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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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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39:2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 華夏拍賣公司

  龔沐雲的身份在東市並非人人都知道,徐志海卻是認得他!

  安親會雖是人盡皆知的黑道,但表面上的安親集團卻是正經的國際大財團,這樣的財團當家人,不管是到了哪個城市都是極受政府籠絡的存在,更別提東市這種剛剛開始發展的小城。

  三天前,副市長劉景泉還以市政府的名義宴請過龔沐雲,徐志海不過是秘書處的處長,並未列席,卻是瞥見龔沐雲一眼,記住了他的長相。

  如今,見龔沐雲竟然來到了福瑞祥,徐志海是驚疑不定。官場混得久了,他自然懂得察言觀色,此刻,龔沐雲走來,看著夏芍,語氣揶揄,態度熟稔。

  「好熱鬧。」龔沐雲散漫一笑,卻連看也沒看被拖去一旁的吳夫人,只是淡淡瞥了眼四周圍觀的人群。

  「我以為閣下的性情,應當不愛熱鬧。」夏芍也神色淡然。

  「那要看是誰的熱鬧。」龔沐雲含笑道。

  兩人在福瑞祥門口你一言我一語,眼神再不好的人也看出來兩人相識了。

  這時,吳夫人被人架去旁邊,已經漸漸喘過來氣來。她一半臉腫得不似人樣,身體直哆嗦,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眼神卻是驚恐地盯著徐天胤。這男人一臉閻王爺似的表情,他、他竟然敢打自己?

  這光天化日的!

  徐處長還在旁邊呢!

  徐處長此時可沒心情顧及她,他正驚愣地看向夏芍。

  她怎麼跟安親集團的董事長認識的?她的家世背景,不應該認這樣身份的人才是!而且,此刻看她說話的神態氣度,竟一點也不像十五六歲的少女,就算是成年人,在面對龔沐雲這樣身份的人時,都難免會局促,就像此刻他自己一樣,完全不知該不該上前與其打招呼。而夏芍竟然神色平淡,好似面前站著的是再尋常不過的人。

  這讓徐志海不敢隨意說話,他得先弄清楚龔沐雲和夏芍的交情到底怎麼樣。別的不說,他就是憑著這份察言觀色和謹慎,才坐上了今天的位置。

  夏芍淡淡挑了挑眉,「既然如此,那閣下繼續看。不過,別看太久,這麼多人圍著,耽誤店裡做生意。一時半會兒還成,久了閣下又要破財了。」

  龔沐雲聽了輕輕笑出聲來,夏芍卻是轉頭看向徐天胤,他此刻眸中狠戾已去,唇卻還是緊緊抿著,一副危險的氣息半擋在她身前。

  「師兄,我們進去喝茶。上好的茶葉,冷了怪可惜的。」夏芍柔柔一笑,手輕輕拍了拍男人緊握的拳,安撫,「你說,一會兒店裡要不要撒點鹽?去去晦氣。」

  感覺到她的安撫,男人身子輕輕一震,垂眸。但見少女目光柔和,笑容寧靜淡雅,似炎夏裡葡萄架下吹過的一抹清爽的風,風過處,躁動自然撫平。

  徐天胤明顯鬆緩下來,只覺得少女笑吟吟的眼神似乎勾著他,她往店裡走,他便也跟著走了。只是劍眉微微一蹙,語氣算不上好,「撒什麼鹽!找晦氣的人就在門口,丟出去不就成了!」

  「哎,那哪裡成?您沒見門口有位官爺麼?光天化日行兇,性質嚴重哦!」

  「處長算是個什麼官!」

  「麻雀雖小,五臟還俱全呢。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眼裡,處長可不是大官麼?」

  「哼!」

  「唉!小地方,您多擔待。」

  兩人邊往裡面走,聲音邊傳去門口。只見得少女步態悠閒,說話慢悠悠,聲音都帶著笑腔。男人背影孤冷,聲音冷肅。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頗有一唱一和的味道。

  門口,陳滿貫差點沒滿頭大汗,他盯著夏芍轉進茶室的背影,再看看被晾在門口的龔沐雲,臉上怎麼看都有點想哭的意思。

  夏小姐就這麼進店了?這、這……安親會的當家還在門口呢!她真把人給撂下不管了?

  陳滿貫擠出個不算自然的笑容來,剛忙上前賠罪招呼,「龔先生,實在不好意思,夏小姐跟您玩笑呢!您、您快裡面請!」

  他這一句請,自然化解了龔沐雲的尷尬。

  只是,龔沐雲搖頭輕笑一聲,不以為忤,也並不覺得尷尬,笑意溫和的眼底似有流華,意態灑然。這倒與夏芍悠閒淡雅的性情有那麼三分相像。

  「沒事,我只是來跟夏小姐探討一下玄學易理的,平日喜愛研讀易經的人,難得遇上有真才實學的,不請教一番,實在浪費了這緣分。」他頷首輕笑,這話聽起來是對陳滿貫說的,卻聽得徐志海臉色一變!

  他畢竟也算有些學問,自然知道《周易》在中國文化中的地位。國家雖打擊封建迷信,但從來沒人敢站出來說《周易》是封建迷信,所謂的封建迷信,指的不過是那些用鬼神手段詐騙錢財的。而《周易》本身卻在國學中佔有重要地位。

  人家這是明擺著告訴他,夏芍是玄學方面的大師,與耍迷信手段的神棍不可混為一談!

  徐志海臉色紅一陣白一陣。

  龔沐雲走進店裡,與徐志海擦肩而過,他自然沒有與其打招呼。徐志海此刻站在門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才是最尷尬的那個人!

  主角都進了店裡,留下徐志海和吳夫人在門口,圍觀的人群還不肯散去,安親會的人員這才上前,把人給驅散了,之後便一左一右門神似的站在福瑞祥門口。

  吳夫人被撂在一旁,沒人再理她,她趕忙離這些兇神惡煞的男人遠點,一眼盯住徐志海,一瘸一拐地過去,捂著腫得老高的臉頰,「徐處長,你、你倒是管管啊!我光天化日的被人打了,你們這些政府工作人員就當沒看見?」

  吳夫人語氣不好,聲音卻不大,一來她是不敢大聲,二來她此刻胸口還悶疼,喘氣費力,想發飆也發不出來。

  徐志海只覺得今天倒楣透了,都是這個沒事撒潑的女人的錯。但他又不好拉下臉來,只得又打起了官腔,「吳夫人,你這個事歸公安管。我不在其位,也謀不了這個政。你是當事人,你可以選擇報警,申請傷情鑒定。」

  報警?報警有用麼!她老公剛被公安抓走,她再惹上官司,誰來活動關係?

  都怪這個徐處長!沒事打什麼官腔!要不然,她會誤會那個姓夏的小姑娘嗎?

  兩個人內心互相埋怨,夏芍、徐天胤和龔沐雲三人卻沒有一會兒便走了出來。

  吳夫人一看見徐天胤,就像受傷又受驚的兔子一般,躲去老遠。安親會的人把黑色林肯開過來,龔沐雲上了車,而徐天胤也把車子開過來,下車開門,示意夏芍上車。

  直到這時,徐志海才赫然發覺,徐天胤開著的竟是輛特別款的紅旗車!政府的工作人員,自然知道紅旗車的意義,他不禁震驚地看向徐天胤,想起他那番「處長算是個什麼官」的話,不由心頭直跳。

  這位,難不成……有什麼來頭?

  正驚疑間,夏芍卻是在他身旁停了下來。

  「徐處長。」她姿態閒淡,唇邊雖有笑意,眼底的笑卻微涼。記得以前過年過節,兩家走動的時候,她還稱徐志海為徐叔叔,自打兩家不太來往了以後,這聲叔叔她便不願意叫了。

  徐志海自是發覺這稱呼的變化,心下微涼,但見她這份氣度,不由開口,「夏小姐……」

  這稱呼一出口,徐志海自己都是一愣。這跟自己女兒一樣大的少女,不說從小看著她長大,但至少以前過年過節的兩家還來往。若是說起來,夏芍在他面前,那是實實在在的小輩,現在他竟然不自覺地稱呼其為「夏小姐」?

  她小小年紀,哪裡來的這份氣度?兩家不怎麼來往了以後,老夏家發生過什麼事?一個平平凡凡的百姓家庭,怎麼就出了個玄學大師?這裡面到底有幾分可信度?

  「徐處長剛才有句話倒是說得挺對。」夏芍笑容淺淡,意味卻是深長,「父母辛辛苦苦把子女教養長大,有些事,為人子女的是不該做。不然,少不得要連累父母,更叫父母臉上無光。這話您跟我說了,我就還給您,希望您回去也要把這番道理多教給自己的女兒才是。」

  徐志海一愣,還沒問是怎麼回事,夏芍卻懶得解釋,她坐進徐天胤的車裡,兩輛轎車便駛離了福瑞祥門口。

  兩輛車沒往十里村去,而是先去了億天俱樂部。表面上看,龔沐雲請夏芍和徐天胤進了俱樂部,實際上,三人卻是從俱樂部後頭一處隱秘的車庫出來,坐上一輛不起眼的桑塔納轎車,這才往十里村駛去。

  一起跟著去的還有齊老和安親會的左右護法,郝戰和華晟。

  到了十里村半山腰的宅院門口,兩輛車子停下,齊老從車裡下來,見了夏芍便是大笑著說道:「夏小姐,你藏得夠深啊!堂堂玄門當家的嫡傳弟子,居然親自打上安親會為父討說法,你真是、真是……你要是早說一句,咱們不就不用打了?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啊!」

  夏芍一笑,「齊老還是叫我丫頭吧,這聲夏小姐的稱呼我可不敢當。」

  「這有什麼敢當不敢當的,江湖上不論年紀論輩分,你這輩分夠高的啊!」

  齊老這話可不是恭維,江湖上確實對輩分看得極重。

  玄門至今還傳承著老一輩江湖的規矩,門派裡弟子雖然不多,但是對輩分很是重視。就拿玄門的三規六戒來說,一不准欺師滅祖,二不准藐視前人。這兩條排在最前面,可見對輩分的重視程度。

