。

  夏芍向來信自己的直覺,剛才是沒發現目標人物,此刻覺得她可疑,便一眼沒發現異常即刻開了天眼。

  沒想到,這女生看起來似是普通人,周身並無內家元氣,感覺卻像野獸般敏銳,在夏芍的目光落到她後背上時,她竟霍然回頭,目光亮如刀刃,在傍晚光線昏暗的走廊裡一閃,嚇人。

  夏芍不為所動,反倒是一瞇眼,正瞧見那女生袖口裡的一樣東西,目光一變!

  那女生似也感覺到夏芍發現了什麼,竟掉頭就跑!

  夏芍二話不說,抬腳便追!

  兩人在走廊裡一前一後,撥開人群跑得飛快,讓周圍的人一臉莫名其妙。

  夏芍很快就追了出去,一出教學樓,夕陽迎面,照得人眼都睜不開,夏芍卻速度一點沒受影響,轉過教學樓便追。教學樓一轉彎便是京城大學很著名的一處人工湖景點,湖泊U字型,轉過去對面便是軍訓場。

  那名女生往軍訓場裡跑去,她也聰明,此刻她還穿著軍訓的迷彩服,場上都是統一著裝的學生,且此刻已是軍訓最後一天的傍晚,訓練了半個月,學生們已是很累,最後一天的下午教官們都比較放鬆,這時候已經大部分都讓學生休息。此刻訓練場上到處都是自由活動的人,她跑進去,混入人群,可就不好找了。

  但她不知道,夏芍的天眼可沒那麼容易騙過。

  夏芍見她要往訓練場上跑,一路加快速度追過去。那女生身手敏捷,跑起來的速度竟絲毫不慢于夏芍,因此兩人一前一後,距離時近時遠,一直保持著拉鋸的態勢。

  但就在轉彎的時候,女生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夏芍心中狐疑,一抬眼見透過女生看見她前方有名背著手沿著湖邊正往訓練場方向散步的老人,女生跑到老人旁邊,步子明顯一頓,然後回頭,衝著夏芍挑釁一笑。然後霍然拉著老人,往夏芍身上一推!

  她時機把握得剛剛好,像是算準了似的,夏芍正好奔來,一伸手就能接著老人。但此舉還是讓夏芍眼神一怒!

  混帳!

  但這時候發怒已經晚了,老人被霍然推到夏芍身上,夏芍只得伸手去接。

  老人被夏芍一把扶得穩穩的,夏芍見老人沒倒,便抬頭望向那名女生。而這時候,那女生已經混進了對面訓練場裡,不仔細尋是尋不到了。

  夏芍抬頭遠望的時候,老人也皺著眉頭,顯然對突來的事有些慍怒,但他回頭去看扶住他的人的時候,明顯一愣,接著慍怒威嚴的眼底有光芒一閃,一低頭!

  「哎喲喲喲喲喲……我老人家的腰!」

  夏芍本想著那女生袖子裡有東西,開天眼仔細尋便能尋到,但剛有這念頭,便聽見老人一陣哀嚎。夏芍低頭,她雙手還架著老人的胳膊,而這時老人已一臉痛苦,費力地用手去托著後腰。

  「老人家,您沒事吧?」夏芍趕緊詢問,見後頭幾步遠處便有休息的長椅,便趕緊扶著老人去坐。

  老人不領情,一揮胳膊,喝斥:「廢話!你這麼大年紀被人推一下試試!」

  夏芍被罵得莫名其妙狗血淋頭,她先是挑眉,後是蹙眉,倒並不是惱怒,而是表情有些怪異——老實說,這老人在她看起來,可真不像有事。

  聽這罵人的聲音,洪亮如鐘,且老人臉色紅潤,雖然頭髮已白,但怎麼看都是位長壽且身體硬朗的老者。

  老人看見夏芍的眼神,似若有所悟,隨即他眼神分明一閃,一托腰,有氣無力,「哎喲,我的腰哇……」

  夏芍險些沒笑場,她有趣地看了老人一眼,隨即忍著笑把他扶去長椅上坐下。

  反正那女生一時也找不到了,她倒想看看,這老人想幹嘛?

  果然,老人一坐下來,就開始數落她,「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還京城大學的學子呢,就這素質?在校園裡跑跑鬧鬧,成何體統?把我老人家撞了,你說吧,怎麼辦!」

  夏芍站在一旁,一聽這話笑著挑眉,「老人家,您搞錯了吧?剛才可是我扶了您老人家一把,您才沒摔著。而撞您的,另有其人。」

  老人一聽,頓時眼一瞪,聲量一提,理直氣壯,「要不是你追她,她能跑嗎?她不跑,我能被撞著嗎?」

  這話還真讓夏芍愣了愣,但她隨即便看著老人,又是趣味的笑。

  老人被她笑得也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剛才聲量又高了,便又哎呦了一聲,道:「我不管,反正這事有你的一半責任,我抓不住那學生,可抓著你了!你敢推脫,我找你們校領導去!看你穿著迷彩服,是新生吧?我去找你們校領導,給你記大過!哼!」

  老人語氣威脅,說話間還抓著夏芍的衣服袖子,活像怕她跑了似的。

  夏芍不氣不惱,只是挑眉,覺得這老人有趣,便笑問道:「那您老的意思,是想怎樣?」

  老人顯然沒想到她這麼容易就這樣問了,先是微怔,接著便一擺手,斷然道:「賠錢!醫藥費!補品錢!」

  夏芍聞言,這才輕輕垂眸,唇角牽起古怪的笑容——看樣子,她是被訛上了?

  這倒有點像後世碰瓷兒的意思了。

  夏芍看著這碰瓷的老人,內心無奈。她是一開學就高調了,是師兄求婚的視頻在網上瘋傳了,可是也沒到全民皆知的程度吧?這頭髮花白年近耄耋的老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會玩電腦的吧?

  這老人怎麼就認定她有錢可賠呢?

  「老人家,我看起來很有錢嗎?」夏芍淡淡笑問,不等老人回答,她又笑,「不過,我看您老倒不像是缺錢的。」

  老人愣住,抬起頭來看夏芍。

  而夏芍這時才將老人的面相全看在眼裡,一看之下倒笑容深了,「您老人家天庭飽滿,五嶽朝拱,神態威嚴,氣色黃紅,這可是福澤深厚,大貴之相。且您地閣寬大豐厚,子女昌盛,晚年福厚,家中豈會缺錢?」

  夏芍笑著,目光卻仍停留在老人的氣色上,微微垂眸,眸底古怪的神色浮現。話雖這麼說,她心裡卻是狐疑。

  這老人,豈止是大貴之相?

  老人氣色黃紅,面相上氣色之論是最為神妙的地方。人的氣色是至精之寶,現乎色而發乎氣。古語有云,帝王之相,紫氣加身。而老人的氣色黃紅,怎麼看也該是國之將相面相。

  將相?

  夏芍垂著眸,由不得她不覺得古怪。

  而老人這時已是回過神來,瞪眼,拉長臉,「你是京城大學的學生嗎?怎麼倒聽著像是給人看相算命的神棍?小小年紀不學好!那些個擺攤算命的東西,是該你這麼個國家百年學府裡的大學生該信的嗎?迷信!」

  夏芍被劈頭蓋臉一頓訓斥,抬眸時眸底狐疑已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趣味的笑意,問:「老人家,面相之學可不是迷信,您老要是相信科學,我就從科學的角度跟您老解釋解釋?」

  老人一聽,果然一愣,眼裡分明來了點興致,表面上卻哼了哼,轉著身子一坐,不說要聽,也不說不聽。

  夏芍笑著坐下,見老人裝模作樣揉著腰,明知他壓根兒就沒事,還是一笑伸手去幫忙捶打兩下,道:「您老不信面相,總該信醫術吧?《醫經》裡望聞問切之理,籠統說來不過是觀氣色、聽聲息、問症狀、摸脈象,而面相之學斷人吉凶,也是觀氣色聽聲息。一個人身體康健,必然面色紅潤神清氣爽,則定然有精力顧及事業學習,運勢自然好些。試問一個人毛髮稀疏面色蠟黃,一看氣色就不好,身體都顧及不來了,運勢又怎會好呢?至於切脈,面相學裡也有摸骨之法,骨正自然身正,身正乃運正的根本。莫說醫學上骨為人體之根本,就從武學上來講,習武之人從古到今,不還講究個骨骼清奇嗎?」

  夏芍笑著看老人,「至於我說您老是大貴之相,那也是從古到今,玄學大師們經過摸索總結出來的。算是一種統計學和概率學,擁有您老這面相的人,絕大多數的可能是大貴之相。當然,也有失誤的時候。畢竟這是一種概率,總有人在概率之外。所以有時僅僅看面相,做不得篤定,要想篤定,結合著人的八字來看,那就準確了。」

  老人聽得一愣一愣的,瞪著眼,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世上之學,本就是相聯繫的。所謂科學,其實就是人類對自然進行解釋的過程。這個過程永無止境,所謂迷信,很多是因為人們不瞭解為什麼。但是我相信,再過個幾百年,現在很多認為迷信的東西,很多都能成為科學。」夏芍幫老人捶著腰,笑道。

  這話卻讓老人真正地愣了,但半晌之後,他反應過來,臉一板,氣哼哼道:「口齒伶俐!怎麼不去讀外交系,為國出力?」

  「您老怎麼知道我不是外交系的?」夏芍挑眉笑問。

  老人一窒,隨即回頭瞪夏芍,哼了哼,「看你一副小神棍的樣子,就不像!」

  夏芍一笑,不答。她想說古之能人異士,多是國士,佐天下經緯國運,到了現代,傳承丟失嚴重,能輔佐國運的人已經很少了。大部分風水師也是不敢說參破天機,指點國運的。她尚未至煉虛合道的境界,不知此境界是否能看破天機……

  所謂天機,一人、一家、一族、一國之運,過去未來,盡在胸間。而夏芍的能力從天眼到天眼通,尚只能觀未來,過去則尚看不透。且她從來沒試過看國運,所以現在她也不好說自己能不能做到。

  夏芍但笑不語,有些走神,這時,卻有一聲喚她的聲音傳來。

  「小芍?原來你在這裡!」聲音從對面訓練場傳來,夏芍一抬頭,見苗妍、柳仙仙、元澤和周銘旭四人一起走了過來。

  再一看對面軍訓場上,人群已經散了。

  今天的軍訓結束了。

  原本休息過後,還要去集合的,聽聽教官最後的訓示,然後才解散。結果夏芍被老人絆在這裡,誤了剛才的集合。這下可倒好,又不知要有什麼流言說她了。

  不過,幸好夏芍對這些都不在意。但沒見到夏芍,苗妍可是急了個不輕。她剛剛和夏芍一起去洗手間,看見她追著那女生跑了,不知她去了哪裡,一解散她就找到柳仙仙等人一起尋找,沒想到四人還沒怎麼找,一出軍訓場,就看見夏芍和一位老人坐在對面湖前的長椅上,看起來像在聊天。

  苗妍舒了一口氣,氣喘吁吁地過來,四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夏芍,不知道這是哪裡冒出來的老人,她跟老人在聊什麼?

  京城大學是開放式的,平時有老人進來散步也不奇怪,就是看夏芍這樣子,跟這老人認識?

  夏芍沒急著為朋友們解惑,而是站起身來,笑問老人,「老人家,現在腰不疼了吧?」

  夏芍笑意盈盈,在老人紅潤的臉色和精氣神兒上停留片刻,夕陽的霞彩裡,笑得小狐狸一般。

  老人一愣,這才反應過來!

  鬧了半天,被這丫頭給耍了!

  什麼是給他解說面相的科學道理?壓根就是在跟他耗時間!她說了多久,他就聽了多久,還跟她搭話了半天,這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有傷的老人。

  老人頓時老臉一紅,瞪著眼站起來,腰也不疼了,也不用人扶了,就是看起來有點沒面子,於是努力板起臉來道:「哼!小聰明!你以為就這麼就算完了?我老人家的腰就是被你們給撞壞了,不賠醫藥費可以,明天起你給我到京城大學對面的公園去,陪我散步打太極,我什麼時候身體好了,你什麼時候沒事!敢不來,告訴你們校領導去!」

  柳仙仙和元澤四人在一旁聽了,都是訝然。

  這怎麼回事?

  什麼叫老人的腰是被夏芍給撞壞的?她撞著老人了?

