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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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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8:28: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二章 訂婚(中)

  晚上七點,富麗堂皇的宴會大廳,金玉交輝。

  賓客不多,卻都是政商兩界的重量級人物。

  典禮即將開始,宴會大廳裡沒有過多的寒暄,賓客們坐下來後,除了小聲的笑談,大部分人都在打量著今晚到場的人。

  政壇裡的人,今晚不分派系。凡是與徐家有些交情的都在受邀之列,秦系以秦老爺子秦馳譽為首,姜系以薑正祈的父親、身居委員高位的姜山為首,兩人竟被安排在同一張席上。

  這代表著的深意,令人深思。

  像是沒有發生過派系爭鬥的不愉快,秦馳譽和薑山兩人入席後便笑著頷首招呼,其餘人瞧見了,自然也與同席的對方派系人馬打起了招呼。常在官場摸爬滾打的人知道,這是個訊號,不論以往有什麼過節,今晚都得暫且擱置。

  今晚是徐康國愛孫的訂婚大典,誰也不敢挑在今晚鬧不愉快。

  因此,入席後,政界要員的席間氣氛一派和諧表像,而另一側商界老總的席上則氣氛明顯喜慶些。

  有一桌的人是最先被注意到的,因為占了絕大多數席位的是華夏集團的大將。

  陳滿貫、孫長德、艾米麗、馬顯榮、劉板旺、方禮、祝雁蘭,胡廣進、苗成洪、熊懷興,十人湊成一桌,華夏集團的大將竟然到齊了!

  當目光落在華夏集團七人身上,在場的政商要員還是不免有人感到新奇。這些人,哪一個年紀都比夏芍大,想當初是怎麼被她收入麾下效力的?這就像在官場爾虞我詐半生的老狐狸,乍一遇見一個剛到地方上上任的毛頭小子,哪怕這小子背景再深厚,剛走入仕途,也未必真正被人放在眼裡。更何況,創立華夏集團的時候,夏芍才十五六歲,更家庭背景依靠。她能走到今天,確實堪稱傳奇。

  很多時候,外界傳言再美,也不如親眼所見來得震撼。

  不僅如此,這一桌上的人,除了華夏集團的七員大將,其餘三人裡,竟有兩人人不知!熊懷興和苗成洪兩人,一人是國企老總,財大氣粗,一人是國內最大的玉石商,今天竟都受邀前來,可見與夏芍交情不淺。而另外那人,名氣略小,認識他的人也少,但他能在今天這樣的日子受到夏芍的邀請,想必在商場上分量不輕。

  胡廣進的名氣,其實不小。瑞海集團身為青省服裝行業的龍頭,去年又開闢了海外的生意,在國內絕對名聲如雷。只不過今晚到場的政界要員,絕大部分級別都在省部級,眼界高得很。不到一定的高度,根本入不了他們的眼,即便是見過面,也很難記得住。

  令這些到場的政界要員們驚訝的是,這一桌的人,除了華夏集團的大員,剩下的三人幾乎代表了國企、民企的最上流的那部分人,意義還是不俗的。

  但相比起這桌人,當掃到這桌前頭的那張大席上的人時,宴會大廳裡的氣氛震動了!

  那張席因為坐的人雜亂,一開始注意到的人並不多。可當看過了華夏集團的坐席,再去掃那張席上時,哪怕是在場的政界要員,也不由瞪直了眼!

  那張席上撤去了一把椅子,坐在那裡的老人身居輪椅,頭髮花白,卻面有紅光。老人一身紅色的唐裝,十分喜慶,相貌看起來很眼熟!有人細細一想,頓時想起,這位不就是華人界的玄學泰斗,唐宗伯唐老先生?!

  夏芍是唐宗伯的嫡傳弟子,這件事已經不是秘密。今晚唐宗伯會來,誰也不驚訝——徐家都敢娶身為風水大師的夏芍進門,還怕請唐宗伯來喝訂婚喜宴?

  在座的這些人,也沒有幾個是不在乎自己的官運的。只不過表面上冠冕堂皇,稱一聲風水之言是封建迷信,事實上,有哪個不在乎自己的仕途?尤其這些身居省部級高位的人,已經走到了這個高度,有誰不想更進一步,進入中央的那個高度?因此,今晚在這裡見到唐宗伯,沒有人不震動,只不過礙於今晚的場面和到場的人,不便上前交談罷了。

  唐宗伯帶給宴會大廳氣氛的震動,卻並非震動的全部。

  當眾人往席間一掃,震動頻頻。

  嗯?那是誰?那位老先生瞧著挺眼熟,好像是世界著名銀行家,黎良駿老先生?

  他旁邊那位老人看起來像是李伯元老先生啊!香港李家也來了?李家的分量跟熊懷興和苗成洪可不同,那可是曾受到過多次上頭那位接待的華人界首富!

  那、那俊逸的年輕人又是誰?嘶!安親國際集團的董事長龔沐雲?!龔沐雲可是黑道背景啊!人盡皆知的國際黑道安親會的p

  奔遙

  還有,那對夫妻是……陳達和羅月娥?!羅家的背景,可以說幾乎代表了香港政界,羅月娥的祖父更是前任港督,離任後受封伯爵,現居英國政壇,地位舉足輕重!羅家儘管勢力在英國和香港,但事關香港與內地政界的交流,國內歷屆領導人都十分重視。可以說,今晚羅家人出現在訂婚典禮上,不僅是客,而且是貴客!

  這樣的貴客怎麼會安排在這桌上的?難道不該跟秦馳譽老爺子和姜山坐在一桌上嗎?

  發現羅月娥的人紛紛低聲談論,但隨即便想起什麼似的的,目露震驚這桌唐宗伯老先生在,明顯是女方的客人,莫非是夏芍請來的?

  不僅如此,這張席上還坐著兩位外國人!

  其中一位年紀五旬,那張臉人不識,這不正是半年前促成壁畫回歸的又一人物,在世界各國媒體面前露過臉的老伯頓?萊帝斯集團今晚也在受邀之列?那可是世界級的拍賣公司啊!

  而那金髮碧眼的年輕人,更令宴會大廳裡的政界要員瞪直了眼!

  奧比克裡斯家族的新任當家,亞當伯爵?這家族雖說是巫師家族,在內地來說,很多人覺得是稽之談,但這並不影響奧比克裡斯家族在世界宗教信仰領域的地位和影響力。英國皇家教堂的大主教歷代都出自奧比克裡斯家族,這家族不僅在英國擁有上尊榮,在世界各地更擁有信徒千萬,力量龐大。而且,半年前的繼承風波,事後漸漸傳進國內,如今三家古老的百年集團屬於這位新任伯爵的事,已經不是秘密。

  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這些人都坐在女方的席位上!

  難不成,真的都是沖著夏芍的面子才來的?

  這些人的猜測確實准了。

  夏芍原本並沒有打算邀請黎良駿、老伯頓和亞當等人,但三人聽說她要訂婚的喜訊後卻主動打了電話來,並笑問有沒有請帖。黎良駿跟唐宗伯交情不錯,夏芍當然要給他這個面子;萊帝斯集團剛跟華夏集團簽了那百分之十股權的協議,也算“自己人”;亞當就算跟玄門尚有未解決的恩怨在,但他說好了年後來解決這件事,夏芍問過唐宗伯的意見後,老人並不介意他來,於是夏芍便給了他請帖。

  今晚的訂婚典禮,夏芍也通知了龔沐雲和戚宸,但戚宸沒有來,龔沐雲倒是到場了。

  龔沐雲的到場,是徐康國首肯的。安親會和三合會與玄門的關係,他是清楚的,兩人都是夏芍的朋友,訂婚大事,若不通知朋友,也說不過去。

  安親會有白道生意,國家不是不知道其黑道背景,但由於歷史淵源和現如今安親國際集團對國內經濟的影響,安親會和三合會一直是不能動的存在。當然,國家允許其存在,不代表黑道合法,也不代表政界的人和黑道走得太近,不會遭人詬病。

  但老爺子是何等的精明?只怕今晚到場的政界要員裡都沒幾人能想得到,他老人家將姜秦兩家人都請到了,正因為他們是對手,才會相互制衡,今晚兩派的人都在場,不管有誰不合適出現在這裡,宴會開始後,眾人相互敬酒寒暄,誰都摘不掉,也就誰都不會以此事做文章,在日後用來攻擊對方。

  看似姜秦不和,今晚共同被列席,會讓氣氛有些微妙。但其實這是對徐家最大的保護。

  這方面在場的人確實沒有幾個想得到,宴會大廳裡的氣氛尚且震動著。

  亞當、老伯頓、龔沐雲、李伯元、羅月娥、黎良駿……

  這些人的列席,令訂婚典禮尚未開場便氣氛被引動!

  這是什麼樣的人脈?

  曾有傳言稱,華夏集團的人脈令人畏懼,但今晚親眼所見,才知傳言的真意。黑道、白道,政界、商界,甚至還有宗教界,一個年僅二十歲的女孩子,哪裡來的這麼大的影響力?

  今晚坐在這裡之前,有些政界要員還在心裡琢磨,覺得以夏芍普通家庭出身的家世,能嫁入共和國的政治豪門,算是高攀了。但現在看看來的這些人,當真是高攀?

  徐家就是娶個門當戶對的孫媳進門,也未必有這人脈!在座的人都是政界、軍界大員,家裡也有女兒,誰的女兒能在這年紀有這樣的人脈?

  低低的抽氣,暗湧的震動,一個個軍政大員,紛紛收起談笑的心態,換一副認真的表情,注視著大廳門口,等待。

  ……

  最先等來的是徐康國的入場。

  年逾古稀的老人拄著手杖,健步昂首走進了宴會大廳。

  今晚的訂婚典禮沒有司儀,徐康國親自到臺上講話。宴會廳裡在老人走進來的一刻便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都望向臺上,除了秦馳譽這年紀的老人,在座大多數人的記憶中,還是第一次看見徐康國站在這樣的場合。不是身為開國元勳,國家重臣,而是身為爺爺一位只是為孫子訂婚而感到喜悅的普通老人。

  “諸位貴客,感謝今晚前來出席我孫兒徐天胤和孫媳夏芍的訂婚典禮。大家都知道,我孫兒徐天胤在國外時間較長,都三十歲了,還沒娶上媳婦,把我這老頭子急得頭髮都白了。”徐康國的講話,確實不像開國家會議的時候,這開場白聽著像一位老人在絮叨家常,底下的人見了,雖然倍感驚奇,但都笑了笑。

  什麼叫沒娶上媳婦?徐天胤要想訂婚事,不知道多少人搶破了頭想爭!老爺子還用著急?

  “這小子成天冷面寡言的,我還以為要打一輩子光棍,沒想到這小子開了竅。芍丫頭這孩子確實不錯,愛國,心正!這是我一直對徐家子孫的要求,她有這些品質,就堪當徐家孫媳。”終究是威嚴慣了,絮絮叨叨的開場之後,徐康國的語氣又威重了起來。

  這話聽得在場的人一口氣吸進來,半天沒敢再喘氣。雖說是開場白,可老爺子這話裡,對孫媳如此的肯定,日後還會有誰敢不把夏芍當回事?

  讓徐康國當著共和國軍政要員的面兒說出這番肯定,這女孩子,果然好大的臉面!看樣子,老爺子對這孫媳,果然是很看重啊……

  “呵呵,好了,我就說這麼多吧,免得再說就成了開會了。今晚是兩個孩子的訂婚典禮,主角是他們,我這個老頭子就不在這裡佔用他們的時間了。”台下氣氛暗湧的時候,臺上,徐康國笑了笑,拄著手杖走了下來,坐去左側首席徐家和夏家兩家人的席上。

  席上,兩家人都到齊了,只缺夏志元。

  宴會大廳裡,燈光倏地一暗。

  氣氛也隨之安靜,只聽見一些人轉身的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臺上一側。

  徐天胤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那裡,或許是燈光暗下來的那一瞬,但所有人竟都沒發現有人走進來過。只是在臺上燈光亮起的時候,看見男人站在了那裡。

  黑色的中山裝,冷峻英挺,亮如白晝的燈光都照不化男人的孤冷,他的肩頭似落了霜雪,整個人似雪地裡立著的孤狼。他站在高處,世界對他的注視與他關,他只轉頭,眸緊緊望著一個方向。

  大廳門口。

  賓客們刷地轉頭!

  一道燈光亮起,輕揚的音樂緩緩響起。

  不是婚禮進行曲,只是洋溢著幸福音調的音樂。

  一名女子挽著父親的手在燈光裡微笑,她的眸也只望著一個方向,他的方向。

  早晨,他見過她了。雪地裡,墓碑前,她是他一生的記憶。但今晚,她在他的記憶裡又添一筆。那是他不曾見過的她,挽著父親的胳膊,一襲白色曳地禮服,靜立在紅毯上。燈光的耀眼不及她寧靜柔美的韶華,胸前的珍珠不及她肌膚的珠潤。他不看她的禮服,只看她的眉眼,兩人隔著長長的紅毯,各自立在燈光裡,好似在兩個時空裡凝望。

  若時光默許,願許你一生。

  今晚,恍惚間並非訂婚,而是兩人許諾一生的婚禮。

  男人的胸膛沉沉起伏,許久沒有落下。一條短短的紅毯,他覺得那麼長,不自覺地下了台,望著她的眉眼,他卻忘了再往前走。就這麼看著她,一步步走來。

  她從來給人驚豔,但今晚她走過紅毯,宴會大廳裡賓客們的目光卻更多是認真。沒有人再輕視,沒有人再質疑,佛若她不走上這樣一條路,又有誰能來走?

  音樂輕揚,燈光隨著女子緩緩漫越,似時光在漸漸走近。這一條路,竟沒有人覺得是短的,時間對每個人來說都是漫長。

  包括夏芍的身旁。

  夏志元西裝革履,目視前方,走得筆直而僵硬。這輩子,心跳如此激烈的時候,在他記憶中只有一次。那是二十二年前,娶到妻子那天。今晚,他重溫舊時歲月的心跳,時光已經走過了二十多年,身旁女兒亭亭玉立,挽著他的胳膊,等待著走進另一個男人的世界。

  這簡直就是在結婚!

  夏志元咬著腮幫子,兩道燈光聚在一處的時候,他覺得牽起女兒的手是那麼沉重。

  心跳如鼓,兩個男人的對視,好像在用目光分出個高下。

  臭小子,這是訂婚,不是結婚!你的考驗還沒完,別以為過了今晚你就輕鬆了。夏志元在內心念叨,卻沒忘了今晚的場合,他用眼神給了准女婿一個下馬威,把女兒的手交到他手心裡的時候,卻氣得差點吐血。

  徐天胤只看著夏芍,連眼尾的餘光都沒給夏志元。

  沒有人在意吐血退場的父親,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燈光裡。此刻,只有兩個年輕人。他們的訂婚戒指早已為對方戴上,哪怕是今晚,他們也不願為了過場摘下哪怕一刻。

  感情不是表演,心裡有彼此勝過一切。

  夏芍笑著,她一笑起來眉眼便彎得喜人,徐天胤握著她的手,不肯松,眸也凝望著她,不肯移開。男人的孤冷終於在女子面前化開,唇角輕輕揚起來,這回不是短暫的,而是久久不落。不管是不是有人在看著,他張開雙臂,擁抱了她。

  這一擁抱,是他習慣的方式,宴會大廳裡,賓客間卻氣氛霎時湧動。

  外界都傳言徐天胤性情孤漠,軍中狼王,從不與人交際,他手下的兵服他服得要命,卻也怕得要命。沒想到,再孤漠的狼,也有柔情的時候。而他的柔情,在今晚之前,確實沒有多少人見過。

  徐家人呵呵笑著,夏家人則大多紅了臉,有些害臊。夏志元眼底血絲都出來了,握著拳頭恨不得把桌上的碟子飛一個過去,李娟瞧丈夫一眼,紅著臉直笑。

  而在宴會廳的另一側,卻有三雙目光輕輕垂下,臉上各自保持著微笑,心底的滋味只有各自懂得。

  也不知過了多久,宴會廳裡爆發出祝賀的掌聲,燈光亮起,這才令徐天胤和夏芍結束了擁抱。夏芍笑著,徐天胤看向賓客們的時候,唇邊笑意斂起,周身氣息又冷,佛對被打擾了很不爽。幸虧有夏芍在一旁,兩人握著的手裡,夏芍狠狠發力了一下,阻止了男人施放冷氣。

  直到掌聲落下,徐彥紹才笑著站了起來,來到了臺上。

  “呵呵,身為這對孩子的叔叔,今天我就腆代大哥大嫂發言了。”徐天胤的父母去得早,老爺子開場時已經發言過了,男方父母的發言權自然就交給了徐彥紹。這是早就商量好的,儘管夏芍心裡還沒承認徐彥紹一家,但外界的人眼裡,他是徐天胤的叔叔,今天這樣的場合,不讓他發言,難免會讓人諸多猜測。為了老爺子,夏芍也不會不答應。

  徐彥紹則很珍惜這個機會,早早就準備好了,每字每句都斟酌過,比開重要會議發言的時候還緊張。如果去年這個時候,有人告訴他,他有一天會重視一個人到自己親自準備發言稿的程度,他一定會以為那個人有神經病。他堂堂徐家二代,共和國委員,就是向老爺子彙報工作也沒有這麼對待過。

  可是誰能想到,他就這麼栽了呢?

  唉!

  這女孩子簡直就是他的剋星,也許有一天會是徐家的救星。

  “我的大哥大嫂去世得早,天胤早年在香港和國外,我這個身為叔叔的,對他的關心少。這兩年他回到家裡,能為他操辦這場訂婚典禮,是長輩應該做的。不僅這場訂婚典禮,將來還有結婚典禮,家裡都會為你操辦,一切按你的意願。叔叔在這裡只是想告訴你,論離開多少年,論走得有多遠,我們都是一家人。不用記著長輩的心意,這都是應該的。”

  這話有多少真心多少場面話,只有徐彥紹自己清楚。但至少在外人聽來是很感性的,充滿了長輩對晚輩的愧疚和祝福。

  徐彥紹知道,夏芍定然不喜他在這場合裡多說、多煽情,因此他只是簡短地、象徵性地說了這麼兩句,便將發言的位子交給了夏芍的父母。

  夏志元和李娟。

  “呵呵,今天兩個孩子名正言順地訂了婚事,老爺子和我都發過言了,想必大家也想聽聽女方父母有什麼要對兩個孩子囑咐交代的。我就不在這裡占著了。”徐彥紹笑呵呵地比出個請的手勢,賓客們齊刷刷望去。

  夏志元和李娟緊張地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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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8:28: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三章 訂婚(下)

  迎著宴會廳裡軍政商三界要員的目光,夏志元夫妻走上了台。

  臺上鮮花高築,夫妻兩人相攜立在紫檀精雕鎏金的演講台後,看著國家賓館宴會大廳裡金玉交輝、高客滿座,緊張、感慨、恍惚,各種情緒在心頭,說不出的複雜。

  女兒就靜立在台下,以往,是他們在現場或是在電視裡看著她站在臺上,面對世界的目光。今晚,換成她立在台下,看著他們。

  恍惚間,這些年的經歷都在心頭湧起,分家、華夏集團成立,一家人搬去桃源區,從此看著女兒創造一個又一個的傳奇,走過榮光,走過質疑,太多的心路歷程,幾年間仿佛好幾輩子。

  如今站在這裡,國家最高待遇的地方,面對各界要員的目光,夏志元此刻反倒心境平和,開口的時候,聲音出奇地平靜。

  “各位貴客,感謝今晚前來祝賀小女訂婚之喜。雖然只是訂婚,身為父母,我們也很感慨。沒有想過她十五歲就敢獨闖商場,但是,她闖了。沒有想過她二十歲就會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但是,她決定了。這些年,很多人羨慕我們,但其實我們也有苦惱。天下父母心,不分高低貴賤,為兒女憂心操勞的心都是一樣的。當年,我們擔心她會在商場遭遇挫折,她總是在用一次又一次的成功告訴我們,她的決定是正確的。現在,我們同樣擔心她過早地決定婚姻大事,將來遇到的風雨也會比晚婚的孩子多。但這一次,我們沒有辦法知道她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我們只能祝福,用天底下父母對兒女最真誠的祝福,祈望他們未來多幸福,少風雨,一次攜手,共度一生。”

  夏志元感慨地轉頭,望向台下。夏芍轉過頭來,面帶微笑,含笑的眼底微微晶瑩。她知道,她的年紀對父母來說終究是小了些,大部分同齡人還在讀大學的時候,她就決定了自己的婚事,而且還是徐家這樣的家庭,他們擔憂,但也只能祝福。

  夏志元是忠厚老實的男人,他對妻女向來做得多說得少,今晚這番話,夏芍兩世為人,也是第一次聽見。無論台下的人會不會認為這番話裡有場面話的成分,夏芍知道,父親說的是真心話。

  這就夠了。

  不需要別人懂。

  台下還是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哪怕是出於捧場的心思,掌聲也是必須的。

  掌聲落下,夏志元看向妻子,微笑間在演講台後握緊了她的手。夫妻二十多年,交流早已不需要用語言,一個眼神,對方就能懂。

  不用緊張,老爺子都見過了,還怕見這些人?

  李娟對丈夫笑了笑,她今晚一身量身設計的米色禮服,頭髮高綰,珍珠耳環和配飾,襯得氣質溫婉端莊。這些年,許是宅院裡布下的五行風水局的原因,李娟不僅覺得身體跟年輕時候似的,連暗沉的膚色都漸漸變得白皙。尤其她身段保養得好,一直玲瓏有致,站在丈夫身邊,除了笑容有些靦腆,倒看不出,五年前夏家還是普通家庭。

  “我要說的話,我先生都替我說了。”李娟還是頭一回稱呼自己的丈夫為先生,不由自己都有些臉紅,但許是女兒下午的話起了作用,又或是剛才丈夫的話激起了她心中的一些情緒,一笑之後,她便接著說了,“我沒有太多話說,只是身為母親,有句話要交待女兒。”

  李娟看向台下,夏芍回頭笑著望來,眼神鼓勵。

  李娟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說道:“媽結婚的時候,娘家人都不在了,有些話,沒能聽你姥姥囑咐。但是還好,現在能囑咐你。結婚以後,要孝敬長輩,做個好媳婦。”

  話雖簡單,卻是母女之間代代相傳的話。李娟話未說完,眼圈已紅了,不知是否觸景生情,想起了自己年輕時候的艱辛磨難。

  夏芍的眼圈也有些紅,但見氣氛安靜,便不由笑著開口,“媽,今晚是訂婚,不是結婚。”

  美好的氣氛被打破,李娟頓時鬧了個大紅臉,氣得直瞪女兒——有這麼拆自己母親台的嗎?這孩子!她只是結婚的時候沒能聽見自己母親的囑咐,結婚後生了女兒又不讓她操心,好不容易等來今晚,管她訂婚還是結婚,說出來過過癮就是了。這孩子居然拆她的台。

  瞪歸瞪,李娟卻笑了起來,而宴會大廳裡的賓客也被夏芍這句話提醒,趕緊鼓掌捧場。

  夫妻二人在掌聲中走下臺去,之後,徐康國老爺子上臺來為典禮結束致辭,而後宣佈宴會開始。

  國家賓館裡的菜品都是獨特的,從八大菜系到世界各國風味的經典菜式都有,宴會菜品的品質自不必說,但品嘗菜品只是賓客們的事,夏芍和徐天胤兩人卻還要給賓客們敬酒道謝。

  敬酒之前,夏芍需要回房間換身禮服。造型師在房間裡等候夏芍,原本不必徐天胤陪同,但這男人自從在紅毯盡頭牽了夏芍的手,就不肯放開,一路跟著她出了宴會大廳,來到了房門口。

  夏芍走了一路,笑了一路。徐天胤不知她笑什麼,只牽著她的手走在身旁,她越笑,他越看她,眼眸漆黑,眼神默默。

  直到走到房門口,夏芍才忍不住了,“共和國最年輕的將軍閣下,讓人知道你這麼粘未婚妻,以後的形象可怎麼辦?”

  徐天胤給她的回答是把她擁住,像是在紅毯盡頭沒抱盡興,現在要繼續。走廊上遠遠走來一名服務生,徐天胤也不管,直接把臉埋進夏芍的頸窩,磨蹭。

  夏芍被他磨得發癢,一眼掃見有人來了,不由臉頰一紅,把徐天胤推了推,“我要進去換身禮服,不許你進來。”

  說罷,夏芍笑著敲門,進門的時候瞪了眼想跟進來的男人,在他怔愣的時候,把他關在了門外。為了以最快的速度換好禮服回去宴會大廳,夏芍這也是不得已。要是某人在屋裡,指不定要磨蹭到什麼時候。

  門外,徐天胤看著關上的房門,轉頭見一名服務生走來,便道:“房卡。”

  服務生一愣,道:“徐將軍要進房間?我馬上下去安排。不過,我是上來傳話的,有位沒有喜帖的客人在賓館外,請求見您。”

  “不見。”徐天胤面無表情,連愣都不愣,直接拒絕。

  “徐將軍,這位客人是位女士,她說,她姓冷。”服務生道。國家賓館這裡可不是普通上流舞會,普通身份的人進不來,沒有邀請,也沒人來。像這位冷女士這樣的人倒是少見,正因為她點名要求見徐天胤,接待人員見她氣質不凡,這才答應上來問問的。

  “不見。”沒想到,徐天胤還是同樣的話,只是這回聲音冷了幾分。

  服務生驚得心裡咯噔一聲,卻滿心訝異,心道還真叫那位冷女士說准了。

  “徐將軍,冷女士說,猜得出來您不會見她。所以,委託我們將這張紙條交給您。她說,事關您和夏小姐的事。”服務生說話間,便將紙條拿了出來,遞給了徐天胤。

  徐天胤微怔,目光往紙條上一落,這才接了過來。

  見他接過,服務生大松一口氣,一邊暗道那位冷女士的神奇,一邊告退下去幫徐天胤開房門去了。

  徐天胤站在走廊上,打開了紙條。

  這張紙條,只是一張便箋紙,折疊得規整。打開之後,上面只寫了八個字。

  徐天胤的氣息卻忽然一窒,明亮的走廊上,只照見男人僵直的背影和漸漸發白的指尖……

  夏芍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便看見徐天胤背對著房門,低著頭,像被人拋棄一樣站在門口,瞧著背影,好不可憐。夏芍忍不住一笑,這男人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她說要換禮服,以他的性子,不是該想辦法進來麼?虧她還怕他進來,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

  “師兄?”夏芍笑著在背後喚道。

  徐天胤沒有反應。

  夏芍笑意更濃,改口,“未婚夫?”