  玄門的輩分,有七字——玄、宗、仁、義、禮、智、信。

  只有掌門才是玄字輩,四位長老是宗字輩,長老收的弟子則是仁字輩,而弟子若是再收了弟子,則是義字輩。以此類推。

  夏芍是玄門掌門唐宗伯親收的嫡傳弟子,輩分極高,排在宗字輩,跟長老是一輩的。

  以當今江湖大佬的輩分來說,唐宗伯跟安親會、三合會的老爺子是一輩的,夏芍則跟龔沐雲是同輩。齊老雖然年紀已過五旬,在武林上也算泰斗般的人物,但論輩分論影響力都不敢跟唐宗伯這些大佬比,在夏芍面前,他自然就算不上輩分高。

  「私下裡,您還是叫我的名字吧,聽著確實不習慣。」這話夏芍倒是出自真心,論年紀的話,對方確實是長輩,尊敬是理所應當的。

  齊老笑著擺擺手,顯然不會真這麼叫,但神色看起來卻是極喜愛夏芍。

  今天來見唐宗伯,夏芍只是引薦。龔沐雲早就查出唐宗伯住在這裡,只不過身為晚輩,他貿然來訪有些不妥,這才到了福瑞祥,請夏芍引薦前來。而唐宗伯最終也是答應見他。

  一行人進了院子,少不得一番打量,夏芍和徐天胤帶著龔沐雲進了書房,齊老、郝戰和華晟在外面等。

  龔沐雲年少時也是見過唐宗伯的,一別經年,兩人相見,自是一番感慨。

  唐宗伯連道了三聲好,歎道:「沐雲也是長成了!我們這些老傢伙也確實是老了。」

  「唐伯父。」龔沐雲恭恭敬敬給唐宗伯行了個晚輩禮,目光卻落去他坐著輪椅的雙腿上。當年,若不是龔老爺子請唐宗伯去,他也不會跟余九志鬥法,更不會落下如此傷殘。

  唐宗伯看出龔沐雲的心思,擺手道:「不是你父親的錯。對方有心害我,怎麼都是會下手的。」

  兩人很快便談起了當年事,夏芍一見,便起身告辭回家。畢竟今天不是週末,她已經在店裡耽擱了一陣,如今又回來了山上,再不回家,父母就該擔心了。

  因為要趕時間,夏芍便沒拒絕徐天胤送她回家的要求。她家住的老舊社區,當年父親廠裡分配的房子,如今已經老舊,更別提保安之類的了,那根本就沒有。

  夏芍不是沒有想過給家裡換套房子,但她經商的事,家裡一直不知道。如今她臨近中考,這事不合適現在透露,不然父母親難免擔憂她的成績,家裡親戚知道了,也一定多嘴多舌地不消停。父親這些日子,腿傷還在養著,她就更不能因為自己的事,再叫父母操一分心。

  這些事,等她考試完了,再跟父母坦白吧。

  未免讓鄰居們看到她從陌生的男人車上下來,夏芍特意讓徐天胤把車子停在了離社區有段距離的路邊。

  車子一停下,徐天胤便傾身過來,夏芍著實一愣,卻見徐天胤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安全帶上,伸手過來,親自幫她解開。

  他做這些事時,目光極為認真,不像是有些男人為了博取女人的好感,而故意展示的紳士風度。他的動作自然而認真,並沒有送她下車,似乎知道她想要避著人,只是坐在駕駛座上看她。

  車裡光線昏暗,男人冷峻的輪廓添了幾分朦朧,兩人在幽閉的車子裡,深邃的瞳眸裡似有一團幽光將她定凝。

  夏芍在他定凝的視線裡慢慢湊近,眸中笑意盈盈,問:「師兄,來個離別吻麼?」

  徐天胤望著她,看出少女眼底戲弄的光,她欺近他,不懷好意的笑,明顯想要看他好戲。思及他們自從相認,她似乎總喜歡出言逗他,徐天胤不由瞇了瞇眼。

  「你確定?」他話音未落,人已出手!

  他出手快如疾電,黑色的身影在狹窄的車廂裡也猶如獵豹一般,夏芍離他本就近,發現不妙,疾退之間還是被他大手一撈,撈住腰身,指尖往她腰間一點,夏芍腰身使不上力的工夫,徐天胤已是一個半翻身,將她壓在座位上,矯健的長腿制住她的雙膝,一手制住她腰身,一手制住她兩隻手腕,黑雲罩頂一般俯視她。

  他唇角不由勾起淺淡卻危險的弧度,眼底也有笑意,「你想吻的話,我不介意。」

  夏芍微微一挑眉,顯然對他突如其來的反擊有些驚訝,但她也不是吃素的,當即腰間和手腕震開一道暗勁,一隻手從徐天胤掌中走脫,疾點他大腿內側!

  徐天胤讓開,制住她腰身的手不放開,腿卻是一讓。夏芍雙腿一得了自由,腳尖立刻刁鑽地在徐天胤腳側一勾!

  兩人在車子裡一通乒乒乓乓,彈、掃、掛、崩、踢、點,很難讓人想像,這麼狹窄的空間裡,兩個人是怎麼打的,就只見得兩個人越打眼神越亮,唇邊都掛著笑意,眼底都有激賞之色。

  這不由讓兩人想起前不久在巷子裡打的那一架,當下便對視一眼,手上招法更快!

  突然,夏芍一個皺眉,腰身一弓,驚呼一聲,「啊!」

  徐天胤一愣,也正是這一愣的工夫,車門啪嗒一開,夏芍霍地向外一仰,敏捷地翻了出去!

  待徐天胤在車裡抬起頭來,夏芍已是站在車外,整了整衣服,笑吟吟衝他抱了抱拳,眼神挑釁,意味很明顯——你中計了!

  她衝他揮了揮手,轉身便悠閒散漫地走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徐天胤卻仍舊沒將目光收回來。他在車子裡默默坐著,直到天色黑沉,遠處大路的街上亮起了路燈,他才發動了車子離開。

  這天之後,夏芍便忙碌了起來。

  起因與吳玉禾被捕的事有關。他因猥褻未成年少女、聚眾淫亂和吸毒的罪名被批准逮捕,在東市上層圈子裡像刮了一陣驚風,許多被他邀請參加過這些齷齪事的人都躲了起來。被他猥褻的少女的家長自然是要求巨額賠償,這些賠償的錢對吳玉禾的身家來說,壓根就不算什麼,但吳玉禾的牢獄之災卻是鐵板釘釘的事了。到頭來,最可惜的便是他的古玩行。

  古玩這一行,不是內行人可是經營不起來的。吳玉禾的妻子不懂這些,獨生子又不成器,家裡親戚雖然虎視眈眈盯著他們家,可誰也不懂這一行。

  夏芍得知此事後,便打起了收購吳玉禾的古玩行的主意。

  陳滿貫得知她的想法後,犯了難,「我算了算咱們的資金,這些日子賺的不少,收購吳老闆的古玩行剛剛夠。但是東市不是只有福瑞祥一家古玩行,盯上吳老闆古玩行的人也不是只有咱們。聽說省內也有古玩商瞄上了這邊,恐怕,到時競爭很激烈不說,我就怕到最後就算咱們給的價錢合適,吳夫人也不一定同意咱們收購。」

  上回在店裡,夏芍和那位吳夫人可是鬧得不太愉快,那之後她雖再沒敢來,可指不定有多懷恨在心。

  夏芍聽了卻笑了,「陳伯伯,你倒是變得實誠了。什麼時候收購的事,還講究個對方同不同意了?咱們又不是惡意收購,該給的一分也不少她的。她要是跟咱們有仇,不想叫咱們收了去,咱們不叫她知道不就成了?」

  「夏小姐的意思是?」

  「我之前讓你留意拍賣公司的事,你不是說,已經留意到合適的經理人和拍賣師了麼?」

  陳滿貫恍然大悟,臉色有驚喜的神色,「夏小姐的意思是,我們以拍賣公司的名義?」

  夏芍點頭,「上回你帶到店裡來的那位孫經理,我看著就不錯。他面相早年雖時運有些不濟,但只是屬於時運未到。我觀他中庭較長,鼻端嘴寬,屬於踏實肯幹的類型,是做生意的面相,且比較會處理人際關係。而且,坐相端走路直,福厚祿旺,後半生穩定安康。這個人,可以用。」

  陳滿貫聽了忍笑道:「夏小姐,我老陳算是明白了,敢情跟著您,連員工面試都省了,直接看看面相就知道可不可靠了。」

  「我只是作為參考,其實我最看重的,還是他在經理人這方面的能力。他要是沒有這能力,面相再合適,咱們用不著也是白搭。」

  職業經理人,在1997年的時候,跟拍賣公司一樣,在國內都不太多見。這位孫經理,名叫孫長德,年幼時跟著父輩移民美國,但在美國過的卻是清貧日子。他年少發奮,在二十七八歲的時候就成為了一名職業經理人。但華人在美就職多少會遇到一些阻力,孫長德的心性也屬有血性的,一氣之下便回了國。

  可是國內對職業經理的認知這時候還比較少,他四處碰壁,最終連他自己也沒想到,會在東市這個剛剛開始發展的城市遇到了機遇。

  他對夏芍想成立拍賣公司的想法非常感興趣,畢竟拍賣公司在國內還不是遍地都是,能有這種想法的人,至少意識還是比較超前的。只是令他驚訝的是,有這種想法的人,竟還是個在讀書的少女。

  但當孫長德得知,福瑞祥古玩行的真正老闆竟也是這名少女時,他激動了!年紀輕輕就有敢創業的魄力,這即便是教育不一樣的美國年輕人裡,也是不多見的!他覺得他好像預感到了什麼,好像明白了這麼多年自己鬱鬱不得志,到底是在尋找什麼!