  夏芍忍著笑,看著老人,「您老要是腰真被撞著了,不如我帶您去趟醫院瞧瞧?再要不,我陪您老回家,跟您子女一起去醫院給您老檢查檢查身體,也好有個交代?」

  「想得美!」老人一聽這話倒笑了,老狐狸一般,「你是想知道我老人家住哪裡吧?門都沒有!讓你來,你就乖乖來,別打小算盤,不然我真找你們校領導!哼哼。」

  說完,老人便背著手欲走,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頭,「年輕人,早點起床!五點!」

  然後,便頭也不回地真的走了。

  等老人的背影消失不見,柳仙仙才「媽呀」地一聲,「這老傢伙什麼人哪!五點起床?他怎麼不說一晚上不睡覺呢?我說你這又是得罪什麼人了?開學才幾天,你真是事不斷!」

  夏芍只笑不語,五點鐘對她來說不算早。她自幼習武,向來早起打坐,多年來早養成了生物鐘,早晨五點正是醒來的時候。

  「該不會是訛你吧?我看這老人身體倒是好得很。明早你真去?我陪你。」元澤道。

  「去什麼去?不去!」夏芍還沒回答,柳仙仙便道,「憑著好覺不睡,陪著這老傢伙去公園打太極?傻了才去!行了行了,不說這事了,趕緊找地方吃飯!」

  說罷,就拉著夏芍和苗妍,一路帶頭往校園裡的餐廳去。

  京城大學裡除了食堂,特色餐館也不少。其中就有青省風味的,五人中除了苗妍,其他都是青省的,來到京城雖才不足一個月,但卻想念家鄉風味,於是去一家餐館吃著不錯之後,便常去了。

  吃飯的時候,柳仙仙問起傍晚洗手間外頭的事,夏芍這才又想起那女生來。

  當時,她只是看到女生袖口裡有幾粒黑漆漆的東西,看起來與陰煞不同,但又絕不是什麼好東西,於是才臉色一變。沒想到那女生掉頭就跑,夏芍這才追著她出去的。只是沒想到,撞上了那位老人而已。

  老人的身份,夏芍心中存疑,並不敢完全肯定,但也有幾分猜測。

  不管他是不是,這老人倒是挺有趣,明天去陪陪他散步,看看他還有什麼招兒再說。

  「什麼意思?你是說,咱們京城大學除了你之外,還有神棍?」柳仙仙抬起頭來,一副這世界神棍怎麼這麼多的表情。

  元澤、苗妍和周銘旭也看向夏芍,夏芍對此只是笑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奇門江湖各家爭鳴,什麼高手沒有?碰到了也不奇怪。」

  「但她為什麼要跑?這就奇怪了不是嗎?」元澤道。

  「咱小芍什麼大名?知道的人不少。也許人家發現被她看出來了,又不想和她認識呢?」柳仙仙幸災樂禍地笑,「這個神棍也有被討厭的一天,太爽了!」

  元澤看她一眼,搖頭,「如果是這樣,不引起芍子的注意不是更好嗎?如果我不想和一個人結識,在有他的場合,我連看他都不會看。儘量避免和不想認識的人目光接觸,才是正常人的行為方式。」

  柳仙仙一愣,桌上幾人頓時沉默。

  據夏芍所說,這女生看了她一眼,才讓她感覺出不對勁的。這麼說來,她既想引起她的注意,又不想和她靠得太近?

  這人到底什麼目的?

  一時間誰也沒法說得準,只覺得大學生活才剛開始,課都還沒正式上,就已經這麼不平靜了,還不知道以後會怎樣。

  但幾人中有個柳仙仙在,她向來是不管不顧的活絡分子,沒一會兒就不考慮這些了,帶著頭兒玩鬧,一頓飯吃下來,到最後幾人都把這事拋到了腦後。

  因為明天上午是軍訓檢閱式,晚上五人便沒去校外歡鬧,而是吃過飯後在校園裡散步了一會兒,便各自回宿舍早些休息,畢竟這幾天軍訓可夠累的。

  夏芍和苗妍同班同寢室,兩人自然結伴。九月底的天氣,京城還很熱,大晚上的宿舍門都開著,兩人走到走廊,還沒進宿舍,便聽宿舍裡傳來煩躁的聲音。

  「嘖!好癢!怎麼這麼癢!宿舍裡怎麼今天這麼多蚊子?」

  「蚊子?還好吧,我沒被叮著啊。要不,你進蚊帳!」

  這樣的對話,在大夏天的宿舍裡常有,也沒什麼特別。但夏芍卻臉色一變,在離宿舍門口還有三步遠的時候,一把拉住了苗妍的手腕!

  苗妍被拉得一愣,不知怎麼了,正要問,轉頭見夏芍臉色難看,便嚇得怔愣當場。

  夏芍向來是笑面待人,鮮少這種臉色,苗妍一見就直覺有事情不對勁。她見夏芍盯著宿舍門口看,便也隨著她的目光看去,但離宿舍還有三步遠,根本就看不見裡面,除了能看見燈光,聽見宿舍裡的對話外,什麼也看不見。

  這時,宿舍裡煩躁的聲音又傳來,「真的有蚊子!我怎麼覺得渾身都癢?癢死了癢死了!好煩!」

  隨即便是一陣抓撓皮膚的聲音。

  夏芍一聽,臉色霍然一變,一步便踏進宿舍,人還未到門口,已經呼喝一聲,「別撓!」

  這聲音帶著雄渾的內勁震進宿舍,把兩名同班的女生震得一驚,兩人雙雙抬頭,看向門口臉色難看的夏芍。

  夏芍根本就沒看這兩名女生,而是把目光落去其中一名女生身上。這女生正是今天在洗手間裡跟人發生衝突的,而此時,她的胳膊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出一連串的水泡!

  那女生被夏芍的臉色驚著,但隨後發現她看向自己胳膊,便也跟著低頭。

  一看之下,頭皮發麻,「啊」地一聲,驚恐的大叫!

  另一名女生也捂住嘴,「這、這怎麼了?」

  苗妍跟在夏芍身後,也是臉色煞白,「小芍……」她有陰陽眼,雖然這時已經封住了不少,但還是能看見一些東西。此刻,在苗妍看來,那名胳膊上起水泡的女生臉色發烏,眼角、嘴角都是下垂的,看起來……就跟死人差不多。

  雖然很多事,夏芍已經跟苗妍解釋過,她也學著平常心看待,但是當看見一些解釋不了的事時,她還是會恐懼。

  夏芍心知,於是把她護在身後,輕輕給她渡元氣,不讓她因為恐懼而元氣流失太多。這對她封陰陽眼沒什麼好處。

  這時,那名胳膊上起水泡的女生已經驚恐不已,她站起身來,嚇得原地直跺腳,邊跺腳邊甩胳膊,恨不得把那隻起水泡的胳膊甩掉,「這怎麼回事?這怎麼回事?這是什麼?討厭討厭討厭!」

  她聲音尖利,頓時引來了對面和隔壁宿舍女生的注意,一群人走出來圍過來想看看怎麼回事,夏芍拉著苗妍進來,毫不猶豫地把門一關!

  砰地一聲,門關上。

  「啊——」宿舍裡卻傳來一聲瘮人的慘叫。

  只見夏芍關門的時候,那名女生胳膊撞到桌角,上面的水泡給碰破了一個,詭異瘮人的是,裡面流出的不是膿水,而是三五成群的……蝨子!

  數不清的小蝨子往外爬,爬得人頭皮發麻。

  夏芍臉色一變,對另一名看呆了的女生道:「去拿個杯子,盛杯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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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蝨子蠱

  那名女生已經呆了,聽見夏芍的話,兩眼發直。

  夏芍喝斥一聲,「快去!盛杯水!」

  說話的工夫,夏芍手上掐出個不動明王印對著女生虛虛一彈,那女生驟然醒過神兒來,看起來比剛才鎮定了許多,點頭就趕緊跑去拿杯子,倒水。

  而正當夏芍手中掐起不動明王印的時候,身後苗妍驚呼一聲,拽著夏芍直往後退。

  夏芍往地上一瞥,只見那些從女生胳膊的水泡裡爬出來的小蝨子成群地尋著人來,往人身上蹦!

  夏芍眼裡寒光一閃,虛空制出一道符,往地上一打!成群的蝨子頓時被拍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成灰。

  那名不停地甩著胳膊驚恐尖叫的女生在看見這一幕之後,也眼神發直。

  這時,另一名女生倒了水來。夏芍接過水杯,遞去那女生面前,寒著臉道:「吐口唾沫!」

  女生一愣,夏芍怒喝:「吐!」

  女生嚇得一個哆嗦,這時已受驚過度六神無主,哪還有下午罵人不長眼時的氣勢?見夏芍喝斥,便趕緊照做,往水杯裡吐了口唾沫。

  然後,詭異的事再次發生,那口唾沫不是浮在水面上的,而是慢慢的,沉了下去。

  夏芍一瞇眼,拿著水杯去把水倒掉,回來的時候淡道:「恭喜你,中蠱了。」

  中蠱。

  這一直被認為是電影情節瞎掰的事,在科技進步的今日,已經被證實。

  大部分年輕人對下毒的事容易相信,對下蠱卻嗤之以鼻。但蠱毒在活生生的現實裡,還真存在著。

  蠱是一種古老而神秘的巫術,有說起源于苗疆地區,有說起源於《本草綱目》。古時南方地溫熱潮濕,常滋生蚊蟲,《本草綱目》引用古代療治奇毒的藥方,在每年五月五日收取許多毒蟲做蠱,用來治療惡瘡,不料後來被人利用,以此害人。

  但即便是苗疆蠱毒,一開始也並非是用來害人,而是用來自衛的。

  在古遠的時代,苗族的居住地在深山,每座深山幾乎都被原始森林所覆蓋,猛獸毒蟲之多,難以想像,甚至有無法抵擋的毒瘴。且苗族人數量過少,女子獨行時,一遇外來族群,經常會被欺侮,於是,祖宗便根據生活周邊的動植物特點,研究出蠱材,讓欺侮本族人者無法得逞,甚至痛苦萬分。

  一開始,所謂的蠱材,不過是一些會讓人體敏感或發癢的動植物身上的東西,經製作成蠱毒之後,藏於指甲中,一旦受到攻擊,便將被指為蠱毒的粉末撒在對方皮膚上,讓對方發癢或劇痛難忍。這是目前較多人證實的蠱毒的做法,而現如今還傳承在世的蠱毒,也大多是這一類。

  但這不代表沒有人會高深的蠱毒。

  顯然,今天夏芍的室友中的就是蟲蠱中的一類,叫蝨子蠱。

  身中蝨子蠱的人,會全身奇癢,手一抓便起泡,泡不能抓破,抓破就會有三五成群的蝨子爬出來。

  養蠱之術也是獨家秘術,有所傳承,非本族人不得真傳。夏芍只知道,蟲蠱一類,無論是蜈蚣蠱、蛇蠱,還是螞蟻、螞蝗一類的蠱,都需要養一隻蠱王,然後放蠱之時,一般需要將手指彈出,並且有一指、二指、三指、四指的區別。一指二指所放的蠱比較容易治療,中蠱者很容易康復,但三指便比較難治了,若是四指的蠱,幾乎屬於不治之症,中者必死。

  夏芍開著天眼看向她那名中蠱的室友,見其皮膚之下,血脈之內,全是滋生的幼蟲,密密麻麻,瞧著叫人頭皮發麻。但,蝨子蠱其實不難解,也就是屬於一指的程度。

  說白了,這類蟲蠱究其原理,應屬於微生物和寄生蟲一類,不過是得一些秘術之法,能讓其在人體裡繁殖,使中蠱者痛苦不堪罷了。

  既然是微生物和寄生蟲一類,用藥物就可以殺死。

  「張嘴,伸出舌頭我看看。」夏芍淡淡開口。

  她臉色比剛才好看了許多,並沒有那麼駭人了,但宿舍裡死靜一片,在聽見夏芍的聲音之後,包括苗妍在內,都驚得一個激靈!那名中蠱的女生,險些躥起來!

  三人眼神發直,直勾勾盯著夏芍,顯然都還陷在那句「中蠱」的話裡。

  這話要是平時聽見,除了苗妍,另兩名女生都得笑出來——中蠱?在拍電影嗎?這裡是京城大學,不是電影學院!