  男人還是沒有反應。

  夏芍這才愣了愣,走到徐天胤身旁,順道伸手去挽他的胳膊。沒想到,剛一觸到徐天胤,他忽然一震,像是剛回過神來,倏地轉頭。夏芍一愣,還沒看清楚,男人便展開雙臂,將她擁在了懷裡。他擁得極緊,大掌在她背後沉沉摩挲,力道深而沉重,臉更是埋在她頸窩裡久久不動。

  夏芍愣住,“師兄,怎麼了?”

  徐天胤的情緒不對,他不至於被她在門外關了五分鐘就憋屈成這樣。

  “師兄?”夏芍試探著詢問,感受著頸窩裡男人灼燙的呼吸,他的情緒波動如此激烈,記憶中除了提起他父母的時候,和當初與徐彥紹一家鬧翻的時候,他再沒有過這樣受傷的情緒。這情緒令夏芍有些不安,“出什麼事了?”

  或許是感覺到她的不安,男人的身子微微僵直,隨即搖了搖頭,從她的頸窩裡抬起臉來,呼吸著走廊上的空氣。

  走廊上燈光暖黃,照得人暖融融的,男人的眸底卻血絲如網。他依舊抱著女子,不讓她瞧見,直到深呼吸過幾回,閉了閉眼,待睜開眼時,神色清明,這才搖頭道:“沒事,回宴會廳吧。”

  他聲音如往常般冷,夏芍的目光卻停留在他臉上,不太信,“真的沒事?”

  “沒事。”仿佛怕她不信,他專心打量她換好的紅色禮服。

  這時,一名服務人員從宴會大廳處走了過來,一見兩人便道:“徐將軍,夏小姐,該去給賓客敬酒了。”

  “好,知道了。”夏芍應了一聲,便看向徐天胤,牽起他的手。徐天胤的手指微微一僵,但很快便恢復如常,快到讓注意力正放在他臉上的夏芍並沒有發現,“那走吧。”

  夏芍是不信徐天胤沒事的,她總覺得他情緒不對勁,賓客們還在等著,敬酒過後,還有賀禮要收點,事情多著,她打算忙完了今晚,回去後再好好問他。

  兩人牽著手,如同離開的時候,再度回到宴會大廳的時候,宴席氣氛正濃。

  今晚並非婚禮,夏芍沒穿傳統婚服,只穿了身得體的紅色禮服,發飾頸飾也換了換,進門時仍令人驚豔了一把。夏芍眉眼含笑,笑吟吟立在徐天胤身旁,正緩和了他的孤冷漠然,瞧著正是天生一對的璧偶。

  敬酒之前,徐康國依禮要上臺再講一番話,正當他上臺的時候,夏芍笑著給後頭的人使了個眼色,服務人員恭敬地遞上了兩封信紙。那上頭明顯寫著字,賓客們一愣,都不知這是什麼情況。

  徐康國在臺上也愣了,準備好的講話都忘了講。

  這不是事先說好的程式。

  夏芍卻笑吟吟將信紙遞了出去,道:“老爺子,這是我們兩人的申請書。”

  申請書?

  “您老不是說了麼,您那年代不流行訂婚,讓我們兩人寫封申請書,您老簽字批准就成了。這不,我們寫了,求籤字,求批准。”夏芍笑得眉眼彎彎,把徐康國都給鬧懵了。

  這事只有李娟知道,因為她要給女兒準備訂婚典禮上用的東西,這兩封申請書是女兒特別交代的,她當時好奇,便問了問。但除了李娟,這事連夏志元都不知道,徐家人就更不用說了。

  徐彥英噗嗤一笑,老爺子是說過這話,她打電話跟夏芍說的,這都大半年前的事了,她竟記得?

  徐康國怔愣過後,似也想起自己是曾說過這話,不由一笑,隨即威嚴地板起臉來,一副領導人的姿態,“是嗎?拿來我瞧瞧。寫得不標準,不真摯,我不批准。”

  這時候,賓客們也反應了過來,不由應景兒地笑了笑。這裡面的人,絕大多數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那年代結婚是要向領導寫申請的,只不過這麼多年了,那個樸實的年代,大多被埋藏在心底,沒想到今晚會重溫一回,有些人不由內心感慨,望著臺上。

  徐康國接過兩封申請書,老人目光一亮,呵呵一笑。兩封申請書,一封字跡冷厲,婉轉處透著鋒利,一封則字跡娟秀,可婉轉處頗具力道,藏鋒斂穎。兩個人都寫得一手好字,格式和內容也正是那個年代人深記和懷念的。

  某某單位,從事什麼工作,經何人介紹,相識戀愛,感情真摯,申請結婚,請予以批准。後頭申請人和年月日都標注得清楚。

  老人呵呵一笑,這兩個孩子!

  宴會廳裡賓客們可是很少見徐康國笑得合不攏嘴的樣子,不由震動,看來老爺子還真是對夏芍這孫媳婦滿意得不得了。

  “筆!”徐康國看向台下,夏芍笑著遞過筆來。

  台下氣氛又是一陣震動,還真簽?

  這年代,有了結婚證書,像這樣簽字的文書已經沒有什麼用了。但是老爺子的身份在這裡擺著,親筆批准兩人的婚事,哪裡能是民政局的結婚證書能比的?這要是放到舊社會,簡直跟聖旨差不多了。夏芍只要留著這封老爺子親筆簽署的申請書,以後在徐家,她就是堂堂正正的孫長媳,誰也奪不走她的地位!

  當然,在見識了夏芍的人脈之後,在場的人也幾乎沒人認為徐家在選擇孫媳的事情上,還會考慮別人。不過,夏芍手裡有這東西,若是徐家有對她不滿的人,這確實是個約束。

  但夏芍在這件事上,還真的沒有這些賓客們所想的心思,她這回只是單純逗老爺子開學罷了。至於約束徐家人?現在只怕借給徐家二房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挑事了。

  賓客們各含心思,所有人的目光都望著臺上正笑著低頭簽名的老爺子,誰也沒有注意到,輝煌的燈光裡,孤冷漠然的男人深深望著兩封申請書,眸底似有痛楚閃過,只是一瞬,當身旁女子望來的時候,他已神態如常。只是當老人簽好名字,將申請書遞來的時候,男人收起,貼緊胸口的口袋裝好,手掌輕輕撫上,像撫在心口……

  這件餘興節目後,徐天胤和夏芍才開始挨個桌給賓客們敬酒。今晚來的政界要員姜秦兩系的都有,夏芍來到京城後,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大員。借著敬酒的時候,她也認識了不少人,對於她這徐家的准孫媳,眾人態度都很客氣。沒人在席間提夏芍風水大師的身份,只是有意交好,讚揚之詞頗多。

  作為姜秦兩系的首席,徐天胤和夏芍最先敬的便是秦馳譽和薑山這桌。這兩位夏芍都是頭一次相見,秦馳譽老人看起來性情比較樂呵,秦瀚霖那性子八成是遺傳自老人,相反的,秦瀚霖的父親秦岸明則是個很沉穩的人,戴著眼鏡,文人氣質,但看人頗有威嚴。夏芍一見,便在內心歎了歎,這樣的家庭,以張汝蔓的性情,確實不太適合。

  至於姜系的首腦姜山,性情竟出人意料的爽朗,笑起來滿大廳都能聽見。夏芍跟薑系是有過節的,哪怕薑系不知前段時間的計謀是被夏芍看破,王家和夏芍的過節他們也應該知道。王家的覆滅令薑系力量大損,按理說見到夏芍,薑山不應該太熱絡,但他卻看起來像是兩方之間沒發生過不愉快,直贊夏芍年輕有為。

  夏芍身為風水大師,此人是忠是奸,自然一看便明。

  但今晚,夏芍一眼還真有點看不明白。

  薑山的體格骨相,絕非富貴之相!

  此人削瘦,相貌難登大雅之堂,屬貧寒格局,可是此人竟貴為委員,身居高位,姜系首腦!

  夏芍不需要去看薑山的八字,推演其命理是否有大貴格局。一個人的面相往往反映出八字的資訊,八字貴格的人,面相也貴,這是不會變的。可是薑山的面相,絕不是大貴之人,甚至是貧賤之相!

  這怎麼回事?

  夏芍輕輕挑眉,借著與薑山談笑的時候,不由細看。這一看,才發現其眉濃,眼帶三角。

  相學雲:眼為君,眉為臣。眉濃之人多性情爽朗,人緣好,但薑山的眉濃而窄,藏神於雙眼之中,一看便是心機頗深之輩。他的眼是典型的三角眼,而且還是標準的三白眼。

  所謂三白眼,是指瞳仁很靠上或者很靠下,一雙眼睛給人的第一印象,三面的眼白很多。而三白眼在相學裡分三角、圓形、神露、桃花帶醉等等,但從大的方面來說,只分上三白,和下三白。瞳仁比較靠上,露出下面眼白的人便是下三白,薑山的眼屬於典型的三角下三白。

  這類人,通常個性豪邁,喜歡駕馭他人,自我意識強,為人頗有計謀。若心存善念,則是軍師一類的人物,可若心存惡念,必定陰險狡詐。但無論是善是惡,都是比較容易出人頭地的類型。

  可是,即便如此,僅憑眉眼的格局,改變不了薑山的骨相,此人不該身居高位才是……

  夏芍難得有看不透的時候,但她表情自然,敬罷這桌,便和徐天胤一起敬下一桌了。

  只是往下桌敬酒的時候,夏芍仍想著這件事,便抬眸往那邊桌上掃了一眼。這一掃,正見薑山轉過頭來看向這邊。他的席位背對後頭,轉頭間身子竟動都沒動。

  夏芍一驚,眼一眯——獅子回頭格?

  所謂獅子回頭,即身不動頭可轉,此乃大貴之相!

  這種大貴之相,擁有的人很少,歷史上幾乎沒有見過。夏芍只聽說過建國年代,一位將帥有過此相,只不過因為太少見,她當時聽師父說起也只是當故事聽聽,沒想到今晚能親眼所見。

  怪不得,如此體相,竟能身居高位。原來天機在此。這大貴之相天下少有,已不是本身的體相面相能阻礙得了,所以,姜系繁榮至此,大勢所趨。

  只不過……

  夏芍眸一垂,若在沒看見薑山前,她還覺得秦薑兩系爭鬥,為的不過是各自利益,不能以善惡論。但今晚見到薑山之後,她勢必是要幫著秦系了。

  政治博弈,派系爭鬥,雖然不能說秦系的人就一定是善,薑系就一定是惡,大家不過是在為自己的利益爭取。但若從上位者的角度來說,一個心存善念的上位者,將來為國為民,自然要好過一個心存惡念的人。夏芍之前與薑系的過節,雖然不乏算計,但從不以此來斷定姜系的首腦為人如何,但今晚見到薑山,僅憑他那雙眼睛,她就知道,此人奸詭,器量不大,未必適合身居上位。

  他若上位,曾經與他爭鬥過的人,勢必沒有好下場!

  心裡做了這決定的時候,夏芍手頭上敬酒的事還在進行,敬過了這些軍政要員,她便和徐天胤兩人來到了朋友的席上。

  最先敬的自然是唐宗伯一桌。

  唐宗伯一桌坐在女方席位的最前頭,見徐天胤和夏芍走過來,都紛紛站了起來,舉杯祝賀。

  “今晚真美!”羅月娥笑著贊道,問夏芍,“怎麼樣?我的設計師用著還稱心吧?”

  夏芍今晚的禮服以及父母的禮服都出自羅月娥公司設計師的手筆,這位設計師在英國時尚界很有名氣,當初在香港讀書的時候,夏芍出席發佈會和舞會的禮服,羅月娥就給她張羅了,這次的喜事,自然不能放過。

  “Lara已經是最熟悉我的設計師了,出自她手裡的禮服,我當然滿意。”夏芍一笑,沒謝羅月娥,免得她又要怪她客氣。

  “你穿這身就是活招牌,免費給我們公司宣傳了。”羅月娥卻一點兒也不跟夏芍客氣,當即便喜氣盈盈地道。直到陳達在旁邊咳了聲,拉了拉她,她才想起今晚是訂婚典禮,不好說這些,趕緊舉杯祝賀,“我給你挑的賀禮,你一會兒可得看看,保准你喜歡!”

  夏芍笑著點點頭,這時,老伯頓、亞當和黎良駿三人向她敬酒,她便舉杯輕抿了一口。

  抬眼見,正望見龔沐雲看來。

  燈光裡,男子一如當年初見,風華霽月,眉目如畫。他望著她,含笑依舊,目光卻落在她的容顏上,久久不離,少見地失神。

  恍惚間,光陰好似當年。

  初見她,其實在億天俱樂部的會客室裡。那時,東市要建堂口,他親自來了趟東市,沒想到就遇上了她踢館鬧事。當時,他就坐在會客室的內室裡,少女一副神棍模樣,一身內家身手,引起了他的好奇。

  再見她,在福瑞祥古玩店內。

  “閣下今天有災厄和破財之兆。”她的一句神棍的話,又惹了他的好奇。連他的屬下都沒看出戚宸派了殺手來,她竟一語道破,令他心驚。他本該立刻離開,但也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問了句,“破財如何說?”

  “你要是再不走,任由那人在我店裡開槍,打壞了我的古玩,你就得按市價賠我錢。這就叫破財!”她態度算不上好,財迷的模樣卻惹得他忍俊不禁。

  多年不曾真心笑過,那天,他笑了,隨後,他走了。

  人是走了,卻好像有什麼東西留下了。

  這一留,就留了幾年。幾年裡,和她共進過晚餐,惹來過暗算;和她在香港漁村小島偶遇,見識過那人世間難得一見的酣戰。從此,她是不可磨滅的風景,不常見,卻時時想起。

  直到今晚,這幾年的時時想起,恐要成為一生的……

  其實,不是沒有試著追求過,只是有所猶豫。不是因她不夠好,而是她太美好。他是安親會的當家,黑道腥風血雨,每天都在殺戮,每天都在失去。他不想將她帶進這世界,所以,任由她走進別人的世界。

  只要幸福就好。留在他身邊的幸福,從來不長久,但願遠離他的,能長存。

  “恭喜。”龔沐雲舉杯,一笑。

  夏芍也一笑,同樣不說謝。朋友之間,祝福她是應該的,她領了就是,但望有一天,也能如此祝福他。

  “恭喜。”同樣的恭喜聲來自席間的另一處。

  夏芍轉頭,望進一雙沉靜的眸。那眸的主人總是喜怒不露,今晚在金絲鏡片下,仍然被燈光所遮,看不清情緒,只是聽著聲音發沉。

  夏芍舉杯,看著李卿宇,這是她佩服過的男人,一個重視責任多過重視利益的男人,“別老是擰著眉頭,你該跟龔沐雲學學,瞧他總笑。人是會有不如意的時候,笑一笑比皺著眉頭好。別總心思那麼重,壽命長的人才能擔得起更重的責任不是?”

  她在調侃他會折壽,他卻笑不出來。天知道,他擔不起她的佩服,他曾想過自私,想過放棄家族責任,想過追求自己喜歡的,比如她。但他終究沒有做到,當面對爺爺日漸蒼老的容顏,面對他期待和將重任託付給他的目光,他無法自私。一個人的一生有太多無法取捨的恩義,他選擇從小教導他,沒有讓他淪為私生子受人歧視的祖父。

  如山的恩義,他需要用一生去還,哪怕看著自己的幸福遠離。

  李卿宇抬眼,看向徐天胤,深深一眼。或許,他是那個能給她一切的男人,配得上她,能陪她走過一生。

  如果,她幸福,那麼,他祝福。

  看著她舉杯,他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呵呵,世侄女,伯父祝福你。結婚的喜宴可別太晚,也不知道伯父能等幾年。”李伯元這時也舉杯站起,笑道。

  “您老還有年頭活呢,放心,我的結婚喜宴,您一定看得見。”夏芍笑道。李卿宇接手了嘉輝集團後,李伯元算是正式退休了,現在天天在家裡頤養天年,日子別提有多滋潤,臉色也比之前紅潤了。上回在香港,她就說十年之內,他不會有大劫,如今看來倒沒看錯。

  挨個敬過酒,夏芍在走向下一桌前,又敬了唐宗伯和張中先一回,張中先今晚喝得有點高,神采飛揚的,唐宗伯卻目光落到夏芍旁邊,看了徐天胤好幾眼。

  這小子今晚是怎麼了?瞧著不太對頭。

  雖然他向來話少,但今晚如願以償,話再少,也該能瞧見笑容才是。怎麼……

  唐宗伯和徐天胤情同父子,清楚他的一些事,當即臉色微變。待夏芍和徐天胤去了後面桌上敬酒,老人暗中掐指一算,眉頭皺起。

  天機不顯?

  天胤的年紀,過了年可就三十一了……

  三十一,他的八字裡,正是大劫的年頭。

  看著自己這一對璧偶般的弟子在前頭那桌接受祝賀,老人忍不住蹙眉,天胤這孩子的八字,小芍子一直不知道。以前不說,是時間還早,說了怕她擔心好幾年。現在時間臨近,看來是不好瞞她了。

  這時,徐天胤和夏芍已經敬過了華夏集團眾人的那席,轉身走向夏芍的朋友們那桌。

  那桌上,元澤、柳仙仙、胡嘉怡、苗妍、周銘旭、劉翠翠、展若南、曲冉、衣妮,九人同席,夏芍的朋友們齊聚一桌的盛況還是頭一次。這一次,除了杜平,一個都不缺。

  正值寒假,劉翠翠在香港的專業模特培訓班請了假回來,這妞兒如今已有一米七八的個頭,長腿纖腰,見識過大都市的繁華,跟當年山村裡的女娃可不一樣了。只不過,那股子辣勁兒還是沒改,這正是讓夏芍欣慰的地方。知道今晚杜平沒來,有些遺憾,劉翠翠並沒有在這件事上掃夏芍的興,只舉著酒杯,勾著夏芍肩道:“芍子,我現在兼職模特兒,過了年在香港有場演出,到時候請你來檢閱一下姐的風采!”

  “好。”夏芍笑著應下,再忙她也會抽時間去捧場的。

  “喂,今晚宸哥沒來,托我帶個話,以後在徐家混不下去了,可以考慮改嫁。”展若南還是那顆刺兒頭,一句話惹了一桌人的不滿。

  柳仙仙一挽根本不存在的袖子,就要跟她幹架,被一旁的胡嘉怡和苗妍趕緊攔了下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這妞兒也敢幹架!

  夏芍輕輕挑眉,笑得不緊不慢,“你確定這是戚宸讓你傳的話?”

  展若南被拆穿,當即大咧咧一笑,隨即恨鐵不成鋼道:“好吧,宸哥什麼都沒說,窩在香港喝悶酒呢。我長這麼大,沒見他這麼孬過!龔沐雲都敢來,他不敢來!”

  一桌子人無語,沒說過的話,她也敢亂傳?

  只有夏芍一笑,戚宸那臭脾氣,她能不知道?他如果要放狠話,他一定會親自來,絕對不會讓人傳話,這不是他的風格。

  “哎,你把胡嘉怡這妞兒調教得不錯嘛,老娘得謝謝你,來敬你一杯。”柳仙仙這時開口道。

  夏芍舉杯間,卻一挑眉,柳仙仙面相上事業不順之相越發重了,而且這妞兒的神態怎麼瞧著怎麼不自然,起身時晃晃悠悠,明顯喝得有點多了。

  胡嘉怡有些憂心地看了柳仙仙一眼,隨即轉頭望向對面一側的席上。

  夏芍一愣,心頭狐疑,難不成……柳仙仙的父親在今晚的賓客裡?

  給夏芍敬過酒,柳仙仙一把勾住胡嘉怡的脖子,笑道:“她是把自己給嫁出去了,你呢?什麼時候喝你的喜酒?”

  胡嘉怡臉一紅,隨即推一把柳仙仙,臉色一沉,“胡說什麼!你再說,我以後都不理你了。”

  夏芍一瞧,瞥了眼亞當的方向,正見男人被這邊的動靜吸引,轉頭看過來。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到胡嘉怡身上,胡嘉怡卻沉著臉,一副堅決撇清的樣子。夏芍一歎,胡嘉怡現在看起來是痛下決心不理亞當了,但若是心裡真沒感覺,剛才何必柳仙仙一說,她就下意識往後瞥呢?

  朋友們如今各有各的生活,夏芍除了祝福,也不好說別的,只希望他們能都幸福吧。

  ……

  敬酒過後,夏芍和徐天胤回到主席上落座,吃了會兒飯菜,賓客們便紛紛送上賀禮,訂婚典禮又進入了另一個高潮。

  老爺子先前放過話了,賀禮從儉,不可逾規制。今晚又是姜秦兩系的人都在,在場的軍政要員們自然不好太露,就怕被對方借機生事,於是賀禮都很體面,但中規中矩。

  這正是老爺子要的,但夏芍的朋友們送賀禮可就不管這些了。

  一個個的,都是商界巨鱷,送的賀禮貴重得讓人陣陣吸氣。

  胡廣進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百年老山參,少說有兩百年了,也是野山參。這種救命之物,市場上有價無市的東西,真難為他能找著。

  苗成洪送了件嬰兒般大的翡翠送子觀音,帝王綠,堪稱天價。

  亞當直接送了艘度假游輪給夏芍,夏芍沒有乘遊輪度假的嗜好,看見服務生送來的那張游輪單子,她只想扶額,宴會廳裡卻只有抽氣聲。

  老伯頓更是知道夏芍的心思,乾脆投其所好,送了件戰國青銅鼎過來。這可是又一件國寶級的重器!一送上來,驚得在場的軍政要員把氣都抽得快沒了。

  而夏芍正是做了順水人情,當場便笑著表示要捐給國家了。估計明天博物院裡的那群老古董要高興瘋了……

  這些賀禮一件比一件貴重,當然,也有獨特的。

  龔沐雲送了一幅畫,山間縱深的雪景裡,唯有一名女子盈盈而立,披著紅色的披風,萬千雪色山間一點俏麗春紅。這畫意境極美,女子身影遠遠的,卻頗具悠遠嬌俏的神采。這畫並非古畫,卻絕對是大家手筆!但服務生送來時,夏芍一瞥落款,一怔——這竟是龔沐雲的手筆?

  李卿宇送的物件是一套紫砂壺,含著沉靜的韻味,款式精緻。這也看不出出自誰的手筆,夏芍翻過來看款識,上頭只有一個“卿”字。

  夏芍再度怔愣,她倒沒想到,李卿宇還會這手藝?跟誰學的?這手藝沒個幾年工夫做不來,也不知他這麼忙的人,怎麼有時間搗鼓這些。

  但兩人的心意卻令夏芍感動,再貴重的賀禮,不及朋友親手所制之物。

  但真正引爆了全場氛圍的,是羅月娥的賀禮。

  夏芍發誓,絞盡腦汁她也想不到羅月娥會送她這禮物。服務生捧來兩隻大盒子,扁扁的,不知裡面裝著什麼。夏芍原還以為會是什麼名貴之物,沒想到一打開,徐家、夏家這一桌的人先“呀”地一聲,目露歡喜。

  那兩隻盒子裡,竟是一對嬰兒衣裳,從小衣裳到小鞋子,再到長命鎖,應有盡有。做工一瞧就是手工縫製,尤其是小衣裳和小鞋子上的繡圖,精緻得不得了。而且,這對衣裳是一男一女,無論夏芍日後生的是男是女,都能用到。

  李娟最為歡喜,翻過去覆過來瞧,她原還覺得女兒這年紀,過兩年畢了業再結婚也成,現在瞧見了,倒恨不得她馬上生個外孫給她抱了。

  徐康國坐得最沉穩,但從打開盒子起,老人的目光就沒從盒子裡移開過。

  同樣目光沒有移開的人,還有徐天胤。男人的手,不自覺地伸過去,摸了摸……

  夏芍瞧他喜歡,便轉頭笑著要問,卻正撞見他眸底未來得及收回的眼神。那眼神,讓她沒來由心底一痛。

  師兄,到底出什麼事了?

  夏芍想問,卻硬生生忍了下來,直等到這場盛況空前的訂婚典禮酒飽人散。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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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8:29: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國士無雙

第一章 心事

  正值寒假期間,明天便是小年。

  夏芍的朋友們今晚來祝賀她訂婚,明天卻都準備趕回家中。酒席散去的時候,一行人便邊往外走,邊商量回家的事了。

  劉翠翠還要回香港培訓,打算過年前一天再回家。得知了劉翠翠是夏芍的發小之後,展若南便將其歸為了自己人,並表示日後劉翠翠在香港由她罩著,有什麼難處,她來擺平!劉翠翠曾經拒絕過夏芍對她過多的關照,對展若南的關照,她也只是心領了。這從不矯情,只是每個人的人生都要自己去走,在最困難的時候有貴人相助,只需要感恩,卻並不意味著今後每遇到困難都要向貴人伸手。那樣的人不值得被幫助,她不希望自己成為那樣的人。但今晚與展若南只有一面之緣,她便提出要罩她,這對潑辣爽利的劉翠翠來說,很容易便對她產生了好感。展若南和曲冉都要回香港,三人同路,便乾脆說好明天同行了。

  元澤、柳仙仙和胡嘉怡三人都要回青市,便也約好同行。一同回青市的還有熊懷興和胡廣進,兩人一出了宴會廳的門,便利用往門口走的時間,跟在場的軍政要員攀談了起來。兩人都是商人,與這名多大員同場的機會很珍貴,當然不會放過。

  在攀談中,一位姜系的大員主動來與胡廣進握手,讓他很是受寵若驚。這人四十來歲,保養得很好,如今看來還覺得很是英俊,更不用提年輕時候了。胡廣進瞧著這人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是哪位大員,握手間直給旁邊的熊懷興使眼色。

  熊懷興在一旁眼都直了,反應過來,趕緊熱絡地笑道:“哎呀!石部長,幸會幸會!”

  熊懷興爽朗的笑聲在大廳裡十分響亮,旁邊的胡廣進努力地想國家部門裡面,哪位部長姓石,走在前頭跟胡嘉怡勾肩搭背的柳仙仙便忽然僵了僵。

  她猛一轉頭,正瞧見胡廣進談話的那個人,便臉色一寒,轉身大步走了過去。

  “胡叔叔,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還得老早回去。”柳仙仙也不管胡廣進答不答應,拉起他就走。

  胡廣進一怔,生生被她拉出了宴會大廳,看得熊懷興在後頭大為尷尬,回頭趕緊道歉:“抱歉啊,石部長,小孩子不懂事,看著醉醺醺的,應該是晚上喝多了,您多擔待。呵呵……”

  這話說得熊懷興都臉上發紅,夏芍的朋友,跟她年紀都差不多,怎麼也有二十歲了。硬把二十歲的女孩子說成小孩子,他臉皮都有點發緊。

  好在對方並沒有惱怒,只是笑著擺擺手,看起來很和善,目光卻不知怎地望向遠處。

  遠處,胡廣進早就被柳仙仙一路飛快地拉下了樓,胡嘉怡在後頭小跑跟著。胡廣進一路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到了門口忽然一停,一拍腦門:“哎呦!石部長……不就是石丘生嗎?”