  這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一個可以親手創造出來的奇跡!這個奇跡,終將會震驚世人,成為一個帝國!

  雖然現在,這個帝國還小得可憐,但他可以清楚地看見那一天!

  孫長德雖然年齡比夏芍大了將近二十歲,但兩人卻是一拍即合。

  1997年底,華夏拍賣公司在東市成立。

  公司一成立,孫長德便著手收購吳玉禾的古玩行。這個時候,東市有實力的三家古玩行都已經跟吳夫人有過接觸和商談。

  但,吳夫人是個記仇的性子,這些人,平時跟自己老公稱兄道弟,出了事卻誰都閉門不見。現在看他們家要垮了,出來想以低價收購她家多年積蓄的古董謀取暴利?門都沒有!

  吳夫人軟硬不吃,這三家古玩行跟她軟磨硬泡了兩個月,還是不見結果。這時,省內一個很有名氣的古董商找到了吳夫人。

  這古董商名叫杜興,據說有點黑道背景。這個人年輕的時候聽說是個不要命的主兒,憑著勒索恐嚇打下的家業,後來倒騰古玩,狠發了一筆財。

  杜興來到東市後,可不管吳夫人吃軟還是吃硬,他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人脈也廣,直接雇了幾個小混混,先把吳家的兒子給狠揍了一頓,然後再找了幾個人,三天兩頭去吳夫人家裡騷擾恐嚇。

  吳夫人見兒子被打了,終於是怕了,正當她考慮服軟了的時候,孫長德找到了她。

  孫長德來的時候,直接帶了兩名鑒定人員和一名房地產評估師,開出的條件很優厚。古玩行的東西他們會有專門的鑒定人員進行鑒定評估,連吳夫人想要賣掉的吳家幾處房產,都給可以給她進行評估,安排拍賣。

  吳夫人眼前一亮,她確實是想要把吳家的幾處閒置的房產也賣掉。她這麼急著處理古玩行和家中房產,自然是防範吳玉禾的幾個兄弟。

  一開始,她對八竿子打不著的拍賣公司找到自己的事很稀奇,但是聽過孫長德開出的條件之後,她便著實驚喜了一把!古玩行被收購的價格哪一家給出的價碼都差不多,但這家拍賣行卻可以在房產等一些方面幫自己很大的忙!而且,她也有些私人首飾,想必這家拍賣公司也可以接手幫忙評估、拍賣。

  吳夫人動了心,很快便決定把古玩行轉手給孫長德,她也不是傻子,自然怕杜興來鬧事,因而早早就決定賣了這些東西,到外頭躲一陣再回來。

  兩個人暗地裡簽了轉手的合同,第二天吳夫人就帶著兒子跑路了。

  她是跑了,但吳家的古玩行被收購了的消息,卻風一般傳遍了東市!

  誰出的手?

  誰幹的!

  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塊肥肉會被杜興吞下的時候,華夏拍賣公司的出現,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鏡!

  拍賣公司?這新興的公司對東市的上層圈子來說,雖然是不陌生,但卻絕對是新興事物。

  一家拍賣公司,收購古玩行做什麼?

  在大部分人驚奇的時候,有些商場裡摸爬滾打的老狐狸想通了其中的關聯,頓時一拍腦門子,「哎呦」一聲叫!

  這是誰想的好主意?今年夏天的拍賣會上,眾人都見到了古玩拍賣的巨大潛在市場。這些古玩,大多來自藏家個人,或者是由古玩行送拍。而拍賣公司就靠著收取一定比例的傭金來賺錢,這個比例可不少,據說藝術品拍賣收取的比例可以高達百分之十到十五!

  這已經是很大的利潤了。可是,如果這些拍賣會上的古玩,都是拍賣公司自己的呢?

  那不是代表,競標拍賣下來的利潤,都是自己的?華夏拍賣公司低價收購了吳氏古玩行,裡面的古玩都是以最低價收購的,要是在把這些低價收來的古玩放到拍賣會上高價拍賣,那利潤得有多高?

  這個孫長德是什麼人?好精巧的算計!

  「這個孫長德是什麼人!」這句話,很多人都在問,杜興也在問。

  酒店豪華套房裡,酒瓶子碎裂的聲響,讓跟著杜興從青市來這一趟的幾個下屬都禁不住寒顫。

  「給老子把這人找出來!老子倒要看看,誰敢搶老子的肥肉!」一臉絡腮胡、相貌兇狠的杜興怒道。

  幾個手下趕緊應聲,就要離開。

  「等等!」杜興眼底精光一閃,「先給老子查查這小子什麼來路,查明白了再回來告訴我。」

  這杜興身量中等,其貌不揚,甚至稱得上貌醜兇惡,但卻也有點精明心思。拍賣公司是新興事物,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這行的發展潛力,但卻沒多少人去開這麼家公司。為什麼?因為拍賣公司拼的是人脈。

  你光有拍賣品沒用!能不能邀請到社會各界的名流,能不能聘請到那些眼高於頂的專家,能不能宣傳到位,能不能順利舉辦起拍賣會來,這些靠得都是人脈!

  所以,杜興才沒有貿然找孫長德的麻煩,他得先看看他的背景。

  但沒想到的是,三天後,手底下的人帶回的資料叫他極為惱火。

  孫長德不是東市本地人,雖是歸國華僑,卻無權無勢,在東市沒什麼門路——就這麼個人,搶了他到嘴的肥肉?

  杜興氣笑了,眼一瞇,眼神發狠,「好!好!這小子既然手敢伸這麼長,伸到老子這裡來!老子就剁了他的手!」

  杜興年輕的時候憑著一股狠勁,在社會上也算打出一些名氣,結識了不少人。他在東市也認識不少人,其中關係最好的要數安親會東市堂口的一個小頭目,名叫李新。

  這天晚上,杜興熱情地請了李新到了東市新開的一間星級酒店,要了貴賓間。兩人都各自帶了幾個兄弟,一群人圍坐一桌,吃喝了起來。

  席間,李新聽了杜興說的情況,當即就笑了,「還有這種人?我這兩天也聽說了。自古就是強龍不壓地頭蛇,這人在東市沒根沒基的,就敢幹下這種搶肥肉的事。這不是愣頭青麼?不過,我倒是挺佩服他的膽量。」

  「我就是想教教他,在社會上混,光有膽量是不行的!李哥,你就說句話吧,這忙你幫不幫兄弟?」

  「你看你,你叫我一聲李哥,我還能不幫你?」李新想了想,反正孫長德也沒權沒勢的,於是就點了頭,「行。你告訴我他住哪裡,這兩天我有時間就帶人過去,讓他把剛弄到手的古玩行轉給你,你看怎麼樣?」

  「哎呦,那敢情好!那就謝謝李哥了!之後還請李哥把人交給我,我得剁他一隻手出出氣!」杜興趕忙笑著給李新敬酒。

  而就在一群人推杯換盞的時間,酒店大廳裡,一名少女走了進來。她進來後,直接上了二樓的一間貴賓包間。

  剛一走進去,陳滿貫和孫長德便趕忙起身,「夏小姐來了?」

  「陳伯伯,孫哥,沒叫你們久等吧?」夏芍邊笑邊坐了下來。

  如今已是寒假,自從成功收購了吳玉禾的古玩行,福瑞祥一夜之間已成為東市最大的古玩行,只不過,許多人不知道華夏拍賣公司和福瑞祥是一家。

  陳滿貫和孫長德早想慶祝一下,但夏芍之前一直沒時間,如今好不容易放了假,兩人這才在酒店訂了包間,準備聚在一起好好慶祝。

  今天剛剛放假,夏芍還沒回師父那裡,今晚跟父母親藉口說跟同學一起出來逛逛,這才來了。

  孫長德今年三十三歲,看起來卻比這個年紀的男人還要老成些。他五官平凡,但卻很乾淨,一種幹練沉穩的氣質。但只要一提到月前成功收購古玩行的事,他就忍不住有些激動,笑道:「我至今還記得簽下那一紙合約時候的心情,那真是……無以言說的激動啊!」

  夏芍笑著搖搖頭,剛想打趣他一激動起來就年輕了好幾歲,目光落在孫長德臉上的時候,卻是眉頭輕輕一動。

  「怎麼了,呃,我臉上有什麼東西麼?」孫長德發現夏芍盯著他的臉看,不免尷尬地咳了一聲,暗怪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不管怎麼說,眼前坐著的人可是他的老闆。

  哪知道,夏芍一開口,卻是叫他一愣,「孫哥,你有麻煩了。唇色青暗,口角無棱,有人要害你。」

  「什麼?害我?」孫長德這段時間自然知道了夏芍是位風水相師的事,他以前在美國打拼,知道華爾街那些大亨們都很信服風水大師,當知道夏芍有這本事後,很是驚奇了一把,此刻聽到她這麼說,臉色不由一變,「有人要害我?」

  陳滿貫也是驚愣住,今天本是要慶祝一下,怎麼一開場的情況是這樣的?

  「孫老弟來這不久,也沒得罪什麼人,誰要害他?」陳滿貫剛忙問。

  「就是因為來這不久,要害他的人才好猜。」夏芍淡淡一笑,眼神卻有點冷,「定是跟收購吳玉禾的古玩行有關。」

  這話一說,陳滿貫和孫長德都是皺了眉頭,覺得有道理。正當陳滿貫想問問她化解之法的時候,夏芍已拿出了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兩聲之後,電話那頭傳來高義濤的聲音,「夏小姐?真難得,你會找我。」

  「高老大公務繁忙,沒事我怎麼好打擾?」夏芍笑了笑,便將事情跟高義濤說了說。

  高義濤卻在電話那頭驚了驚,最近在東市鬧得凶的華夏拍賣公司,是夏芍的?