  可是,詭異的事就在眼前,稍微有點常識的人,就從未見過這麼古怪的病!

  如果是單單起水泡,可以是認為生了皮膚病,去醫院看看醫生就好。但裡面、裡面竟然有噁心的蟲子往外爬,這怎麼看都不像是正常的生病!

  「張嘴。」夏芍知道中蠱的人心中恐懼,因此耐著性子又道。

  那名女生看著夏芍,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就聽話地張了嘴。

  她看著夏芍的眼神有些畏懼,因她剛才莫名其妙打死那些蝨子的手法,讓她覺得今晚發生的事如在夢中,都不是現實裡會發生的。夏芍她不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嗎?一名企業家,怎麼、怎麼感覺會些神秘的東西?

  這一刻,她仿佛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至少不是身邊經常看到的一些人。

  夏芍沒空理會這女生想什麼,她此時的目光都落在女生的舌上,見其舌根上已起了白花,便心中有數。然後回身,去桌前拿了紙筆,快速地寫了一張東西,遞給了宿舍裡另一名女生,「這時間學校的藥店還開著門,去按著方子抓藥,讓那邊把藥煎出來帶回來。」

  那名女生怔怔結果夏芍手中的白紙,目光落上去一看,見上面寫著,「當歸三錢,黨參二錢,花椒二錢,黃柏二錢,烏梅三錢,乾薑二錢,附子二錢,細辛二錢,黃連三錢,桂枝二錢。」

  這些看起來都是尋常草藥,但女生還是震驚地抬起頭來望向夏芍。

  這些東西就能治好方茜的怪病?

  「你不是跟她是好友嗎?那就去吧。晚了等藥方關了門,她就得癢一晚上。不想讓你的朋友遭罪,就早去早回。」夏芍淡淡道。她對這兩名背後論人是非的室友沒什麼好印象,出手救人是出於四人同寢室,她可不想晚上睡覺的時候,聽見瘮人的喊聲,看見蝨子在地上爬。

  方茜聞言,看著江曉蓓,身子因為恐懼而發著抖,一張嘴牙關就打顫,連話也說不出,就只能用眼神表達她的哀求。

  江曉蓓咬了咬唇,看了眼方茜胳膊上的水泡,頭皮又是一陣子發麻,轉身拿了錢就跑出了宿舍。

  宿舍外頭還有人在探頭探腦,想知道發生了什麼。有的人,伸了一頭,也只來得及看見方茜哭著的臉,然後便對上夏芍淡然的卻叫人心驚的目光。

  門一帶,又關緊了。

  許多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於是就這一幕在第二天生出了許多版本,諸如夏芍訓哭同窗之類。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門關上後,夏芍也沒只是坐著等人回來,而是問方茜,「今天下午跟你在教學樓洗手間裡發生衝突的女生,你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在哪個系嗎?」

  方茜還在哆嗦,但一聽這話卻是愣住。

  什麼意思?害她的是那個賤人?

  「我只是隨便問問,我跟她有些恩怨。不管是誰害你,你如果聰明的話,就不該往外張揚。你得罪了草鬼婆,她今天對你只是小施薄懲,如果你把這件事張揚出去,你會比今天難受很多。」夏芍的目光在方茜的胳膊上一落。

  方茜眼裡的憤怒果然被驚恐取代。

  草鬼婆?什麼是草鬼婆?

  夏芍看出她又驚又疑,卻懶得解釋。蠱在苗疆地區稱為草鬼,施蠱的巫師稱為草鬼婆。修煉蠱毒跟修煉風水術不一樣,女子體陰,蠱毒只有女子能養。所以經常在影視劇裡看到放蠱的人都是苗女,而沒有男人。

  「你認識那名女生嗎?」夏芍再問。

  方茜受了很大的驚訝,聞言反應了一會兒,先是搖了搖頭,頓了頓,又開始點頭。

  夏芍挑眉。

  「我我、我不不、不認識,曉、曉蓓她、她……」方茜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夏芍卻聽明白了,江曉蓓或許認識。

  江曉蓓去了一個小時才回來,回來的時候手裡提了個玻璃瓶子,裡面是黑乎乎的草藥湯。草藥的味道難聞,江曉蓓一打開瓶子就皺了皺眉頭,方茜卻恨不得把那瓶還燙著的草藥一股腦喝下去。

  她是真的不怕燙,趁熱就喝了。夏芍在一旁看著,開著天眼,她這也是第一次解蠱毒,方子是從師父書房裡的醫書裡看到的,剛才開的方子也是看了方茜的中蠱程度開的劑量,並不知效果會怎樣皇上,微臣有喜了。

  但顯然,效果是不錯的。

  方茜喝下之後,半小時之內,身體裡血脈之下的密密麻麻的蟲便不動了,然後慢慢消融。

  夏芍挑眉,方茜自己也覺得好多了,僅僅半個小時,她就不癢了!

  她眼裡現出奇異的神采,再看夏芍時,眼神複雜,又是敬如神人,又是畏懼。

  「連著喝三副,這幾天多喝水,多排毒。」夏芍道。方茜算運氣好的了,有的蠱是下在食物裡的,中蠱之後,就算是解了,也終生不能再吃這種食物,否則就會復發。而一些難解的蠱,像金蠶蠱、貓鬼蠱這一類求財害命的,就帶些神秘學範疇了。幸虧方茜中的不是這些。

  但夏芍是勢必要找到這個人的。今天她看她那一眼,讓夏芍覺得很在意,顯然她是認識她的。這人給她的室友下蠱,如果只是因為兩人有口角之爭,那倒沒什麼,如果是衝著她來的,那就要注意了。

  夏芍不介意身邊有高手,但不喜歡一個敵友不分的存在。

  泰國降頭術、湘西蠱術,並稱為東南亞兩大邪術,且降頭術的起源便是蠱毒。在如今外地尚未肅清的情況下,夏芍必須知道這名女生是敵是友。

  方茜點著頭,這一會兒的工夫,不僅身上不癢了,連手臂上的水泡都乾癟了下去。這樣神速的藥效讓江曉蓓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更不知為什麼夏芍懂這些。

  夏芍拿出紙來,在上面寫下一串銀行帳號,然後遞給方茜,「這是給你解蠱毒的價碼,讓你的父母匯去這個帳戶,別推脫,否則下回腸穿肚爛也沒人幫你。」

  方茜吶吶接過帳戶,往上一看,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一、一百萬?

  江曉蓓也捂住嘴,剛才抓藥也才花了一百塊錢不到,她只是開了個方子就要一百萬?

  這根本是訛詐吧?

  苗妍在後頭看見那紙上的數字,善意地笑了笑。這錢真不多的,小芍給人看風水,百萬的價碼算得上最低的了。跟她給自己封陰陽眼相比,這點錢算得上很少了。

  小芍在宿舍的時候,方茜炫耀不起來,她不在的時候,方茜常炫耀家中有多富有,父母有多疼愛她。她家是經商的,且家裡就住京城。這價碼對方家來說,應該不至於拿不出來。

  還是苗妍瞭解夏芍,她開這個價碼,自然是看出方茜父母是經商之人。而且,為了向江曉蓓問明那女生的情況,她已經把人情費折算進去了,並沒有收太多。不然,給人解蠱毒,豈只收這點?

  「我是風水師,幫你解蠱當然要收報酬。或者,你認為我們之間的關係好到我可以免費幫你治療?」夏芍挑眉,毫不掩飾自己風水師的身份,「你中蠱的事,你可以對你的父母實話實說,其他人需緘口不提,否則惹禍上身。」

  夏芍囑咐一句,神色淡然,也不管方茜瞪大的眼,便轉而問江曉蓓道:「今天下午跟你們發生衝突的女生是誰?」

  江曉蓓還在震驚夏芍剛才的話,聽見她問,下意識便道:「她、她是生命科學院系的,三班的班花,衣妮。」

  夏芍一聽,二話不說,出了宿舍!

  生命科學院的宿舍樓離經濟系有些距離,但到了樓下的時候,宿舍大門還沒關。夏芍一出現,宿舍樓裡便沸騰了!

  夏芍一開學,就在京城大學出了名,儘管不可避免地有嫉妒者,但更多的人面對夏芍,或敬佩示好,或逢迎巴結,都是表現出善意的名門寵妻,純禽來襲。畢竟,夏芍掌著華夏集團偌大的家業,京城大學的學子畢業之後,也是要找工作的。

  憑著受歡迎的便利,夏芍很容易便查到了衣妮所在的宿舍。沒有人知道夏芍來找衣妮幹嘛,大部分人都認為,這時候就能跟夏芍搭上關係,決計是交了好運。

  但衣妮見到夏芍來訪,卻並沒有表現得多熱絡,也並不驚訝,只是笑了笑,似乎還有點讚賞,「來得挺快!不愧是玄門的唐大師的嫡傳弟子。走吧,去外頭說。」

  夏芍也不驚訝,她就知道這人認識她。在奇門江湖,玄門聲名赫赫,而她在香港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有名氣也不奇怪。

  衣妮在周遭各種羨慕嫉妒的目光下,跟著夏芍來到了宿舍樓下,兩人轉進一條林蔭道,見四周沒人就停了下來。

  「在奇門,破人招法可是取禍之道。我教訓得罪我的人,你來插手,這可有違奇門江湖的規矩。堂堂玄門宗子輩弟子,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吧?」衣妮一停下來便看向夏芍。她看人總是那麼笑嘻嘻的,襯著小巧玲瓏的臉蛋,給人的感覺嬌小俏皮。但她的眼神卻絕不像一個嬌小女生,而是刀光霍霍的力度。

  夏芍視這目光於無物,只冷笑,「少給我扣罪名,你往我舍友身上下招法,我就住在那宿舍,不想被波及就得解。說吧,你什麼目的。」

  衣妮噗嗤一笑,眼裡的淩厲少了三分,倒被三分嘲諷取代,「我就不信,堂堂玄門宗字輩的高手,還沒有保自身的招法?說到底,你就是好心。」

  「我倒覺得好心的人是你,好好的,非要送生意給我做。送到面前的錢,我沒有不收的道理。」夏芍目光淡然,也是嘲諷一笑,「還是說說你的目的吧,我不想跟你耗太久。」

  不想,衣妮聽了這話反倒是一愣,接著嘲諷褪去,笑容變得趣味,「我就知道你是個有趣的人,從在漁村島上的時候就發現了。」

  這回輪到夏芍愣了!

  漁村小島?

  「你參加過風水師考核?」

  「我就知道你不記得我了。」衣妮並不意外,也沒有被無視的憤怒,只是輕輕巧巧道,「沒關係,只要你現在知道京城大學裡有我就可以了。」

  這話倒叫夏芍愣了,一時不知這話什麼意思。

  「你既然能解我的蠱,想必是對蠱毒也有些瞭解的。修煉蠱王,終身都要放蠱,一旦停止放蠱,自身就會受到反噬。我在京城大學讀書,有一些不長眼的人,我正好拿來修煉。我希望你不要多管閒事。」

  夏芍聞言挑眉,如果這就是這女生的真意,那她們之間倒不存在敵對關係。

  但……

  不過是口角之爭,便對人放蠱,業報之大,這女生也該清楚。但修煉蠱毒確實需要定期放蠱,不放便會遭到反噬,這也是事實。所以,蠱術才會跟降頭術一樣,被稱為邪術。

  眼前的女孩子,看起來就像是平常的女大學生,甚至面容小巧,有些可愛,怎麼也想不到,她竟是修煉蠱毒的女孩子。

  要麼是家傳,要麼是有血海深仇或者更深的執念,要不誰練邪術?