  這人要是在電視上見到,那胡廣進一準兒能反應過來是誰,當面見到卻沒能第一眼就認出來。

  石丘生此人,來頭可不小,堂堂商務部的部長,姜系大員!而且,與其說他是薑系,倒不如說他是姜家人來得貼切些。他可是姜家老爺子的小女婿,姜山的親妹夫!

  傳言,姜家老爺子老年得女,對麼女寵得不得了,對女婿也多番提拔,石丘生能謀得今天的高位,與他是姜家的女婿有很大的關係。

  胡廣進想不明白,這位部長級的大員剛才為什麼會主動跟他打招呼,不過,相比起這個來,他現在悔得腸子有點發青。

  “我說仙仙,你沒事拉我出來幹什麼?這、這下要是把人給得罪了,你胡叔可就倒楣了!”胡廣進鬱悶得直跺腳,但聞著柳仙仙渾身酒氣,像是喝多了,他又沒辦法教育她,當即便要回去道歉去。

  “倒什麼黴?胡叔叔,您可是芍子的朋友,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能把你怎麼著?”柳仙仙瞧著喝多了,說的話倒是有點道理。

  胡廣進愣住,這倒是……

  “唉!”歎了口氣,胡廣進可奈何。都這樣了,他能說什麼?

  ……

  這邊,胡廣進在門口歎氣。那邊,一群人還正從樓上往下走,邊走邊攀談,氣氛熱絡。

  周銘旭在苗妍身旁走著,抓著頭發笑了笑,“那個……他們都找好回家的伴兒了,小芍一家今年在京城過年,不回去了,我一個人回東市,你也一個人回南省,這回真是難兄難弟了。”

  周銘旭傻憨憨笑著,笑完恨不得揍自己一拳,怎麼聽都覺得“難兄難弟”這個詞兒用在這裡不合適,苗妍跟他才不是兄弟,她是柔弱的女孩子。

  苗妍看著周銘旭憨厚的傻笑,也跟著笑了笑。她長這麼大,朋友很少,異性朋友更是沒有過,周銘旭還是第一個讓她能在交流的時候沒有壓力的男生,“沒事,我每年都是一個人回去,習慣了。”

  見苗妍沒笑他,周銘旭頓時來了精神,道:“要、要不,還跟去年一樣,我明天送你去機場吧。你回家的行李多不多?”

  從去年到京城大學讀書開始,寒暑假苗妍回家,都是周銘旭去機場送她,幫她提行李。她開學回學校,他也會提早一天到機場接她,充當勞動力。苗妍對此挺感激,今晚聽周銘旭這麼說,更是有些感動。明天是小年,誰不想早點回家過年?送她去機場再走,他回到東市家裡,一定會很晚很晚了。

  “不用了,我今年跟我爸一起回去。”苗妍抬頭看向周銘旭,感動地笑道。

  走廊上燈光暖黃,照進人心裡暖融融的,女孩子在燈光裡的笑容也前所未有的柔軟,帶著她獨有的靦腆,看得周銘旭有些發呆。但等他回過神來,卻愣住了。

  “叔叔來接你了?”他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問。

  苗妍笑笑,還沒回答,遠處便聽見了苗成洪的聲音。

  苗成洪也正跟一位秦系的政界大員笑談,抬眼朝女兒招招手,道:“小妍,來來,跟你谷叔叔打個招呼。”

  苗妍一愣,趕緊走了過去,“谷叔叔,您好。”

  那位姓谷的官員打量了苗妍一眼,見她有些瘦弱,眉眼還算得上清秀,當即便笑道:“原來這就是世侄女啊,呵呵,多年不見,都亭亭玉立了。聽說在京城大學讀書?真是才女啊!”

  苗妍自幼有陰陽眼,雖說如今已經被夏芍用三元風水局封住有兩年的時間,對陰界事物已極少能見到,但她對人的目光和善意惡意還是很敏感的。她對這位姓谷的官員沒什麼印象,對方看她的目光也並非惡意,只是讓她有點不太舒服,像是在挑揀貨物一般。但苗妍臉上並未表現出來,這兩年來,她也成長了,雖然還不能擔當大任,但與人交流她也在努力地學習。

  “謝謝谷叔叔誇獎。”苗妍笑了笑,略顯靦腆,但比以前已經有很大進步。

  “呵呵,世侄女還很懂禮貌嘛!苗老弟,你平時不在京城,有空就讓世侄女去我家裡坐坐吧,我們成熙比她大不了幾歲,應該聊得來。”

  “說起來,我也有些年頭沒見到成熙了,他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那個不成器的,不想走仕途,非得從商,開了家貿易公司,搗鼓點進出口生意,勉強過得去。”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簡直就像是在打聽對方孩子的情況,有點想給孩子牽紅線的意思。其實,苗成洪確實有這個意思,他的女兒他清楚,她從小身體就弱,哪怕封了陰陽眼,她恐怕也擔不起他留下的偌大家業。他不求她能承擔多少家業,只希望幫她尋個能真心實意疼她的人,以後他這個當父親的若是不在了,還有另一個男人能照顧她一生。

  想來想去,苗成洪覺得找個官家背景的不錯,他是國內最大的玉石商,身家百億,女兒嫁進官家,對方也不會虧待了她。而且,有官家背景,以後家裡的生意也好做些,女兒接手之後,哪怕她做不好生意,也不會有人敢欺負她。

  穀家是個不錯的選擇,父輩當官,子輩經商,有本事做得起來進出口貿易,想必是個能力不錯的年輕人。這樣正好,既有官家背景,又有經商能力,將來他的產業女兒打理不來,給女婿打理也是一樣。雖然谷成熙這孩子他有十年沒見過了,但過了年讓他和女兒先接觸接觸,看看兩個年輕人能不能談得來也好。

  這位谷官員顯然也很看重苗成洪在商界的地位和資產,雖然苗妍外形不太靚麗,但對聯姻來說,外在條件本就是附帶品,不太看重。苗妍將來名校畢業,她的學歷和出身也拿得出手了。

  兩位父輩顯然都很滿意,這就敲定了過了年讓雙方孩子接觸看看。

  苗妍在一旁聽著,慢慢低下頭。她才二十歲,還從來沒有認真地談過一場戀愛,就要走上聯姻的路,這讓她心裡難免有些悲涼。但她能理解父親,也知道父親是為自己過,身為苗家的女兒,是她的幸福,如果不是家裡有龐大的資產,父親有打拼半生的人脈,她的陰陽眼就是有辦法封,也找不到封陰陽眼所需要的材料。她永遠也不能忘記,父親是怎麼求來那塊法體鹽的。當時寺裡的高僧不肯見他,他便連過年都不曾回家,在最冷的時候,堅持在寺裡吃齋禮佛,拜山拜湖,捐助重修寺廟,用虔誠感動了寺裡的高僧……

  她的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父親一直未娶,就是怕她膽子小,會和後母相處不好。他一心一意為了她,如今她漸漸可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她不可以再為了自己而任性。

  苗妍乖乖站在苗成洪身邊,直到那性谷的官員去跟別人交談去了,父女兩人才轉身準備往門口走。

  周銘旭卻站在走廊當中,望著苗妍,還沒反應過來。

  苗妍看見周銘旭,臉上才露出笑容,對父親道:“爸,這是我在京城大學歷史學系的朋友,周銘旭。”

  苗成洪很少見女兒有這麼明朗的笑容,也沒想到她能交到異性朋友,當即仔細看了眼周銘旭,見他長得高壯,有點憨,看起來不像是有什麼壞心思的男生,這才伸手笑道:“小周,你好。我是苗妍的父親,這孩子平時比較靦腆,在學校裡的時候,沒少給你添麻煩吧?”

  周銘旭見苗成洪伸出的手,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與他握了握手,嘴卻比較笨,“伯、伯父,沒、沒有……”

  見這年輕人連話都說不好,苗成洪沒皺眉頭,反倒笑了笑,放了心。這樣的孩子,一看就沒什麼壞心思,跟女兒交朋友,他也比較放心。他當即招呼著周銘旭往外走,邊走邊問:“小周是歷史學系的?家在哪裡?”

  “東、東市。”

  “東市?喲,那跟夏董是老鄉啊。”

  “嗯。”周銘旭只知道點頭,兩眼發直地盯著苗妍。

  苗妍從旁補了一句,“小芍跟他是發小,一個村子裡玩到大的。爸聽說過周秉嚴教授麼?那是銘旭的二爺爺。”

  “喲!周老的晚輩?”苗成洪有些吃驚,又聽說周銘旭和夏芍從小一起長大的,這才更加放心了。

  夏芍的朋友,人品自然不能差了。

  苗成洪對周銘旭印象還不錯,走到門口便提出讓他坐自己的車回去。周銘旭也不知道為什麼,鬼使神差地就拒絕了,只說自己和元澤他們一起回去。

  當苗成洪的車開走,周銘旭立在寒冷的夜色裡,望著遠離的車子,大腦一片空白萌夫接嫁:草原女王到。

  這時,元澤走過來拍拍他,讓他一起坐熊懷興的車回學校。周銘旭點點頭,默默走進了車了。

  而前頭的車裡,胡廣進坐在駕駛座裡,柳仙仙和胡嘉怡坐在後頭,柳仙仙轉頭望向外頭的夜景,臉沉在昏暗的車子裡,看不清表情。

  這一晚,各有各的心事。

  夏芍也一樣。

  徐康國由專車護送回紅牆大院裡,徐家人也各自回家,約好了明天一起過小年。

  徐天胤開著車,跟著華夏集團的車,先將夏家人送回了酒店。夏志元和李娟這時還不知徐天胤和夏芍平時都是住在徐天胤的別墅裡的,還以為夏芍是住在華苑私人會所裡的。到了酒店,見天色晚了,夏志元便對女兒道:“乾脆再開間房間吧,這麼晚了,就別讓小徐再送你回去了。晚上都喝了點酒,路上開車不安全。”

  夏家人一聽,都覺得有道理,夏志濤趕緊去服務台,打算去開個房間。

  “不用了。”夏芍走過去,對服務台的工作人員道,“抱歉,我們還沒商量好。”

  夏志濤一愣,李娟走過來問道:“你這孩子,幹嘛非得這麼晚了回會所?”

  “明天員工放假,我回去有點事安排一下。過年家裡人要是住不慣酒店,可以去會所住幾天。”夏芍本來就是這麼打算的,也不算說謊,只是笑了笑,看向徐天胤,“而且,我們路上還有點話說。”

  “喲,這才剛訂婚,就如膠似漆了?”蔣秋琳在一旁笑道。

  李娟把夏芍往旁邊一拉,囑咐,“媽可告訴你,訂婚了也不許亂來!”她這時候倒是忘了晚上見到那對小衣服的時候,有多歡喜了。

  夏芍笑著點頭保證,這才和徐天胤返回了車上。

  車門關上,男人還是傾身過來給她系安全帶,只是這回似比往常還認真,系好之後,默默整理了好幾遍。但他就是不看她,不知是不敢,還是心裡有什麼事。

  夏芍瞧著,也不問。路上開車,她不打算讓他分心,一切等回去了再說。

  兩人回的自然是徐天胤的別墅,會所裡的事,夏芍一個電話就能安排,根本不需要回去。

  回了別墅,夏芍本打算拉著徐天胤到沙發裡坐下問問,他今晚到底是怎麼回事,徐天胤卻一進門便抱住了她。

  夏芍一愣,房間裡沒開燈,氣氛安靜得能聽見男人沉沉的呼吸聲,似壓抑著的野獸低低咆哮。夏芍原本有的疑問全都悶在了胸口,她歎了口氣,什麼也不問,只抬起手,輕輕撫著他的背。她的安撫卻令男人的擁抱緊了些,呼吸更沉。

  “沒事。”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聲音在黑暗裡沉得令人心疼。

  夏芍心口疼了一下,道:“師兄,你說過,不對我說謊的。”

  她聲音輕柔如水,不含指責。她太瞭解他,這世上,沒有人比眼前的男人更愛她,他選擇說沒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他的理由,絕對不會建立在傷害自己的基礎上。

  但她仍舊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她想和他一起面對,不管什麼事。

  徐天胤身子僵了僵,肩頭似覆了霜雪,久久不動。也不知多了多久,黑暗裡才再次傳來他低沉的聲音,“嗯。”

  只有一個字,卻讓夏芍松了口氣彪悍養成:酋長的愛妃。

  “明天。”他忽然道,“先休息。”

  夏芍沒有拒絕,也沒有逼問,儘管她想立刻就知道,但還是給他時間。在他承受著她不清楚的痛苦和情緒時,她不想將自己的情緒再傳遞給他,由他來承擔。她選擇陪伴,等待,給他時間。

  兩人洗了澡便上床躺下,他習慣抱她睡,今晚她卻主動抱緊了他,只想讓他知道,論什麼時候,她在。

  徐天胤明顯在她觸碰的時候僵直,但隨即他試探著伸出手,感覺上有些小心,就怕一碰她,她就會消失一般。夏芍見他這副樣子,哪裡睡得著?哪怕今天累了,她也眼睛發澀,怎麼也不能入眠。

  但沒過多久,她便感覺背後傳來令人舒服的元氣,夏芍一愣,抬眼,正對上徐天胤深邃漆黑的眸。

  他沒說話,只是手掌在她背後輕輕摩挲,元氣順著她的脊背注入身體,調整著她周身因憂心而混亂的元氣。夏芍輕輕一笑,往徐天胤懷裡湊了湊,仿佛沒發現她靠近時,他那以前從不會出現的猶豫和僵直,她將頭枕上他的心口,聽著他沉沉的心跳。

  他心口的溫度還是那麼燙人,伴隨著沉厚的心跳,即便是在今晚這樣的氣氛裡,也令她安心。

  為了讓他安心,她閉上眼,調整呼吸,卻始終不曾真的睡著。原本以為自己睡不著,但熬到黎明十分,不知怎麼就迷糊了一會兒。

  她睡得很淺,身旁,徐天胤卻聲息下了床。

  以她如今的修為,世上能在她身旁活動而不被她發現的人很少,偏偏他修為與她相當,又多年遊走在黑暗裡,練就一身聲行走的本能。若說這世間有誰能走動不被她發現,大概也只有他了。

  徐天胤下了床,出了房間,見外頭天色已近黎明,他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喂?師父。”

  ……

  夏芍醒來的時候,天色剛亮,她幾乎是一睜眼便清醒了過來。

  “師兄?”

  身旁的冰涼讓夏芍翻身便從床上起來,以最快的速度下了樓,看過了別墅裡。

  車在,人不在。

  徐天胤不知去了哪裡。

  夏芍從未這麼著急過,更懊惱自己昨晚保持了一晚的清醒,怎麼到了淩晨便睡了過去?但這懊惱只是一瞬,夏芍便將情緒壓制住,趕緊給徐天胤打電話。她拿起手機的一瞬,手一頓。

  手機下放著一張紙條,是徐天胤的字跡。

  “買早點,會回來,不急,等我。”

  夏芍的心頓時放下了,盯著那張紙條老長時間,天知道她剛才腦海中掠過數個可能。也想過他可能只是出門買早餐了,就像往常一樣。但也許他真是不知去了哪裡,若他真是出去處理什麼事情,他可能會關機,可能會發生一些她預想不到的事。

  幸虧,他知道她會緊張,留了紙條。不然,她真是嚇到了。

  呼出一口長氣,夏芍放下手機。但剛放下,鈴聲便響了起來。

  電話是唐宗伯打來的,老人的聲音有些沉,記憶中,夏芍似乎從來沒聽過師父如此威嚴的聲音,似是動了真怒一般。

  “小芍子,你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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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8:29: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八字

  唐宗伯打電話給夏芍的時候,告訴她徐天胤也在,讓她不要擔心美女的貼身民工。夏芍卻怔愣了片刻,師兄不是說他去買早餐了嗎?

  但師父是不會說謊的,夏芍當即便知事情不對,趕緊出了門。

  唐宗伯和夏家人住在同一酒店裡,夏芍來到酒店房間的時候,徐天胤並未在房間裡,張中先正在屋裡氣得直哆嗦。

  “混帳!那個老不死的!掌門師兄怎麼不問問他在什麼地方?我上門宰了他去!”

  “師父,師兄呢?出什麼事了?”夏芍進門問道。

  唐宗伯坐在套房客廳裡,面前放著的茶水已冷,面色威嚴,帶著幾分沉重,見了夏芍到來便歎了口氣,“你來,坐下,師父有話跟你說。”

  夏芍依言坐去唐宗伯對面的沙發裡,老人在說話之前遞過來一張紙條,“你先看看這個。”

  ……

  在夏芍接過紙條的時候,遠在茅山腳下一座宅院裡靜養的老人,拿起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老人一身白色功夫裝,鼻樑上架著副眼鏡,威嚴裡帶些文人氣。老人立在清晨寒冷的院子裡,手顫顫巍巍,不知是冷得,還是情緒所致。

  “喂?欣兒!”電話接通的時候,老人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痛心和怒氣,“這就是你送給天胤的訂婚賀禮?”

  電話那頭,傳來女子輕快的笑聲,“爺爺,你覺得我的賀禮不好麼?”

  “……”老人險些一口氣沒有喘上來,憋了半天,憋得臉色發青,一掌碎了院中一塊青石,怒道,“你給我回來!”

  他真是錯了!

  他不該同意孫女去京城,更不該為了讓她死心,把天胤的八字告訴她!

  冷家就剩下這麼一個孩子,自從她父母去世,他費盡心力撫養,事事依著她,卻沒想到將她養成了偏執的性子。這孩子,也不知怎麼喜歡上了天胤,還去學了人格分裂的黑巫術!他前段時間才發現,可已經為時已晚。她身懷的門派修為已經被廢,終生不能再修煉任何奇門江湖術法,強行修煉,只會讓她的精神遭受極大的折磨。沒有在修煉的時候自殺或者精神崩潰,已經是奇跡。

  當他發現她模仿的是誰時,更是震驚,這才看出這傻孩子不知在心底默默喜歡天胤多少年了……

  他向來知道這孩子固執,發現她這心思時,她已經將要和奕兒訂婚,為了讓她死了這條心,他奈之下才將天胤的八字告訴了她。

  七殺、破軍、天煞孤星!如此命格,天生將星,權柄滔天,天下難尋!只可惜,天妒英才,此乃絕命命格,主一生孤獨,妻子。天下女子,豈有人敢嫁他?

  嫁他的女子定逃不過天機,必死疑!

  當初,掌門祖師收此弟子之時,曾將八字拿出來齊聚門派四大長老一起演過,最終的結果是眾人都搖了頭,誰都沒有辦法。連他們這些老人都沒有辦法,欣兒這已被逐出門派廢除功法的人自然更不能阻擋天機。他原以為,給她看過八字,她就會知難而退,從此死心。而她也確實乖乖和奕兒訂了婚,哪知道,奕兒……

  前段時間,天胤傳出訂婚的消息,欣兒便提出要前去祝福他。他們祖孫倆並沒有接到請帖,他自知當年對不住掌門師兄,出了奕兒的事後,他更不願見自己,便不想自討沒趣,大喜的日子去惹他的不快。沒想到,欣兒執意成行,並稱這是她多年的心結,去一趟,只為給自己一個交代,從此了結前事舊怨。

  他聽了這話,想起自從她父母去世,多年來她境遇上的不易,最終動搖了龍興華夏。他沒臉去京城,便准她獨自前往,並囑咐她早些回來。哪裡知道,她走的時候那般平靜,他以為她真是去了除心結的,哪裡知道,她竟在天胤訂婚那天,送上了他的八字作為大禮!

  “你知道你這次捅了多大的簍子嗎?”老人對著手機那頭沉聲命令,“你馬上給我回來!”

  掌門師兄對此事十分震怒,今早打電話來質問他,記憶中他回香港清理門派那晚,都不曾動過如此怒氣。欣兒定然還在京城,如若被找到,後果他實在不敢想!

  “你馬上回來,爺爺帶著你離開!”老人閉了閉眼,畢竟是他的孫女,血脈親情,他怎能看著她往死路上走?

  天胤的八字,當年掌門師兄曾嚴令過,誰也不准告訴他。若不是他的私心,欣兒不會知道。這一次,不是他帶著欣兒登門道歉、請求原諒就能解決的事,為了保住冷家唯一的血脈,他只能選擇帶她走。

  沒想到,電話那頭,冷以欣竟絲毫不覺處境危急,只是輕鬆笑道:“爺爺,不必擔心。誰輸誰贏,還不一定。”

  “什麼?”老人不可思議地一愣。

  那邊卻傳來了電話掛斷的聲音。

  “欣兒?欣兒!”

  老人怔愣了半天,再撥打過去時,冷以欣的電話已經關機。

  ……

  這時候,京城酒店套房裡,氣氛沉默。

  夏芍望著手中的紙條,聽著師父的講述,垂眸,不語。

  這紙條上的內容是讓師兄昨晚痛苦的根源那是他的八字。

  一直以來,師父對師兄的八字諱莫如深,當年只說過他八字孤奇,天生適合入玄門。當初算訂婚日子的時候,夏芍就曾有過疑問。一年之中大喜的日子只有三天,該是怎樣的命格?

  她曾打過小算盤,問了師父算出的日子,以此逆行演,想出師兄的命格。但資訊太少,只演出他命裡可能帶有孤煞,別的便算不出來了。師父諱莫如深,一來她知道師父一定有他的理由,就像當年師父告訴她門派恩怨的時候,如果他老人家覺得可以告訴她,他一定會說。二來師兄的命格如何都不影響兩人之間的感情,因此這件事她就等到了如今。

  但她怎麼也沒想到,等到的竟是這樣的八字。

  絕命格……

  “小芍子,你要怪師父,師父也不說什麼。這麼大的事,確實不該現在才告訴你。”沙發對面,唐宗伯閉了閉眼,深深歎氣。當年,他也是有私心的,見這兩個孩子感情好,想著天胤的命格再孤厲,他也能演得出來。但這丫頭命格之奇,竟是他平生見所未見,從另一方面來說,她的命格比她師兄的還要奇。這世上,若有人不懼天胤的命格,許只有她一人了,他這才任由兩人感情發展。

  但不管怎麼說,這孩子被蒙在鼓裡,確實是他的錯。她有知道真相的權利,有選擇的權利,他卻因不想讓天胤這孩子失去唯一一次的命定之女,而選擇了保守秘密。

  他這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唯一覺得有愧的事,便是這件……

  “師父確實應該早點告訴我。”夏芍抬眸,第一次在師父面前露出嚴肅的神色,“我一直覺得,經歷了這麼多,不管有什麼事,我們都能一起面對的。您老當初收我為徒,應該知道我的心性。我和師兄走不走得到一起,只要他是我的師兄,他的命格我都一定會想辦法!”

  唐宗伯一怔,隨即感慨點頭,笑容自嘲。可不是麼?當年她才煉氣化神的修為,就敢獨赴香港清理門戶,不就是因為香港有他這個師父的仇人?這孩子向來孝心可表,哪怕她和她師兄走不到一起,她師兄的事,她都不可能會袖手旁觀腹黑皇子,寵妻上癮全文閱讀。

  “這件事是師父的錯,當年不該看你命格奇特,便有心放任你和你師兄發展感情。師父跟你說清楚,讓你有選擇的權利……”唐宗伯低頭,神情從未如此自責過。

  夏芍聞言卻垂了垂眸,笑了笑。她和師兄的感情並不是因為誰的默許才走到今天的,選擇的權利不需要別人給,她一直都有。當初是她自己考慮清楚的,為了這一世不留遺憾,她選擇了在感情遵從自己的心,哪怕當時知道了師兄了命格,她的選擇還會一樣。

  她只是鬱悶師父不該將這件事瞞她這麼久,若她早知道,至少能多一個人想辦法。

  若她沒看錯,師兄今年有大劫!這是他這一生最大的劫,若安然度過,此生便權傾朝野,再大劫,直至壽寢。

  這才是當下最值得注意的,至於這命格裡孤煞一生,妻子的命數,她倒並不怕。

  夏芍笑了笑,眸底的柔和如此不合時宜,令人看不懂。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當得知師兄八字命數的那一刻,她心底有怎樣的強烈情感。她重生而來,雖不敢說自己在天機之外,但或許,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註定……

  這世上如果連她都怕師兄的命格,那估計再人能給他一生的幸福。

  唐宗伯正愧疚,見夏芍看著手中紙條,臉上竟有笑意,不由奇怪。

  夏芍卻抬起眼來,笑容斂起,道:“師父,我們一起經歷過這麼多,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是我們同心所不能解決的。”

  張中先在旁邊聽了半晌,早就忍不住了,開口道:“你這丫頭,你以為天機命理的事,能是同心努力就能改變的?能改變,我們當初早改了!逆天改命,果報太大,不是凡人能承受得起的。”

  “這件事先不談,我和師兄在一起,他的命格對我有沒有影響,可不可以改變,只要師兄還在,日後有的是時間去想辦法。現在最要緊的是幫師兄度過年後的大劫。”夏芍拿起手上的紙條,挑眉,“我現在只想知道一件事,這張紙條是誰給師兄的?”

  張中先一怔,看向唐宗伯,兩人看見這張紙條,表情都沉了下來。

  夏芍說得沒錯,徐天胤的命格雖然是絕命格,但只是孤煞刑克之命,哪怕妻子,也好過有性命之憂。人只要在,一切都還可以想辦法,現在什麼也比不了徐天胤年後的大劫重要。

  “冷以欣。”唐宗伯的聲音裡還能聽出怒氣。

  “哼!都是那個冷老頭!當初天胤剛剛拜師,他的八字只有當初的四名長老知道,現在那些人就剩下我和冷老頭還在了。除了這老頭,還有誰能往外說?你師父早晨已經打電話問過了,那老頭承認是他說的。這個冷老頭,越來越不靠譜了,當初就應該把他和餘九志那些人一塊兒宰了!”張中先怒道。

  夏芍目光一寒,冷以欣!

  果然是她!

  這紙條她一接到手,就知這娟秀的字跡出自女子之手。天底下能在師兄訂婚的時候,送這樣的東西來攪局的,除了冷以欣,還會有別人?

  “掌門師兄,這事你打算怎麼處置?冷以欣已經被逐出門派了,冷老頭卻還算是門派裡的人。當初他發誓不往外說,現在鬧出這樣的事來,你管不管?”張中先問,大有唐宗伯不管,他就自己帶著自己一脈的弟子殺上冷老爺子家門口尋仇的意思。

  唐宗伯怎能沒有處置?