  「夏小姐,你放心。既然公司是夏小姐的,我保證沒人敢動貴公司的人。我會傳令兄弟們,留意有沒有人雇傭幫會的人對你的員工不利,一有消息,馬上通知你。」

  「那好,那就謝謝高老大了。」夏芍說罷,便掛了電話。

  陳滿貫和孫長德這才知道她是給誰打的電話,孫長德有點震驚夏芍竟連黑道的人也認識,陳滿貫卻是淡定多了——東市地面的黑道老大算什麼?安親會的當家夏小姐都見過了。

  給高義濤打過電話後,兩人這才安心了不少。

  孫長德這人膽量還說得過去,竟然一會兒就不把有人要害他的事當回事了,招來了服務員,張羅著上菜。

  三個人也吃不了多少,但菜品卻是豐盛。

  正當服務員陸續前來上菜的時候,隔壁的包間內,杜興和李新帶著各自的弟兄一大幫子人走了出來。

  經過夏芍這邊包間的時候,一名女服務員正好端著菜品進來,那女服務員身材火辣,纖腰翹臀,杜興一眼黏上去,眼神便跟著飄進了包間內。

  這一飄進來不要緊,剛好落在了孫長德臉上。

  杜興雖然沒當面見過孫長德,但他見過手下拍回來的照片,他對這個搶了自己油頭的人記憶深刻,一眼便認了出來,當即大叫一聲:「就是他!」

  陳滿貫和孫長德正準備給夏芍敬酒,被他這一叫,兩人手裡的酒差點沒灑出來!

  杜興和李新這邊十來個人卻都是望進了包間,杜興此刻臉色已是發狠,帶人就氣勢洶洶衝了進來,「好小子!叫爺爺在這裡碰見你了!」

  他們一群人十來個衝了進來,孫長德從座位上起來,陳滿貫當先怒聲喝斥:「你們想幹什麼!」

  「幹什麼不關你他媽的事!給老子滾一邊!」杜興一把撈住離自己最近的一瓶酒,抬手就朝陳滿貫擲了過去。

  幸虧陳滿貫躲得快,那瓶酒砸在身後的牆上砰一聲爆開,酒液帶著碎玻璃渣子四濺,陳滿貫和孫長德後脖頸和側臉頓時就劃破了幾道血痕。

  兩人趕忙退後,但卻都是第一時間就來到夏芍身邊,把她從座位上拉開,擋在身後——在他們眼裡,她不僅是老闆,而且她年紀還小,還是個女孩子。

  但就在兩人把夏芍拉起來的一瞬,跟在杜興身後進來的李新一眼瞥見夏芍,臉色忽然刷白!

  而這時,夏芍也已撥開陳滿貫和孫長德,走去了兩人前頭站定。

  「夏小姐!」

  兩人一驚,都去拉她,卻見她負手而立,氣度淡定悠閒。這不由令兩人有些驚訝,一時間竟望了把她拉回來。

  而對面杜興等人也是被夏芍的氣度所懾,都愣了愣神。

  卻聽她淡淡問道:「要找人麻煩,先得劃出條道來。我只問一句,你是否是安親會的人?」

  「安親會?」杜興還沒見過在這種場面裡這麼鎮定的女孩子,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順口就答了,「爺不是!怎麼著?」

  對面,少女緩緩點了點頭,神情看起來依舊淡然悠閒,她甚至還歎了口氣。

  「唉!我還以為,我要揍高老大的人兩回。幸好你不是。」夏芍點點頭,笑咪咪抬眼,慢悠悠說道,「既然你不是,那我就放心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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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39:4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章 過年,中考

  「既然你不是,那我就放心揍了。」

  夏芍這悠閒的語氣讓整個包間內的氣氛都窒了窒,所有人還沒針對這句話反應出點什麼來,連好笑或是大怒的心情都還來得及生出來,夏芍便動手了。

  她一揮手,一瓶未開的紅酒呼嘯著砸去,杜興反應也快,當即便往旁邊閃開。

  紅色酒液夾雜著玻璃碎屑,砰一聲爆響,驟然四射,嘩啦啦濺了一地,聲音刺耳,幾個躲閃不及的小混混都被波及,同樣被玻璃碴子劃破了脖頸和臉頰,看起來比陳滿貫和孫長德好不到哪裡去。

  「媽的!你他媽……」

  杜興嘴上罵咧咧,還沒罵完,夏芍便一個翻身,直接從圓桌上頭翻了過去!

  她動作奇快,身子在桌面上空似劃過一道白色弧線,明明勢如疾電,卻形如流水行雲,去勢勁猛!身子尚未落下,杜興已被她一腳踹了出去!

  這一腳帶了暗勁,杜興如何能抵擋?他猛地撞去牆上,頓時只覺頭腦暈眩,胸腹翻疼,更慘的是,他跌下來的時候,剛好跌在那一灘酒瓶子的玻璃碎渣裡,露在外面的雙手頓時被紮得慘不忍睹,鮮血直冒。

  直到這時,包間裡的人才反應了過來。幾名服務員驚惶地跑出去,杜興帶來的人大怒,紛紛叫罵著衝向夏芍。

  「停!停!都停手!」

  場面大亂,不知是誰在喊停手,這時候哪裡有人聽?杜興總共帶了五六個人,一群男人圍上夏芍,卻跟小貓三兩隻似的,完全不夠打,三兩下便被她撂倒,橫七豎八倒在地上哀嚎著爬不起來。

  杜興也爬不起來,夏芍剛才踹那一腳實在是太重了,他現在倒在地上,明知身下是玻璃碴子,卻硬是翻不動身,只覺得兩眼發黑,胸口刺痛,差一點就會嘔出來的滋味。

  「停手!」

  這時,又聽到有人喊停手,倒在地上的一群人這才循聲望去,一見之下都是一愣——喊停的人竟然是李新。

  直到這時,才有人發現,倒在地上的都是杜興的人,而李新的人都站在他身後,一個沒敢動。

  杜興此時還頭暈目眩,看不清人,但他聽出是李新的聲音,當即便有氣無力地喊道:「李、李哥,快他媽……給兄弟報仇啊!就是這小子……媽的!這娘們……老子要廢了她!」

  「廢了誰?我他媽廢了你!」李新忽然怒氣衝衝抬起一腳,就踹在了杜興胸口!

  杜興本就被夏芍踹了一腳,哪裡還經得住這一腳,險些沒睜著眼昏過去。他咳嗽一聲,差點沒吐出血沫來,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新哪有心思跟他解釋,他幾步上前,對挑眉看過來的夏芍連番道歉,「夏小姐,對不住!對不住!我這朋友不是東市本地人,不知道那位孫先生是夏小姐的朋友,這才吃了熊心豹子膽。兄弟們也不知情,要是知道是夏小姐的朋友,怎麼也不會衝撞了。您、您看……」

  「你是安親會的人?」夏芍問。

  「呃,是。兄弟幾個只是糊口而已,入不了夏小姐的眼,還請您高抬貴手。」李新就差作揖磕頭了。

  他入幫會的時間不久,也就三年多,但是卻從來沒聽說過,以前幫會裡有下令整個幫會奉若上賓的人。那天夏芍打進億天的事,整個東市幫會的人都知道,但親眼看見那天的事的卻不多,他便是其中之一。他親眼看見夏芍從門口一路打上八樓,再被大哥請進會客室,最後完完整整走下來。

  那天之後,幫會底下的小混混死了一個,有八人舉家搬離的東市。

  那天之後,幫裡多了條幫規,誰惹這位夏小姐,幫規處置!

  那天之後,這位夏小姐的肖像至少幫會的每個人都看過,以防遇見她的時候不認識。而他卻是因為那天就見過她,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今晚一見到是她,他便心裡叫苦,怎麼他就這麼倒楣,偏偏遇上了這尊大神!所以他才趕緊道歉,說明情況,希望她能放他們一馬,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大哥,不然的話,幫規處置,不死也得殘。

  沒想到,夏芍只是點點頭,便掏出了手機,「喂?高老大。」

  她一說這幾個字,李新便是臉色一白,身後的人也跟著一臉死定了的表情。

  然而,卻聽夏芍繼續道:「我找到那個人了,不是幫會裡的,你不用叫下面人忙活了,多謝。」

  說罷,夏芍掛了電話,李新幾個還沒反應過來。

  過了好一陣子,幾個人臉上才有了點活人氣息,感激道:「多謝夏小姐高抬貴手!兄弟幾個記著您的情了,日後若有需要我們幾個的地方,您儘管開口,哥兒幾個赴湯蹈火,絕對不帶推辭的!」

  夏芍輕輕點頭,神色淡然,「不知者不罪,沒什麼。你們可以把他們帶走了,以後讓他們少來東市。」

  李新立馬應了,趕緊帶人把杜興和他的幾個兄弟給拖走了。

  這些人還挺會辦事,走後把酒店的經理也給安撫了,砸壞的東西也賠了錢,又叫酒店另外開了間貴賓間,把夏芍三人原先點的菜重新又點了一遍,且買了單,這才走了。

  夏芍和陳滿貫、孫長德三人換了個房間,再坐下來面對著一桌子菜時,兩人卻明顯不是原來的感覺了。他們兩個都沒想到,夏芍竟然身手這麼好!

  老闆,您無所不能麼?

  夏芍不知兩名員工的心思,她正對著一桌子價格不菲的菜歎氣。

  陳滿貫和孫長德以為她經過了剛才事,沒有胃口。

  夏芍卻歎氣道:「我是心疼那一桌子菜,好好的,就這麼糟蹋了,浪費多少糧食。」

  陳滿貫:「……」

  孫長德:「……」

  老闆,您關注的重點歪了吧!