  或許,這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但夏芍對此不感興趣。

  「我知道你有四個朋友,兩男兩女。我可以避開他們,但你要保證不干預我放蠱的事,咱們就算是井水不犯河水,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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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練攤兒

  衣妮的提議,夏芍答應了。

  下蠱害人,必惹業障,但業障再大,也是下蠱之人的事。夏芍自不贊成這種因一點小事就下蠱害人的作為,但若不下蠱,養蠱之人就會被反噬,這也是事實。

  自己的命和別人的命,世上絕大多數人會選擇前者。

  “世上不是只有你的命才重要,若無深仇大恨,莫害人性命。”夏芍知道這話有點指手畫腳的意思,但她還是需要提醒。明知有人下蠱卻視而不見,這已經觸及夏芍做人的底限,但眼下玄門外敵未除,確實也不適合再樹敵手。

  修煉蠱毒,必然是有所傳承的。樹敵一人容易對付,樹敵一族就麻煩些。

  夏芍見衣妮今天給方茜下的蠱尚不足以致命,且養蠱者解蠱更容易些,便最終決定提醒衣妮一聲,若是不觸及底限,尚可井水不犯河水。

  這話並非商量,而是警告,夏芍說完也不管衣妮是否答應,便轉身離開了。

  回到宿舍,方茜的精神看起來好多了,但今晚的經歷對於剛上大學的女生來說,絕對是終生難忘的一筆。她見夏芍回來,目光又變得複雜,夏芍卻沒再理她,而是洗漱,睡覺。明天軍訓檢閱,而且她還得早起去公園,陪那位老人家打太極。

  至於衣妮的事,且放一邊,且看再說。

  ……

  京城大學對面坐落著一處小公園,大清早的,天剛濛濛亮,便有附近社區的老人來這裡散步鍛煉身體了。

  九月底,京城的天氣尚炎熱,早晨五點鐘天便亮了。公園裡,晨練的老人不少,年輕人卻是很少見。

  但今早公園裡卻是有幾名年輕人,男的女的都有,圍著公園慢跑,年紀看起來像上班族。別看多了這麼幾個人,公園裡霎時一番新氣象。常來晨練的老人們聚在一起散步,都有點奇怪,附近的年輕人今天怎麼突然勤快了?

  正鬧不懂,便見一名穿著白色運動套裝的女孩子出現在公園難纏邪少,老婆強制試婚。少女紮著馬尾,眉目如畫,臉頰粉白像珠粉堆的,在濛濛亮的公園裡瞧著叫人移不開眼。她衣袖隨意挽著,姿態青春瀟灑裡帶著些悠閒,看人更是眉眼帶笑,叫人說不出的舒服,見著老人們便微微點頭,博一路慈愛的目光。

  “這誰家的閨女,模樣真俏!”

  “對面京城大學的學生吧?”

  “胡說!那些學生,哪有起這麼早的?”

  “看著年紀不像,也就十六七吧?附近十五中的學生?”

  “那就更沒有起這麼早了。”

  老人們議論著,看著夏芍,只見她步態散漫悠閒,慢悠悠地往廣場對面一處花壇走去。花壇旁邊,一位頭髮花白年近耄耋的老人正穿著身白色衣衫慢悠悠打著太極。

  看見夏芍遠遠走過來,老人閉上眼,看起來打得很投入,卻在夏芍走近時板起臉來,“晚了!”

  夏芍忍笑看一眼廣場上的鐘樓,時間離五點鐘還差兩分鐘。

  老人聽夏芍不辯駁,才睜開眼來看她,正見她目光落在鐘樓上,頓時眼一瞪,頗不講理,“來得比我這個老頭子還晚,還不叫晚了?現在的年輕人啊,都懶!”

  夏芍一笑,“那是您老來早了。而且您老這晨練的時間也不科學。晨練的時間不是越早越好,最好的時間是太陽出來之後,那時候空氣才好。按照京城地區的真太陽時,九月份日出時間在六點半左右,您老整整來早了一個多小時。”

  老人一聽,眼瞪得更加唬人,“你個小丫頭知道這時間不好,昨天也不提醒我?”

  夏芍聞言微笑,笑得眼眸彎彎,小狐狸似的,“您說要找我們校領導,把我給嚇著了,一時就忘了唄。”

  老人頓時被噎住,以他這一生風裡雨裡看人的眼光,這丫頭可真不像是會嚇著的人!她膽子大著!明擺著,她這是坑他呢。

  老人哼了哼,一時不知拿什麼話說她了。夏芍趣味地瞧著,問:“您老起這麼早,沒吃早餐吧?”

  老人不答,不說吃了也不說沒吃。他平時確實不起這麼早,晨起晚睡的時間都是營養師制定的,今早是因為昨天隨口說了個五點,便早起過來了。早餐廚房要做,讓他擺擺手拒絕了。就算不吃早餐,也不差這一天,能出什麼事?就是身邊那些個人太緊張了而已,一路上煩個不停。只是沒想到,這丫頭還有這細心。

  “那邊有家早餐店開門了,環境還算不錯,我去吃過幾次,聽說是老京城風味。陪您老去吃點早餐?”夏芍一指公園不遠處,一家裝修古香古色的店鋪正開著門,門前人挺多,生意瞧著不錯。

  “哼!我看是你這丫頭嘴饞了吧?”老人嘴上不饒人,脖子卻伸著望向那家店鋪。

  夏芍忍著笑,“我嘴饞了,您老能打一頓秋風,也是美事。”

  果不其然,夏芍收穫了老人瞪過來的眼神,但只是瞪了一眼,老人就背著手當先一步往前走,邊走還邊訓話,“讓你早點起來陪著我老人家打太極,你倒好,吃頓早餐時間就混過去了!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是愛偷懶。”

  老人咕噥著,嘴裡訓斥著,腳步卻往早餐店的方向走。也不知是自知理虧還是怎的,聲音倒顯得沒那麼理直氣壯了。

  後頭傳來少女毫不給面子的輕笑聲,老人硬著脖子不回頭,眼往後頭瞟。後頭傳來輕快的腳步聲,夏芍跟了上來,見老人背著手走路,便糾正道:“老人家晨練的時候不宜背著手,最好是挺胸抬頭,自然擺臂,有利身體協調盛寵“病弱”妃。”

  “你這個丫頭,小小年紀,怎麼比老人家還囉嗦!”老人嘴上不領情,手卻從身後放了下來。

  兩人一路沿著公園小路走遠,一路上傳來老人的呼喝和少女的笑聲,兩人都是穿著白色運動裝,從背影看去,儼然爺孫倆。

  這讓公園裡其他晨練的老人投去頗為羨慕的目光,而兩人走遠之後,公園裡晨跑的幾名上班族也停了下來。有兩人從公園裡出去,沿著路邊跑步先進了前頭的早餐店,後面則有兩人遠距離跟上。

  夏芍介紹的老京城風味的早餐店就在京城大學斜對面,店鋪裝修得雕欄畫棟的,刷著紅漆,很古色古香。裡面的裝修也是一水兒的老木桌子,乾淨,亮堂。

  這時間吃早餐的都是附近居民,大學生們還沒起來,一排窗口前,居民們排著隊,店裡的人吆喝著京片子,手裡端著小籠米粥,穿梭在各桌吃早餐的食客間,手上熱騰騰,臉上帶著笑,一股胡同串子的味道。

  夏芍點了小籠包、茶葉蛋、油條、炸糕、焦圈、炒肝、米粥、豆漿,又叫了幾碟小菜,擺了滿滿一桌子。

  老人看了果然要訓話,“年輕人就是不懂得節儉,這一桌子,哪能吃得完?浪費可恥,學校裡沒教?”

  “吃不完您老打包帶回去,不就不浪費了?”夏芍向來也不喜歡浪費,她點這一桌子,分量都是心裡有數的。不管哪一樣,都不多,只是樣數多,看著豐富了些。雖說早晨吃太油膩的不好,但炒肝、豆汁、焦圈、炸糕、油條這些,可是老京城早餐桌上必備的早點。

  夏芍對這老爺子的身份有疑,若真是她猜的那位,那必然是許久不曾在民間的鋪子裡吃過早餐了,老爺子的食譜必然是有配備的,這些老北京的風味兒未必能讓他一桌子吃齊全,夏芍也就是讓老人回味個往日的感覺而已。

  況且……

  這一桌就是吃不完,估計也不用打包。公園裡那些上班族除了店裡的兩桌,外面還有人,分一分也就吃完了。

  夏芍垂眸,笑意有些深。她如今是和修為?這些人裝得再像,在公園裡跑步時時不時飛來的目光,和剛才遠遠跟在後頭那一對,真當她感覺不出來?

  正因此,夏芍對面前老人的身份更加篤定了些。

  觀老人的面相,子女宮左處有損,必有一子先故,但三陽平滿,人中深,主兒孫子媳,福祿清貴。加上老人本身的面相,夏芍已心中有數。

  徐老爺子。

  自徐天胤求婚之後,夏芍想過徐家的各種反應,就是沒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見到老爺子。更沒想到,外界傳言威名赫赫的老人,竟是這種性子。師兄話那麼少,跟這麼位愛訓話的老人在一起,真不知這祖孫倆怎麼相處。

  夏芍垂眸笑著,順手給老人剝了只茶葉蛋放去碗碟。老人抬眼,正看見夏芍手指上戴著的款式別致不菲的戒指,目光微頓,低頭喝了一口粥,沒說什麼,低頭喝粥。

  夏芍看著老人的飯量,沒讓他吃得太多,但很顯然老人很喜歡這家店,吃兩口就抬起頭來看看排隊買飯的居民,盯著桌上的一碟碟小菜,吃得很慢,眼裡時不時有懷念的情感流露。

  這頓早餐吃的時間很長,吃完已是六點多鐘,夏芍陪著老人坐了半個小時,把剩下的早餐打包,然後兩人便又溜達著回了公園。

  原想著回去後再散散步,打打太極,沒想到回到公園後,便見廣場上聚了一堆人。

  夏芍和老爺子都有些好奇,然後便走了過去。

  過去之後才發現,地上不知什麼時候竟來了擺攤的,擺的還不是小玩意兒,而是些古董。

  這裡又不是潘家園,跑到公園裡來練攤兒的物件,基本上都不真。而攤位上擺著的,有古錢幣,有疑似哥窯汝窯的瓷器,還有些名人字畫。

  圍過去的都是些老人,雖然名知有假,還是背著手在地上挑挑揀揀地品評。

  對古玩的熱情,京城敢稱第一,無人敢稱第二。一群老大爺圍過去,立馬就發現了有趣的事,談論了起來。

  “喲!攤主,您這兒還有大齊通寶呢?可別是打眼貨啊。”

  雖然古玩這一行忌諱在一堆人面前評論物件的真假,但這裡不是古玩市場,是廣場上的單攤兒,而且來這裡擺攤的人,物件基本上都不會是真的。因此這話倒不是砸場,而像是帶點調侃。

  攤主是名年輕男人,瘦高個兒,顴骨高,下巴尖,長得瘦猴兒似的,一看就是個奸狡的人。但沒想到,他說話倒是實誠,頓時就笑了,“怎麼著,老爺子?您老看這大齊通寶能是真的?這玩意兒要是真的,我一準兒送拍賣行了,那是起拍就百萬的價碼兒,我還能扔地上給您老摸?摸得起您賠不起!”

  “唷?還是個實誠人?”見那攤主竟然說實話,圍著的一群老人都很意外。一般這種情況,不都該是極力地編一通故事,把人哄得暈乎乎的,動了回家拿錢買的心思嗎?

  “小夥子,你倒是個爺們!只不過,你這攤兒上的物件都不真,你還叫咱們看什麼?”

  “呵呵,小夥子有意思,在這兒擺攤不圖錢?”

  “嗨!圖錢我也不在這兒擺啊,哄您這一群老人家,我還不如去潘家園哄哄那些有錢的冤大頭呢!您幾位都是老人家了,坑了您們,回家我老娘非得打死我不成。不幹不幹,太損陰德。”年輕攤主撇撇嘴,擺擺手。周圍的老人們聽了都“喲”地一聲,看這年輕人也不像是個奉公守法的,真奉公守法,也不會明知是假還說去潘家園忽悠人了。但瞧著這人還是個孝順的,知道不坑老人。

  老人們見此,對這年輕的攤主都不由有些好印象。

  這時,一位老人背著手笑了,“小夥子,說實話就對了!你呀,今天就是蒙我們幾名老人也蒙不著!嘿嘿,咱們今兒這兒有專家!”

  此話一出,不僅年輕的攤主一愣,夏芍也跟著愣了愣。

  只見說話的老人把手往旁邊的一名六十來歲的富態老人身上一指,“瞧見這位沒?故宮博物院的專家于老,上過尋寶欄目的。別看今年退休了,眼力可還在!”

  周圍的老人頓時嘩地一聲看向那位於老,有幾名老人仔細看了看,果然把人認了出來。

  “喲!於老!真是於老哇?”