  “冷師弟那性子你清楚,他向來明哲保身,不會主動害人。比起處置他來,我倒對欣兒比較在意。以前真是小瞧她了,以為廢了她的功法,把她逐出門派,她縱使心性有問題,也掀不起什麼浪來。沒想到……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她!這比處置冷師弟要有用。”唐宗伯皺眉道。

  夏芍對師父的判斷點頭贊成,比起冷老爺子,冷以欣才是不安分的那個人。

  當初,冷以欣殺害同門,按照門規,本該以死祭同門,但念在她是冷家最後血脈、念在冷老爺子苦苦相求的份兒上,留了她一命。原本,夏芍也以為她掀不起什麼風浪來,畢竟任何的陰謀在武力面前都比紙薄,但她竟將師兄的八字當做賀禮送了來。

  師兄向來重情,可想而知他得知自己的命格,該如何難過了。

  夏芍前所未有的惱火,僅憑這點,冷以欣此人,就不能再留。而且,以冷以欣的性情,她可能不止會做這一件事,許還會有後續。過了年便是師兄命中大劫,這個時候,她不能允許他身邊有任何可能威脅到他的人。

  這女人,要立刻找出來!

  夏芍看了眼手中的紙條,她有辦法找出冷以欣在哪兒!

  時間寶貴,夏芍當即起身,來到客廳裡的空地上盤膝而坐,將紙條置於掌心中。這張紙條是冷以欣手寫的,上頭有她的筆跡,便有她的氣機在。要找她很容易!

  張中先著輪椅和唐宗伯一起過來,兩人遠遠看著,面色嚴肅,誰也沒有打擾夏芍。如今,夏芍的修為是玄門中最高的,由她感應氣機,自然是最快的。

  當初王家覆滅的時候,徐天胤曾經動過王家祖墳,那晚他晚歸,夏芍曾用同樣的方法感應過他的氣機。那時候,她能感應到的只是個範圍,人究竟在哪裡,她還需要開著天眼一路邊感應邊找尋。但如今修為精進,在感應上也發生了質的變化。

  夏芍靜心入定之後,只覺天地間的元氣都在眼中,每個人的元氣不同,紛紛雜雜,紙條中的氣機仿佛一條細細的線,在霧濛濛的世界裡牽引向遠方。

  夏芍開了天眼,順著那條細細的線,一路遠望,漸漸來到京郊,她的臉色忽然一沉!

  機場!

  “她要離開!”說這話的時候,夏芍憑著氣機的牽引,一眼便找到了冷以欣的所在。

  機場過道裡,一名穿著白色長身羽絨服的女子正準備通過登機檢查,她氣質出塵,明明那般超然,仿佛身在紅塵之外。但卻偏偏眉眼含笑,一副悠然近人的樣子。這頗為相似卻又十分四不像的神韻讓夏芍頓時精神潔癖發作。

  冷以欣要走,而且是已經準備登機了。

  夏芍在京城的人脈現在調動起來,阻止她登機已經來不及了。情急之下,夏芍的目光一路隨著冷以欣登機,在她登機的時候看清了航班資訊。

  新加坡!

  她去新加坡做什麼?

  待到飛機起飛,夏芍收回天眼,拿起手機給龔沐雲打去了電話,“喂?龔沐雲,我有事需要你幫個忙。”

  昨晚訂婚典禮,今天這才一大早,龔沐雲尚未離開京城,有事本可以見面說,但龔沐雲聽出夏芍聲音很急,便直接問道:“難得你要幫忙,什麼事?”

  “我需要安親會在新加坡那邊的兄弟們幫個忙,幫我控制住一個人!”

  “誰這麼榮幸?”

  “冷以欣!她剛剛登機,估計下午三四點鐘到,資料不用我給你了吧?”

  “不必,這點小事安親會還做得到。控制住人之後,我再給你打電話。”龔沐雲在那邊笑道。

  夏芍應下之後便掛了電話。

  回身過來時,唐宗伯和張中先已經在她身後,以兩人的耳力,自然已經聽到了談話內容。

  “被她跑了?”張中先話雖如此問,目光卻有些驚異。他的修為尚在煉氣化神的巔峰,尚不能想像一隻腳邁進煉虛合道的最高境界是種怎樣的修為,不過,夏芍感應冷以欣的氣機,連陣法和法訣都沒有用,全憑對天地元氣的甄別感應,實在厲害!而且從她坐下到感應到,不過一兩分鐘的工夫!要知道,人可是去了機場的,從酒店這裡到機場,怎麼也有三十多公里!一個人的感應怎麼可能覆蓋這麼廣的範圍?

  若換成他,只能感應一個方位,驅車趕過去的話,不堵車也得四五十分鐘,堵車就更不用說了!不必等趕去機場,飛機一起飛,離得遠了,氣機微弱,也就感應不到了。到時候,茫茫人海,哪能找出人去了哪裡?

  這修為高了,就是不一樣,差距也太大了!

  張中先感慨,唐宗伯卻知道夏芍有天眼在,明白她的本事,點頭道:“看來只能先等沐雲的消息了。”

  “嗯。”夏芍點頭,冷以欣如今只是普通人,她親自打電話給龔沐雲,想也能想到,安親會派出的一定是精英人員,冷以欣一下飛機,不可能走得掉。等將人控制住再說。

  “師父,師兄呢?”事情告一段落,夏芍這才想起問徐天胤來。

  唐宗伯歎了口氣,“他說買東西回去給你準備早餐,已經回別墅了。我打電話給你的時候,他就在旁邊,我看他是不知道你得知他的命格會如何反應,所以避開了。你回去找他吧。”

  夏芍頓時心裡一暖,這男人,還記得給她做早餐。

  “那我先回去跟師兄談談,師父跟張老準備一下,今天小年,一起過。”夏芍囑咐了一句,便離開了。

  ……

  一回到別墅,暖意襲來,夏芍便聞到濃濃的米粥味。火已經關了,徐天胤不在廚房裡,夏芍在房間裡找到了他。

  房間裡簾拉著,光線昏暗,徐天胤倚在沙發後頭,一個防禦的姿態,把整個人融在黑暗裡,看得進門的夏芍一愣。

  “師兄?”五年了,兩人相識至今五年,她已很久沒有看見他這樣了。

  她進門的聲音已令徐天胤驚醒,在夏芍走過來的時候,徐天胤已身而起,敏捷地退到前,緊緊靠著牆,融進更黑暗的地方,“別過來。”

  男人聲音冷沉,不像是不清醒的話語,只是聲音裡尋常人察覺不到的痛處。

  夏芍心底一痛,“你是不是想說,你會害死我?”

  “他們的死,也是因為我。”徐天胤答非所問。

  夏芍卻聽懂了,心底倏地又一痛,他說的,是他的父母……

  徐天胤的命格孤煞,寡親緣情緣,得知了自己的命格,他當然會將當年父母的死歸咎在自己身上。

  夏芍沉默了一會兒,抬腳,堅定地,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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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8:29:3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與天爭,與命奪

  徐天胤背後靠著牆,欲退已無路。但他的身手仍然可以避開,可是這一刻,看著女子走近,他的身體竟第一次不受意志控制。

  他站著不動,心底被一種名為貪戀的情緒佔據。他是如此貪戀,貪戀她的靠近,她是他世界裡唯一的寧靜安好,他貪戀能再擁抱她,感受她的溫度與美好。所以,他融在黑暗裡看著她一步一步走近,直到她站在他身前,抱住他,他才霎時清醒。

  徐天胤身子一震,當即便要推開夏芍。

  “師兄。”她的聲音在昏暗的房間裡似有魔力,他的手一頓,見她抬起頭來,靜靜地望著他,眉眼中是他留戀的寧靜安好。

  她不氣憤,不指責,不悲傷,只是微笑,問他:“師兄,我們在一起五年,我有出過事嗎?”

  他怔住,她又道:“我們還沒有結婚,我還是你的未婚妻,天機未必束縛得了我。”

  徐天胤不語。

  難道,她要一輩子是他的未婚妻?為了逃避天機,難道,她要一輩子沒有名分地跟著他,連他的孩子也不能有……他不會這樣禁錮她,不能這樣害她……

  “他們去世的時候,你才三歲,你沒有能力保護他們。”她卻忽然換了話題。

  “但你如今三十歲,你有能力保護我。”她盯著他的眼。

  他一震,還沒有來得及沉浸在害死父母的愧疚中,便因她的話怔住不動。

  “師兄,我們都是將要踏進煉虛合道境界的人,如果這世上連我們都不能從天機的束縛中尋找辦法,那還有誰有可能?”

  “不要說,沒有人能擺脫天機的束縛。我們的修為都沒有到達最高境界,天機到底是什麼,誰都不能現在就下定論。”

  “不要說,如果到時候證實不能擺脫該怎麼辦,我只要你願意為我試一試。”

  “為了你,我願意試探天機。為了我,你願意嗎?”

  她抬頭,一句一句地問他,始終盯著他不放,抱著他不放,仿佛他若說不願意,她大有孤身一試的想法。

  他的回答震動地凝望,以及不知多久之後的輕輕俯身,小心翼翼地抱住她,發自胸膛的沉痛震動,“傻瓜,別拿命賭。”

  “這輩子,能遇到一個願意為他賭命的人,也是幸福。”她在他的擁抱裡輕笑,含淚,“為了你,我願意賭命,賭這世間最虛無縹緲的天機。只求一個和你一生一世的機會。”

  “我不願意。”他這麼說,卻將她擁得更緊,仿佛要揉進身體裡。他願意賭命,願意賭世間最虛無縹緲的天機,哪怕讓他與天機一戰,但他卻不願賭她一次活命的機會。他不敢,他輸不起……

  自從父母去世,他從未覺得自己有什麼輸不起。在任務,在戰場,他是人人畏懼的孤狼,未曾想,有一天他也會不敢……

  她還是輕笑,因為感覺得到肩頭熱熱的流淌,兩人在一起這麼久了,她怎能不知道他的心意,“你才是傻瓜,誰讓你賭我的命了?在我們修煉到最高境界之前,我們只要不結婚就好了。還跟以前一樣,我就不會有事。你連這樣都不願意跟我一起試試?”

  徐天胤雙臂一僵,隨即將懷裡的女子抱得更緊,緩而沉地點了下頭。

  他願意的前提是她的安全,只要她不會有事,他便敢與天一爭!與命運一奪!

  夏芍輕笑一聲,毫不客氣地將眼淚擦到徐天胤身上。她要的只是這樣,只要兩人同心,總有解決的辦法。至於其餘的話,其實不必多說。他對父母的愧疚,她不安慰,她只要他看眼前。至於天機……她沒有告訴他她重生的事,因為提了也沒用,她敢肯定,她不在天機之外。

  兩年前,在香港漁村小島上,收服金蟒的時候,無量子曾跟她說過一句話,她至今還記得。

  他說:“存在于天道之外,不代表存在于天機之外,只要身在三界之中,有些劫數在所難免。”

  他還說,受她一次點撥,欠她一個因果要還,日後兩人還有再見的機緣。而這個期限是兩年,算算時間,也快到了……

  兩年前無量子的話,夏芍記憶猶新。她還記得這兩句話對她的震動,因為只有她知道自己是重生而來,自始至終,只有她的命數和吉凶不被天機顯示,連師父都推演不出來,無量子的這番話,就像是看透了什麼一般。

  他為什麼能看透?

  當時他受了她的點撥,開悟煉虛合道的境界,此後才說下了這番話。這讓夏芍至今很在意,無量子必是看出了在她身上的天機,不然他不會說這樣的話。如果,他能看透的話,那就表示她在這世間的天機裡。

  沒有天機,就沒有命中註定。

  其實,她很高興自己重生而來,還能身在天機之中。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覺得此生兩人的相遇,是冥冥之中的註定。

  但她現在不要這註定,她和師兄在一起,不需要任何人註定,哪怕是天機,只要成為他們在一起的阻礙,她便要與天機一較高下,為兩人的未來一戰!

  昏暗的房間裡,兩人擁抱在一起,同時許下與天一戰的諾言。

  ……

  這天是小年,兩家人約好了一起過。

  本可以去紅牆大院裡,但徐康國怕夏家人拘謹,便決定兩家人一起來徐天胤的別墅裡,圍坐一桌,吃頓團圓飯。

  這是夏家人到了京城後就商量好的事,原定計劃今天上午由華夏集團的車去酒店接夏家人和唐宗伯一行來別墅,夏芍和徐天胤則負責出去大採購。

  但兩人卻險些誤了這件事。

  當李娟的電話打來時,房間裡情況正有些失控。

  房間裡,厚厚的窗簾拉著,男人光裸的脊背在昏暗的光線裡蓄著野性的力量,野性的吻讓女子低低喘息,手不自覺地撫上他線條健美的腰線。

  “嗯!”男人悶哼一聲,按住她那只不安分點火的手,唇齒間是深吻更深。

  正當這時,桌上一陣手機鈴聲傳來,讓兩人都一個激靈,迅速清醒!

  頭抵在徐天胤的胸膛上,夏芍急速地喘氣,快速地平息著氣息,直到氣息穩了些,她才拿起電話,“喂?媽……”

  李娟在那頭狐疑,“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哦,我剛到師兄這裡,剛才停車呢。”夏芍隨口胡謅。

  “哦。”李娟這才笑道,“你們還沒去買菜啊?那別去了,一會兒我們就到了,這麼多人吃的菜,你們兩個哪知道買多少?等到了小徐那裡,媽和你們一起吧。”

  “不用了,我有數。您手裡有鑰匙,來了先招呼師父他們坐吧。”夏芍說罷,便掛了電話。手機收起,夏芍抵在徐天胤胸口,佯裝繼續喘息,就是不敢看他。

  剛才,是她主動的。

  許是情緒所致,她看著眼前男人,越看越覺得愛,怎麼也不想失去他,便主動吻了他。然後……就失控了。剛才,他們的感覺像是要迫切地將對方占為己有,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麼瘋狂的時候。

  夏芍臉頰發燙,期待師兄不要笑她,卻感覺到了男人胸膛傳來的沉沉震動。夏芍皺著眉頭抬眼,正見徐天胤低著頭看她,眉宇間的孤冷像是被陽光照到,除了她答應他求婚那天,她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笑得露出潔白的牙齒。

  夏芍看得有點呆住,男人在她的這副模樣裡眸光漸漸柔和至極,他將她擁住,元氣從她背後注入,幫她快速調整好了呼吸,低聲問:“出門?”

  “……嗯。”夏芍好一會兒才回答,臉上卻帶著滿足的微笑。

  見他這樣,她就放心了。

  兩人迅速收拾了房間,趕在夏家人來到別墅之前出了門。

  踏出房門的時候,夏芍從來沒覺得冬天的陽光也可以這麼好。兩人牽著手上車,徐天胤給夏芍系好了安全帶,發動車子的時候,夏芍便又拿出了手機。

  她之所以不願讓母親跟著一起去採購,是因為在車上有電話要打。

  夏芍連打了三通電話。

  第一通是打給陳滿貫的,讓他留意古玉。夏芍時常需要古玉,陳滿貫已經習慣了,這幾年,福瑞祥在全國古玩市場的店鋪都很注重古玉收購,如今的古玉器市場已經因此十分走俏,但福瑞祥也囤積了大量的古玉器,只要夏芍需要,隨時可以拿給她瞧瞧。

  第二的電話夏芍打給了方禮,讓他準備一下,明年開春,要在京城舉辦一場古玉拍賣和鑒定會。

  最後的電話,夏芍打給了苗成洪,他認識的玉器商比較多,夏芍請他幫忙留意極品玉石,是不是成品都無所謂。

  這三通電話,夏芍都是為了佈陣做準備。當初在青市華苑私人會所布下的七星聚靈陣對如今她的修為來說,已經用處不大。夏芍如今的修為已能與天地元氣很好地溝通,她需要極品的玉石,將天地間最純淨的龍氣積聚在陣法中,用以助她和師兄兩人突破煉虛合道的境界。

  她想將此陣法布在香港,師父的半山別墅中,讓師父和同門弟子們都入內修煉,師父的修為若能再提高一重,那日後幫師兄破除天機束縛,便會更有把握。

  徐天胤一路專心開車,對夏芍的打算心知肚明,並未發表什麼意見,只是在夏芍收起手機的時候,眼眸低垂了片刻,抬起時,神色如常。

  到了菜市場,兩人在採購的時候被人給認了出來,險些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夏芍苦笑,轉頭看徐天胤,“早知道,讓我媽她們出來就好了。”

  男人目光柔和,輕輕抬手護住她,小心地不讓人群擠到她,誰靠得近了,他便一個冷冰冰的目光望過去,把人凍成冰渣,再帶著夏芍離開。

  兩人買菜的過程像一場取經大戰,費了不少時間,提著大包小包地到了車上後,又去了趟商超,這才回到了別墅。

  ……

  夏家人還是第一次到徐天胤的住處來,見他住處不比東市桃源區的宅子小,不由都有些吃驚。夏芍和徐天胤回來的時候,一家子人已經參觀過別墅,正在客廳裡喝茶。

  見兩人回來,夏家的女人們都笑得有些含蓄,張汝蔓拼命給夏芍使眼色,夏芍一愣間,見父親瞪了徐天胤一眼,母親則過來,把自己拉去了一邊。

  “我怎麼瞧這別墅裡,你們倆的照片不少,平時沒少在一塊兒吧?”

  夏芍無語了,又好氣又好笑,“媽,還能跟你們那年代似的,不結婚不讓來往了?不就是照了些照片麼?”

  “別以為訂了婚就沒事了,平時更得注意點,知道了麼?”李娟見女兒鬱悶,這才不好意思地笑著囑咐。

  “知道了。”夏芍應下,心道幸虧母親沒有翻人房間的習慣,要是見她的衣服都在這裡,豈不更懷疑?

  母女兩人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夏家的女人們已經熱絡地幫忙把菜從徐天胤手上拿來,在廚房裡忙活開了。徐天胤在客廳,正給夏志元敬茶呢。

  夏芍出來瞧了瞧,一笑。還好,把這男人的心情給挽救回來了,不然,今年的年都別想好好過。

  徐家人半晌午才來,徐彥英一進門就給女兒使了個眼色,讓她表現好點,然後便進廚房幫忙去了。華芳脫了外套,收拾了一下,也進了廚房。夏家的女人一見這兩人進來,哪裡肯讓她們幫忙?忙讓兩人出去坐著。

  “沒事,我們家正鴻常在地方上,就我跟女兒在京城,平時也是我下廚做飯,廚房的事我在行!”徐彥英笑道,挽了袖子就幫忙摘菜。

  華芳對廚房的事倒不太在行,家裡有保姆,在紅牆大院裡住著的時候又有廚師,但徐彥英不走,她也不好意思出去,只好也留下,跟徐彥英一起摘菜去了。

  李娟和夏志琴互看了眼,都覺得華芳不如徐彥英好相處。當初家裡,夏志梅是出了名的嚴肅難處,華芳比她更有威嚴,更嚴肅。而且瞧她的手保養得細皮嫩肉的,就不像是常幹家務的人,平時定然尊貴嬌氣著。

  夏志梅瞅了華芳一眼,兩人年齡差不了幾歲,都是重視身份的人,可是這麼一比,當真是沒法比。再想想以前自己不過在家裡不過是工作比兄弟幾個體面點,便自恃身份,不由臉上發燙。

  今天與訂婚典禮時不一樣,不必分開坐席,因此唐宗伯、張中先和溫燁三人都在。夏家人還是第一次見到三人,當聽說三人都是風水大師時,不由驚了驚。尤其當聽說唐宗伯就是當初傳言中那位華人界玄學泰斗時,夏志濤和劉春暉等人都瞪直了眼。

  夏芍是唐宗伯嫡傳弟子的事,他們早就聽到過一些風聲。當初家裡鬧分家的時候,劉春暉的廠房起火,四處借錢無人敢借,便有人在電話裡點撥過他,說夏芍不可惹,那是東市圈子裡人盡皆知的風水大師!當時,兩家人正在氣頭上,都覺得此事可笑,後來生意大受打擊,兩家人只好求助於夏芍,也顧不上抨擊她這個身份了。

  後來,華夏集團越來越大,夏芍從香港歸來的時候,香港風水界的風波內地並沒有報導,但是上層圈子裡卻有些傳言。這些傳言在這些年裡,漸漸被夏家人得知,雖然心裡一團疑問,比如說夏芍什麼時候學的玄學易理,什麼時候成了玄學泰斗的嫡傳弟子等等,但這時候夏芍在家裡的地位已經跟當家人差不多,他們也不敢問,事情便拖到了今天。

  今天,既然師父已經跟家人都見了面,夏芍也不妨公佈此事了。

  當得知唐宗伯就是十裡村後山宅院裡住了好幾年的神秘老人時,一家子人都瞪大了眼。這才知道,夏芍小時候總往後山跑,是因為拜了師,去山上學玄學易理的。

  徐家人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事,兩家人不由都齊齊看向夏芍,不知道她當初才十歲,怎麼有這麼大的膽子,拜師學藝的事,竟然就自己做了主,有所作為之前,硬是隱瞞了下來,從沒跟家裡提起過。

  一般來說,小孩子心裡不會藏事,是很難將一件事隱瞞這麼久的。除非,那時候夏芍心裡就明白說出來會遭到家裡人的反對,那時候她就在規劃自己的未來了。

  可是,這可能嗎?一個十歲的孩子……

  想不通,最終兩家人都搖了搖頭,覺得一個十五歲就敢獨闖商場的女孩子,似乎也沒什麼是說不通的了。

  這些人裡,其實最震驚的是夏國喜。他當初是最反感山上那位老人的,覺得他占了村裡的地,還跟市里的當官的有些說不清的瓜葛,定然不是什麼好人。沒想到,正是這位老人改變了孫女的一生,讓她有了建立龐大人脈的能力。

  這種以往被顛覆的感覺,讓夏國喜苦笑,看來,他以前的錯誤還不止一件事。

  好在,他現在看開了。那天受了徐康國的點撥,他忽然看開了,以前的事既然已經發生了,還去糾結幹什麼?過好現在就行了。

  但相比起夏國喜來,夏志濤、劉春暉和張啟祥對玄學上的事是真是假更感興趣,雖然他們跟人盡皆知的風水大師是一家人,但卻不敢問她,今天唐宗伯在,瞧著老人雖然威嚴,但是笑呵呵,還算好說話,夏志濤便開了個頭,問了兩句。沒想到,唐宗伯隨意的幾句指點,便讓客廳裡抽氣聲陣陣,等當女人們從廚房裡把菜端上餐桌的時候,夏志濤和劉春暉已經恨不得把唐宗伯奉為老神仙了,熱絡得不得了。

  “姑父,叔叔,我師父指點你們兩位的事,放在平時少說也值個百來萬了。還是先吃飯吧。”最終還是夏芍的這句話將夏志濤兩人驚住,這才知道收斂,不敢逮著好處一問再問了。

  吃飯的時候,眾人坐在一起,夏芍正式向兩家人介紹自己的弟子,把溫燁鬧得有點彆扭臉紅。

  “你這孩子,什麼時候收的弟子,這時候才說?”李娟對女兒的身份已經習慣了,相對于別人震驚夏芍這年紀都收徒了,她反倒笑著打量了溫燁幾眼,歡喜道,“這孩子瞧著就有趣,得有十三歲了吧?”

  “噗!”夏芍沒忍住,溫燁在一旁臉紅已經變成了臉黑。

  “這小子過了年都十五了!”張中先哈哈笑道,溫燁的臉看起來已經像是想過去啃他一口了。

  李娟尷尬,趕緊給溫燁賠了禮,然後張羅著兩家人吃飯。

  吃飯的時候,夏芍不經意間抬頭,正見一隻大白鵝從廚房裡走出來。它遠遠地看見自己,便向自己一步一晃地走過來,經過徐天胤身旁時,特意繞了個大圈避開他,才來到她身邊,在她身後慢悠悠蹲下。

  夏芍噗嗤一聲笑了,望向徐天胤。徐天胤轉頭,默默望了呆頭一眼,鵝便蹲在地上挪了挪,離他又遠了點。

  李娟在一旁瞧著也笑了,“小徐當初買呆頭的時候,是不是得罪它了?它倒是挺喜歡小芍的。這小傢伙,跟貓狗沒什麼區別,倒是挺通人性的。”

  夏芍一笑,她知道呆頭放在家裡沒人照看,家裡人來京城時便把它帶了來,不過她一直忙著,倒是不怎麼注意它。此時見它親近自己,大概是在家裡的時候,她的元氣讓呆頭覺得舒服吧。

  夏家人已經習慣有呆頭在了,倒是徐家人第一次跟一隻大白鵝一起吃飯,都有些表情古怪。最後見這只鵝乖巧,不吵不鬧,也就漸漸無視它,邊吃邊聊了起來。

  話題自然離不開剛訂婚的兩個年輕人。

  趁著過小年,氣氛好,徐彥英竟然八卦了起來,“小芍,天胤這孩子冷面寡言的,當初是怎麼把你追到手的?”

  這一問,一桌子人都抬眼。這事兒,連夏志元和李娟夫妻也不知道。

  夏芍聞言一愣,打趣地看向徐天胤,用眼神問他:要不要把你發短信的事說出來?

  這事要是說出來,能噴一桌子。

  “送花。”徐天胤默默開口,默默低頭,吃飯。

  夏芍頓時笑了出來,徐家人都用“開玩笑”的表情看向徐天胤,尤其是劉嵐。

  天胤表哥還會送女孩子花?他有這麼浪漫?

  “呵呵,送花算什麼,小徐當初求婚的時候不是更浪漫嘛?”夏志濤笑道。徐天胤有一年來夏家,就捧著花來的,他們都見過,所以不驚訝。

  眾人這才想起還有求婚的事。

  徐彥英笑著問:“還有呢?”

  “送花。”徐天胤又開口,然後默默吃飯。

  徐彥英愣住,半晌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瞪大眼,驚訝道:“不會只有送花吧?”

  “嗯。”徐天胤嗯了聲,夏芍都插不上嘴,只顧著在一旁笑了。

  一桌子人嘴角抽搐,就只有這一招?

  夏志元看向女兒,他的女兒就被這小子一招追到手了?夏志濤笑岔了氣,當初他們那個年代,男女之間風氣還沒那麼開放,他追女人都有好幾招可以用。

  看見夏志元的臉色,徐彥英笑道:“天胤,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追女孩子,哪有就送送花的?怎麼也得陪小芍看看電影,吃吃飯。有條件的男孩子帶著女朋友出國旅旅遊都是有的,你這也太沒情調了。是不是,小芍?”

  夏芍聽了趕緊笑著點頭。

  徐天胤轉頭望來,見她點頭,愣了愣。隨即低頭,繼續吃飯了。

  這一頓飯吃完,已是下午兩點多。徐天胤這裡房間足夠休息,劉嵐卻拖著徐天哲回家去睡午覺,徐彥英知道她還不太接受夏芍,也不想強把她留在這裡,免得鬧出不愉快,便囑咐她晚飯的時候按時回來。

  下午,所有人都在房間裡休息。夏芍到了客廳裡,接了個電話。

  電話是龔沐雲打來的,夏芍一看時間,知道是冷以欣該到新加坡了,接起電話便問:“人控制住了?”