  寒假,夏芍雷打不動的習慣,第二天就回了十里村。

  徐天胤過了年就要回京城了,他在山上住的時間已經不多,夏芍便一天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山上宅院裡,沒事跟師父鬥鬥嘴,拉著師兄去後院梅花樁上過過招,日子有趣得很。

  這個有趣,自然是夏芍發現了徐天胤的一些有趣的習慣。

  他每天早晨六點起床,在師父院子裡打坐。院子按照七星種了七棵大樹,他週一到週末,每天換一棵樹。給師父準備的早餐裡,週一必然有燕麥,週二必然有牛奶,週三一定是豆漿,週四紅豆粥、週五綠豆粥、週六米粥,星期天是八寶粥!

  當夏芍發現他這個習慣時,不由咬唇,憋笑憋了好久——要不要這麼死板?雖然師兄你會熬粥我感到很驚奇,但是你要不要這麼機械化地像在重複方程式?你不覺得師父很可憐嗎!

  夏芍玩心大起,曾試著打亂徐天胤的習慣,她週一搶了他打坐的第一棵樹,週二把他趕去第三棵,結果他沒什麼不適,也不反抗,乖乖去她指定的樹下打坐。但等到夏芍有事回家了一趟,回來後發現,他的習慣又回來了……

  對此,夏芍感到有些有趣,她覺得師兄是個外星體,需要研究。

  但是,她卻沒太有研究的時間,因為,很快便過年了。

  過年前一天,夏芍的父母親和叔叔嬸嬸都回到了老家。這些年,家中還是老習慣,李娟年二十九一大早就回來,幫著婆婆江淑惠忙裡忙外,兩人一天忙得腳不沾地,直到傍晚,小叔和妯娌才帶著女兒回來。

  夏芍的堂妹夏蓉雪過了年才六歲,生得白皙的臉蛋,小包子似的,特別的可愛。就是膽子小了些,害怕生人,不太愛說話。這模樣和性格都跟夏芍前世小時候很像,而且這性格的養成,也跟爺爺夏國喜重男輕女有些關係。

  夏國喜原本一直盼著小兒媳能給老夏家生個孫子,結果一生出來還是孫女,他便看小兒媳也不怎麼順眼。

  蔣秋琳的性子向來不是個受氣的,她見公公總是挑自己的刺,因而這些年來沒事從不回來看望老人,連帶著夏蓉雪也很少見到,除了過年過節,夏芍基本看不見這個小堂妹。

  小叔夏志濤去年剛和人合夥做起了建材生意,財源滾滾,家中有了點積蓄,腰板也直了,以往一回來就搓著手笑呵呵哭窮,跟老人要點錢花。現在一回來就笑著說道:「爸媽,大哥大嫂,我生意忙,回來得晚點,你們別介意啊。」他一邊說便一邊呼喝老婆,「快點去幫媽和大嫂的忙!沒點眼力勁!」

  蔣秋琳瞪他一眼,撇撇嘴,卻嘴角勾起笑意,慢悠悠整理自己的皮草外套,「我這不是剛進家門麼?你總得叫我換件衣服不是?」

  這年頭流行皮草,街頭很多皮衣店,過年的時候很多人都喜歡買件皮衣穿穿。但這皮衣的價格可不便宜,要個四五千塊錢,這在1997年的時候,對普通百姓家裡來說,也算奢侈品。

  蔣秋琳有意顯擺她的皮草外套,李娟正圍著鍋台轉,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沒說什麼。她向來勤儉持家,自然不會買這麼貴的衣服,而且她覺得這麼貴氣的衣服,自己穿也穿不出那貴婦的氣質來,索性不羨慕。

  如果夏芍此時知道母親的想法,一定笑著挑眉——這是貴婦的氣質?這是暴發戶的氣質!

  夏芍暗笑著搖頭,她一直覺得穿衣以舒適度為上。她就從來沒想過給母親買這種衣服,儘管她此時的資產,莫說一件皮草了,把整個東市的皮草店買下來都不成問題。但那又如何?這些衣服不適合母親,買了也不美。穿衣要舒適簡潔、適合自己的,才是最美。

  她心中早想給母親買件衣服,只是在母親眼裡,她現在還花著家裡的錢,倒是買衣服的錢哪裡來的,還得跟二老解釋。還是等考試結束後,把自己的事跟父母親交代了,然後給家裡換套房子,再勸母親把工作辭了。她勞累了這麼些年,也該歇歇、享享清福了。

  過年南北方的習俗不一樣,夏芍家在北方,按照當地的習俗,除夕夜要吃餃子,而且通宵不眠,年夜飯之後,就開始在村子裡挨家挨戶拜年了。

  夏芍這些年卻是習慣了一陪家人吃完年夜飯,便去山上陪師父。師父腿腳不方便,飯菜他雖是自己能做,但夏芍只要一想到他膝下無兒無女,過個年冷冷清清,便心中酸楚,也就更加地孝敬老人家,總想著多陪陪他,讓他不說兒孫滿堂,但也可承歡膝下。

  今年徐天胤在山上,兩人在過年前就早早去城裡置辦了年貨,夏芍更是早就包好了餃子給師父送去了山上。

  今年兩個徒兒都在,唐宗伯格外的開懷,已經多年不飲酒的他喝了不少,之後便坐著輪椅到門口,看著夏芍拉著徐天胤到院子裡放煙花。

  徐天胤這種孤冷涼薄的男人,跟煙花這類燦爛熱烈的事物完全不搭調,他只是站在夏芍身旁,像一尊華麗貌美的人雕。

  還好,這人雕會動,在夏芍要點燃煙花時,從她手上把火接過來,點上後護著她退後,在煙火升空後,看著她臉上的笑顏,他站在一旁,繼續當人雕。

  直到夏芍看夠了煙火,徐天胤才轉去後院,回來的時候,攤開手,「給。」

  夏芍目光往他掌心一落,眼神難得亮了亮——好漂亮的玉簪!

  徐天胤手上的,是一支雕工細緻的白玉簪子,形態極美,是一隻惟妙惟肖的小狐狸。瞇著眼,意態慵懶,頭枕在尾巴上,尾巴尖兒被延伸出來,做成了一支髮簪。

  這玉一看就是老玉,年代頗為久遠,外頭有一層微黃的玉皮,但卻不妨礙簪子的美觀,反而有種歲月的古韻,小狐狸也似穿著一層微黃的外衣,絲絲金縷,毛髮分明,極富靈氣與神韻。

  夏芍接過來,心中喜愛。老玉比新玉難尋,難鑒定、難估價,且有價無市。而且,這支玉簪一看就是件法器!簪子在吉氣充盈的地方蘊養過,戴在身上有趨吉避凶的好處!

  只是……

  夏芍抬起眼來,略微糾結,「師兄,你為什麼要送我狐狸?風水術裡,狐狸可是招桃花的,而且就屬這白玉狐狸法力最大。」

  而且,這東西還是件法器,這是要讓她桃花滿天飛?

  徐天胤用他那黑白分明的眸看著夏芍,「我雕的,我養的。」

  「嗯?」

  「我的元氣。」徐天胤笑了一下,短暫,卻唇形優美。他走到夏芍身後,觀摩了一下她的頭髮,接著便動起了手。

  夏芍沒注意他的動作,只被他的話吸引了注意力,一轉頭,挑釁笑問:「你雕的,你養的,你的元氣?你是想當我的桃花?」

  「你落了兩個字,正宮。」徐天胤接過夏芍手中的玉簪,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不小心觸及她溫熱的脖頸,微涼。

  夏芍好像重新認識了身後的男人,她突然間發覺,他還是不笑的時候好,他笑起來,十足惡劣的意味。

  等到她脖子發涼,感覺出冷意來,她才愣了愣,用手一摸自己的頭髮,竟然綰了起來。

  她著實怔愣了下來——兩世為人,她內心曾是一個十足的小女人,有著每一個女人都有的夢想,希望有一天,會遇見她的嫁,親自為她綰起長髮。

  但她的嫁,前世沒有遇見。也隨著年齡閱歷的增長,她對這份心思付之一笑。愛情不是人生的全部,即便沒有這樣的人,人生還是會繼續,該嫁的年紀也還是要嫁。

  平凡的人生的無奈,大多數女人的無奈。

  但這一世,自從心性改變了不少,她也豁然開朗。何必無奈呢?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其中有一苦,便是求不得。既然求不得,不如不求。遇到了,是緣;遇不到,那就孑然一身,去求別的。

  為父母,為自己,人生有太多的事可做,不是非愛不可。

  這一世到如今,夏芍確實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而且她已過了小女生期待戀愛的年紀,對她來說,每一天都看著自己走得更高更遠,每一天看親眼看著自己和前世不一樣,是一件極有成就感的事。

  她喜歡這種成就感,戀愛早就被她拋去了九霄雲外。

  可是,老天就喜歡戲弄人,在她把感情的事不放在心上的時候,難不成,緣分便到了?

  徐天胤,她的師兄,這個她只是有些感興趣,卻並不瞭解的男人。只知道他看起來冷漠,內心卻是重情,看起來孤高,卻很會照顧人,看起來應該是個死板的人,卻會耍點小心思,竟然送她一隻風水狐狸,意圖要成為她的正宮緣?

  更重要的是,在這除夕的夜晚,他親手為她綰起髮,在她都沒想到的情況下,圓了她前世的夢想。

  難道,師兄真的會是她今生的緣?