  “於老,居然能在這兒見到您老,話說您老怎麼在這兒遛彎兒?以往沒見到您啊。”

  那名姓于的老專家背著手笑道:“這不是退休了麼?在兒子家裡住兩天,看看孫子!今早就被老馬給拽來遛彎兒了。”

  “是麼?那太好了啊!我家裡有只收藏了好些年的汝窯,您老有空兒給鑒定鑒定?”

  “我家有套善本,也有些年頭了,有空兒您老給掌掌眼?”

  “我家也有副字畫不知真假。”

  “我家也有……”

  一群老人圍上來,目光灼灼。

  年輕的攤主蹲在地上聽著,頓時笑了笑,“得將夜!遇上行家了!那行,我就乾脆說實話吧,”攤主吊兒郎當地蹲著,隨便伸出手掃了掃自己的貨,往一堆古錢幣的一角圈了圈,“實話跟您老們說吧,就那些光緒通寶是真品,不過,有貴的有便宜的。那兩枚楷書小平背‘村’字才100大洋,楷書小平背‘桂’字200大洋!那邊那枚楷書小平背‘蘇’字可是枚精品,市價1800大洋!您幾位要是有看上的,價碼我這兒可以給您勻勻,其他的字畫瓷器,您老們就別打眼了,大路貨!”

  幾位老人聽了都嘩地一聲,一兩百還可以,一千多的就覺得有些貴了。眾人一齊去看于老,於老蹲下身子挨個拿起來瞧了瞧,點頭。

  真的!

  一群老人都紛紛蹲下來,古玩愛好者,哪怕是只值幾百塊的真品,那在他們眼裡也是真品,能近距離觀摩學習,也是難得的機會。況且,都是普通老百姓,哪有那麼多機會接觸真品?一聽說是真的,便都眼神熱切地蹲了下來。

  年輕的攤主蹲在地上,見老人們大多盯著那一千八的銅錢瞧來瞧去,不少人都覺得貴,便笑道:“這還貴啊?您幾位老人家掌掌眼嘿,最貴的在這兒呢!這枚光緒通寶楷書小平背寶源局雕母兒,市價5500大洋!”

  好幾名老人瞪大眼,“五千多?”

  當今這年頭,就算是京城,五千塊錢也相當於普通工薪階層兩個月的工資了。

  於老再次點頭,一群老人便目光灼灼又去觀摩那值五千多的小小銅板兒。

  這時,一名老人咦了一聲,道:“這是什麼錢?形狀看起來跟把鑰匙似的。”

  他這麼一說,一群人便都看了過去,只見老人手中拿著只看起來像銅錢的錢幣,方孔,圓形,下面連著形狀看起來確實像把鑰匙。

  銅錢上鏽跡斑斑,上頭的字很少有人看得懂,只看得出是陰刻,然後不知以什麼材料填滿,打磨得字面與前面齊平。這樣的錢幣很少見,一時誰也說不出是哪朝哪代的錢幣。但可以肯定的是,這枚錢幣不在年輕攤主所圈的範圍內。

  也就是說,不是真品。

  儘管不是真的,也有人好奇是什麼幣。於是,老人們都看向於老。

  但於老還沒說話,年輕的攤主便解釋了起來。

  “您幾位見識少了不是?這是金錯刀。王莽知道不?這就是王莽篡漢後鑄的銅錢,字是陰刻的,如果是真品,把字填平的可是黃金咧!不過,這肯定不是真的,要是真的,這玩意兒可比大齊通寶還值錢!王莽篡漢的時間太短了,錢也流通得少,傳世的至今沒幾件。目前是市無定價的。嘿嘿,這就是我隨便收上來的,用模子做的,您幾位看看就得了。”

  市無定價?

  幾位老人相互看了一眼。

  那得是什麼概念?就是說,如果是真的,那就值了大價錢了!

  沒有人不做著撿漏的夢,沒有人不希望面前價值連城的古董是那大海遺珠,被自己給撿著了。但人家明擺著說是假的了,不少老人也就只得歎了口氣,有些遺憾。

  但在一排遺憾的目光裡,唯獨有一道目光似變了變。

  於老。

  於老的眼神微變,誰也沒看見,獨獨讓他身旁和他熟識的那位姓馬的老人看見了。

  老人心裡咯噔一聲,看向於老。於老轉過頭來,給他使了個眼神,馬老頓時臉色變了變,看起來呼吸有點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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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6 15:41: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局中局,結怨

  那枚金錯刀必然是真品,只不過,攤主看漏了眼,錯當模子熔出來做舊的西貝貨了。k”;

  市無定價的物件,往古玩店裡一送,那得值多少錢?更別提往拍賣行送了!即便是不送古玩店也不送拍賣行,只把消息放出去,那上門花大價錢求購的大收藏家和富商,不得擠破了門檻?

  這可是天降橫財啊!

  馬老眼神一變,但這時候,未免讓攤主和身旁的其他老人看出來,他先低著頭平息了過快的呼吸,然後才抬起頭來笑了笑,“小哥兒這麼一說,還真是長學問哪!這西漢時期的刀幣,別說,咱還真沒見過!既然小哥兒說這是模子裡翻鑄的,想必不貴吧?”

  攤主一愣,抬起頭來,“怎麼著?您老想入手?”

  馬老呵呵笑道,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愛好這個。家裡早年收藏了本古錢幣大全的書,都快翻爛了,今兒也沒看出這是金錯刀來。可見這眼力,沒個實物兒在眼前,還是練不出來的。翻鑄的也不要緊,你開個價碼兒,我全當買回去練眼力了。”

  周圍的老人一聽,全都看向馬老,有不少羨慕的目光。

  這周圍社區住著的,誰不知道馬老家境算是殷實的?他女兒是京城大學的助教,兒子是做生意的,家裡算不上大富,也是家有餘慶。也就他明知是假還買回去練眼力,換做在場的任何人,買個百八十的物件回去,都要被兒女說的。

  “您老爺子還真想入手?嘿嘿,有意思!”攤主樂了,仿佛也沒遇見過明知是假還想入手的主兒。但這攤主看起來卻是個精明人,先把馬老爺子打量了一眼,然後便笑了,“老爺子,那咱倆拉把手吧?”

  周圍的老人都是一愣。

  “把手?這物件是假的,還用把手?”馬老爺子都樂了。

  把手議價是古玩的行規,買賣雙方靠著袖子遮掩來以手勢論價,這主要是為了不讓周圍的人看見買下的價碼。這麼做,一來是為了保護買家,不讓一些人因為買家有錢而盯梢;二來是為了保護賣家,不讓一些從旁看了覺得物件不值那麼多錢的人插嘴,從而使買家後悔,到手的買賣黃了。

  但這行規大多用於真品的交易,且是大額交易。而這金錯刀攤主都說是假的,那必然是不值什麼錢,何必把手論價?

  見攤主堅持,馬老爺子也沒多想,便同意了。他巴不得把這枚金錯刀早點撿漏到手,反正攤主自己都認為是假的,他還能要高價不成?

  眼下是夏天,來散步的老人們穿著長衫的運動裝,但攤主卻是穿著短袖,但他身上帶著布。一塊藏青的布罩下來,誰也看不請兩人在底下是怎樣的討價還價,但青天白日的,卻能看見馬老的臉色,變了!

  震驚地收回手,馬老不可思議地看向攤主,“小哥兒,你這不是訛我麼!”

  周圍的老人們看看馬老,再看看攤主,心裡著急——到底是論了個什麼價兒?

  “老爺子,您這話我可不愛聽啊。”攤主不樂意了,吊兒郎當地耷拉著眼皮子,撇嘴,“您老也是老藏友了,咱古玩這一行有沒有訛人這一說,您老還不清楚?這都是你情我願的事兒,我明擺著告訴您老這是西貝貨,您老就想入手枚西貝貨,那咱們就論論價碼兒!我出我想要的價,您老覺得能接受,咱就成交。覺得接受不了,咱就不做這買賣。這都是明買明賣的事兒,怎麼就訛您老了?”

  馬老被這一番話說得無話反駁,但一想到這攤主開口的價碼,還是忍不住拔高了嗓音,義正言辭道:“好好!就當我用錯詞。可是,小夥子,你要這價碼可不厚道!你讓大家評評理,你明知這是西貝貨,還要我五萬塊?這不是獅子大開口麼?”

  “什麼?五萬?”周圍老人嘩地一聲,全都有點懵,無一例外地懷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五萬?這種模子翻鑄做舊的物件,五十塊錢都嫌貴吧?”有老人撇撇嘴。

  剛才那枚光緒通寶的真品,五千五百塊錢,老人們都覺得貴,不捨得買了。更何況買枚假的刀幣,張口就要五萬?

  這的確是獅子大開口了。

  “小夥子,你是看著馬老想入手,就趁機敲一筆吧?剛才看你這年輕人還挺實誠的,怎麼轉臉就坑起老人來了呢?你這可不厚道啊。”旁邊一位老人頓時想明白了攤主要高價的原因,開口指責。

  “老爺子,您這話不帶這麼說的。古玩這行當,贗品遍地,舊仿的也有值得收藏的。關鍵就看買家看不看得上眼!就算是真品,遇不上想收藏的藏家,那它就是冷門,除了那咱不懂的歷史研究價值,賣不出大洋去,在咱眼裡就一文不值!但是如果遇上想收藏的藏家,即便是贗品,它也身價倍增!古玩就是這麼個行當,您幾位都是退了休的老爺子了,潘家園沒少閒逛吧?這點行內事兒還不懂?”

  攤主嘁了一聲,看了眼馬老爺子,“這位老爺子想入手,我憑什麼不賣高價?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憑著有錢賺為什麼不賺?他老人家能接受得了,我就賣。接受不了,咱收攤兒走人,去潘家園擺攤去!您幾位又不買,價碼高低關您幾位什麼事?”

  “你你你!這這這……”那幫馬老說話的老人被氣得直跺腳。雖然攤主的話從他的角度上來說,也在理兒,但聽了還是叫人生氣。

  馬老在一旁急得不行,他也知道按照行規,這價碼是不好往外嚷嚷的。但是所有人都認為這枚金錯刀是贗品,任何人聽見這五萬塊的價碼都會認為是攤主訛人,他只是想嚷嚷出來,讓周圍老人們給攤主點壓力而已。但沒想到,這攤主是個混不吝的主兒,要麼他拿錢,那麼人家收攤兒走人!

  實話說,五萬塊錢買下這枚目前市無定價的寶貝來,也是不貴的。與其價值相比,這絕對是大賺!就算是這枚金錯刀是於老的眼力看出來的,大不了他出錢買下來,賺了錢兩人分!只不過,這價碼跟他之前想撿漏的那價碼比起來,心理價位相差太大,一時接受不了罷了。

  眼見著那攤主真的收攤要走,馬老立刻賠著笑臉去攔,“小夥子,你看你這急脾氣,我不就是說這價碼貴了麼?古玩這一行,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這我知道。可你也不能攥著枚贗品,吃我三年吧?咱都各退一步,你再讓一讓,勻給我,你看怎麼樣?”

  馬老邊說邊把那塊藏青的布拿過來,遮掩之下,把手給了個價碼。

  攤主頓時皺眉,搖頭,“老爺子,您這壓得也太大了。不行不行!”

  “年輕人,要知道,你這是贗品。你看你這裡光緒通寶的真品,也賣不上我給價碼不是?這價碼不夠你吃三年,全家老小吃個一年是沒問題的。k”;你拿去潘家園賣,什麼時候能尋到合適的買主,那還不一定呢。”馬老笑著收回手,心裡急得不行,臉上卻裝出高深淡定的笑容,“你好好考慮考慮吧,覺得這價碼成,我立馬回家拿錢給你。”

  馬老端出一副過了這村沒這店的姿態來,攤主皺著眉頭,這回不說話了。

  周圍的老人們一看形勢變化,表情都有點著急——這回又談了個什麼價碼?

  可這一回,馬老爺子不再嚷嚷了,誰也不知道這回兩人談的是個什麼價碼。

  在場圍觀的人群裡,只有一人露出了別有深意的笑容。

  夏芍。

  夏芍陪著徐老爺子過來看熱鬧,從開始她就一言不發,直到剛才開著天眼,看見了那塊藏青布底下的詳情,她才露出深意的笑容。

  馬老以中指在攤主的手背上敲了三下——三萬。

  正是這價碼,讓夏芍露出了頗深的笑意。

  三萬塊錢,買件贗品?