  龔沐雲的聲音聽起來卻略有些沉,“我派了一組人去,都是幫會裡的精英,其中有新加坡總堂的一名護法,都死了。”

  死了?!

  夏芍一驚,“怎麼死的?”

  “七竅流血。”

  陰煞入體?

  七竅流血很多術法都能做到,並不一定是陰煞入體,但無論是陰煞還是術法,冷以欣如今都做不到。她只是個普通人,終生不能修煉術法,那人是怎麼死的?

  “有人來接她?”夏芍聲音一沉。

  “機場方面的監控受到了影響,甚至連導航系統都受到了干擾,新加坡機場方面剛剛宣佈,今天停航。我的人通過機場外的網路,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有兩個人來接她,但我的人在機場出現,應該是打草驚蛇了,他們沿路的監控錄影都有所損壞,我的人通過人脈網才查出這兩個人來,口述的特徵,手繪圖像,可辨度未必準確,先傳過去你看看。”龔沐雲在那邊道。

  夏芍點點頭,隨即進了徐天胤的房間,打開了電腦。

  沒一會兒,兩張人臉畫像傳來了電腦上,兩個中年男人,夏芍卻不認識。

  沉默了一陣兒,夏芍問:“你損失了多少兄弟?”

  龔沐雲也沉默了一陣兒,笑道:“沒事,他們是接了我的命令去的,這些都由我來處置,幫裡會撫慰家屬,你不必操心。”

  夏芍卻抿著唇,有些不太好受。要不是她請龔沐雲幫忙,他哪裡會損失這些人?她記得戚宸曾經說過,他討厭參加葬禮,想必龔沐雲也不喜歡參加葬禮。他們天天打打殺殺,生死是常事,但不代表對死去的人毫不痛心。這件事是她莽撞了,冷以欣去新加坡的時候,她就應該想想她為什麼會去那裡,當時只是心急,不想讓她跑了,所以便馬上打電話給了龔沐雲,沒想到害他損失了人。

  “你放心,誰動的手,我一定把人揪出來,交給你處置!”夏芍下了保證,便掛了電話。

  徐天胤坐在電腦前,已經敲打著鍵盤,不知在用什麼系統掃描畫像人臉,進行資料庫裡的比對。

  這世上先進龐大的資料庫,徐天胤操作的時間卻沒有超出三分鐘,電腦螢幕上便顯示出一排相似的人來,徐天胤在這些人裡一排排的看,然後指著目光停在其中一人身上,道:“王系的人。”

  王系?

  夏芍一愣,隨即聽明白了,“王懷一脈的人?”

  她這才想起來,當初餘九志死後,他的女弟子曾回來尋仇,已經被玄門擊斃,但當初清理門戶的時候,王懷一脈確實有兩名弟子遠在海外,沒有回來,因此躲過一劫。這麼多年了,這些人一直沒出現,夏芍還以為他們是有自知之明,見玄門勢大,不敢與之為敵,便安居國外,過自己的日子去了。

  沒想到,他們是沉寂了幾年,如今跟冷以欣聯繫上了?

  想想確實有可能!冷以欣是冷氏一脈,跟這些人當年必定是見過並且相熟的,她確實有可能找得到他們!而這些人,如今在新加坡?

  夏芍立刻出門,敲開了師父的房門,請唐宗伯、張中先和溫燁一起到了屋裡,三人一瞧那畫像,唐宗伯是不認識上頭的兩人的,張中先卻一眼認了出來,“確實挺像!真像是王懷的二弟子辛明宇和三弟子崔皓!”

  唐宗伯臉色一寒,“混帳!他們殺了安親會的人?”

  夏芍點頭,“多少人我不知道,龔沐雲沒說,不過我答應他,人找到後交給他處置。”

  “過了年,我帶人去趟新加坡,非把這幾個兔崽子逮回來不可!”張中先道。

  “你以為他們會在新加坡乖乖呆著等你逮?你以為,他們湊在一起,是安穩過日子的?他們是想商量著怎麼對付玄門,不會在新加坡久留的。一定會來!”唐宗伯道。

  “那就等他們來?”張中先瞪著眼。

  “張老,你沒明白師父的意思。師父的意思是,已經打草驚蛇了,他們不會在新加坡久留。而且,他們的目標是我們,就算沒打草驚蛇,他們也會沖著我們來。”夏芍解釋,眸中一片冷意,“師兄,如果他們用本名登記出行,你的網路一定能查得到是麼?”

  “能。”徐天胤點頭間,便打了個電話,在電腦上將辛明宇、崔皓和冷以欣三人的資料傳了過去,要那邊幫忙留意出行資訊。

  但這電話剛掛,他接著又打了個出去,“喂?我是孤狼,留意新加坡黑市,易容(禁詞)面具和黑身份的交易。”

  很簡單的話,也不知他給誰打的,打完便掛了電話,然後轉頭道:“等消息就好。”

  夏芍眸一亮,她剛想說萬一他們用假身份,就很難查了。沒想到,徐天胤會讓人留意黑市。他在國外執行任務期間,認識的各類人不少,有這些人的幫忙,只要他們三人有動向,一定能得知!

  ……

  雖然追捕冷以欣的事並不順利,但對夏芍來說,令她最開心的還是徐天胤肯從八字命格的事裡走出來,跟她一起努力。

  從她拜師到現在,清理門戶、清理仇敵,這麼多的風雨都走過來了,不信這次過不去!

  但這回夏芍沒因冷以欣是普通人而再輕敵,她立刻對徐天胤道:“師兄,查查看,冷老爺子有沒有從茅山離開。”

  “沒有。”徐天胤很快道。

  夏芍打了電話給公司的人,“幫我訂兩張票,明天去茅山的。”

  “去茅山?”張中先一愣。

  “去請冷老爺子。”夏芍哼笑一聲,冷以欣這回是鐵了心要跟玄門作對,連她爺爺都撂在了茅山。或許是因為她知道,她爺爺不可能幫她對付玄門,反而會勸她不要這麼做,關鍵時候說不定會成為她的絆腳石,所以便沒有帶她爺爺一起離開。那玄門就要把冷老爺子請回來談談交情了,這位老爺子未必敢與玄門為敵,但若將來要對付他的孫女,他也未必能見死不救。所以,這時候先將冷老爺子控制住,免得將來多個敵人,多個變數。

  唐宗伯一聽夏芍要請冷老爺子,便知她的打算了,頓時歎了口氣,道:“不用你們去了,我和你張師叔上門一趟就好了。”

  “師父?”

  “你家裡人還在京城,怎麼走得開?就快過年了,別到處跑了,就算你找個理由搪塞過去,把家裡人丟在京城也不好。師父這把老骨頭還走得動,我們去吧,過年前就回來。”唐宗伯道。

  老人說得也有道理,父母在這裡,夏芍總不好撇下他們。雖然徐家在京城,但終歸不如自己照顧著貼心。但唐宗伯腿腳不便,夏芍不太放心,最終便決定讓溫燁也跟著走一趟,這才將此事定下。

  這天晚上,小年夜,兩家人熱熱鬧鬧地吃了飯,第二天一大早,唐宗伯三人便去了機場,去了茅山。

  徐天胤和夏芍便在京城等著,徐天胤每晚都會接到新加坡方面的兩個電話,嚴密監視著冷以欣三人的動向。

  如此過了三天,三天裡,夏家人在徐天胤的別墅裡準備過年的事,天天忙得腳不沾地,人人臉上帶著喜氣洋洋的笑。而新加坡方面卻尚未有動向。但三天后,唐宗伯三人如期回來了。

  冷老爺子也被順利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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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浪漫旅行

  夏芍在酒店房間裡見到冷老爺子的時候,一眼險些沒認出來。當年香港漁村之行,見到這位老爺子的時候,老人一身白『色』運動裝,戴著眼鏡,面『色』紅潤,頗有書卷氣。但今天一見,臉『色』蒼白,身體也略顯削瘦,眼裡全是血絲,活脫脫老了十歲。

  “老爺子,當年我師父念在同門情義上,保了冷家最後的血脈。不然,以你孫女殺害同門的罪名,她已活不到如今了。沒想到,當年的顧念舊情,變成了如今的恩將仇報。她如今身在新加坡,與王氏一脈的餘孽殺了安親會的人,意圖報復門派。我們將您老請來,您老沒有意見吧?”夏芍慢悠悠地走到沙發裡坐下,捧了一杯茶。

  冷老爺子只是抬了抬頭,看了夏芍一眼,並沒有太大反應,顯然已經知道冷以欣所做的事了。

  他想說,她自幼失去父母,對她的心『性』影響很大,是他沒教育好。

  他想說,對天胤的感情,她憋在心裡很多年,只是因愛生恨。

  他想說,他可以勸勸她,讓她『迷』途知返。

  他有太多想說的,卻最終只是力地低下了頭。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從小年那天早晨孫女掛了他的電話,他就再沒打通過。他知道,她一定是去做一些事情去了,怕他阻止她,才斷了跟他的聯繫的。這孩子『性』情偏執,認定了的事誰也阻止不了,她那樣的身體,竟然連黑巫術都碰了,她怎麼會輕易放棄?

  只是他沒想到,掌門師兄和張師弟竟然到茅山找到了他,他沒想過反抗,便跟著他們回來了。即便反抗,他知道他也不是他們兩人的對手,配合一些,將來說不定還能為欣兒爭取一絲活命的機會。

  “那在事情了結之前,就煩請您老跟著我師父,在門派裡休養了。”夏芍淡淡地垂眸,放下了茶杯。她沒看錯的話,冷老爺子身上的元氣極薄,像是被封禁了。

  能做到此事的只有師父,玄門掌門祖師的秘法。

  “師父。”夏芍站起身來,和唐宗伯來到了外頭,“冷老爺子年後跟您回到香港,您老注意一下冷氏一脈弟子的情緒。”

  唐宗伯一聽便明白了夏芍的意思,她是不想這個時候,內部出什麼『亂』子,“放心吧,這些事師父會處理。你就『操』心你師兄和公司的事就行了,其餘的交給我們。”

  夏芍點點頭,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

  三天后,過年。

  今年過年不同以往,夏家人都在京城。不僅有徐家、夏家的人,還有唐宗伯、張中先和溫燁三人,最後還多了位冷老爺子。夏芍對家裡人介紹冷老爺子,只說是門派的師叔,兩家人對老人倒挺熱情,雖然冷老爺子看起來一直精神不振,但對此倒挺感動。他因此更期望跟孫女聯繫上,但她連過年都沒有消息。

  冷以欣三人在新加坡,顯然是打算年後再行動了。論他們走明道還是暗道,徐天胤都安排了消息網路,每天晚上他都會接兩通電話,一直到今天,風平浪靜。

  過年這天比小年還熱鬧,徐康國了國家的一些活動,對外宣稱休養身體,卻陪著兒女好好地過了個年。外界對於老人偏偏今年過年期間不出席重大活動自然是清楚原因的,這不是徐天胤剛剛訂婚嘛!不過,這是訂婚,又不是結婚,莫非今年夏芍還能在徐家過年不成?

  外界的猜測影響不了兩家人過年的氣氛,對夏芍來說,這個新年來之不易。轉頭看向徐天胤,黑『色』的薄『毛』衣,脖子上圍著條暗紅『色』的圍巾,那是夏芍為了喜慶,特意為他織的。這喜慶的顏『色』緩和了男人眉宇間的孤冷,添了幾分暖意,兩人一從房間裡出來,便看得客廳裡的人眼前一亮。

  “要不知道的,還真以為這小倆口結婚了呢,呵呵。”徐彥紹笑道。

  聽到結婚兩字,夏芍還以為會觸動徐天胤的心緒,抬頭間見男人正低頭望她,眸中只有令人心疼的柔和。夏芍笑了笑,心裡松了口氣,兩人牽著手來到沙發裡坐下,陪著長輩們聊天。

  這晚的年夜飯氣氛很濃,夏芍人生裡重要的人幾乎都聚齊了,『奶』『奶』、父母、師父、師兄……不想即將到來的事,倒也挺完美的。

  但新年鐘聲響起的時候,夏芍還是忍不住看向徐天胤,想起他今年的大劫,他三十一歲了……

  徐天胤低頭看來的時候,夏芍卻又換了笑眯眯的眼神,手一攤,似往年,“未婚夫,過年好,要紅包!”

  這話讓兩家人一愣,唐宗伯最先笑著搖搖頭,“都多大了,小時候的習慣還是不改。”

  “你這孩子,平時都覺得你早熟,這時候反倒像小孩子了。”李娟笑瞪女兒一眼。

  一眾人笑呵呵的目光裡,只有徐天胤牽著夏芍的手,往屋裡走。

  “幹嘛?”夏芍在後頭問。

  “紅包。”他道。

  “我要大一點的,你升級了。”一進房門,夏芍便笑眯眯道。

  徐天胤回身,唇邊淺淺笑意,手中一封紅包遞出,“給。”

  夏芍一愣,目光落在男人手中的紅包上還真是紅包!

  往年,她說要紅包,其實也就是要禮物。他知道她不缺錢,給的也大多是些小禮物。他其實不會送女人禮物,這些年來,她過生日、過年,他幾乎把女人能戴的首飾都送遍了,每回只是大小不一的盒子,裡面的禮物猜也能猜得出來。儘管如此沒有新意,但每年她都會跟他要,只是沒想到,今年會真的收到紅包。

  夏芍怔愣著接過,入手卻發現紅包很薄,幾乎沒有分量。她在內心祈禱,打開之後千萬別是支票一類的東西。

  但打開以後,她還是愣了不是支票,是機票。

  兩張大年初三飛往澳洲的機票。

  夏芍怔愣著抬頭,看見男人漆黑的眸在房間的燈光裡柔暖,對她道:“帶你去旅行。”

  “……”簡單的五個字,不知道為什麼,竟讓她感動得眼圈紅了。隨後,她得到了一個擁抱,和男人笨拙的撫慰。

  “不喜歡?”他問得小心翼翼。

  夏芍輕笑出聲,反手抱住徐天胤,“驚喜!”

  這兩張機票真的給了夏芍驚喜,這是兩人相識五年來,徐天胤少有的浪漫舉動。夏芍也不問他怎麼想帶她出國旅行,如果讓她猜,她便猜大概跟小年那天徐彥英說的話脫不了干係。所以她就不問了,大年初三還在寒假,兩人確實都有時間,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當出去散散心也好。

  但兩人要去澳洲旅行的事,卻讓兩家人都有些意外。

  夏志元和李娟原定計劃便是大年初三回東市,女兒訂婚,他們這段時間都在京城,那邊的同事朋友總要回去請請。原本,夫妻兩人是打算讓徐天胤和夏芍都跟著回東市的,畢竟辦酒席,他們才是主角。而且,那些人萬一又送些名貴的賀禮來,夏芍在,也好脫些。

  夏芍聽了這事,一笑,“好辦!回去後,您二老也不必大請,請請相熟的,訂婚的宴席就不必那麼鋪張了。他們若是送禮來,您就說奉了老爺子的意思,一概從簡,禮單事後要交給老爺子瞧瞧。不管他們信不信,只要有顧忌,就指定不敢送貴重的禮了。”

  夏志元聽得眼有點發直,瞄了眼旁邊坐著的徐康國。徐康國果然瞪了夏芍一眼,“這丫頭,才剛訂婚,就學會打我的旗號了!”

  “打您的旗號若是辦好事,您這旗號不如多借來用用。”夏芍笑道。

  徐康國哼了哼,轉頭對夏志元道:“這事就這麼辦吧,就說是我的意思。”

  有了老爺子這話,跟得了聖旨差不多,夏志元趕緊應了。

  如此一來,夏芍和徐天胤也就不用跟著回東市了。大年初三,夏家人一同坐上了飛往東市的航班,唐宗伯和張中先也帶著冷老爺子回香港,溫燁隨行。夏芍則暫別了諸事煩擾,收拾了小行李箱,跟徐天胤一起踏上了二人世界的旅行路。

  ……

  京城寒冬的季節,對澳洲來說,剛好是夏季。

  一年中最溫暖的季節,維多利亞式建築的街道,坐在車裡欣賞過往的異國風景和行人的,卻是兩名東方年輕人。兩人說著一口流利的英語,從機場出來便叫了這輛計程車,渾身散發著孤冷氣息的男人簡潔地報出一個地名,便和女子上了車。

  司機聽到這地名,不由愣了愣。那裡可是海邊別墅區,都是些富豪度假的房子。

  車子越開越偏僻,漸漸的,只看得見公路、大海和遠處一排漂亮的別墅區。夏芍看見那排別墅區的時候,眼神亮了亮,這地方顯然屬於私人地段,遊人少,植被綠化得很美,安靜。

  確實是度假的好地方。

  身旁,徐天胤凝望著女子翹起的唇角,目光柔和。

  車子在別墅區外頭停下,徐天胤和夏芍下了車,兩人在海邊建起的木質小徑上吹著海風一路步行,最終在一幢維多利亞式的海濱別墅前停了下來。

  一座漂亮的獨幢別墅,清幽的木徑,兩旁平坦的草坪,海風吹來,一派宜人的自然風情。

  夏芍打量別墅的時候,徐天胤已經進了門,將行李箱放去了房間。等夏芍進來的時候,發現房間裡很乾淨,明顯是常有人打掃,佈置上也是自然風情,大片的落地,白紗簾,遠處海景一覽餘。

  夏芍見徐天胤熟門熟路地從櫥櫃裡拿了茶葉,開始燒水,便挑了挑眉,“師兄以前在這裡住過?”

  “嗯,以前任務,住了一段時間。”徐天胤邊答邊燒水。

  夏芍點頭,原以為來了他會訂酒店,沒想到他在這裡還有房子,平時他很少說任務的事,她都不知道。

  眼下正是下午兩點,兩人坐了一晚的飛機,都有些累了。待水燒開,夏芍喝了杯茶水後,便洗了澡,換了衣服,上床休息了一會兒。兩人在異國情調的房間裡相擁而眠,這一睡卻並沒睡太久。夏芍醒來的時候,正趕上海上日落的美景。

  別墅落地前,金紅的陽光照進陽臺,夏芍穿著絲質睡衣赤著腳站在木質的陽臺上,微微閉眼,感受著溫暖的海風。海風拂起她柔軟的髮絲,肌膚被夕陽渡一層粉紅,瑩潤透明,遠遠望去,像是要消失了一般。

  身後忽然伸來一雙大手,男人的手臂緊緊地將她圈在懷裡,直到感受到她真實的體溫和氣息,他才漸漸平靜下來。

  夏芍笑著回過身來,去戳徐天胤的胸膛,“我都不知道師兄在這裡還有幢海濱別墅,說,哪裡還有?”

  “很多,以後帶你去。”徐天胤抱著夏芍,吻吻她的額頭,“這裡還有座私人酒莊,在小鎮上,過幾天帶你去。”

  私人酒莊?

  夏芍挑眉,對徐天胤以前在國外期間的經歷和一些產業很感興趣,但卻不急著問,只是繼續戳他,“那現在呢?”

  現在晚餐時間了,她餓了,別墅裡沒有新鮮蔬菜,沒辦法下廚。

  “出門。”徐天胤把夏芍抱進房門,關了陽臺的落地玻璃門,拉上簾,然後換衣服。

  他不常穿西裝,今晚卻換了正裝穿上,夏芍一瞧,便笑眯眯地拿出件禮服穿上,銀白的長裙,簡潔風情,她穿在身上便立時多了東方神秘的古韻。不需施粉黛,她只將髮絲微微一綰,便令他瞧了許久。

  笑著挽上徐天胤的胳膊,夏芍問:“去哪裡?”

  “餐廳。”毫意外的回答。

  兩人出了別墅,徐天胤從車庫裡開出輛黑『色』的賓利越野,兩人在沙灘上飛馳,一路瞧著夕陽海景,夏芍記憶中從來沒這麼愜意過。

  車開去了市中心,在一家高級澳式餐廳門口停了下來。徐天胤顯然早就預約好了,侍者恭敬地為兩人引路,來到訂好的坐席旁。一路上,引起不少人驚豔的目光。國際都市,向來不乏各國人,但氣質這麼出眾的東方情侶似乎從未見過。

  兩人在驚豔的目光中入座,小燭光,葡萄酒,『奶』酪芝士、牛排、魚鮮、果鮮,都是當地最地道的特『色』菜肴,記憶裡,兩人很少如此穿戴來高級餐廳共進晚餐,徐天胤喜歡在家裡吃飯,他愛她炒的菜,在家裡他向來胃口要比在外頭好。他在國外太多年,一直孤身一人,對他來說,家庭的溫暖遠遠比高級餐廳要誘人。

  夏芍知道他的心思,她也是喜愛安靜的人,兩人趣味相投,相識幾年還真的是能在家裡動手做飯,就絕不去外面。

  但今晚,她覺得這樣在外面很好。很少浪漫,偶爾浪漫一次,看著他在燭光裡的眉宇,她便覺得內心前所未有的安寧。而她恬靜含笑的眉眼也讓他眸光柔和,“喜歡?”

  “喜歡這裡,還是喜歡師兄?”夏芍故意裝聽不懂,笑眯眯逗徐天胤。

  徐天胤不答,低頭吃東西,唇角卻揚起漂亮的弧度。他在笑,而且笑了很久。

  兩人這餐飯吃得慢悠悠,吃飽之後,夏芍以為徐天胤會帶她去看電影。因為那晚徐彥英是說過,要帶女孩子看電影、吃飯和出國旅行的,現在他做了兩樣,還差一樣。

  但徐天胤卻沒帶她去,他體貼她坐飛機累了,便帶著她在異國夜晚的街道上漫步了一會兒,然後開車回了海邊別墅。

  夜裡的海是暗沉的,遠遠的,便能聞見海風的濕氣和海浪拍岸的沙沙聲。這片別墅區雖然別墅很多,但相互間都保有距離,中間有植被綠化阻隔,私密『性』很好。

  房間客廳裡,只有電視的燈光亮著,忽明忽暗的燈光照著沙發上相擁的人。

  茶几上兩杯喝過的紅酒,沙發上,女子穿著淺粉的絲質睡衣,趴在男人身上。男人的大手覆在女子美背大片的春光上,望著她。

  她笑『吟』『吟』的,呼吸間帶些酒氣,抬頭輕啄他的下巴。

  徐天胤目光幽深,微微閉眼。夏芍趴在他身上笑,吻從他線條淩厲的下巴流連到他脖頸,在他突起的喉結上輕輕一觸。濕熱的觸感,讓男人的喉結輕輕一顫,眉頭深鎖,卻舒服地仰起頭。

  她笑著繼續往下,沿路在他堅實的胸膛和野『性』的腰線上留下水潤,最後竟來到他的小腹上。

  那裡是他的敏感,她輕輕一觸,他小腹的肌肉便倏地僵硬。她偏偏輕輕一咬!

  “嗯!”男人悶哼一聲,似野獸低吼。

  這時,卻聽見女子一聲輕笑,輕巧地從他身上下了地,眸中含著限趣味,回頭瞧他,“我累了,去洗澡了。”

  說罷,她當真轉身就走。

  後頭伸來一隻大手,撈在她腰腹上,一把便將點了火又想逃的淘氣某人給逮了回來。

  沙發上傳來女子的驚呼和笑聲,漸漸轉為低低喘息。

  夜正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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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私人酒莊

  夏芍不記得這晚是怎麼在沙發上大戰完的,她只記得客廳裡忽明忽暗的光線、浴室裡嘩啦啦的水聲、溫熱的水溫和男人溫暖厚實的懷抱。

  徐天胤抱著夏芍從浴室裡出來,她穿著睡袍軟綿綿地躺在他懷裡,一副累到想睡的模樣。男人目光柔和,仍將她抱回了沙發裡,讓她枕在自己的腿上,拿過毛巾,幫她擦拭頭髮。

  他手法溫柔,像對待此生摯愛的珍寶,耐心地將她的頭髮擦到半幹,然後才拿過吹風機,遠遠地吹。

  客廳裡沒有開燈,電視螢幕忽明忽暗的光線照著沙發裡,女子被吹風機吹起的髮絲和男人低頭專注的神情,都是這一刻最暖人心脾的曲調。

  直到吹風機關上,男人攏了攏女子的發,掌心裡便落下幾根柔軟的髮絲。他望著那髮絲,片刻,放在了沙發上,然後將她抱起,回了臥室。

  將夏芍抱去床上,為她蓋好被子,徐天胤卻沒躺下,而是轉身出了房間。

  他回到客廳,將沙發上的髮絲拿起來,又將毛巾上為她擦頭髮時沾著的髮絲也拈下來,低著頭一根一根整理。他整理的動作很慢,像對待她一樣。她頭髮掉得很少,他只整理出幾根,整理好後繞在指尖凝望了許久,低頭,輕輕落下一吻。然後他起身,拿來一塊手帕將她的髮絲包住,放到口袋裡收好。

  這時,身上的手機傳來微聲的震動,徐天胤起身走到屋外,接了電話,回到屋裡打開電腦整理了情報,這才回到了臥室。臥室裡,夏芍熟睡著,徐天胤坐去床邊,在月色裡靜靜凝望著她的睡顏,直到天濛濛亮,他才上床躺下,抱著她慢慢睡著。

  夏芍一覺睡到中午,起來時聽見外頭有車子的聲音,便起身走到門口。徐天胤剛剛停好車,從車上提著大袋小袋的食材下來,抬頭間她站在門口,唇邊一抹淺淺的笑。

  夏芍出門,笑著接過袋子,打趣:“所以,其實我們只是換了個地方住,日子還跟以前一樣,對吧?”

  她指的是出來旅行,還要買當地的蔬果,自己烹飪的事。

  “不一樣。”徐天胤進了門,在她額頭上親了親,目光柔和,“中午去遊艇。”

  嗯?遊艇?

  遊艇中午的時候有人送來了別墅,夏芍一瞧,竟是霍威集團澳洲總部的員工。

  “夏小姐,這張遊艇的單子,請您簽收一下。”將遊艇送來的經理笑容恭敬,遞給夏芍一張單子。夏芍接過來一瞧,正是她訂婚那晚,亞當送的賀禮上那張單子。

  夏芍這才想起來,當時她覺得自己用不著遊艇,便事後將單子交給徐天胤收了起來,沒想到,這男人拿來這裡用了?