  這個問題讓夏芍很久都不曾波動過的心湖起了一絲波瀾,也讓她難得花了好幾天的時間去想,新年本該享受喜氣洋洋的氣氛,她卻全把時間敗在這上頭了。

  一連想了好幾天都沒想出個結果來,徐天胤卻是要回京城了。

  夏芍看得出來,他出身官門貴胄,這樣的家庭,允許他在外地過年是很不可思議的。她記得秦瀚霖曾提到過要他回去任職的事,雖然沒提是什麼職位,但夏芍在徐天胤離開東市的一刻,卻是豁然開朗。

  不可否認,兩人確實挺有緣分,但有緣也不一定能走到一起,這就是現實。

  別的不說,兩人的家庭背景就相差太大,她對此雖然沒有自卑,但是民間所說的門當戶對也不是沒有道理。門戶相當,代表的是閱歷、見識、經歷相當,價值觀相當,這會令兩個人的感情減少許多摩擦,也就對感情的維繫有好處。

  現在,還不是她考慮這問題的時候,無論是她的年齡,還是兩人之間的感情,都還沒到那份上。

  上輩子在公司摸爬滾打,夏芍明白一個道理:想要獲得更好的,只有你自己更好。

  女人永遠好對自己好一些,把時間花費在找男人上,不如把時間留給自己,強大自己。

  夏芍一笑,衝徐天胤揮揮手。

  後視鏡裡,少女笑容悠閒灑脫,雙手放在褲袋裡,在看見車子開遠後,笑著轉身,慢悠悠走開。

  車子裡,男子盯著後視鏡少女的背影,劍眉微蹙,眼眸漸深。接著,他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手機那頭傳來秦瀚霖驚喜的聲音。

  「你居然給我打電話?你居然會給我打電話!」

  直接忽略秦瀚霖的聒噪,徐天胤道:「任職的事,我決定了。」

  徐天胤回京城後,夏芍把心思放到了中考上。還有半年考試,她雖然是成績不錯,課程對她來說也一直挺簡單,但她還是不願意鬆散。

  一開學的時候,班級裡卻是發生了一件事——徐文麗轉學了。

  徐文麗的轉學,可謂不聲不響,連跟她最要好的趙靜都不知道。

  當開學第一天,班主任宣佈徐文麗轉走了之後,班裡一片譁然。好端端的,就快中考了,怎麼這時候轉學了?

  誰都不知道,徐文麗不僅是轉學這麼簡單,她是舉家搬離了東市,沒人知道他們家搬去了哪裡。

  這事其實還要從那天徐志海和吳夫人在福瑞祥門口的一場鬧劇說起。

  自從這件事之後,當天徐志海回到家裡,便把女兒叫來跟前問了一句話:「你老實說,你有沒有得罪夏芍?」

  徐文麗心下又驚又怕,她以為父親知道了她找人打了夏芍父親的事,但她卻不敢承認,一番裝傻充愣,這才發現,其實父親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她很想知道,既然這樣,父親為什麼突然問起夏芍了?但她卻是不敢多問,就怕引起父親的懷疑。

  徐志海見女兒不承認,便歎了口氣。他怎麼會看不出女兒撒謊的表情?只不過他覺得可能只是同學之間的一點小矛盾,這種事學校裡常有,自己的女兒頂多就是跟夏芍合不來,還能再有什麼事?

  想起夏芍說的那番話,徐志海覺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但這天之後,徐志海發現他越發倒楣。

  原本因為妻子車禍住院的事,他一邊照顧妻子,一邊上班,精神上就有些疲累,而且是特別容易累!在工作上,他也就難免出點小差錯。以前都不太要緊,可是領導卻好像忽然盯上他了,總是抓著一點小錯上綱上線,會議上被點了幾次名,公開批評。這讓當了幾年處長,也算有點臉面的他來說,丟盡了人。

  一開始,徐志海還安慰自己,畢竟是他出錯在先,可是,後來他發現領導根本就是有意找茬,連他的下屬犯的芝麻綠豆大點的小錯,都被上綱上線成他領導不力!

  終於,在過年前,他又被抓了錯處,這回竟然被免除了秘書處處長的職位,給他調去了東市底下的小鄉鎮裡,任小小的辦事員!

  徐志海自從工作開始,一直仕途平穩,從來沒受過這麼大的挫折,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而妻子也是在養傷病的期間,經理的位置被下屬頂替了去。她本就心情不好,一聽說老公遭到了貶黜,更加受不了,整天哭鬧。夫妻兩人為了這件事一天吵到晚,年都沒過好。

  過了年之後,徐志海覺得在東市是沒臉待下去了,再不願意去小鄉鎮裡也得去。儘管他可以自己一個人去任職,讓妻子女兒繼續在東市生活。反正離得不遠,週末和節假日他回來就行了。

  但徐志海的妻子卻覺得沒臉,東市都是認識的朋友,這還能出門見人麼?

  徐文麗更是覺得天都塌下來了,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原本她有一個身為處長的父親,在公司裡任經理的母親,家中條件富裕,受同齡人羨慕和簇擁,原本以為可以一直這麼下去。可這些東西……怎麼說沒就沒了?

  讓她轉去鄉下讀書?她才不要!

  可是不要又能怎樣?難道要在班裡被人嘲笑?

  徐文麗和母親兩人哭哭啼啼,再不願意,也還是跟著徐志海一起去了下面的鄉鎮。一家人搬走了,卻連個朋友也沒好意思通知。

  徐文麗轉學了,趙靜沒了玩伴,沒人在背後鼓動她,她更不敢再找夏芍的麻煩,因為她家裡也不消停。父親住院,母親對公司的事不熟悉,生意被搶了大半,等父親從醫院轉回家裡休養時,公司已經元氣大傷,恢復不過來了,只能維持。好在他們家還有趙家民窯的股份,只不過天天要看大伯母冷嘲熱諷的臉。

  趙靜這段時間覺得實在是太累了,發生了好多事,她也沒什麼在別人面前炫耀,或者嫉妒夏芍跟元少關係好的事了。

  夏芍卻是在徐文麗一家搬走後,夜裡去了一趟她家原本的社區,把風水陣給解了。畢竟,她不想害到這套房子以後的主人。從徐文麗家裡出來時,夏芍也順道去了趙靜家的社區,把布在她家外的風水陣也一併解了。

  父親的傷已經養好了,她們兩家也已得到了懲罰,這件事就此了結。

  之後,夏芍便安心備考,她把福瑞祥古玩行和華夏拍賣公司的事,交給陳滿貫和孫長德打理。八月份有第二屆夏拍,政府正在招承辦的拍賣公司,夏芍對此志在必得。

  今年夏拍,李伯元還會從香港過來,他盼福瑞祥裡的那只青花大盤盼了很久了。今年的拍賣會,福瑞祥和華夏的名氣要一起打響,在業界狠狠地震上一震!

  夏芍交代孫長德,如果有政府方面搞不定的人際關係,可以給她打電話。畢竟,現如今東市上層圈子那些政商要員,沒找她看過風水運勢的還真不多。

  人脈方面,她不發愁。

  去年的夏季拍賣會之後,國內一下子湧出了幾家拍賣公司,今年都盯著東市,競爭可謂不小。孫長德在東市雖然是無根無基,但他在人際交往方面的手腕也算不錯,自從華夏拍賣公司成立,他便籠絡了不少市政要員。這些人在這政府招商的時候,自然就派上了用處。但競爭對手們也各有人脈,競爭方面還是很激烈。

  在這中考的關鍵時候,夏芍不想太多分心,為了避免在拍賣公司成立之初杜興那樣的事件,夏芍知會了高義濤,又對那些請自己看風水運勢的政商要員透了個口風。

  她沒直接透露華夏是自己的公司,但她話裡卻暗示孫長德能力不錯,能帶動起東市的經濟發展來。

  這話那些老狐狸們一聽就明白了——敢情這孫經理走了夏小姐的後門啊!

  一群老傢伙們心中有數了,事情就基本定了下來。

  不出所料,華夏拍賣公司果然拔得頭籌,成功獲得了舉辦第二屆東市夏季拍賣會的資格!

  承辦資格到手之後,後面的事夏芍就放手叫孫長德去做了。

  這之後,夏芍拋開公司的事務,乖乖當起了備考的學子。

  不過,身為風水師,在能用風水的時候不用,實在有點浪費資源。

  於是,夏芍姑娘眼眸一彎,笑容滿面地找到家中的文昌位,布了個獨佔鰲頭的風水局。

  在家中布風水局,首先要考察的就是房屋的坐向。坐向是風水局的基本,找不對方向,局就沒法布,布了也不準。這個坐向,不是通常意義上指的「上北下南,左西右東」,風水上的「坐」和「向」有獨特的說法。坐方指的是背靠的方向,向方指的是面對的方向。

  打個比方,坐在椅子上,背靠的就是坐方,面朝的就是向方。

  但這只是打個比方,實際在考察房屋坐向的時候,卻是很複雜。因為,現代建築的樣式,實在是太五花八門了。

  風水是講究氣口的,即吸納一方氣場的口子,作用重大,關係到一棟建築的興衰!古代的時候,地少人多,因此傳統宅院占地廣,通常以大門為最大氣口,也就是以門為向,所以,坐向也就好判斷。

  但現代社會,土地寸土寸金,很多都是單元樓、複式樓房,還有一些前衛的奇形怪狀的建築。這些建築不像古代建築,沒有明堂,氣口通常不在大門,要判斷坐向,考驗的就是風水師的功底和經驗了。

  夏芍對自己家中的坐向自然是瞭若指掌,她找好了方向,這才斷出了文昌位的所在。文昌位住宅坐向不同,位置也不同,倘若擺錯了位置,風水局自然沒有效果。

  夏芍家中坐向是坐西向東,文昌位在西南。她在西南方選定了時辰,供奉魁星踢斗像,放置實心金元寶三枚,以元氣加持。

  父母看見她在家裡搗鼓這些,不由都開始笑她。

  夏志元假意訓斥,「搗鼓這些做什麼?封建迷信的東西,還不如多去看看書,成績好怕個什麼?」

  李娟則是暗地裡捶丈夫一下,「說什麼呢,女兒成績好,快考試了就不許緊張了?你讓她搗鼓搗鼓,安安心都不成?」

  夏芍聽了聳肩一笑——原本還打算布個五行八卦陣,對應五行,對文昌位進行催旺來著。才在家裡添了這麼點東西,就把您二老驚奇住了……得了,就這樣吧!