  那枚金錯刀,是假的。

  那攤主說的對,就是用模子翻鑄做舊的贗品,三百塊錢都不值,莫說三萬。

  雖然夏芍沒有把那枚刀幣拿在手上細細鑒定過,但天眼之下,莫說是年代久遠的古物,就連法器都能看出來。王莽時期鑄造的刀幣,在西漢末年,距今如此久遠的年代,若是真品,那枚金錯刀上該有多重的天地元氣?

  可惜,一絲一毫也沒有。

  這就是假的。

  夏芍在笑的時候,徐老爺子的目光落到她臉上,老人微微挑了挑眉,眼神深了深。

  這丫頭是古董行業起家,莫非看出了什麼?

  這時,那攤主仍然在思考,他看起來很糾結,很不好下決心的樣子。然後,他抬眼,看了馬老一眼。

  正是這一眼,讓夏芍一愣,微微挑眉,眸中有奇異神色閃過,然後垂了眸,嘴角緩慢的翹了起來。

  有意思!

  實在是很有趣。

  夏芍抬眸,看了那攤主一眼。如果她是那攤主,明知物件是贗品,別說五萬,就是三萬也是白賺的。哪來的糾結考慮的道理?這樣的好事不是天天有,天降橫財,任誰都會一口應了。

  所以夏芍才覺得這攤主有趣,而且,他剛才抬眼看那一眼就更有趣了。

  看起來,他看的是馬老,但從夏芍的角度,倒覺得他那一眼,眼神有些虛浮,落在了馬老的旁邊——於老身上。

  這位於老,是今天這件事裡的關鍵人物。如果不是他認定了那枚金錯刀是真品,馬老絕不會興起要買到手的心思。

  而這位於老的身份,是故宮博物院的專家。周圍的老人們都把他認了出來,顯然這身份不是作假的,他的確是古玩行業的老專家。但正是這位資歷老、眼力深厚的專家,今天錯看了一枚古錢幣?

  是真的看走了眼?

  亦或者……這壓根就是個局?

  夏芍不聲不響地往旁邊挪了挪,先看向了攤主,見這人臉型尖瘦不說,鼻樑還略微有些歪。古人雲:“七尺之軀不如一尺之面,一尺之面不如三寸之鼻。”鼻乃財星,鼻歪者大多主心術不正,性情多投機取巧。而這年輕的攤主,正是此面相。

  夏芍不動聲色,目光看向一旁,落在於老臉上,頓時挑了挑眉。先前沒細看,此時看去才發現,於老的財務方面最近出現了很大的問題!於老鼻孔大且露鼻孔,這在面相學上是偏財,但此類偏財不易聚,進多出多,花費很大。每每聚財,總有人幫他花費出去,必如他的朋友或者家人。而且,他左眉有逆眉,額上長了個小紅瘡,臉上其他地方則沒有,這都是投資運差且失敗的兆示。

  夏芍再看馬老,見老人下巴圓闊。下巴在面相學裡稱為地閣,主晚年之運。馬老的晚運佳,家境殷實。只是他睫毛在晨陽裡看起來有些雜亂,有倒長的現象,這在相學裡叫識人不清,有看錯人被騙漏財的預兆。

  將三人的面相看過,夏芍又將在場的老人面相俱都一一看過,雖然有的人看出家中有些事情,但都與今天的事沒什麼關聯。

  果然,有關聯的只有于老、馬老和那名攤主。

  夏芍垂眸,眸中光彩奇異,唇角微微翹起——今天這事,果然是做局!

  而且,這戲演得很真!

  夏芍曾聽陳滿貫說過古董行業裡的各種局,不想今天竟有幸能現場見識了一出!這戲演的,若說是頒個影帝的獎,也是使得的。

  這攤主到廣場來擺攤,老人們心裡對物件的真假都有些打鼓,他自己便主動承認大多是贗品,先一步博得了老人們的信任和好感。

  於老是古董鑒定方面的專家,文化名人,有這麼個人在身邊,馬老勢必會炫耀。而正是因為有這麼個名人專家在身邊,老人們下意識地信任他,對物件的真假也就全然相信他了。

  接下來,攤主指出幾枚光緒通寶的真品,從百來塊錢的到數千塊的,成功引起了老人們的好奇,紛紛蹲下來細看那枚價值數千的小小銅板兒。而這時候,那枚金錯刀是必然會被看到的。因為刀幣的樣子看起來鑰匙形狀,跟圓形方孔的光緒通寶差別太大,那麼多銅錢裡就這一枚“怪胎”,除非誰眼神不好使,否則怎可能注意不到?

  攤主此時還是誠實的態度,表明這是模具裡澆鑄的贗品,但他卻沒忘記提一句金錯刀的價值。

  之後,便又是於老登場了。今天是馬老跟他一起來的,身邊有位專家,馬老對於老的一舉一動自然在意,於是便發現了他眼神的那一變。

  接下來的一切,順理成章。馬老想要撿漏,儘管他知道這是於老看出來的,但他還是急吼吼地想自己出錢買下來,哪怕事後兩人再談這錢怎麼分。只不過攤主這時候從老實人變成了精明人,把握准了馬老想收藏的心理,趁機狠敲他一筆罷了。

  馬老以為攤主不知情,以為自己和於老悄無聲息地做了個局,能三萬塊入手一枚天價刀幣。豈不知,這是于老和攤主早就做好的局,今天就為騙他數萬塊錢而來。

  這是局中局。

  好一場漂亮的戲!

  夏芍猜想,于老和攤主必然是事先商量好了敲馬老五萬塊錢,但沒想到馬老會把價碼殺到三萬。因為是兩人做的局,攤主不好一人做決定,於是這才看起來很糾結,以至於剛才抬眼看了於老一眼。

  也正是這一眼,讓夏芍心中靈光一閃,在看過三人的面相之後,心中一切如明鏡。

  這時,於老悄悄往馬老身後站了站,靠著馬老的遮掩,看了攤主一眼。這一眼看得快,目光轉得也快,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臉色糾結的攤主身上,誰也沒有注意於老這很快的一眼。

  這一眼,只落在夏芍眼裡,然後她微笑。

  而她的微笑也沒有人注意到,除了徐老爺子。

  老人從夏芍最開始笑便注意著她,見她看看那名攤主,看看于老,再看看馬老,最後又看了於老一眼,笑得小狐狸似的。

  對於古董,徐老爺子也喜歡,但他對瓷器和名家字畫尚能說道一二,在古錢幣這上頭,可是一竅不通的。但多年在政壇風風雨雨裡練就的敏銳洞察力讓他斷定,這件事必然有蹊蹺。

  這小丫頭發現什麼了?

  莫不是,此事是個局?

  老人背著手,學著夏芍,看看攤主,看看于老,再看看馬老,最後又看了於老一眼——看不出什麼。

  但他仍然笑得像只老狐狸——看不出什麼,那就看戲。

  這時,攤主已經接收到於老的目光,看上去總算是糾結夠了,皺著眉頭表情忍痛道:“好吧!看您老喜歡,就勻給您了。”

  周圍的老人們“嘩”地一聲,這就成交了?到底是花了多少錢?

  馬老卻哪顧得上跟周圍的人說這些?他眼神一瞬間大喜,但怕攤主看出什麼來,臉上卻努力維持住,呵呵笑道:“小夥子,我這也是忍痛啊。一枚贗品,我今天可是當了回冤大頭啊!”

  攤主一聽,又不大樂意,“老爺子,這是你情我願的買賣,說冤大頭多難聽?閒話少說,我這兒可只收現金。”

  銀行卡容易暴露身份,現金可抓不著把柄。

  攤主催著交錢,自然是趕緊收了錢走人。而馬老一聽攤主催促,內心也樂。他巴不得趕緊入手呢!到了手的物件,就算攤主發現賣漏了,也只得按照行規認了。

  兩人都巴不得趕緊交易,攤主當即便蹲下收攤,打算跟著馬老去銀行取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而正當攤主收攤的時候,那枚金錯刀被人拿到了手中。

  攤主一愣,他低著頭,只看見那手一看就知是女孩子的,粉白纖長不說,手指潤的就像是上好的羊脂玉,鏽跡斑斑的金屬執去她掌心,讓人一眼就覺得這物件會髒了她的手。

  周圍的老人們都是一愣,看著夏芍把金錯刀托在了掌心。

  于老怔住,馬老則眼見著自己的寶貝落入了他人之手,頓時大急。但沒等他說話,夏芍便開了口。

  “假的。”短短兩字,簡潔,但從她口中說出來,總給人感覺慢悠悠,帶些漫不經心。

  但這話,在有些人聽來莫名其妙,例如周圍不明真相的老人。而在有些人聽來卻是如一道炸雷,例如攤主、于老和馬老。

  馬老最先笑了,有些不太自然,“小姑娘,這本來就是贗品。我們都在這裡說了半天了,你不會現在才聽出來吧?好了好了,贗品我也收藏了,你別耽誤我們交易了。”

  馬老急吼吼地盯著夏芍的手心,伸手就去拿,生怕她多拿一會兒,碰壞了似的。

  夏芍把手一收,一笑,“我說,這真的,是假的。”

  她這回說得更慢,卻劈驚了更多人。

  于老和攤主的臉色當先一變,但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夏芍身上的時候,沒人注意到兩人臉色的這一變。

  馬老則有些懵,眨著眼,瞪著夏芍,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

  什麼叫這真的是假的?

  這小姑娘的意思是說,這枚金錯刀原本就是假的?

  等等!她怎麼知道他心裡認定這刀是真的?她又憑什麼說是假的?

  “老人家,王莽時期所鑄造的刀幣因以黃金錯鏤其文,因此稱為金錯刀。刀幣上的字是陰刻的,凹陷之處以黃金填滿,並且加以打磨,使字面和錢面平齊。無論是刀工、造型都很講究。”夏芍攤開掌心,將手裡的這枚金錯刀給馬老和周圍聚過來的老人們看。

  “古時候的錢幣鑄造很講究,錢幣錢文有獨特的書寫風格。王莽一朝雖然時間短,但在錢幣的鑄造上卻很是重視。金錯刀的錢文以懸針篆為主,即是說,刀幣上的字筆劃纖細,宛若懸掛的針,流暢,且氣勢生動。現代因為使用紙幣,像這種在金屬錢幣上書寫的筆法,很少有人能模仿得來!您老看看這枚金錯刀上的字,粗且平,儘管儘量往精細了寫,但不流暢,字形並非一氣呵成,而是有些抖。”

  “嘶!”周圍的老人腦袋都快湊成一圈兒,目光灼灼。

  “小姑娘說的對,在這種錢上寫字跟寫書法估摸著不大一樣,寫書法隨便找張宣紙,找本名家字帖就能練!這玩意兒上哪兒練去?練得不多,這就是破綻啊!”

  “別說,這字看起來還真是不流暢……”有老人品評道。

  馬老在一旁聽著,臉色連番變幻!他這時候哪有心思管夏芍怎麼懂得這麼多,一心就希望這枚金錯刀是真的,於是說道:“西漢時期的東西,年代這麼久遠了,都生銹了,會不會是鏽跡的關係,才看著不流暢的?”

  夏芍聽了一笑,“老人家,請看這刀身上的字——一刀平五千。‘平’是價值的意思,也就是說,這一枚刀幣價值五千文銅錢。可事實上,即便是加上這刀幣上的黃金,這麼一枚刀幣也絕對不值五千文錢。不僅不值,而且是遠遠不值!王莽篡漢以後,發行這種錢幣,實際上是掠奪民間財富的一種途徑。當初在鑄造的時候,除了‘一刀’兩字上面以黃金填之以外,其他材料用得很少,都是以青銅澆鑄的。我要說的正是這青銅的鏽跡,年代久遠的青銅長埋泥土中,鏽跡會蓋以土色,絕不會如此新綠!這綠鏽實在是硬傷,太新。”

  馬老頓時臉色一白,剛才還覺得找到了個合適的理由反駁夏芍,此刻卻是盯著那上面新綠的鏽跡,有些發懵。

  “另外,金錯刀的造型獨具韻味,絲毫不拘泥於春秋戰國時代刀幣的形制。古拙穩重,並且很有秀美氣息。但是您老仔細感受這枚刀幣,古樸穩重有餘,秀美不足。也就是說,無神韻。”夏芍笑著把掌心中的贗品拋了拋,拋得馬老心肝兒直顫,但卻見少女笑容有些明媚,帶點俏皮,玩笑調侃的語氣道,“若是讓我評價,我只會說,這鑰匙坯子造得不錯。”

  鑰匙坯子……

  一群人無語,但看著夏芍的目光卻是震驚!