  夏芍笑著簽了單子,霍威集團的經理便詢問需不需要侍者。他們為遊艇主人提供全方位的服務,船長、廚師、侍者,都有。並且,霍威集團還有遊艇俱樂部,為顧客提供遊艇託管服務。至於服務費用,亞當已經吩咐過來,全免。

  徐天胤會開遊艇,夏芍也想要二人世界,便了侍者服務,謝過了那名經理。

  這艘私人遊艇分上下兩層,裡面客廳、主臥、客臥、廚房、吧台、洗手間等配置,一應俱全。出來旅行前,夏芍就知會來海邊,因此準備了泳衣網遊之巔峰召喚。她在臥房裡換上,慢悠悠走去甲板。

  海風濕暖,海浪翻白,頭頂藍天腳踏甲板的感覺實在愜意。回過身,正見徐天胤在駕駛艙裡,架著遊艇,目光柔和地望來。

  他仍穿著黑色襯衣,只是少見地敞著衣襟,胸腹間蓄著野性的力量,那深邃的眸凝望著人,更是有種致命的氣息。夏芍不知怎麼就想起昨天晚上,她臉頰頓時飛來薄紅,然後呼地轉身,奔去甲板最前頭,吹海風清醒去。

  卻不知,她這一轉身,身體在陽光裡劃過曼妙的弧,蜜色的泳衣襯得肌膚嬰兒般柔白,腰間系著的薄紗在拂過的海風裡輕輕揚起,隱約可見那薄紗下圓翹的風景。

  今天天氣很好,正值中午,海風輕柔,海面平靜,徐天胤將遊艇停在海面上,兩人一起到廚房裡做了美味午餐,來到甲板上,品著白葡萄酒,享受午餐。

  與昨晚不同,海面上已看不見岸邊的別墅區,湛藍的天,湛藍的海,除了海風和頭頂偶爾飛過的海鷗,世界安靜得好像只剩下兩個人。絲毫不覺得孤寂,只覺得愜意,哪怕午餐後兩人就在甲板的躺椅上相擁,也不必擔心有人來打擾。

  兩人甚至在甲板上相擁著睡了個午覺,醒來的時候,夏芍發現頭頂多了把遮陽傘,徐天胤正立在甲板一側,手裡拿著魚竿。

  夏芍眼神一亮,霎時清醒,她笑著走過去,男人便把放好了魚餌的釣竿遞給她。夏芍笑眯眯接過,要拋竿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釣過魚,更別提海釣了。而她的手勢也立刻讓男人看了出來。

  “這樣。”徐天胤走過來,握住夏芍握杆的右手,讓她的手指將主線按住,然後檢查繞線輪,甩出去的時候讓她的手指放開,線便遠遠地拋去了遠方海面。

  夏芍笑著回頭,“師兄以前常釣魚?”

  “休假的時候。”他答。任務的時候沒有魚竿,到了海島上,都是就地取材,很多時候要潛水到海下親自捕魚。

  “師兄喜歡釣魚?”她不知道他還有這愛好。

  “聊的時候。”他簡短的回答,卻讓她心頭一疼。

  以前,他總是孤身一人。哪怕休假也是獨自住在遠離人群的地方,沒人陪他說話,自己照顧自己,聊的時候便來海邊釣魚,一坐便是一天,從日出到日落,一成不變的孤寂。收穫越多便越孤寂,那些魚兒可以在桶中有個陪伴,他卻始終一個人……

  夏芍心口發疼,眉眼間卻含著笑意,“以後我陪你。”

  “嗯。”男人回望她,眉宇間盡是柔和。

  “我們來比賽?”難得出來旅行,夏芍不願氣氛太過傷感,她目光往地上的另一隻釣竿上一落,眼神挑釁。

  她挑釁的模樣讓男人輕笑,也不答她,只默默拿起地上的釣竿,整理好,拋了出去。

  說是比賽,對夏芍來說,倒不如說是新奇的體驗。徐天胤會耐心地教她怎麼拋竿、怎麼判斷魚兒上沒上鉤、怎麼收竿等等,世上諸事,知易行難,海釣便是一樣。聽著容易,實則要大量的實踐才能總結出一套經驗,譬如判斷釣位、哪個水層是些什麼品種的魚等等。釣上來的魚,徐天胤基本都認識,夏芍不知道,他還有百科全書的功能。但隨即她便發現,他辨別這些,只是在辨別能不能食用,想來以前執行任務的時候,在孤島或者野外,只有這樣才能保證生存。

  但那是以前,現在,有她陪他。

  夏芍當了一下午的好學生,好學的結果便是滿載而歸,收穫多得未來幾天都吃不完。兩人最終只留下了今晚的晚餐,其它的都放歸大海。

  傍晚,夏芍鑽回船艙房間裡洗澡,並披了件外套,等她出來的時候,看見徐天胤在駕駛室裡掌舵的背影和外金紅的夕陽,以及遠處在望的海濱別墅,不由愣了許久逆世逢緣。

  如果有一天累了,可以一直過著這樣的生活,想必很幸福。

  ……

  徐天胤在澳洲的這處海濱別墅區是高級私人區,世界各國的富豪常來這裡度假,這裡的海灘便設有小型海港,徐天胤將遊艇在海港停妥,兩人回別墅搬了一堆柴火出來。雖然是夏天,但別墅的儲物間裡堆滿了柴火。徐天胤以前在這裡住的時候,儲備過許多物資,如今用來很方便。

  兩人將柴火搬去金黃的沙灘,今晚的晚餐是烤魚。

  這些事對徐天胤來說再熟悉不過,對夏芍來說卻很新奇,看著她在夕陽裡發亮的眉眼,他不經意間抬頭,總會望上許久。

  夕陽落下海平面的時候,海灘上生起了一堆篝火,地上鋪上了一塊長方的藍布,兩人坐在上面,一起烤著今天下午的收穫。烈酒、烤魚、果味、幹乳酪,篝火、海風、女子的笑容,這一切都讓他看得失神。忍不住再看一眼身後不遠的獨幢別墅,他恍惚以為自己以前住的不是這裡。

  “喜歡?”他問,還和昨晚一樣的問題。

  “喜歡師兄。”她笑答,拈了顆水果,笑等欣賞他的窘態。

  但她等來的卻是男人忽來的擁抱和狂肆的吻。

  這吻來得好沒預兆,帶著烈酒的氣息,她心跳都漏了一拍,反應過來時,兩人已倒在沙灘上。篝火溫暖的光裡,她衣衫敞開,蜜色的泳衣襯得肌膚在火光裡透著薄粉,他撫上去,撫上她每一寸令他留戀的曲線,感覺她在他掌下輕顫,他努力地克制自己,卻又在下一刻忍不住更用力地吻她。

  她身上還存留著沐浴過後的香味,這疑是夜晚最美的催化劑,他忍不住來到她腰間的薄紗下,這想在這裡要她的動作卻驚醒了她。

  “師兄,別……別在這裡……”她按住他的手,臉頰更紅,她還沒到能接受露天野戰的程度。

  話音剛落,他便將她從沙灘上抱起,沒帶她回別墅,而是抱她去了遊艇裡。他在甲板上吻她,吻到艙室、吧台,吧台裡燈光酒紅,男人光裸著野性的上身,看起來像暗夜的王者,散發著致命危險的氣息。兩人在吧台裡歡愛,之後他抱她去浴室裡洗澡。

  夜晚的海潮比白天時要激烈得多,遊艇晃著,浴室裡水汽氤氳,海潮沙沙的聲響就在腳下,那是種很奇妙的感覺,又好像是夜晚另一類的催情劑,他在浴室裡要她,她卻覺得在遊艇裡歡愛比在沙灘上難度還高,兩次過後,她已經軟趴趴得倚在他懷裡,任由他幫她洗澡、洗頭髮、擦身子、穿浴袍……

  他做這些事情總是特別輕柔,對疲憊的她來說就像催眠曲,索性任由他侍候,等他抱著她從浴室裡出來,她已經昏昏欲睡了。

  徐天胤將夏芍抱到客廳,一切如同昨晚,讓她在他腿上躺著先睡,他專心為她擦頭髮、吹頭髮,等做好這些,才將她抱回臥室裡睡下。他仍舊沒有陪著她立刻睡,而是出了臥房來到客廳,在沙發和毛巾上找到她的髮絲,一根一根整理起來,與昨晚的合在一處,包好貼身放好。

  然後接電話、整理情報,回到臥房坐在床邊,凝望著她的睡顏直到天濛濛亮,才躺下抱著她睡去。

  不算剛到海濱別墅那天,夏芍和徐天胤總共在這裡住了三天。兩人出海遊玩,或去市中心逛街,每天都有新節目,每晚都折騰到深夜。總算,在第四天中午夏芍醒來的時候,看見徐天胤在收拾行李。

  “師兄?”

  徐天胤從行李中抬起頭來,微笑,“帶你去酒莊末世之限兌換。”

  ……

  徐天胤帶夏芍前往的酒莊是一處私人酒莊,在離此有些路程的一座小鎮上。中午兩人在市區吃過飯才開車前往,等到了小鎮上,天都已經黑了。

  酒莊在小鎮的鎮郊,車子越開越偏僻,路上景色卻美極,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農田,一座中世紀時期古堡似的建築,出現在山腳下。偌大的莊園,漸漸出現在金黃的燈光裡,侍者在莊園門口恭迎,徐天胤的車剛在古堡裡停穩,裡面就迎出來一名穿著燕尾服的年輕男人。

  男人看見徐天胤從車裡下來的一瞬,很誇張地張開雙臂,要擁抱他,“噢!kng!居然真的是你,上帝!有生之年我居然還能見到你!”

  夏芍第一次看見徐天胤的冷氣沒有效果,他居然沒有只是瞪一瞪男人就將他嚇退,而是帶著她往旁邊一避,唇抿得像刀子,周圍的溫度足足下降了好幾度,“米伽,我只是五年沒來。”

  “噢!原來你記得你幾年沒來,這說明你一直在想我們!”米伽撲了個空,一點也不介意,回頭笑得燦爛。

  徐天胤牽著夏芍的手便往裡走,“別理他,他不正常。”

  夏芍噗嗤一笑,她還是頭一次見到師兄吐槽,不過,說來也有趣,徐天胤這麼冷漠寡言的性子,朋友卻都是些性子歡脫的。只不過……

  夏芍微微垂眸,如果她沒看錯的話,剛才米伽從酒莊裡迎出來,左腿有點跛。而且此人瞧著面善樂天,其實眼露精光,身上隱有煞氣,恐背著不少人命,一看身份過往就不簡單。

  而這時,米伽看見夏芍,興奮得兩眼放光,從後頭追上來,熱情道:“哦!夏小姐!沒想到能見到您本人。kng,你太不厚道了,帶著你的未婚妻來這裡,居然都不向她介紹你的老朋友?還有,你們訂婚,居然都沒有邀請我們。老闆,你拋棄了你的員工五年,今晚來了,還這麼冷淡,你可真讓人傷心。”

  徐天胤步伐不停,頭都不回,夏芍卻挑了挑眉。

  嗯?師兄是這座酒莊的主人?

  “她餓了,準備晚餐。”徐天胤撂下一句話,便帶著夏芍到了古堡的樓上。

  這完全是座中世紀時期的古堡,走廊上都是文藝復興時期的畫作,地上金紅的地毯,西方貴族奢華的韻味。盡頭的一間臥房裡,佈置也是歐式風情,暗紅色的大床,古雅的壁櫥和桌椅,與海濱別墅全然是不同的風格。

  將行李重新收拾出來,夏芍換上了禮服,坐在梳粧檯前稍作打扮的時候才問:“師兄,米伽是什麼人?”

  “伊迪手下的人。”徐天胤換好西裝道。

  夏芍挑眉,“雇傭兵?”

  “嗯,以前是。現在打理酒莊,偶爾負責情報工作。”

  “那酒莊的那些侍者,來歷也不一般吧?”夏芍心中瞭解了些,笑道。剛才車子開進來的時候,她不經意間往外看了一眼,那些侍者看著挺職業,但其實都是練家子,沒有一個是善茬。只是當時車子很快開過,米伽迎了出來,她對那些侍者便沒有多加注意了。

  “以前都是特種兵或者雇傭兵,後來退役、傷病或者厭倦了那些生活,才來到這裡的。”徐天胤來到夏芍身後,擁住她,也只有在她面前,他的話才多,“以前任務,有次受傷,伊迪救過我。十年前我買下這裡,用來安置他的兄弟,平時都是他們在打理酒莊,我沒參與過,偶爾才來。”

  原來如此……

  “他們的家人大多在這裡,重新換一個身份,過普通人的生活。這座小鎮上,五成是他們的人,平時互相照應。很多人在附近農場工作,或者負責酒莊的生意。”

  夏芍聞言,許久才點頭。這些人,打打殺殺的日子過慣了,哪怕退出那個圈子,也少不了有人尋仇,人都在這裡,是可以有個照應。只是沒想到,這樣一處私人酒莊,還有著這麼多的過往和緣由。

  兩人在屋裡坐著聊以前,直到侍者上來敲門,徐天胤才帶著夏芍出了房門,來到樓下餐廳。

  餐桌上點著燭臺,水晶燈懸在上方,光芒照人。桌上是豐盛的晚餐,米伽和八名侍者站在餐桌旁,儼然管家似的立在前頭,見到夏芍穿著禮服挽著徐天胤的胳膊從樓上下來,頓時眼神亮了亮,笑著帶著一眾侍者行了個紳士禮,“歡迎兩位尊貴的主人。”

  徐天胤孤冷的性情,他是不會理米伽的,為防冷場,夏芍只好笑道:“謝謝米伽先生的款待。我都聽胤說了,酒莊這些年一直是你們在悉心照料,所以,今晚你們是主人,我們才是客人。”

  “那不行,酒莊是kng買下來的,不管誰在打理,他都是老闆。”米伽笑道,聳肩,翻著白眼補了一句,“雖然我沒見過他這麼沒有責任心的老闆。”

  “我相信他當初買下這座酒莊,本就不是為了當老闆。”夏芍笑看一眼徐天胤,對米伽道,“聽說你們曾經救過他,謝謝你們,大家還是朋友相稱好了。”

  米伽聞言挑了挑眉,沒再跟夏芍爭辯,但他調皮地眨了眨眼,顯然對夏芍印象很好。

  這些人曾經的經歷都差不多,平時在酒莊裡瞧著各司其職,到了今晚這時候卻誰也不顧得身份職位,見徐天胤和夏芍坐下後,便在餐桌兩排坐下,齊刷刷看向兩人。看起來,所有人都對徐天胤會訂婚的事很感興趣。

  “kng,你太不夠朋友了。突然便聽到你訂婚的消息,以前我們都沒聽說過你看上了哪個女人。”這話出自米伽之口。

  但立刻便有名蓄著小鬍子的侍者反駁他,“米伽,你太看不起我們的情報網了,早就有兄弟跟你說,kng在戀愛,可你一直不信。”

  “就是!直到kng求婚的事傳到網路上,你才信了。”

  “我們當時可是開了賭局的,你當時說了什麼?”

  “管他說了什麼,老子就記得他賭輸了。可是,錢呢?老子一分都沒見著!”

  “還錢!賭輸就耍賴的人賭品最爛了。”

  夏芍沒想到,晚餐還沒開始,話題便成跳躍性逆轉。徐天胤對這場面似乎見慣了,冷著臉不語,自己開了紅酒,給夏芍倒上,對她道:“餓了?吃飯。”

  簡短的話語,卻讓餐桌上的爭執停了下來。所有人都齊刷刷盯著夏芍的酒杯,似乎不敢相信徐天胤會伺候人。

  夏芍向來定力強,卻也不願這麼被一桌子人瞧著,便找了個話題道:“我從來沒聽他說過他有英文名字,能不能告訴我這名字的來歷?”

  米伽聞言,聳肩苦笑,“沒什麼,我們給他取的,就是覺得他合適這名字。以前執行任務的時候,他代號是孤狼,可我們覺得kng更合適他。你不知道,他那個時期,可真的是很多人的夢魘,簡直是橫掃各國地下圈子,名副其實的王者!可是,這傢伙從來不承認這名字,也就是我們叫叫,他從來不應。”

  夏芍聞言一笑,怪不得,她從來沒聽徐天胤說過。

  說起徐天胤的過往,米伽和桌上的人像開了話匣,爭搶著便要細細道來。

  徐天胤卻抬了抬眼,冷不丁地問:“艾瑞和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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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8:30:1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暴風雨前

  “他們不知道你今天會來,在西部呢,現在正是忙的季節。”米伽笑道。

  徐天胤看了米伽一會兒,點頭,“嗯。”隨即低頭,將自己的盤子和夏芍的盤子對調了一下。

  盤子裡放著新鮮的魚肉,徐天胤盤子裡魚肉的刺已經被他剔除乾淨,完整地放在了夏芍面前。

  餐桌上頓時齊刷刷十幾道驚奇的目光,簡直不比發現新大陸的驚訝少,米伽更是目光趣味地在徐天胤和夏芍身上轉了轉。夏芍的目光卻在米伽和其他侍者們的身上掃了一遍。

  米伽剛才沒說實話。

  雖然這一桌的人都很老道,在徐天胤問話時個個神態自如,但一個說謊時,氣場波動與平時是不同的。這點夏芍能看出來,徐天胤也應該能看出來,他為什麼不問?

  徐天胤不問,夏芍也不好開口。

  但米伽卻很好意思開口,“嘿!我看見了什麼?kng居然會寵女人?”

  其他人的目光也差不多是一個意思,令世界政要和各方勢力聞風喪膽的冷血孤狼,居然會寵女人?說出去誰信?這簡直比他訂婚的消息還令人不敢置信!

  這不敢置信有多強烈,一桌子前雇傭兵們對夏芍的興趣就有多強烈。

  其實,她的資料大家都知道了。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她那些白手起家的商界傳奇他們都已經能背下來了,沒辦法,誰讓她是kng的女人。當初,kng求婚的事曝出來,他們可真是驚爆了眼球啊!下巴恨不能掉去地上,對讓他做出求婚這麼不可思議的事的女人,他們當然充滿了濃厚的興趣。可是一調查,不少人都吹了口哨。

  不愧是kng看上的女人!這經歷和商場上的傳奇,從另一個角度上來說,跟kng少年時期在地下世界鑄就的傳說差不許多。這兩人,確實挺絕配。

  但是那求婚視頻再驚人,也不如眼前看見徐天胤的柔情更令人驚爆眼球。當即,誰還顧得上吃飯?一個個不怕死地勁頭上來,一個接一個的問題砸向了夏芍。

  “夏小姐,聽說kng是從你高中時期便開始追求你的?有沒有細節可以透露?”

  “唉,問這個幹嘛?情報裡不是有了麼?你應該問問,夏小姐是怎麼看上kng這種男人的。女人不都喜歡說話?怎麼能忍受一個一天不說幾句話的男人?”

  “不說話還好,kng眼裡沒有人才是最大的問題!當初老子跟他遇到,愣是沒發現老子在他眼裡是活人……”

  “對對,還記得以前那些看上kng的女人麼?哈哈,想起來老子就想笑……”

  夏芍聽著這些話,頭一次知道,原來男人也是可以很八卦的。不過還好,他們說著說著,便從對她的好奇轉向徐天胤過往的趣事上了。夏芍聽得倒有興致,時不時瞧徐天胤一眼,男人默默吃晚餐,每當端上來的餐點是魚肉或者牛排,他便會將自己面前的魚刺剔除、牛排切好,然後和她互換盤子。知道她在這種場合向來不多喝酒,他便讓人上了茶來。

  夏芍捧著茶杯含笑的眉眼,讓徐天胤望來時眸光柔和,也讓餐桌的氣氛靜了靜。

  一眾前雇傭兵張嘴的張嘴,撓頭的撓頭,誰都不敢想像在徐天胤臉上會看見這種表情。這時候,才有人發現,徐天胤向來喜歡安靜,不喜歡人吵的地方。剛才他們吵吵嚷嚷了這麼久,而且說的還是他的事,居然沒收到他那冷氣逼人的目光。

  這可真是稀奇……

  只有米伽托腮笑了笑,了然。看來,他們得謝謝夏芍,如果不是她喜歡聽他們說這些,這些傢伙早就被迫閉嘴了。

  這時,夏芍品了口茶,抬眸笑道:“大家是胤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就別叫我夏小姐了,怪生疏的。我沒有英文名字,大家就叫我芍好了。”

  這話一說完,夏芍立刻收到了徐天胤望來的目光,那眼眸黑漆漆的,沉默的抗議,她看得懂。一直以來,芍是他的專屬,只有他可以叫,秦瀚霖叫她聲小芍,都被他逼著改成了嫂子。

  夏芍笑眯眯,喝茶,目光一飄。這些人不是他的朋友嘛……

  徐天胤落在女子笑眯眯的眉眼上,雖然很有力度,但最終卻沒說什麼。這是她親口說的,說明是她的意願,只要是她的意願,他向來不插手干涉她。

  一頓晚餐在熱熱鬧鬧的氣氛裡吃完,徐天胤自從回國到軍區任職,便再沒有這些朋友見過。雖然大家很想跟他聊聊,但也知道他說不了幾句話,而且今天開了一下午的車也累了,便很熱情地送徐天胤和夏芍去房間裡休息了。只是,眾人送兩人上樓的目光也太熱情了些,像是恨不得趕緊把兩個人關去房間裡似的。

  待進了房間,關了房門,夏芍的臉頰都忍不住有些紅了。但她隨即便是一笑,這些人,其實也挺有趣的。幸虧有他們,讓師兄的過往沒有更加寂寞。

  以夏芍的耳力,自然聽出外頭那些人沒走,正聽房門呢。她一笑,便將徐天胤拉去了裡屋。裡屋是一間隔開的客廳,西式宮廷風情的沙發、桌子、壁櫥、水晶燈、漂亮的鎏著金邊的茶杯……只是多了現代化的電視螢幕和電話一類。

  兩人在沙發裡坐下,夏芍確定外頭的人聽不到,這才道:“師兄,今晚米伽沒說真話,你應該看出來吧?”

  “嗯。”客廳裡咖啡和茶,徐天胤給夏芍泡了壺茶來,放到了沙發面前的桌子上。

  “那你怎麼不問問?”

  “那是他們的事。米伽一定能解決,酒莊我沒管理過,如果是解決不了的事他們會跟我說。”徐天胤說話間將夏芍擁過來,讓她的額頭抵著他的胸膛。

  夏芍眼前一黑,視線裡只剩下男人銀黑的襯衣。額頭觸著他的溫度,鼻間全是他的味道,讓她安心地笑了笑,不再說什麼。徐天胤雖然是酒莊的主人,但卻是個甩手掌櫃,十年的經營都是米伽在努力,有些事他不想說,徐天胤確實不好過問。

  夏芍乾脆躺去沙發上,枕著徐天胤的腿。這幾天晚上她都睡得迷迷糊糊的,半夢半醒間記得徐天胤總讓她枕著他的腿,幫她吹頭髮。以前沒發覺,這幾天覺得他的腿枕起來倒蠻舒服的。

  舒舒服服地躺好,夏芍閉了閉眼,微笑。酒莊的事,徐天胤既然不過問,夏芍便也不多問了。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事便是享受這次難得的旅行,等新加坡方面有消息了,便要開始忙了。這是兩人的第一次旅行,海邊的愜意還在腦海裡,接下來還會在酒莊這裡住幾天,晚上來時瞧著周圍都是農場,想必該是另一番別樣的美好。

  正想著明天去農場的美好,徐天胤便不允許她躺了,“剛吃飽,別躺。”

  他把她扶起來,讓她靠在身上坐著,然後打開電視,兩人坐著喝茶、看電視。期間徐天胤起身到外頭走了一圈兒,打開門,在門口站了三秒鐘,然後便聽見一陣兒四散的腳步聲。

  夏芍在沙發裡笑,但徐天胤剛回來一會兒,便又聽見有人敲門。徐天胤回來後,手裡端著兩盤甜點。

  夏芍瞧著那甜點可愛,笑問:“他們不會在裡面加什麼不該加的東西吧?”

  “他們不敢。”徐天胤道。

  夏芍這才笑著吃了幾口。

  兩人來到酒莊的時候天色便已經黑了,吃完飯又坐了一會兒,很快便到了午夜。夏芍起身欲去浴室洗澡的時候,徐天胤將她抱起,徑直走向了屋裡的大床。

  這張暗紅色系的大床疑是奢華帝王風,寬敞柔軟,人陷在其中,滿眼的暗紅,桌旁的燭臺和水晶燈光芒暖黃,疑是夜晚最為催情的色調。尤其是陷在床裡的女子,一襲銀白的禮服尚未換下,肌膚在暗紅柔軟的被子裡細嫩珠潤。她對他將她抱來床上的舉動表示抗議,正那眼瞪著他,殊不知她這副模樣,別有一番嬌俏韻味。

  徐天胤脫下西裝外套,解了領帶,便覆了上來。兩人的重量讓夏芍又陷了陷,正當她發現根本就逃不出來的時候,徐天胤腰間一個用力,兩人頓時反轉,夏芍趴在了他身上。

  正當夏芍狐疑地挑眉,心道這男人什麼時候在床上這麼好說話了的時候,便撞進徐天胤暗沉的眸。

  “吻我。”他道。

  “……”咳!

  夏芍險些嗆著,臉頰飛紅,笑容古怪地盯著徐天胤。這男人上癮了?出來這幾天,天天晚上不放過她也就算了,自從剛到海濱別墅那晚,她喝了些酒,情不自禁吻了他之後,他就好像上癮了。

  夏芍還在瞧徐天胤,後腦勺便探來一隻大手,將她一壓,他冰涼的唇便觸上了她的。撬開她的唇齒,他霸道又肆意地掠奪,直到吻得她開始喘息,眉眼開始迷離,他才低啞地又道:“芍,吻我。”

  果然,她這時候乖得多,乖乖在他唇上吻了幾圈,然後來到他的脖頸。脖頸上傳來濕潤綿軟的觸感,屬於她輕輕柔柔的摩挲,沒什麼力度,卻讓他身體每一根神經都在顫慄。他仰起頭,閉上眼,享受她在他喉結處的輕啄流連,她纖軟的手隔著他的襯衣在他的胸膛摸索,簡直就是在挑戰他的克制力。

  她明明知道,自從她成年,他對她就從來沒有克制力。

  動情的她力氣很小,整個身子都是軟綿綿的,連他的衣扣都解不開。他伸手一扯,握著她的手撫上『裸』『露』的胸膛。她這才順著他的脖頸一路往下……

  他在她的吻裡呼吸沉促,眉宇沉沉蹙著,大掌摩挲著她柔滑的背。

  “芍……”他喚她,她在他精窄的腰線上深吻,引得他悶哼一聲,忍不住睜開眼睛看她。眼剛一睜開,他的小腹上便傳來濕潤的觸感,他頓時一個戰慄,這才一個翻身,將她重新壓在身下,奪回控制權,不再讓她折磨他。

  他近乎野蠻地剝除了她的禮服,用盡全力地要她,直到看著她攀上一次又一次的雲端,漸漸迷糊地閉上眼,他才釋放自己,抱她去浴室洗澡。

  這一次還是一樣,幫她洗澡、吹頭髮,然後抱她去床上休息,收拾了她落下的髮絲,與之前的一起包好放回身上,徐天胤坐在床邊看了夏芍一會兒,這才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走廊裡空一人,徐天胤下了樓,來到客廳,米伽坐在那裡,果然還沒有睡,看起來在等他。

  見徐天胤穿著黑色長身的浴袍下來,米伽笑意更濃,趣味地托著腮,望一眼天花板,“我覺得等你走後,要考慮加厚一下樓上地板。太激烈了!你確定你心愛的女人忍受得了你這麼需索度?”