  反正這風水局她布的是個簡單的,只不過是狀態加持,會精神旺盛,衝力十足。至於讀書,還是要靠自己的。畢竟自身才是本源,再好的佈局也只是助力。

  為了叫父母安心,她當即便進屋看書了。

  半年時間過得也快,轉眼已是中考。

  前世中考時家中的情形,夏芍還歷歷在目。那時自己成績只屬普通,但父母卻是很重視,早晨早早起來做了豐富的早餐,母親更是請了假,在學校門口等候。雖然那時候夏芍覺得,父母的做法讓她很有壓力,但重生一世,她卻是能夠理解父母的心情。

  上一世,她雖然是最終考上了高中,但成績卻只排在中列,父母在她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雙雙鬆了口氣的表情,她至今記得。

  這一世,她必定叫父母親歡喜。

  走進考場,夏芍自然有些感慨,但她很快就收拾了心情,進入了狀態。

  母親李娟請了假,全天陪著她,出了考場便問:「題難不難?卷子答完了嗎?」那模樣,比夏芍還緊張。

  夏芍淡淡一笑,最終反過來安撫母親。以她的成績,考入東市一中是毫無懸念的事。而夏志元和李娟對此也心裡有底,畢竟女兒從上學開始,就沒叫他們操過心,成績上考入一中絕對沒有問題。但當家長的,在孩子面臨重大考試的時候,就算成績好,也還是會殷殷囑咐。

  儘管早就知道毫無懸念,但等到考完試出成績的那一天,夏芍回到家裡,卻還是給了父母親帶來了一個驚喜的消息!

  總分748,全市第一。這本來沒什麼,算是夏芍的正常水準發揮,但去學校拿成績單的時候,卻是發生了件讓夏芍也有點意外的事。

  今年中考,東市有兩名中考狀元,其中一人便是夏芍,另一人很巧的竟是元澤。

  兩人來到學校後,便被班主任帶進了校長室,得到的消息是——青市一中想要邀請兩人去省會城市青市就讀,學費全免,另有獎學金。

  「青、青市?」李娟聲音都有點抖,臉上卻是欲要喜極而泣的神色,「那、那可是省會城市,省重點高中啊!老夏……」

  李娟看向夏志元,夏志元畢竟是做父親的,這時候不會像妻子一樣激動得語無倫次,他贊許地對女兒點點頭,「好,好!」連說了兩聲好,聲音卻是發沉,沉中帶著感慨。

  夏芍自從讀書,成績一直很好,這點親戚們都知道,但誰也沒想到,她會直接被省會城市青市一中錄取。這在老夏家絕對是件光宗耀祖的喜事,因而常年勤儉的夏志元夫妻當即決定,宴請賓客,為好好女兒慶祝一番!

  宴請親戚的酒店就定在前不久新開的那家星級酒店,也就是夏芍和陳滿貫、孫長德一起吃飯的那家。

  老夏家的親戚們,這回都到了。

  大姑夏志梅,姑父劉春暉,表哥劉宇光一家三口。

  小姑夏志琴,表妹張汝蔓兩人,至於小姑父張啟祥,卻因是連級幹部,身在部隊,沒能出席。

  小叔夏志濤,嬸嬸蔣秋琳,六歲的堂妹夏蓉雪也來了,另外,還有爺爺夏國喜和奶奶江淑惠。

  加上夏芍一家,十來口子人,雖是各家神情都有些細微的不同,但一進門,自然都是一番恭喜,這才都坐在了一起。

  「姐,你太牛了!小妹佩服!以後咱們離的近,小妹就靠你提拔了!」一坐下來,最先開口的竟是表妹張汝蔓。她才不管有沒有長輩在場的規矩,反正都是一家人,她才不受這一套的拘束。

  張汝蔓跟夏芍從小感情就好,雖然一個直爽帥氣,一個恬靜淡雅,性子相差十萬八千里,卻就是好得要命。夏家的長輩都鬧不懂這兩個孩子為什麼感情這麼好,她們一年相見的次數並不是很多。

  張汝蔓因為父親在軍區當連長的關係,放假的時候總喜歡跟著他去軍區轉悠,還學了什麼槍法,夏志琴對女兒這麼個性子實在是萬分頭疼,但最終又拗不過女兒的要求,和丈夫一商量,乾脆把她轉學去了青市,離著她父親近,好方便她放假去玩。

  沒想到,夏芍要去青市讀書了,這下子姐妹兩個可離得近了。

  「汝蔓!你好好說話!女孩子就該有個女孩子的樣子,學學你姐!多淑女,多文靜!你瞧瞧你,整天比個男孩子還野,長大了萬一嫁不出去,我還得操心。」夏志琴揉了揉太陽穴,萬分頭疼。

  夏芍輕笑一聲,正是因為汝蔓性子直率,她們才感情好。

  前世的時候,張汝蔓確實是到了人二十五、六,還沒有合適的男朋友,整天打電話跟她吐苦水,那時候她只以為是她的性子不是普遍男生喜愛的類型,所以選擇少些。

  但是這一世,她入了玄門,憑她在面相學上的造詣來看表妹的話,她並非屬於桃花少的人。相反,她有一命定桃花,但是兩人的感情路漫長而波折,屬於磕磕絆絆才走到一起的姻緣。

  「汝蔓這性子,以後適合到部隊去,說不定是個女軍官,多威風啊!」李娟這時笑著說道。

  「威風什麼呀?咱養的是女兒,又不是兒子。你說她整天跟她爸跑去軍區,說是什麼學打靶,我就說一個女孩子,打什麼靶!把我頭疼的呀,我就在想,是不是我當初生她的時候,是個小男孩錯投了小女孩的胎了?」

  李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跟夏志琴兩人在結婚前都是好友,兩人說起話來自然是親密。且今天宴請親戚,女兒是主角,她這個當媽的覺得欣慰,臉上有光,因而眉梢眼角都帶了笑。

  這笑落進蔣秋琳眼裡,不由撇了撇嘴,咳了一聲。

  李娟和夏志琴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兩人各自說著自家女兒,倒有些怠慢了其他親戚的感覺。

  李娟有些不好意思,剛要說話,便見蔣秋琳衝她笑了笑,「嫂子,可得恭喜你啊,小芍去青市讀書,給你長臉了。」

  李娟趕緊笑著擺擺手,顯得有些局促。她跟妯娌兩個平時說話不多,總覺得她說話怪裡怪氣的,因而不敢當她的誇讚,趕緊便要謝她一句。

  卻見蔣秋琳笑了笑,接著關切問道:「不過,青市可是省會城市,花銷應該很大吧?孩子在那裡讀書,每個月生活費想必不少,家裡還能供得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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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40:0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二章 家宴風波

  蔣秋琳這話一出口,氣氛立馬有點尷尬。

  這話本身其實沒什麼,一家人,相互之間問問有沒有什麼困難,能幫忙的就幫忙,這很正常。但問題在於說話的人。

  蔣秋琳向來是事不關己便在一旁納涼看戲的人,她自從嫁進夏家,老公沒做生意之前,兩口子最常做的事就是回老家,跟老人哭哭窮,要些養老錢花。現在家中有了些積蓄,卻也從沒聽說過她有問問公婆可有什麼需要,今天忽然就問起李娟來了,這不得不叫人一愣。

  李娟笑了笑,看了一眼夏芍,「我們家小芍向來不是個亂花錢的,而且學費學校給免了,還有獎學金,學校是寄宿制的,我想也花不了多少錢。」

  蔣秋琳好笑地看了李娟一眼,擺弄自己手腕上剛買的玉鐲子,「嫂子,你真是想得太簡單了。獎學金能有幾個錢?能抵多少生活費?青市可是省會城市,城市發達,人也時髦,新鮮好玩的事也多。同學之間免不了出去玩一玩,到時候人家花錢,咱家小芍還能光看著?到時候人家有的,咱們家小芍沒有,不叫人笑話?」

  李娟一聽愣了,覺得有幾分道理,不由看向女兒,滿眼擔憂,又有些愧疚。

  這孩子從小就懂事,都怪她和丈夫太平凡沒本事,不能給她創造更好的條件。她從小在家裡也是被疼愛的,學習成績又好,要是真因為吃的穿的比不上別人就被人看不起,孩子心裡得多難受?

  夏芍起初一聽小嬸的話便垂了眼,此刻看見母親眼中的歉意,她輕輕一皺眉,嘴唇抿了抿。這是她不悅時的習慣表情,但她還沒說話,父親夏志元就開了口。

  「我們家孩子不會,這點我有信心。小芍從小就懂事,學習從來不用我們操心。這孩子心眼還好,她這麼些年,連村裡後山上那老人,她都能經常去看望,說明這孩子心善孝順,是個好孩子。我不信這樣的孩子,會嫌棄家裡窮。我和娟兒雖然沒本事,但是我們一點也沒少疼她。我的閨女,我有信心。」

  夏志元語氣沉重,這一場慶祝的宴席,本應是喜慶歡樂的氣氛,卻菜還沒上來就變了味。

  一家子都聽出夏志元語氣有些悲憤,他向來敦厚老實的,見了誰都是寬厚溫和,今天突然間說了這麼番有些悲憤的話,一家子都有些不適應,氣氛更加尷尬。

  夏芍卻是看向父親,心中感動之餘,不由唇抿得更緊。

  奶奶江淑惠也聽不下去了,皺眉說道:「秋琳,不是媽說你,今天你大哥請一家人吃飯,就是給小芍子慶祝的,好好的,你說這些做什麼。」

  蔣秋琳笑得有些尷尬,見丈夫瞪過來一眼,她這才笑著說道:「媽,瞧您說的。您還不知道我?我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直爽性子。我這不是也是好心問問嘛,哪知道大哥大嫂不愛聽……」

  「誰愛聽?今天請的是什麼席?要說也家裡說去。」江淑惠的性子軟,在家裡都是夏國喜當家做主,她很少擺出長輩的姿態來訓斥兒子兒媳,今天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說了兩句。

  「媽,我覺得秋琳說的沒錯。今天大哥大嫂請席是沒錯,不過都是一家人,說說也沒什麼。什麼事都是有利有弊,大哥大嫂真以為去外面讀書這麼容易?」這時,夏芍的大姑夏志梅開了口,她在東市一中當老師,已是教導處的主任,原本她說話就像訓話,很是嚴肅,如今更是帶著些威嚴,「大哥也別不愛聽,我在學校教學生多少年?我最知道這些學生的想法!現在的孩子,哪個不攀比?這個年紀正是青春期,愛玩、自制力差,對什麼都好奇。你以為孩子去外面讀書就好?青市那是省會城市,新奇事多,到時家長不在身邊,沒人管,孩子很容易就學壞了。」

  接著,夏志梅就舉了幾個例子,說是學校裡考上來的一些鄉鎮的學生,在看見城市孩子的生活和花銷以後,覺得自卑,變著法兒地跟家裡要錢,心思都放在了攀比上,學習成績也一落千丈。

  她說的有理有據,李娟臉上早就沒了剛剛的喜氣,她越發擔憂地看向女兒。女兒從小就乖巧,要是去了外頭學壞了,還不如就在東市一中讀書——原以為考去青市是好事,怎麼還有這麼多叫人擔心的事?