  看這女孩子,年紀也就十七八吧?怎麼有這眼力?且不說眼力了,就這古玩方面的知識,他們這些老人家都自愧不如。

  正當周圍的老人們震驚的時候,卻有人笑了。

  於老笑了,只是審視著夏芍的目光略顯有些深,話也別有深意,“這小姑娘有意思,看物件都能看出神韻來了。古玩這一行,神韻一說是最難看的。沒個二十年的眼力,誰也不敢談看神韻。我這年紀,看這物件都不敢說准,小姑娘倒是把神韻說得篤定啊。就是不知小姑娘今年多大年紀了?”

  這話聽著是好奇,但細一聽,於老這是在說夏芍只怕連二十歲都沒有,哪來的二十年的眼力?她分明就是信口開河!瞎鑒定!

  這話一出口,馬老剛還發懵發白的臉色瞬間回春,有了血色。

  周圍的老人們卻聽不懂了。

  怎麼?這枚金錯刀不是本來就是贗品麼?怎麼這小姑娘鑒定出來了,於老反倒要拆她的台?莫不是,這刀幣可能是真品?

  夏芍卻看向於老,淡定微笑,笑容略微嘲諷,“您老說的是。古錢幣本來就是冷門,沒個二十年的眼力誰都不敢入手高端貨,所以……”夏芍看向馬老,勸道,“老人家,有錢想收藏古玩,最好先入手大開門的東西,這種物件容易打眼,我勸您老還是慎重。沒聽於老說麼?他看這物件都不敢說准。”

  馬老聞言一愣,看向於老。於老則臉色瞬間一沉,有些難看。本是拿年紀閱歷來拆夏芍的台,讓馬老重新相信這物件是真,哪想得到,反倒被她將計就計,反將一軍?

  于老審視著夏芍,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眼前這少女看起來有些面熟。但是看她穿著運動裝紮著馬尾,他印象中還真不認識這麼個人。

  精心設的局被這本路殺出的少女給攪了局,於老本就是又急又惱,正心煩意亂,見馬老詢問不解的目光望來,於老頓時沒好氣,“別看我!這是你要入手回去練眼力的物件,看真看假了我都不討好兒。”

  於老這麼一說,馬老沒主意了,但剛才於老分明是看真的,他篤定這金錯刀是真的,現在又說不敢說准。這是因為這少女篤定說這是假的,還是說,於老見他動搖了,所以生氣了?

  畢竟於老是古玩鑒定方面的專家,專家最不喜歡別人質疑他的權威。他剛才動搖了,也就是懷疑了他的學識水準,他不會是因為這個而生氣了吧?

  得罪一名古董鑒定方面的專家,對於喜好收藏的人來說,絕對不是件好事。

  馬老見於老惱了,便又看向夏芍,有些不自然地笑問:“小姑娘,或許是你看錯了吧?”

  夏芍聞言挑眉,並不惱,只是淡然一笑,“老人家,我也是那句話。這物件是您要入手的,真了,您賺。假了,您賠。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只是把該說的都說了,只盼您老慎重。畢竟誰家裡三萬塊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到時您老別後悔就成。”

  莫說是現在這年頭了,就是放在十年後,三萬塊錢對於普通百姓家庭來說,也不是說拿就拿出來,一點也不心疼的。

  今天這事,如果是正常的古玩行當的買賣,夏芍絕對不插嘴。但她既然看出這是做了個局給這位老人鑽,她不吭聲實在有違做人的原則。

  當然,夏芍可以明擺著說這事兒是個局,但她沒有確實的證據,說出來說不定還得被人反咬一口,說她誣衊。反正她的目的只是不想讓馬老花這冤枉錢,只要提醒他了就好。

  只不過這決定,自然還得馬老自己做。

  一提到三萬塊錢,馬老果然猶豫了。而周圍的老人在聽到成交的價碼之後,都震驚了。

  “三萬塊錢買個贗品?老馬,你家兒女再能賺錢,也不能這麼糟蹋啊!”

  “是啊!老馬,我怎麼瞧著你有點奇怪啊?你到底是希望這物件是真,還是假?”

  “這事於老都說不確定了,小姑娘也說了好幾處不看真的證據了,老馬你非得花這三萬塊錢幹什麼?錢多了燒的?”

  馬老自然不是錢多了燒的,他只是想撿漏而已。但眼下有可能撿漏不成,反倒打了眼,白丟三萬塊,這不能不讓他猶豫了。

  “要不……於老,咱拿著這枚刀幣去古玩行鑒定一下怎麼樣?”馬老小聲拽著於老問。

  於老一聽,臉都黑了,“去古玩行?人家要知道是真的,還能三萬塊給你撿個漏?”

  於老被氣得音調忍不住拔高,這一拔高,周圍的老人們都愣了。

  什麼意思?

  難不成,於老一開始是看真的?老馬肯花三萬塊買贗品,其實不是想買贗品,而是想撿漏?

  這下子,眾人都明白過來了!就說嘛!這世上哪有那麼傻的人?花這麼多錢買贗品?

  原來是這麼回事!

  于老一看周圍,臉上青一陣兒紅一陣兒,眼看著話都說出來了,今天這局算是白做了。不僅局白做了,臉也丟盡了。於是氣惱地哼了一聲,瞪了馬老一眼,拂袖而去!

  臨走前,於老回身,看了夏芍一眼,臉色難看,明顯是跟她結了這仇怨。

  那攤主也沒想到原本事情好好的,會一下子發展成這樣,頓時嚷嚷了起來,“怎麼著?怎麼著?這物件到底要不要了?您老給個話!”

  馬老見把於老得罪了,頓時垂頭喪氣,擺手道:“不要了,不要了。唉!”

  沒想到,攤主一聽,不幹了,“不要了?剛才說好了的,您老說不要就不要了?這是欺負我是個練攤兒的?不行!今兒這事,得給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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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6 15:41:5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未婚妻與老婆

  攤主惱了,也是人之常情。馬老剛才急著買,現在又不要了,不知真相的他有些理虧,當即就拿出一百塊錢,塞給攤主,賠笑道:“小哥兒,耽誤你時間了一劍平天全文閱讀。別嫌棄,哪去買點早飯吃吧。”

  這錢不塞還好,一塞攤主更惱,“怎麼著?老爺子,打發要飯的呢?您老不是要買件贗品回去練眼力麼?您倒是買啊!”邊惱還邊把這錢收了。

  馬老被說得臉上發燙,直瞥著頭擺手,“行了行了,年輕人,你也別挖苦我了。我是以為這是真品,想撿漏來著。不過你也是想賺這三萬塊錢,咱倆誰也好不到哪兒去,也就誰也別說誰了。”

  說完,馬老也不好意思看周圍熟悉的老人們,就只看了夏芍一眼,眼神複雜。直到現在,他也不敢確定這枚金錯刀到底是不是假的,如果是,他自然得感謝夏芍,讓他避免了損失。但如果是於老的眼力對了,那他今天就等於錯失了一次中大獎的機會了。

  但事已至此,再留在這裡也是丟人,馬老看了夏芍一眼之後,便搖頭歎氣地走了。走時步伐很快,跟開溜沒什麼兩樣。

  那攤主還有東西沒收拾,又不能去追,見馬老溜了,便把氣撒到了夏芍身上。

  “我說小姑娘,這事兒跟你有一毛錢關係麼?眼力不錯啊,這麼好的眼力不知道古玩行當的規矩?你這是攪局你知道不?怎麼著,這三萬塊你打算給我?”攤主盯著夏芍還拿在手裡的那枚金錯刀。

  旁邊的老人們聽不下去了,紛紛聲援夏芍。

  “我說小夥子,是你自己說這是贗品的,小姑娘只不過給咱們說了說為什麼是贗品,不算攪局吧?咱們還覺得長學問了呢!”

  “剛才你不還挺硬氣的嗎?說老馬不買就去潘家園擺攤,現在老馬不買了,你倒是去啊!”

  “老馬自己說想買贗品回去練眼力的,小姑娘只是跟他說說,哪知道他是想撿漏?不知者不罪嘛!再說你這麼枚贗品賣三萬塊錢,你敢說你沒獅子大開口存了敲一筆的心思?”

  老人們紛紛站出來說話,夏芍慢悠悠蹲下身子,把金錯刀放了回去。而這時候,攤主對老人們的聲援指責顯然更加惱怒,哪還有一開始擺攤時候的實誠?當即便罵了起來。

  “一群老不死的!小爺愛訛誰訛誰,關你們這群老不死的屁事!媽的!出門沒看黃曆,晦氣!”

  “你你你……”

  “你怎麼罵人呢?”老人們頓時氣得渾身發抖。

  “罵你們怎麼著?小爺我他媽還會打人呢!”攤主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昂著頭,說話間當真伸手,一把就推向最近的一位老人。

  老人登時便懵在了當場,以為定然會被打,沒想到,那手在離自己胸口半寸的時候忽然停住了!

  截住攤主的那只手從下方而來,老人們震驚低頭,見地上蹲著的女孩子抬起手來,一把抓住了攤主的手腕。她從下方伸手上來,攤主也是一驚,但下一刻便慘叫一聲,疼得臉色發白!

  只見夏芍蹲在地上,起身之時一腳踩上攤主的腳面,矮著身子縱到他身後,連帶著把他那只推搡老人的手掰去身後!與此同時,膝蓋往他腿彎一碰,一壓,另只一手按著他的後脖頸,便“砰”地一聲壓去了地上!

  那攤主的腦門被生生壓在面前的一攤銅錢上頭,一個磕頭的姿勢,正對著一群老人。胳膊像要被擰斷了似的,疼得冷汗都滾了下來,想罵人卻發現後脖頸被捏住,那厲害的小姑娘不知道會什麼邪門的功夫,他竟覺的嗓子發不出聲音。

  夏芍臉色發寒,在一眾老人驚訝的目光中,緩緩俯下身,在攤主耳邊道:“別以為沒人看得出來這是個局。”

  攤主赫然一驚,眼神都變了變,這時,後面傳來兩聲呼喝網游之沉默王者全文閱讀。

  “幹什麼這是?聚眾鬧事?”

  夏芍一回頭,見兩名員警走了過來,周圍的老人們看見了,想上前解釋,但是發現事情太複雜,也不知道從哪裡說起。

  這時,夏芍鬆開手,那名攤主起來,一看見是員警,竟倒在地上裝死耍賴道:“哎喲!兩位,看見了沒?這小姑娘當眾毆打我,你們、你們可得給我做主哇!”

  卻不想,那兩名員警看也不看夏芍,一個人上前一把將那攤主提了起來,“誰讓你在廣場擺攤的?有人說你毆打老人,跟我們去局裡一趟!”