  徐天胤冷著臉,面色果然一點兒都沒變,走去沙發裡坐下,卻道:“房間的隔音效果不好,你最好一起重新裝修。”

  “噗!”沒想到徐天胤會回應,米伽驚奇地看向他,“你真的比以前像人了。”

  徐天胤卻沒再陪他閒聊,直入正題,“艾瑞和安怎麼回事?”

  “你晚餐的時候怎麼不問?”早知騙不過徐天胤,米伽一笑,托腮問。

  徐天胤不答,眉宇間又冷三分。

  米伽卻不怕死地啊了一聲,“啊,你是在避著你未婚妻?不是吧……”深意地笑了笑,米伽問,“她連你kng的名字都不知道,難不成,你以前的事真的沒告訴她?她應該不是那種被你以前的冷血嚇到,或者是被你地下世界的權勢所誘惑的女人吧?這樣的女人,你也看不上。”

  米伽自顧自說著,再看向徐天胤時,臉上的笑容一僵。只見徐天胤一身黑色浴袍坐在沙發裡,眸暗沉得黑夜般,卻被黑夜更讓人寒冷。

  米伽頓時苦笑著做了個投降的手勢,看來,他不喜歡別人評論他的女人。

  徐天胤不說話,只是看著米伽,在等待他回答剛才的問題。

  “他們去新加坡了。”米伽這回說了實話。

  徐天胤寒著的眉眼似乎怔了怔,隨即氣息更冷,“誰的命令要他們去的?”

  “別這樣,kng,他們只是想幫你。”米伽苦笑,“你知道的,他們雖然已經退出地下世界了,但你對他們有恩,他們一聽說你在新加坡命令找人,便決定前往了。我只是管家,幫你看著這裡的產業,可管不了你的人。”

  “要他們回來。”徐天胤融在沙發的黑暗裡道。

  “我能問問原因麼?其實,我很不懂你為什麼命令找人,卻不派安前去。你要找的人既然需要黑身份和面具,安是易容大師,是最好的人選。黑市那邊,各方賣主手裡的面具來源很雜,有很多年前收入的、有經手過幾回的,絕大多數已經沒有了面容資料。派安前去,一旦有人符合你查找的要求,便讓安放出新製作的面具,這樣對方易容後的樣子你可以第一時間知道。這對你的幫助很大,你不會不知道。”米伽斂了笑容,一本正經地問道。

  而徐天胤竟然回答了,“任務極度危險,對方很可能滅口。”

  “哈?”米伽愣了愣,隨後竟笑了,笑容有些溫暖。

  他就是這樣,才讓很多人誓死追隨的。外界對孤狼如何畏懼,傳言如何說他冷血情,都鮮少有人知道,他其實最重情義。一旦被他承認,便是他的朋友或者夥伴,他從來不讓他的朋友或者夥伴涉險。危險的任務,他總是想辦法讓他們避開。

  他們這些身在黑暗世界的人,多少都背負著一些令人心酸和唏噓的過往,常常不太願意將性命和情感交托出去,但是世事往往離奇,像kng這種比他們還不像人類的傢伙,居然會成為他們交托性命、誓死追隨人。

  就像他,以前是伊迪的人,與他是夥伴、是戰友,卻從未有過誓死追隨的想法。自從十年前,他在一次任務中跛了腳,不願再回到原來的隊伍中,人生最自暴自棄的那段日子,kng給了他這座酒莊和從未想到過的安寧生活。從此,這條性命,他願意交托出去。

  “安只是易容大師,他不會親自到黑市上去,他的面具會交給我們的人賣給你要找的人,他不會有事的。再說了,還有艾瑞在呢!”米伽笑著去倒酒,他認為就算有危險,也是賣面具的下家有危險,不會牽扯到安身上。但他從不懷疑徐天胤的判斷,他是地下世界人人敬畏的王者,他從來沒有判斷失誤過。

  “這次的人,是像我一樣的人。”徐天胤坐在沙發裡,沒有動,米伽的手卻忽然一僵,酒瓶子咚地一聲落地,落在雪白的駝絨地毯上,灑上一片血紅。

  那是置身於冰天雪地裡的感覺,刺骨到四肢麻木,頭腦清醒著,身體卻動不得。

  這種感覺,米伽曾經體會過,是他和徐天胤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時候,他還是伊迪的人,因為聽說他就是孤狼,好奇下對他發起了挑戰。他站在原地動也沒動,就是用了這樣一招,他徹底戰敗,從此明白跟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把面具交給下家,命令下去,符合條件的買家情報交給我,我沒說放,不准放。”徐天胤站起身來,往樓上走,冷寒的聲音透過背影傳來,“讓他們回來。”

  米伽望著徐天胤的背影,恢復自由的身體還有些麻木刺骨,苦笑了笑,深深俯身,“是。”

  “不准在她面前提新加坡的事。”他是帶她出來遊玩的,不許任何事打擾她的心情。

  “是。”

  ……

  夏芍醒來的時候,果然又是中午。

  午餐她果斷叫來了房間用,但下午和徐天胤出去參觀農場的時候,還是沒逃過那些侍者含笑的眼神,不少人憋笑憋得臉抽筋,最後在徐天胤的冷眼下,忍著抽筋轉身,各司其職去了。

  酒莊附近的農場絕大多數是葡萄園,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規模,中間只有窄窄的小鎮公路,讓置身其中的人仰起頭,呼吸到的都是田園的味道。夏芍舒服地閉上眼,享受陽光,享受田園,和與心愛的人在一起的時光。身後的男人總是靜靜望著她,默默相隨,在她笑著轉身間,他就在身後,目光柔和。

  “嗯?師兄,那邊是什麼?”夏芍一指古堡酒莊後頭,正午的陽光裡,那裡有一大片的金色海洋。

  “金合歡。”徐天胤道,見女子眼神頓時一亮,便淺笑著牽起她的手,帶她過去。

  金燦燦的合歡樹林,一走進去便聞見沁人的花香,女子穿著身白色連衣裙,在裡面轉來轉去,男人立在原地,目光跟隨著她,看那陽光透過枝葉斑駁地灑在她身上,看那微風裡飄落的金色小花落在她發間。他走過去,將她柔軟的髮絲別到耳後,摘一朵金合歡別在她發間,瞧她在金燦燦裡眉眼笑吟吟,他忍不住笑意更柔,輕輕擁住她。

  管理這片樹林的雇傭兵遠遠瞧見,頓時瞪直了眼,隨後速度退了出去。

  夏芍通過瞭解才知道,這片林子是當初買酒莊的時候就有了,年代很遠了,許是原本的主人用來賣給香水商人的。後來,徐天胤將這裡買下,米伽便試著用金合歡和葡萄混合釀酒,風味獨特。這裡的大片田園也是當初買下來的,這十年來發展壯大,已經在附近的鎮子裡都有了農場和釀酒產業。

  這處私人酒莊做的是上流圈子的生意,因為酒莊年代久遠,儲存了大量的珍貴紅酒,一瓶窖藏貴得咋舌,每年只放出少量去拍賣,也有一定數額的手工釀制的佳釀,不少大佬為求一瓶擠破了頭,收益自然也很可觀。當然,酒莊的生意大部分的收入來源還是在酒廠,百分之六十產出的葡萄酒銷往世界各國,其餘用於窖藏,再加上附近的旅遊業、古堡的酒店制等等,已經完全形成了一個產業。這處酒莊本就古老有名,這十年來更是煥發生機,成為了澳洲極富盛名的酒莊。

  另外,酒莊還在鎮上投資了很多生意,其中酒店和酒吧發展得最好,在澳洲已是很有規模的連鎖產業,這些都是為了養活那些退役的雇傭兵和他們的家人。大家在這裡安家落戶,絕大多數人已經適應了如今平靜的生活。

  徐天胤帶著夏芍在酒莊住了三天,期間開車帶著她去過幾回鎮上,帶她體驗過酒吧和小鎮風情。夏芍總覺得這幾天簡直是她一生中最平靜的時光,如果不是有時會想起新加坡的事,這段日子真的是完美到毫缺陷。

  當然,夏芍還是有頭疼的事的。

  她頭疼的是徐天胤實在有些縱欲過度的趨勢,自從出來,他每晚都很盡興,她卻常常半路繳械,沉沉睡去,一覺醒來便是次日中午。天知道她這段時間晨起打坐的習慣都被這男人給打亂,起床後還得面對酒莊裡眾人曖昧的眼神,饒是她向來淡定,也有點受不住天天被人這麼笑話了。

  但一到了晚上,房間裡兩人之間又總是迅速升溫,但深夜時分,夏芍再次在大床裡沉沉睡去的時候,腦海中的念頭是還好明天就要離開酒莊了……

  兩人出來一個星期,假期還有,徐天胤打算帶夏芍再去澳洲其他城市轉轉。但似乎是看不得兩人這段時間這麼自在逍遙,當天晚上,就出了件事。

  事情發生在夏芍睡去之後。

  客廳裡沒有開燈,徐天胤靜靜立在黑暗裡,掌心裡的手帕剛剛包好,收了起來,他身上的手機便聲震動了一聲。徐天胤拿出來看了一眼,轉身聲息出了房門。

  他仍穿著身黑色浴袍,米伽在樓下客廳等著,臉色卻與徐天胤剛來那晚大為不同,凝重得發寒。

  “艾瑞和安回來了,但是安……”

  “帶進來。”不等米伽說完,徐天胤便道。

  米伽一招手,門口進來兩名雇傭兵,抬進一名男子來。那男子的年紀看不清楚,因為此時已渾身青紫,鼻孔和眼角都流出血來,臉上卻沒有遭受毆打的青紫痕跡,瞧著十分詭異。

  跟隨著一起進來的還有名西方女子,二十來歲,皮膚白淨,穿著緊身的皮衣,身材魔鬼,臉色卻沉得嚇人。

  “kng!”女子一見到徐天胤便單膝跪地,低頭,聲音冷如寒冰,眼圈卻發紅,“請救救安!他還沒死!”

  “多長時間了?”徐天胤徑直走過女子身邊,蹲下身子查看安的情況。

  女子回過身道:“走的時候還好好的,飛機剛剛起飛就這樣了。我們乘坐專機,一路回來,大約八小時。”

  女子沒想過將安送去醫院,因為前天晚上已經在電話裡得知了對方是與kng同類的人,被這些人傷到,去醫院也沒有用。她只是慶倖乘坐的是專機,路上沒有耽擱多餘的時間。但是儘管如此,飛機上的八個小時同樣讓她度日如年,還好安一直有口氣在,她總有一線希望,覺得回來見到kng,他或許有辦法!

  “你剛剛發現疑似人員,命令放出面具,就發生了這樣的事。看來,是他們了!”米伽看向徐天胤,沉聲道。但他不明白,艾瑞和安已經離開了,怎麼還會出事?

  徐天胤氣息冷厲,並不回答,手指在安脖頸動脈和腕脈上探了探,又翻看了下他的眼皮。他的眼球已經佈滿血絲,血絲漲開,血湧得厲害。八個小時……這雙眼是毀了。

  “扶他起來。”徐天胤的話讓門口四人趕緊動作,女子也站起身來,不敢從旁礙事。

  徐天胤盤膝,與安面對面坐好,掌心按住他的心脈,元陽之氣源源不斷地輸入了進去。這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古老東方的神秘武俠片裡,高人傳功或者療傷的畫面,饒是在這種時候,圍著的四人也不由睜大眼。沒人懷疑這種方法管不管用,因為所有人都瞭解徐天胤,他不是裝腔作勢做用功的人。

  但,這個過程十分地漫長,大約持續了近一個小時,四人才漸漸瞧出,安青黑的臉色漸漸有了好轉!

  所有人都眼神一亮,眼底現出喜意,魔鬼身材的冷豔女子更是眼圈發紅,眼裡現出生機。

  沒有人敢打擾徐天胤,客廳裡靜悄悄的,一片死寂,樓上臥房裡,正在熟睡的夏芍卻皺了皺眉頭。

  雖然她極度疲累,但到了她這修為,不正常的元氣波動仍會令她警覺。這警兆的念頭就像一根線,在夏芍的腦海裡繃緊,她皺起眉頭,從沉睡中睜開眼,感應了一會兒,眸中睡意盡去,翻身下床!

  師兄!那元氣是師兄的,就在樓下!

  忍著身體的酸痛,夏芍迅速換了衣服,過程中開天眼已經觀明瞭樓下情況,不由臉色一沉!這地方,怎麼會有被陰煞所傷的人?

  夏芍迅速下樓,客廳裡的四人紛紛抬頭望向她,除了那名女子,米伽三人均是一愣。雖然相處的時間僅僅三天,但是酒莊裡的人都知道,徐天胤對他的未婚妻寵愛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論夜晚還是白天,所以夏芍不到中午是不會出現在客廳的。她這時候應該剛睡下不久才是,可是看她的樣子,像是剛才什麼也沒經歷過,步伐極快地到了客廳門口。

  米伽擔心安七竅流血的樣子會嚇到夏芍,本想阻止她,卻被她一個眼神驚住,眼睜睜看著夏芍盤膝坐下。

  夏芍坐在安背後,同樣將掌心放在了安的後心上,和徐天胤兩人面對面,同樣輸送元氣。徐天胤閉著眼,客廳裡是濃郁的天地元氣,他如今的修為,果然也能夠與天地元氣溝通了,不然不會輸送了一個小時的元陽,竟然還沒有元氣耗盡。

  徐天胤對夏芍的到來並不吃驚,他本可以命人將安送去鎮上,再為他調息。可他已經耽擱了八小時,五臟六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害,要救他,與死神搶時間才是最要緊的。當他選擇了就地為他療傷,就知道一定會驚醒她了。

  而這時,夏芍也在幫忙調息中皺了皺眉頭這人,好重的傷!五臟受到了這樣的損傷,陰煞入體的時間很長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這人也算命大,這樣的傷勢,多半沒救了,但好在有徐天胤和夏芍兩個臨近煉虛合道境界的高手在,又讓他置身於濃郁的天地元氣中,此人體內的陰煞便在陰陽調和的元氣中緩緩被驅除。只是夏芍和徐天胤不敢手段太烈,免得給他的臟腑造成二次損失,只好循序漸進,慢慢進行,兩人合力之下,大約又過了一個小時,安的臉色青紫盡去。儘管他的面容蒼白得可怕,但米伽等人臉上還是露出了喜色。

  只是除了喜色,還有震驚。

  誰也沒想到,夏芍竟然和徐天胤是同一類人,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這幾天,她在酒莊眾人的印象裡就是個乖巧的女孩子,美麗,氣韻寧靜,他們甚至會常常忘了她還掌管著龐大的商業集團。

  沒想到今晚,她與徐天胤一起救了安!

  “kng,謝謝你!”艾瑞低頭,轉身面對夏芍,深深看了她一眼,鞠躬致謝,“夏小姐,感謝你!”

  夏芍並不認識這女子,但看得出來她很擔心男子的傷勢,兩人看起來像是情侶。夏芍起身走到前頭,見安蒼白的臉上還有血痕,便翻看了下他的雙眼,輕輕一歎,“不必言謝,他現在最需要的是入院治療。而且,有件事我希望你有心理準備,他身體裡的陰煞雖然已經驅除乾淨,但五臟六腑受陰煞侵害太重,日後可能會疾病纏身,需要常年的調理治療。調理的方子我可以告訴你,但……他的眼睛經絡損害太重,幾乎是沒有複明的可能了。”

  女子一愣,眼底分明閃過痛苦,但卻點了點頭,“這是他選擇的,我想只要能幫到kng,不管怎樣,他都會很開心的。”

  夏芍看向徐天胤,但當場沒問什麼,讓米伽趕緊安排車,送安去附近醫院治療。人都走了之後,夏芍什麼話也沒說,徑直走上樓去,回了屋。

  不一會兒,徐天胤回來,夏芍迎上來,雖然很想問發生了什麼事,但卻什麼也沒問,只是擁住男人,知道他現在心情一定很不好。

  果然,徐天胤呼吸沉得發燙,嗓音低啞,“新加坡有消息了。”

  夏芍一愣,這才問:“怎麼回事?”

  徐天胤的話語很簡潔,但基本說明了情況,“是我的錯,不該讓他留下面具。”

  夏芍搖了搖頭,他的處置沒有問題。他讓兩人將面具交給下家便立刻返回,但兩人因事在新加坡多逗留了一天,若是聽他的話早一天回來,對方拿到面具後即便憑著氣機想傷他,隔著這麼遠,也計可施了。

  但這其中有個細節,令夏芍十分在意。徐天胤說,安是在飛機起飛十分鐘後遭遇陰煞攻擊的。十分鐘,足以遠離新加坡了!就算面具上存留著安的氣機,他也不應該被傷到才是!但他還是被傷到了,這說明什麼?對方的人裡,有修為頗高的人,少說有煉神還虛巔峰的修為!

  冷以欣不必說了,王氏那兩人有這麼高的修為?這兩人是王懷的弟子,能在海外闖出名氣來,造詣還是上佳的。但這兩人都不到四十歲,煉神還虛巔峰的修為,相當於唐宗伯的修為,這兩人能有?

  可能性不大。

  也就是說,對方的人裡,另有高手存在!

  誰?

  夏芍猜不出來,但卻得知對方只購買了三副面具,看起來像是高手就存在于三人當中,但理智的分析讓夏芍認為,王懷的兩名弟子不可能有此修為。因此,這件事或許是對方放出的煙霧,也或許是有她尚未看清的地方。

  “面容資料和黑身份資訊已經傳出去,有消息我們就會知道的。”徐天胤道。

  “嗯。”夏芍點頭。

  但兩人都沒想到,這個消息來得很快,第二天就來了!

  原本,徐天胤和夏芍決定當天就離開酒莊,前往澳洲其他城市遊玩幾天就回國,但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兩人的行程便耽擱了下來。第二天,夏芍和徐天胤去醫院看望了艾瑞和安,得知安雖然已經有清醒的意識,但五臟六腑很衰弱,尚在重症室裡監護。而且,醫院方面已經告知,他的雙眼確實不能複明瞭。

  夏芍從未見過徐天胤冷成這樣,若是遇上那人,他一定不會放過。

  兩人從醫院出來,去了艾瑞和安在小鎮上的家,一幢漂亮的田園式別墅。安的身體需要常年的調理,夏芍看了看別墅的情況,花了一上午的時間,布了個調理五行的風水局。她這次出來,身上沒帶玉器一類的法器,夏芍打算明天就和徐天胤回國,將徐天胤送她的那套十二生肖的玉件拿過來,重新佈置院中風水,聚天地生氣於院中,這會對安休養身體有很大的幫助。眼下的五行風水局不過是先撐撐這幾天。

  但兩人剛做下這個決定,徐天胤便收到了新加坡方面傳來的消息冷以欣三人,有動向了!

  他們剛剛訂了去日本的航班。

  日本?

  夏芍剛有不好的預感,她的手機便也響了起來,電話那頭傳來孫長德發沉的聲音,“董事長,我們派往日本考察市場的兩位經理出事了。”

  從英國回來後,華夏集團就在準備開拓國外市場的事。夏芍將日本市場作為華夏集團開疆拓土的第一站,對於市場考察很嚴謹,她先後派了幾撥人前往日本考察,這次的兩位經理是在日本出的事,同行的考察團員工發現不對勁,給孫長德打了電話,孫長德判斷事情嚴重,這才決定打電話給夏芍。

  夏芍得知後,眯著眼掛了電話,冷哼,“他們還真會找地方,我知道他們去做什麼了。”

  “陰陽師。”徐天胤道。

  夏芍冷笑一聲,她尚未看見那兩名經理的情況,不能確定是陰陽師所為,但這件事定然跟大和會社脫不了干係。而冷以欣三人去日本,卻一定是去尋求陰陽師方面的合作的。

  “趕在一起了,也好!去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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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8:30:2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此心為你

  夏芍和徐天胤前往日本,但最終成行的只有夏芍。

  兩人當天就訂了去日本的機票,但臨行前,徐天胤收到了軍區的電話,命他回國。這讓兩人很意外,但軍令如山,夏芍只好道:“師兄回國吧,我自己去日本,不會有問題的。”

  她自己是沒問題,卻很擔心徐天胤。眼下還是春節假期,這時候軍區召他回去,必定是有任務。以徐天胤如今的修為,夏芍倒不擔心他出任務,只是今年他面臨大劫,她想起來就眼皮子跳。

  “沒事。”看出她的擔憂來,徐天胤以最笨拙的方式安慰她,拍拍她,在她耳邊道:“不必擔心我,日本危險,讓師父陪你。”

  “好。”夏芍笑著答應得乾脆,只是為了怕他執行任務的時候擔心她,“那邊的酒店已經訂好了,讓師父他們到了在那裡等我。”

  唐宗伯等人從香港出發到日本,自然會比夏芍早到。

  徐天胤應下,去給唐宗伯打了電話、訂了機票和酒店房間之後,才收拾了行李,和夏芍離開了酒莊。米伽等人出來相送,臨行前又恢復“不正常”的樣子,差點沒上演十八相送,揮著手帕問何日君再在。徐天胤寒著臉,夏芍坐在車子裡,笑著代他作別。

  與徐天胤和夏芍隨行的是兩名酒莊的雇傭兵,兩人走得急,不能再回海濱別墅,而是到小鎮上直接乘坐專機到機場去,徐天胤開來的車便由這兩名雇傭兵代為開回別墅停放。

  夏芍和徐天胤下午在機場作別,一人前往日本,一人回國。

  這一趟出國旅行雖然最後以如此匆忙的形勢收場,但一個星期的愜意生活,還是給夏芍留下了美好的回憶。她帶著充足的狀態前往日本,下飛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走出機場大廳,她直接打了輛的士前往預訂的酒店。車外繁華的國際都市卻讓夏芍沒什麼心情欣賞,她的思緒漸漸飄遠,看了下時間,想著徐天胤這時應該還在飛機上,等他回到京城,應該是淩晨了。

  夏芍的算時間沒有錯,徐天胤到達京城的時候,已是淩晨零點十八分。他也同樣上了輛的士,去的地方卻是自己的別墅。到了別墅之後,徐天胤進屋換了身冬衣,出來開了路虎車便再次駛出別墅,上了公路。

  但,他行駛的方向卻與軍區相反獸神訣全文閱讀。

  車越開越偏僻,兩個小時之後,車子停在了一座山峰的山腳下。

  夜色裡,山峰綿延靈秀,險峻處直入雲端。京城正值冬季,山頂白皚皚一片,山路上也多有積雪。徐天胤卻尋了處路,徒步上山。他身手敏捷,常年在原始密林裡執行任務,普通人看起來危險和不可攀登的山路,在他腳下不成障礙,很快便融入到密林中。從山腳下看,一身黑色外套的男人在山間疾行,很快在林子裡成為了一個小黑點,沒入夜色,漸漸消失不見。

  越攀越高,山腳下村莊、公路、霓虹,漸漸便在眼底,京城佈局的風水縱橫之道立現。徐天胤卻沒有駐足停留,而是一路攀登,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他到達了山頂。

  雲海在腳下,金烏未升,男人立在山頂,遠眺。

  此山脈是京城風水的來龍之地。明成祖時期,京城以元大都城為基礎,向南擴建。在擴建的過程中,形成了二龍戲珠的風水大局,以紫禁城為陸龍中心,以什剎海為水龍護佑,在京城中軸線最南端的正陽門形成二龍戲珠的態勢,這兩條龍脈保佑了京城明清兩朝五百餘年的基業。這是大多風水大師所承認的。

  但卻很少有人知道,京城存在著一條後龍。這條後龍曾被清王朝列為風水禁地,封禁了長達二百七十多年,用以護衛王朝陵寢。

  徐天胤此刻站的地方,正是這條後龍的來龍峰峰頂。峰頂的崖石平整舒展出去,遠望似巨龍的上顎,徐天胤立在龍顎之巔,迎著寒風,輕輕撫去心口。

  那裡,放著一樣東西。

  半晌,他將東西從黑色的羽絨外套裡取出來,掌心裡是一方手帕。手帕打開,裡面露出一撮女子柔軟的髮絲,寒風裡依稀能聞見她的香氣。

  一個星期的旅行,是他一生中最難忘的珍貴。這樣的珍貴,他想一生都有,想一生都看她在沙灘上對他恬靜地笑,看她在一望際的田園裡戴著金色的花,回頭喊他師兄。

  哪怕她一輩子都改不過來,一輩子都習慣叫他師兄……

  那些孤寂的過往,以前從不覺難熬,如今哪怕是一刻,她不在身邊,都會覺得思念。

  他答應過她,陪她一戰。

  他從不食言,卻沒有告訴她,他願意陪她,卻有前提要保證她的絕對安全。

  他從不食言,這一次卻騙了她為了她的安全。

  沒有軍區的電話,沒有所謂的任務,一切不過是米伽按他的吩咐打來的電話。他去遠處接了,她並不知道內容。騙她,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若她知道,必不同意。

  他沒有什麼辦法能保證她的絕對安全,世間萬物,三界六道,皆在天機之中。他命格孤絕,她與他在一起,必定有險。以前她沒事,只是因為兩人尚未成婚,雖然她說在破除天機之前,兩人不成婚她便會沒事,但事情哪會如此容易?破除天機,豈是隨意能為?他不懼與天機一戰,但卻不能讓她冒與天機一戰的風險。

  與天機一戰,很可能會受天機反噬,暴斃橫死。他知道她的性子,阻止不了她的決心,只要用自己的方法,保護她。若天機反噬,至少,他替她承受。

  想做到這件事,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將她的氣機加諸在他身上,用以瞞天過海,未來破除天機之時,若有反噬,她的氣機在他身上,他便會代她承受……

  徐天胤垂眸,看向掌心中的髮絲,髮絲已經被他用三根紅線綁起,一個星期,他每晚用盡心思讓她早睡,然後收集起來的。

  男人凝著手中柔軟的髮絲,恍惚間看見女子香甜的睡顏,不由眸光柔和,輕輕將髮絲湊到唇邊,輕吻鯉魚不想躍龍門。

  這一吻時間極長,待睜眼,男人的眸已如夜色般寒涼。他抬頭遠眺,頭頂夜空澄澈,腳下雲海飄渺,徐天胤望向雲海盡頭,又抬頭看了眼頭頂的星辰,估算了下日出的時間,開始準備。

  脫去身上的羽絨外套,徐天胤只穿著件薄薄的v領毛衣,袖口挽起,掌心不知何時多把鋒利的軍刀。這柄鋼刀並非將軍,而是徐天胤常年帶在身上的另一把軍刀,將軍曾以她的元氣蘊養,他若動用,她會有所感應。

  鋒銳的刀尖在寒夜裡被地上的雪映得晃眼,那晃眼在落到男人手臂上的時候,更為冰冷刺目。沒有猶豫,更仿佛沒有痛覺,男人的眸光比刀刃寒涼,果斷地在手臂上劃下一刀這一刀的刀口是豎著切的,劃開了一條通往心臟的血管。

  血頓時如泉般湧出,徐天胤垂下胳膊,雪亮的刀光映著手臂,鮮紅刺目的血淌進手心,一點一滴將掌心裡的髮絲浸染透。直到她髮絲裡的氣機與他的氣機漸漸融合,徐天胤才將軍刀釘著紅繩紮在地上,以手臂的鮮血在髮絲周圍畫陰陽八卦陣,之後在陣位外畫符,九九八十一道大符,以心頭血含著煉神還虛巔峰的元氣而成。陣成之後,恍惚見到八十一道元陽金光在夜色裡一晃。

  徐天胤盤膝坐去陣法後,封點了心脈附近的經絡,止住了血。

  然後,等。

  天將黎明,徐天胤等的是金烏初升的那一刻。

  以他個人的力量,不足以完成此術法。要隱瞞天機,需借天地之力。而天地之力,以龍脈龍氣最為精純,龍氣中又以日出之時東來的紫氣最為世間最純淨的靈氣。

  紫氣東來,原有一段傳說,說是兩千多年前的一日,函谷關的關令見東方天空有團紫氣飄來,遂沐浴更衣靜候,認為有聖人將來。果然,不多時,一位騎著青牛的白髮老者自紫氣中而來,竟是老子到來。自此之後,民間便將紫氣東來視為祥瑞。但其實,紫氣極輕,尋常難見,如今現代工業發展,城市靈氣稀薄,紫氣更是見不到。只有在龍脈大川、風水靈秀之地,或者海邊日出時分才能見到,世間修行之人常遠離人煙,於名山大川中隱居,晨起打坐,正是出於此意。

  徐天胤的意圖若被世間修行者知道,定然要大呼一聲:“胡為!”哪怕是唐宗伯,估計也會如此斥責,玄門是有此發陣,但早已載入古籍,人敢用。隱瞞天機,誰能承受得住反噬?且東來紫氣,豈是人力可以控制?