  攤主一呆,還沒反應過來,另一名員警便幫他收拾了攤子,兩人一起把人給扭送走了。走到公園廣場對面一條道兒上的拐角的時候,還對兩名來公園鍛煉身體的上班族點了點頭,很是客氣的樣子。老人們這才知道,原來報警的是這兩個人。

  夏芍的目光往那邊看了一眼,正對上那攤主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今天算是跟人結了怨,但夏芍並不在意,她走去一旁,拿出手機,給福瑞祥在京城的負責人打了個電話。

  福瑞祥在京城的古玩行不在潘家園,而是開在古玩城。潘家園是舊貨市場,珠寶玉石、文物書畫、文房四寶、瓷器及木器傢俱等大多以擺攤的形式,像一個博物館,也像一個大雜燴,五花八門,物件大多便宜。這裡是大多練攤兒的人最還去的地方,但卻不是古玩行的聚集地。

  古玩行一般都在京城的古玩城,京城古玩城是受國家文物監管的市場,也是亞洲最大的古玩藝術品交易中心。有六百餘家文物公司和古玩經銷商入駐經營,其中包括各國的古玩經銷商。

  在華夏集團吞併了盛興集團之後,全國各地古玩市場的古玩行便掛上了福瑞祥的招牌,京城的古玩行便是其中之一。只不過,福瑞祥在京城的負責人跟其他古玩市場的負責人不一樣,她是名女子。

  祝雁蘭,五十出頭的年紀,在古玩一行裡卻是很有名氣。她祖父是清朝進士出身,官宦世家,祖母也是大戶人家出身,祝家在京城是有名的書香門第。祝雁蘭的父親是國內書畫大家,也曾是故宮博物院書畫鑒定方面的專家,老人家在古董鑒定行業很有權威,只是如今八十多歲高齡,早已不出山。祝雁蘭受祖父和父親薰陶,在鑒定方面也有長才,在古玩行業也有諸多人脈,古玩行裡幹了二十年,經驗累累。

  夏芍在華夏集團的高管會議上見過祝雁蘭,對她涵養深厚的談吐印象深刻。祝雁蘭自是知道夏芍來了京城大學讀書,只不過夏芍開學這段時間又是報到又是軍訓的,實在是很忙,兩人還沒見過面。因此,當祝雁蘭接到夏芍打來的電話時,很是驚訝。

  “祝總,故宮博物院有位專家,姓于,剛退休不久,你知道麼?”夏芍問道。

  電話那頭,祝雁蘭聲音慈祥,“您說的是於老吧?您怎麼認識於老?于老是古錢幣和古書畫方面的專家,今年剛退休,還常在行業裡走動。上個月他還去我家裡拜訪了我父親呢。”

  “日後福瑞祥裡的古玩,一律不請於老做鑒定。他帶來的物件,也不收。至於原因,我過兩天見了面再跟你說。”夏芍身在廣場,這件古董贗品做局的事說來話長,也不適合細說,夏芍便索性下了命令。

  祝雁蘭是個通透的人,她雖然很驚訝,但是沒有多問,只是笑著說道:“那行!那就等三天後跟董事長見了面再說。”

  三天后是國慶第二天,正是華夏拍賣公司、艾達地產和華夏娛樂傳媒公司三家公司在京城落戶的日子。夏芍說過,華夏集團要全面,這便是標誌性的第一站。

  另外,華苑私人會所也找好了地方,直接盤下了一家經營不善的俱樂部,也是剛裝修完畢,與三家公司一起,參加落戶儀式驚西。

  只不過,這回的落戶儀式不是新聞發佈會,而是慈善拍賣會。

  這一場慈善拍賣會,商界、娛樂界以及社會各界名流都有參加,是一次大場面,時間就定在國慶日的第二天。

  夏芍掛了電話之後才發現,廣場上的老人們還沒散,都在一起聊著天兒,時不時地往這邊看來,似還在討論著她剛才的身手和深厚的古玩鑒定知識從哪裡來的。而夏芍身旁三步遠,徐老爺子最淡定,已經打起了太極,昂首挺胸,慢慢悠悠,閉著眼,臉向著晨陽,一副很投入、沒聽見她剛才打電話的內容的樣子。

  夏芍一笑,等徐老爺子打完了一套,才說道:“老爺子,跟您老請個假,國慶這幾日我忙,待過了國慶,再陪您老來打太極鍛煉身體。”

  徐老爺子看了夏芍一眼,夏芍以為他又要訓話,諸如“年輕人放假就知道玩”之類的,卻沒想到,他只是咕噥了一聲,就擺了擺手,“行了行了,年輕人就是事多!去吧。”

  但說完之後,又看了眼夏芍,終究是忍不住好奇,“剛才的古董是做局吧?你怎麼看出來的?”

  夏芍聞言一笑,似真似假地眨眨眼,笑道:“我會看相。”

  短短四個字,把老人噎了個怔愣,半晌,也不知他信了沒有,只管罵道:“小神棍!”

  夏芍只笑不語,老人五點前就來到了廣場,此時已經七點,他身體再康健,也畢竟年紀大了。說了幾句話,他便有些乏了,對夏芍擺擺手,放她回學校了。

  夏芍臨走前把打包的早餐交給老人,也不提送他回去。她知道公園周圍那些上班族都是警衛員和保鏢一類的人,既然老爺子沒打算在她面前坦露身份,那就陪他老人家且玩一段時間。

  夏芍步伐悠閒輕快地走出了公園,回到了京城大學。

  而公園裡,徐老爺子背著手,手裡提著早餐,身旁多了幾個人。老人依舊望著夏芍離開的方向,旁邊的幾個人裡,為首的男人三十歲上下,此刻已沒有上班族的樣子,而是站姿端正,怎麼看都像是名軍人。

  男人其貌不揚,笑起來倒是真誠,問道:“老首長,您考察得結果出來麼?”

  老人轉過頭去,笑了笑,反問:“你們覺得呢?”

  “我們?我們哪敢說啊。”男人撓撓頭,笑道,“這是您老的嫡孫媳婦,我們瞧著怎麼樣關係不大。”

  “呵呵。”徐老爺子一笑,目光又轉向夏芍離開的方向,半晌才點了點頭,“是個好孩子。心正。”

  聽了這話,旁邊的幾人卻都互望一眼,眼神震驚!

  別看只有這麼兩個字的評價,這評價分量可是不輕的!

  老爺子一生風裡雨裡,戰場,政壇,滄桑歷盡,閱人的眼光從不會錯。而他對子孫後代的要求在當今的紅頂子家庭裡,只怕是最嚴格的。徐家的家訓,便是一個“正”字!正心,正身,正德,是老爺子對子女兒孫的要求。

  但徐家子孫身在政壇,爾虞我詐無數,老爺子至今對自己的子女兒孫都還沒有過一句“正”字的評價,能得老爺子這樣一句評價,這少女前途無量啊!

  “那您老這是承認孫媳婦了?”男人忍不住問了一句,“後天可是國慶日,您老打算請夏小姐去家裡做做客?要是夏小姐看見您老,說不定很驚訝。”

  老人聞言看向自己的警衛員,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擺手搖頭,“你以為她沒看出是我來?你錯了。呵呵。”

  男人和身旁的人都跟著一愣,他們剛才在遠處,看得都不是很真切,還真沒看出老爺子有什麼地方暴露了的鐵血1933。

  “那丫頭,聰明著。”徐老爺子高深地一笑,“要是僅憑面相她就能看出剛才的古董是攤主和文物專家做的局,你們猜她會看不出我是誰嗎?”

  面相?

  男人一愣,這才想起來,夏芍的身份不僅僅是企業家那麼簡單,她還是唐老弟子,在香港和國內上層圈子名聲赫赫的風水大師!

  若論出身,論商人的身份,這位夏小姐嫁入徐家成為嫡長媳似乎有些不大合適,而風水大師的身份,似乎就更不大合適了。政壇對這些事情敏感,老首長會不會考慮到這一層,才沒有明確表態?

  正這樣想著,卻見老人負手而笑,“呵呵,這小丫頭,挺有趣。不急,既然她不戳破,我也不戳破,看看誰沉得住氣。”

  啊?

  男人又愣。

  這怎麼看起來,老首長似乎沒考慮身份的問題,反而是起了玩心?

  這……唉!

  男人歎了口氣,又撓了撓頭。反正這是徐家的家務事,且看吧。

  ……

  夏芍回到學校之後,軍訓檢閱很順利。經濟系一班一舉拿到了院系第一!這個第一,可不是因為京城軍區第三十八集團軍的司令徐天胤今天親自列席,而是因為夏芍的班級這半個月是真正經歷了嚴格的操練。

  凡是每天在休息的時候,看見經濟系一班還在頂著烈日訓練的人,都對此比拼結果沒什麼異議。事實上,京城大學的新生們,與其說對拿第一感興趣,還不如說對夏芍和徐天胤之間的事感興趣。

  在檢閱結束之後,一身少將軍裝,冷得連烈日都打顫的徐天胤從席上下來,在眾目睽睽之下接走了夏芍。

  兩人去了哪裡,除了夏芍的朋友,誰也不知道。而京城大學自這天起就放了國慶假期。國慶之後,才正式開課。

  學生們猜測的猜測,八卦的八卦,但假期還是要過的。

  而夏芍和徐天胤,在慈善拍賣會之前,也要一起過假期——兩人去了徐天胤在京城的住處。

  徐天胤在京城有自己的住處,二環路上一幢高檔別墅社區,中式與歐式混合設計的庭院式莊園別墅,社區是嚴格的現代化管理,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雖然社區裡的綠化沒有東市桃源區那些曲橋荷池精緻景色,但別墅內部卻是獨立的天地。

  別墅有獨立的院子,西式牆體,院子裡綠化極乾淨,地上灑掃得草葉都不見。後面的游泳池也蓄著乾淨的水,一走過去便能聞見消毒水的味道。

  別墅裡面鋪著深色的木地板,裝修風格有些中西結合。地毯、沙發、書櫃,乃至屋裡的一件小擺件,都不見灰塵。一進來,給人的感覺便是乾淨、亮堂,和……沒有人氣兒。

  徐天胤站在門口,剛打開門,便把一串鑰匙交給了夏芍,“以前留在社區物業那裡,他們定期來打掃,剛剛要回來了。”

  夏芍從打量室內擺設中轉過臉來,看著掌心裡靜靜躺著的鑰匙,笑著打趣,“幹嘛?我來了,就連打掃的家政服務都不用請了,直接換我打掃房間了?”

  徐天胤定定看著夏芍含笑的眉眼,確定她不是生氣,便伸手把她擁住,頭抵去她頸窩,呼吸熱得她發癢,“不用你,我打掃。”

  夏芍癢得直躲,聽了這話更是笑道:“你?你一年回來住幾次?等你打掃,這屋子的灰都能把人埋了武神空間。”

  “以前在國外,不常回來。回來一次就被爺爺叫回去,很少在這邊住。現在你在。”徐天胤也不知是想讓夏芍多瞭解些徐家的事還是怎樣,他現在的話可比以前多。

  夏芍聽見那句“現在你在”便笑了笑,明知徐天胤的意思,卻還是逗他,“還學會金屋藏嬌了?想得美!”

  “不是。”男人反駁,伸手握住她戴著求婚戒指的那只手,力道有些緊,“你是未婚妻。”

  夏芍一笑,她跟徐老爺子見面的事,只怕師兄還不知道。不過她也不打算提,這件事她自己會解決。於是,她只推了徐天胤一下,笑道:“行了,肉麻!快中午了,想吃什麼?我下廚!”

  男人卻盯著她。

  夏芍立即警覺跳開,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大白天的,你想點兒正事行麼!”

  男人還是盯著她。

  夏芍不理,轉身便淡定地把別墅裡的房間都轉了轉,客廳、臥室、書房、廚房、衛浴間、健身房,各處看過之後,越看越覺得這屋子哪裡都好,就是一點兒居家的感覺也沒有。於是她當即決定,出門!買點東西回來裝飾裝飾,順道買菜回來。

  經過徐天胤身旁的時候,夏芍笑著逗了他一句,“走吧?我的未婚夫?”

  這稱呼夏芍也是頭一次喚,自然是臉皮發燙,但是忍著笑逗徐天胤。她承認她有惡搞的心思,想看看這男人聽了之後有什麼反應。

  夏芍相信了徐天胤的各種反應,包括他聽了之後很可能狼性大發。於是她在說這話時已經做好了警戒,手已握上門把手,一旦男人有撲來的預兆,她立馬奔出門外去。

  但是想來想去,沒想到徐天胤皺起了眉頭。

  男人冷峰般的眉皺起來,深邃的眸定著夏芍,薄唇抿著,越抿越緊。

  唔,未婚夫。

  聽著彆扭!

  有兩個字,是多餘的。

  夏芍不知道這男人哪根筋不對,她覺得有點危險,於是便開門,先一步去了院子。徐天胤隨後跟出來,到了車上,一關車門便看向夏芍。

  “未婚夫不好聽,多餘。”男人握著方向盤,不開車,“改口。”

  夏芍一瞪眼,這才知道剛才為什麼這呆萌會皺眉頭,原來是糾結這個?夏芍噗嗤一笑,來了興致,“怎麼多餘了?那怎麼改?”

  “唔。”這話把徐天胤問住了,他看起來想了想,這種稱呼在他的人生裡也是陌生的,於是他想了一會兒,然後黑漆漆的眸看向夏芍,吐出一個字,“夫。”

  “……”噗!

  夏芍落下一腦門黑線,雷得風中淩亂,“現在哪有這麼叫的?師兄聽誰現在這麼叫過?再說了,剛才是誰叫我未婚妻的?”

  “錯了,以後不叫了。”徐天胤這時也反應過來夫或妻這稱呼不太合用,便握住夏芍的手,果斷而堅定地改口,“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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