  但徐天胤此刻卻盤膝坐在陣後不動,手臂上血已經止住,男人卻毫所覺,只是靜靜注視著雲海的盡頭。

  一望際的雲海,比金烏最先到來的是來龍峰峰頂的元氣震盪。那震盪只是輕微的,天地間夜晚的陰氣卻在急速散去,暖人的陽氣從雲海盡頭潮水般湧來,隨著金烏隱露,暗沉的雲海似鋪開一道金色巨毯,浩蕩著向來龍峰頂鋪卷而來。

  徐天胤坐著不動,周身的氣場卻瞬間改變,峰頂遠看一人盤膝而坐,氣場好似峰頂一石一木,毫違和感的融入,峰下金毯鋪蓋而來,漫蓋過峰前地上染血的髮絲和符,卻似並未發現異樣,反而罩在男人身上,久久不願遠離。

  雲海盡頭,金光越來越耀眼,漸漸的,潮水般層層疊疊湧來。

  一道,兩道,三道……

  每道金光漫蓋而來時都停留在峰頂不散,漸漸的,男人像是置身于金光裡,眉宇間的孤冷都似被融化,身體隨著金光一道一道地疊加,遠遠望去,峰頂像是出現了雲海異象般,蔚為壯觀。

  當金光疊加到九道,徐天胤剎那睜眼!雲海盡頭,第十道金光漫越而來!

  這道金光視覺上與之前的光芒沒有什麼不同,但卻更為耀眼,有修為的人才能發覺這道金光帶來的震盪遠超之前任何一道金光紫氣!來了!

  徐天胤咬破舌尖,以血念咒,手中九道法訣變幻,峰頂血氣大漲,陣法週邊九道符的大亮,光芒融在徐天胤周身的金光裡,辨不清,氣場卻霎時震動,巨大的引導氣場像以陣法中央為核心,形成一道吸盤般的力場,湧來的紫氣頓時受制,全數被吸入其中女媧成長日記!

  但京城龍脈之巔的龍氣最精純之力,豈是九道符氣場可以制得住的?

  紫氣湧入之後,頓時便向外震去!徐天胤目光一冷,周身護持的九重金光頓時壓了過去!這九重金光,同樣是天地間金烏初升之時最精純的龍氣,紫氣再厲,這九道壓制一道,加上九道符之力,外震的紫氣波動也霎時減弱,且有短暫的停滯。

  這短暫停滯的時機,徐天胤氣場再次調整,將雲海盡頭湧來的金光再次聚攏九重。這一次,他速度很快,那紫氣受制的時間並不長,九道龍氣與紫氣同出一脈,並不互相排斥,但有九道符在,一旦兩道氣場引發震動,不僅這處龍脈可能會有損傷,陣法也可能不待全部開啟便毀於一旦。

  時機,必須掌握得分毫不差!

  這樣的陣法,沒有人會閑來事試驗,沒有人會事先有經驗,徐天胤能靠的只有敏銳的直覺。

  口中一吮,尚未癒合的舌尖再次湧出腥氣,念咒、變幻法訣,徐天胤啟動了第二圈的九道符!

  巨大的吸力傳來,更勝於第一道,紫氣再度被吸入,尚未震開,徐天胤周身加諸的九重龍氣再次壓上!這一次,連同之前的九道,十八道龍氣同時傾軋進去,封住紫氣的出路。

  徐天胤趁此機會再度調整氣場,九重金龍之氣加身,看準時機開第三重陣法,周身龍氣連同之前的十八道再一同壓下……

  天地間金烏初升的來龍之氣,總共八十一重,徐天胤佈陣的符也有九重,八十一道。

  八十一道龍氣,八十一道符,皆為困住那一道紫氣。只見男人盤膝坐于龍脈之巔,寒風吹得衣衫鼓蕩,他卻端坐,巍巍如山嶽,一口一口的血噴出來,一道一道的陣法大開,紫氣卻在慢慢被壓進陣法的中心。

  當最後九重金龍之氣加身,最後一重陣法大開的時候,陣法中心的八卦圖案突然大亮!

  這一瞬,陣法的吸力非同小可,並非之前那九重可比,中心的八卦陣符如同天地間最原始的氣場,不僅將紫氣,甚至連同那之前的金龍之氣一同吸入了進去!

  這一瞬,徐天胤將周身龍氣一震,最後的九重龍氣壓向陣法中央,隨即起身,急速後退!

  就在他退後的一瞬,狹小的陣法空間裡,龍氣與紫氣被封閉住,顯然壓縮到了不堪承受的地步,腳下的峰石都在震動,龍脈上顎被毀,只在頃刻間。徐天胤卻在退後的時候氣場驟變,將這條龍脈間的龍氣全數引來,將聚集在陣法中央頃刻便要爆開的龍氣與紫氣向上猛地一震!

  自下而上的力量突然介入,龍氣與紫氣霎時被猛地向上一抬,衝破陣法束縛,震向天空!震去之時,被軍刀釘在地上的髮絲紅繩猛地斷裂,跟隨兩團精純的天地元氣一同沖入高空,在兩團精純氣場的絞殺中化作粉塵……

  天空形中似被衝開了個巨洞,雲朵呈圓狀被沖散,雲海都被頃刻沖散,山谷中似從天際刮來一道莫名的颶風,整個龍脈山峰都在咆哮,山腳下村莊的村民被驚醒,望著濛濛亮的天,只覺得天與平時看見的不同,沒有雲朵,就像沒有傘蓋,仰頭望去向頭頂頂著巨大的空洞,駭人心神。

  這駭人的景象並沒有持續多久,山頂龍氣震出的餘力便激蕩傾泄而來,徐天胤立在山頂,猛然後退,卻被那震盪的餘力掃到,身子一震,“噗”地一口血,噴了出來。

  隨即身子一晃,翻倒在地,順著山路,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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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8:30:3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兩心相系

  京城正月寒冬的天氣,南方已是春暖花開。

  京城郊外來龍山上空紫氣震盪之時,南方一座城市車站路旁,過往的年輕女孩子無一不瞄向路旁一棵樹下,眼神驚豔,表情古怪。

  好俊的男人!

  男人五官俊美,堪比娛樂圈明星的好皮相,面皮白皙如玉,比女人還要好上三分。這麼俊美的男人哪怕是含蓄的女生路過都忍不住看上兩眼,若是遇上火辣主動的女孩子,早就上前搭訕了。可是此時,非但無人上前,路過的女孩子在驚豔過後,無一例外地瞄向男人身前的地上,嘴角抽搐。

  男人面前的地上,一塊四四方方的發黃舊布,四角用小石子兒壓著,上面寫著四個大字——看相!算命!

  所有想要上前搭訕的女孩子,都止步於這四個字前,眼神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這男人的打扮也古怪,一身金黃道袍,身背桃木劍,身披帆布包,裡面黃色符籙塞得都快滿出來了,一看就不值錢。而且,男人頭上還套著只超酷的耳麥,此刻正盤膝坐在地上,懷抱拂塵,仰頭望向天空。

  不少人跟著他仰頭往天上看,看來看去也沒覺得有什麼好看的,這人明顯就是在望天發呆。

  正想著,男人將目光從天空收回來,沖著圍觀的人群笑了笑。他的笑容很乾淨,眼眸澄澈得仿佛能映世間一切倒影,晨陽透過樹頂枝葉灑下,陽光斑駁地落在他臉上,那乾淨的笑容頓時惹得一群小女生紅了臉。

  連晨起路過散步的老太太都忍不住多看了眼,背著手搖頭,歎息,“多俊的小夥子,可惜毀了……”

  旁邊其他樹下幾個算命攤兒的老大爺也紛紛瞪過一眼來,好好的年輕人,有手有腳的,做點什麼不好,非得跟他們這些老頭搶生意!

  其實,這年輕人出現在這裡好幾天了,每天都坐著樹下等生意,他的生意還真是比他們這些老頭子要好得多。大概是模樣長得俊,一些小姑娘喜歡,總愛圍著他看,他要是問句,“女施主,看相嗎?”那些小姑娘就會點頭如搗蒜,圍著他問這問那,也不管他那明顯就是江湖騙子的怪異打扮。

  他看相的收費跟他們一樣,每次二十塊錢,一天下來,賺得比他們多得多。有些同行不由感慨,這年頭,江湖神棍這職業都要靠臉吃飯了,這年輕人,說不定還真能發家致富,娶個媳婦生個娃咧……

  但這幾天觀察下來,幾個老頭兒發現,他並不是每次都問,有時坐在樹下,圍觀的人再多,他也只是對人笑,不說話。偶爾看見哪個人,才會問上一句,但他一天只問三次,問完之後就會收拾東西走人,倒真有點世外高人的意味。

  當然,沒人相信他會是高人。

  但是他才來了幾天,倒真在車站附近混出了名氣,倒有點打破這附近一些行當的利益和平衡的意味了。若是再由他這麼下去,有些地頭的老大恐怕要找他的麻煩了。

  有些老人歎了口氣,那年輕人也歎了口氣,隨即站了起來。

  “唉!雖然還有點早,不過先去轉轉也不錯……”

  沒人聽得懂他的話,就只見他起身後對圍觀的人笑了笑,然後便穿過人群,過了人行道,漸漸走遠了。人群還在驚豔,樹下坐在的同行們還在怔愣,誰也不知道他怎麼就走了,只是望著那年輕人的背影,看他背後背著的桃木劍上掛著的金鈴,春風送來,晨陽裡清靈作響,甚是悅耳。

  年輕人去了馬路對面,進了車站,女售票員看見他,表情與路邊樹下圍觀的人如出一轍,他在對方驚豔又怪異的目光裡露出乾淨的笑容,道:“女施主,勞煩,一張去京城的票。”

  ……

  京城郊外來龍山上空紫氣震盪之時,日本東京。

  酒店房間裡,夏芍盤膝坐在地上,周身是濃郁的天地元氣,對面地上,兩名中年男人臉色蒼白,閉著眼正陷入昏迷。唐宗伯和張中先在兩人身後坐著,正往兩人的後心輸送元氣。夏芍坐在前頭,雙手正護住兩人的前心。

  溫燁在旁邊邊看著冷老爺子,邊道:“差不多了。”

  這次出行,唐宗伯只帶了這幾個人,其餘人都留在香港。他們果然來得比夏芍早,下午三點就到了東京,但他們也是晚上才見到這兩名經理。

  這兩名經理中邪的症狀跟在澳洲時安的症狀不一樣,據一起來日本考察的華夏集團員工一行描述,他們是突然發狂,一人去東京相關辦事處約請官員的時候,將那官員給打成重傷入院。還有一人在見客戶的時候,突然猥褻客戶,造成了很惡劣的影響。

  孫長德打電話給夏芍的時候,兩人已經被日方警視廳的人帶走,並且,日媒體也進行了報導,說是華夏集團的經理在日毆打官員、猥褻市民,消息被孫長德和劉板旺在國內暫時封住,但日本方面,華夏集團的聲譽跟形象卻受到了很惡劣的損害。夏芍考慮在日方開拓市場的話,這兩件事無疑有點出師未捷的意味,公司尚未落成就得罪了日官方,在民間引發了負面情緒,別說公司在日落戶後生意如何,恐怕辦理手續都不會順利。

  出國考察的員工,孫長德都是經過仔細篩選和考慮的,兩人的為人作風方面都是信得過的。而且,他們也沒有理由明目張膽地幹這種事,損害公司名譽,這件事很蹊蹺!

  兩名經理被警視廳帶走後,華夏集團的員工聯繫了大使館,日方卻拒絕放人。夏芍在上飛機之前動用了這些年積累下來的人脈,給老伯頓和黎良駿打去了電話,兩人都巴不得賣夏芍個人情,馬上動用國際上的影響力和在日本的人脈給警視廳方面施加壓力。下午唐宗伯到了之後,也動用了年輕時期積累的人脈。他那時候結識的人,如今有幾人已是日本政壇老將,也有商界大佬和很有影響力無黨派人士,這些人紛紛給警視廳施加壓力,警視廳方面焦頭爛額。

  終於,在晚上的時候,警視廳以這兩人神志不清、恐有精神方面疾病,已准許就醫、不日遣返的理由釋放了兩人,兩人卻沒被送往醫院,而是直接由唐宗伯接走了。

  當見到這兩人的時候,兩人還精神亢奮,但眼底滿布血絲,額頭雙手青筋畢露,一人甚至流著口水,看起來十分癲狂。唐宗伯一眼就斷定兩人是受了操縱,迷失了心智,看起來像是被附身了一般。

  唐宗伯年輕時期走南闖北,見識頗豐,一眼便看出附身住兩人的是陰陽師的式神。

  所謂式神,也就是侍神,就是侍奉主人的神怪或者靈體,與陰人或者陰靈是一種東西。比較不同的是,日本一些古老的陰陽師家族會有世代供奉的靈體,這些靈體受香火敬奉,與歷代主人一同修行,守護家族,屬於守護式神,威力強大。

  但守護式神只有陰陽師家族才有,也並非一般的後輩能夠得到,因此難得一見。附身住華夏集團兩名經理的式神與一般風水師所用的陰人符使沒有區別,在唐宗伯這等修為的老人看來很容易對付,但對普通人來說,傷害極大。

  在去往酒店的路上,唐宗伯就震醒了兩人的神智,收了兩人身上的式神,但兩人卻因被附身的時間太長,陷入了昏迷。夏芍來到酒店的時候,唐宗伯和張中先正在為兩人調息,她剛下飛機,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便立刻加入了進來。

  這兩人的身體,比安的還不如。安好歹是雇傭兵,身體素質好得多,夏芍當時和徐天胤用了兩個小時為安調理,這兩人卻耗費了一晚。

  清晨時分,溫燁見兩人臉色已好盡,這才開了口。

  他開口的時候,夏芍已緩緩收手,起身和溫燁扶住兩人,唐宗伯和張中先趁此時調整了周身元氣,隨即張中先便和溫燁將兩人抬去了床上。唐宗伯則打電話給了一位老朋友,讓其幫忙聯繫了醫院,一會兒送兩人去醫院。

  夏芍叫了客房服務,一會兒送早餐上來,放下電話後,見唐宗伯正望向窗外天空,便道:“師父也感覺到了?”

  “嗯。”唐宗伯望著窗外,皺著眉頭,再想感應時,震盪已無。但老人的眉頭卻沒松,“似乎天機有變……”

  “哪個方向傳來的,師父感覺出來了麼?”夏芍也走到窗邊,剛才一心調息,不敢分神,她只是感覺到天空不同尋常的震動,但那震動似乎隔得很遠,並不清晰,因此她也沒捕捉到。

  “天機有變?”張中先和溫燁的修為,卻什麼也沒發現。

  唐宗伯掐指算了算,卻未得天機,半晌搖了搖頭,“或許是剛才房間中元氣太重,勞累了一晚,有些感應偏頗吧。”

  夏芍卻不這麼認為,要真是勞累所致,為什麼她和師父都有感應?

  不知道為什麼,夏芍心裡總是撲通撲通地跳,有些不太安心……

  “好了,先說說眼下的事。那兩名陰陽師目前就在東京,我收了他們的式神,昨晚沒有時間,現在倒是有時間找他們說道說道了。”唐宗伯道。

  “哼!這兩個人,警視廳方面放人的時候,他們肯定是收到了消息,本來想把式神收回去。恐怕沒想到掌門師兄在這裡,就憑他們的修為,能由得他們想收就收?現在這兩隻式神在我們手上,那兩個小日本只怕晚上要睡不著覺了。”張中先冷哼道。如果不是為了留著這兩隻式神,好把這兩個人揪出來,他早就把式神給破了,重傷這兩人了!

  “不,先不理他們。”夏芍一笑,做出的決定讓唐宗伯和張中先一愣。

  但唐宗伯瞭解夏芍,這丫頭向來不做沒用的決定,“你有打算了?”

  “冷以欣一行來東京就是為了找這邊的陰陽師,我們這麼早就把人請來,讓他們到了請誰去?”夏芍頗有深意地一笑,唐宗伯和張中先卻互看一眼,懂了她的意思。

  這丫頭,果真是個小狐狸!她這是想把人留著和冷以欣一行碰面,來個一網打盡啊!

  旁邊坐著的冷老爺子聞言,卻臉色發白。這次來東京,唐宗伯和張中先都過來,留他一人在香港,兩人不放心,便將他一同帶了來。其實,早在聽說孫女在東京時,他就坐不住了,即便唐宗伯不帶他來,他也會如此請求。只是來了之後,看見華夏集團兩名員工,再想想孫女來此的目的,便一晚憂心,不曾合眼。此時會意夏芍的打算,老人更是面色蒼白。

  “我今天先和小燁子去京都走一趟,就勞煩師父和張老去醫院幫我照看這兩人了。”夏芍又道。

  “什麼?就你和小燁子去京都?”張中先當先搖頭,“不行!你知道京都是什麼地方?土禦門本家老宅,就你們兩個人,出點事怎麼辦?”

  “未必。”夏芍道。

  她並非逞強,而是有種直覺。這次的事,土禦門本家未必知曉。

  世界拍賣峰會上,夏芍雖然廢了安倍秀真,但土禦門家一直未曾對玄門提出過抗議,也沒有下過戰書。安倍秀真是土禦門家主的弟子,這位老家主是怎麼想的,夏芍不知道。但她知道一點,那就是土禦門是大陰陽師安倍晴明之後,身為日本最古老的陰陽師家族,驕傲和榮譽感就不會允許他們背後搞這種不入流的小動作。

  如果土禦門家要對玄門宣戰,必定會下戰書!這無關什麼堂堂正正,只是身為古老的大家族的驕傲。換做玄門若是受辱,也不會背地裡整對方,一定會以門派的名義對對方宣戰。

  “這次的事,我直覺跟大和會社有關係,而且動手的陰陽師,可能是安倍秀真那一脈的人。”夏芍道。

  能搞這些小動作的,只有安倍秀真那一脈!至於為什麼夏芍會覺得跟大和會社有關……這只是一種直覺。

  她在世界拍賣峰會上曾說過,中方拍賣市場不歡迎日本企業,不排除這話觸怒了陰陽師裡某些狂熱的愛國分子,這才要拿華夏集團來報復。但損害華夏集團的聲譽,確實符合宮藤家族的報復心理。儘管大和會社已宣佈破產,但大和會社是日本的老牌企業,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家族的勢力應該還有殘餘。她在世界拍賣峰會上讓他們大敗而歸,他們不會就這麼算了。

  到底這件事跟大和會社的宮藤家族有沒有關係,夏芍會查。但她首先要做的,是去京都的土禦門本家走一趟,見見土禦門家的老家主。夏芍想知道,為什麼這位老家主的弟子被廢,為何默不作聲,他對玄門又抱有怎樣的態度。

  這很重要,若他沒有敵意,那夏芍只需要對付安倍秀真一脈就可以了。若他有敵意,何須對付安倍秀真一脈?直接與土禦門宣戰便可!

  事到如今,夏芍不會再放過任何有可能的敵人,她要去探一探對方的底,今天就去!

  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兩名員工,夏芍眸底一片冷意,他們被附身的時間很長,對方的目的不僅僅是要華夏集團的聲譽受損,還想要了兩人的命。安倍秀真一脈怎麼說都是土禦門陰陽道的人,她直接找上他們的家主,也無可厚非!

  這件事,必須要有個交代!

  張中先知道夏芍的性子,她這麼說就是已經決定了,誰也改變不了,不由急得跺腳,卻又無可奈何。

  最終,還是唐宗伯拍了板,“行!你向來不是魯莽的孩子,去吧。有龍鱗和大黃在,想必也不會有事,快去快回。”

  “師父要把那兩隻式神給我一隻,您老留一隻。這邊的情況,我不在的時候,由您老做主。”如今的情況瞬息萬變,夏芍怕她不在的時候,對方和冷以欣接頭,有什麼動作,所以留一隻式神給唐宗伯,見機抉擇。

  唐宗伯點頭,他將那兩隻式神收在隨身攜帶的龜甲裡,隨手震出一隻來,被夏芍收入了金玉玲瓏塔內,並道:“大黃,看著!但別玩死了。”

  這時,酒店的早餐送了來,冷老爺子沒有胃口,夏芍便和師父三人吃了早餐,直到樓下傳來救護車的聲音,醫務人員上樓來將那兩名經理抬去了醫院,唐宗伯和張中先帶著冷老爺子跟去醫院,夏芍才帶著溫燁直奔京都!

  路上的時候,夏芍這才有時間拿出手機來,給徐天胤打電話。

  但是……徐天胤的手機關了機。

  夏芍頓時心裡咯噔一聲,兩人在一起這些年,徐天胤除了任務期間,從來不會關機。她打不通他的電話,那就說明他去執行任務了。

  今年是他的大劫之年,夏芍從來沒像這次這麼擔心,她拿著手機,盯著螢幕,直到聽見旁邊溫燁的毒舌。

  “師父,師伯的修為不比你低,他出任務都會有事,別人早死一大片了!聽說戀愛的女人智商會降低,怎麼訂婚了的女人,智商還不回來?”

  夏芍氣得發笑,看了溫燁一眼,少見地沒跟他一般見識,只是把手機關上了。

  或許,真是她一驚一乍了,只是執行任務的話,師兄應該不會有事。

  ……

  時間稍往前一刻。

  當有人在南方城市買下一張前往京城的車票、當夏芍和唐宗伯在酒店窗邊看向日本的天空時,京城,來龍峰峰頂。

  徐天胤順著山路滾了下去,山路上積雪埋著石階,陡峭曲折,頃刻間便遇一處轉彎,一道嶙峋的山石矗立在旁,眼看著便要撞上去,撞斷腰骨!徐天胤尚有意識,卻不能震開元氣阻擋,那山石受不住他的元氣,卻正處於山路的轉彎處,下麵便是落差十幾米的深壑,若山石碎裂,他頃刻便會墜入山谷。

  千鈞一髮的時間,山路旁正有一顆歪脖松樹,但卻太粗,一把抓不住,但這時候已無別的選擇。徐天胤在經過那顆松樹的時候,掌心猛地往地上一震,元氣震得身體往山路裡側一擦,角度一個調整,猛地伸出胳膊朝樹身上一攬!

  這樣的高難度動作,少有人能一瞬間完成,但常年游走於黑暗世界的他,本就練就了一身生死一線間的本能。這一攬,慣力的作用,他整個人都向下一扯,左臂上止住了血的刀口再度裂開,血湧出來,徐天胤卻抿著唇,眉頭都沒皺,手臂再度一個用力,身子向山路上一縱,兩隻手抱住了樹身,腰身一提,便倚著山路一側坐了起來。

  剛一坐下,便傾身一咳,一口血噴在雪地裡,刺目猩紅。

  手臂上的血急速地外湧,徐天胤找准了經絡再次按壓,直至血流速慢慢減弱,才拿出手機來,開了機,撥通了個電話號碼。

  電話接通,那頭傳來秦瀚霖還沒睡醒的聲音,“徐天胤!你小子打電話不是太晚就是太早,你能找個正常的時間不?”

  “來龍山。”帶血的手按住胸口,徐天胤聲音低沉。

  秦瀚霖顯然還沒睡醒,在那頭反應了一陣兒,笑道:“我不知道,澳洲還有個來龍山?你度假太甜蜜了,度傻了吧?”

  “京城!我的車在山腳下,叫救護車,別驚動其他人……”徐天胤按著胸口,如果是平時出任務,手臂這點傷根本對他的行動造不成影響。但剛才與天機對抗,龍氣反噬,震到了他的心脈,臟腑受損,估計有內出血,憑他的身體,能撐著走去山下,卻無法開車撐到去醫院。

  他從來就沒小看天地間日出時分的紫氣和龍氣,這損傷在他的估算之內,但已屬最輕了。

  不過好在,術法成功了……

  男人靠在山壁上,唇角在晨陽裡淺淺揚起。沒有人知道,就在前一刻,夏芍關上了手機,若他知道,也不希望接到她的電話。若是她,一定能在他開口的時候便聽出他的身體狀況,他不希望她擔憂,只希望她回來的時候,他可以好好地站在她面前。

  這一次,他不想逞強,想要快點去醫院,快點好起來。

  電話那頭,秦瀚霖卻在聽見救護車的時候瞬間清醒,一個翻身從床上下來,“你小子不是在澳洲嗎?等著!你手機別關,保持聯繫!我儘快到!”

  秦瀚霖沖去屋裡,拿座機撥通了醫院電話,然後迅速換了衣服,抓起手機便奔了出去。

  山上,徐天胤拿著手機起身,緩緩地走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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