  「那我閨女考去青市,照你這麼一說,還是個錯了?」夏志元皺了皺眉。

  大妹說的話也有道理,他心中明白,但是先不管以後怎麼樣,至少孩子考上青市一中是件喜事,他今天宴請賓客就是為了慶祝這件喜事。

  今天就不能叫孩子好好高興高興?要說這些事就不能過了今天的宴席,回家再另外說?

  非得今天說?

  見大哥生了氣,夏志梅語氣這才緩了緩,「小芍被青市一中錄取,當然是好事。我們也只是幫大哥分析分析,你們也掂量掂量家裡的情況,看看孩子到底合不合適離開家到外面讀書。」

  「二姐說的有道理。」小叔夏志濤點頭說道,「大哥,現在這個社會,沒本事受了欺負都沒地兒說去。學校裡也是個小社會,小芍要是在學校裡被欺負了,人家家長要是比咱們有本事,咱連個給孩子說理的地方都沒有!就像你去年在廠子門口被人打了,一句打錯了人,付點醫藥費就完了?你要是個有頭有臉的人,人家一眼就認出你來了,還能打錯了人?就算打了咱,咱也有本事叫對方不好過!你看看大姐夫。」

  夏志濤邊說邊看向夏志梅的丈夫劉春暉,「大姐夫的生意做得多大?家裡有油料加工廠,現在又辦起了廠房,跟國內一線的品牌汽車公司簽了合同,生產配件,在咱們東市就屬於有頭有臉的人。你想想,要是大姐夫被人打了,對方能好過?別說是大姐夫了,就說是我,現在在建材市場裡,也沒人不認識我,誰敢欺負到我頭上,他都得掂量掂量!」

  劉春暉趕忙笑著擺擺手,做出副謙虛的模樣,卻面有紅光。

  夏志濤繼續道:「我聽說大哥的廠子這兩年不景氣吧?好多人都離開了,另謀出路去了,大哥怎麼還守著這麼個連工資也發不下來的廠子?現在的社會在變化,人得拼搏!出人頭地才能叫人看得起,老婆孩子也不跟著受欺負。」

  夏志濤言辭激烈,席間氣氛更是寂靜沉默。

  夏志元和李娟兩人被說得臉上漲紅,一開始夏志元還有些氣憤,此刻卻是不言語了。

  夏芍卻是淡淡皺著眉,內心歎氣。

  小叔的話也不能說沒道理,社會現實確實是這樣。父親被打的事,他們不知道其中細節,自然不知道她已經給父親把場子找回來了。這要是換做前世,她沒有這些本事,哪裡能打上億天?哪裡能在東市黑道立威?

  若是前世自己家裡,父親被人打了,這虧還真就吃定了,別人哪有可能親自提著補品上醫院道歉,還結了醫藥費?

  小叔夏志濤在老夏家排行老麼,父母和哥哥姐姐從小就寵著他,他也最不成器。在夏志元任廠子車間主任、夏志梅在高中任教的時候,他在村子人的眼裡,還是個「老夏家遊手好閒的小兒子」,整日跟老人伸手要錢,沒少受村裡人背後指指點點。

  現在好不容易事業上有了起色,做出了些名堂,身邊的人都開始對他刮目相看,討好、稱讚、恭維……這一番變化,從前與現在的差距之大,或許才讓他有了這番人生體悟。

  夏志濤的話聽著是功利了些,但就他本身的經歷來說,並不為過。

  但夏芍始終認為,今天的場合拿出來這些話說,叫人不喜。就算是家裡親戚覺得這些話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的父母,難道不能私下裡兩個人說?難道非要在自己的父母親歡喜的時候潑冷水?就不能叫他們享受這一天的喜悅?非得叫他們花錢請客都得吞這一肚子委屈?

  同樣的一番話,若是私底下兄弟兩人或者兄妹兩人這麼一說,倒叫人覺得推心置腹。可是在宴席上,當著一大家子人這麼說,小輩們還在呢,壞了氣氛不說,總叫人覺得有些高姿態。

  世人迎高踩低,由來已久。不管願不願意承認,社會上人際交往之間,確實這種情況不少。但外頭是外頭,那畢竟是外人,把這習慣帶到家裡,連自家人也踩,夏芍實在看不慣。

  見父母親被教訓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夏芍便抬眼望向小叔夏志濤。

  「叔叔的話也不能算錯。人是得拼搏,可須知人外有人,這個世界上,你再成功,站得再高,永遠有比你成功比你高的人。並非每個人都迎高踩低,輕蔑還是友善,這永遠與身份地位無關,而關乎各人的修養。」

  她神態淡然,話既不尖銳也不嘲諷,不緊不慢,淡雅,安寧。

  這番氣度倒叫沉默的一大家子人愣了愣,不免看向她。

  「大姑的話也不算錯,但還是一個道理。並非每個人都會迷失自己,這關乎各人的心性。」

  面對一眾長輩的視線,夏芍卻坐得安穩,脊背悠閒地靠在椅子上,倒有幾分寵辱不驚的意味。

  她是家裡的小輩,在長輩眼裡,她還是個孩子,成績好,懂事,是個不用父母操心的乖乖女。她不像表哥劉宇光那樣油嘴滑舌,最會哄長輩開心,也不像表妹張汝蔓那樣性子野,時常跟男孩子打架闖禍。她性子安靜,笑容恬靜,話不多,在同輩的孩子裡,可以說是最符合家長心目中好孩子的要求,但卻最像個佈景板,最沒有存在感。

  就像今天這樣,雖然這宴席是為了慶祝她升學的,但其實誰也沒把她放在心上,甚至早就忘了她的存在。

  老夏家的一眾人都沒想到,夏芍會在這種場合裡開口說話,而且還反駁了長輩的話。

  雖是反駁,但聽了卻並沒讓人覺得不舒服,她的話並不尖銳對立,但也正因如此,反而讓她在這屋子裡看起來有點世外高人的氣度。而一群擠兌夏志元和李娟夫妻的親戚,則顯得十足市儈。

  李娟偷偷拉了拉女兒的衣角,使勁給她使眼色,叫她別說話。她跟丈夫兩人被說一頓也就算了,可不想讓女兒也成了眾矢之的,被一家子人圍攻訓話。

  夏芍笑著拍拍母親的手背,安撫她。

  這時,身旁卻傳來一聲叫好聲!

  張汝蔓一拍手,「我姐說得有道理!不是每個人都跟你們想法一樣的,也不是每個人都會成為你們嘴裡的那種人。自己是這種修養和心態,別以為別人也是!」

  她早就在一旁聽著火大了,只不過姨媽和小舅滔滔不絕,她一時插不上嘴,此時聽表姐這麼一說,第一個聲援她。但她覺得表姐氣度修養也太好了些,對這些人,不打臉不解氣!

  於是,張汝蔓一眼瞪向挑了事就在一旁納涼看戲的蔣秋琳,曬成小麥色的臉上,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嗤笑:「要是別人有的自己沒有,就得被人笑話,那小舅媽不是被人笑話了好多年?」

  她指的自然是夏志濤一家以前的家庭條件,傻子都聽的明白,蔣秋琳頓時臉色漲紅。她沒想到會被小輩打臉,頓時有點懵。

  夏志濤卻是反應過來了,頓時皺眉喝斥道:「汝蔓!你怎麼說話的?沒大沒小!」

  「我沒大沒小?」張汝蔓好笑地哼了一聲,「小舅你也差不多吧?你都快把大舅訓成孫子了!我沒記錯的話,他是你大哥吧?」

  夏志濤一愣,接著臉色漲紅,夏志梅也是跟著皺了皺眉頭。這話雖然不是對她說的,不過也是一巴掌連她一起打了。

  夏志濤卻是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怒氣衝衝一拍桌子站起身來,看向夏志琴,「三姐,你的閨女,你管不管?」

  夏志琴趕緊皺眉拉了一把女兒,低聲斥責,「汝蔓!你少說兩句!大人說話,哪輪到你插嘴?」

  「三妹,我當初就跟你說了,孩子在外頭讀書,時間長了心就野了。現在你信了吧?汝蔓的性格本就不好管,現在我看你是管不了了。」夏志梅臉色嚴肅道,邊說邊看向自己的兒子,「你看我們宇光,我從小對他教育就嚴,你看今天宴席上長輩們之間說話,他插沒插過一句嘴?」

  劉宇光今年十八歲,在東市一中讀高三,一米八的個頭,長相算得上俊朗,此刻坐在位子上唇邊掛著淺笑,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看起來公子哥兒似的,教養極好。

  但此時房間裡這種氣氛,他這笑容就多少叫人有些不舒服了。

  席間的矛頭都轉向了張汝蔓,夏芍不由抬眸掃了眼自家的這些姑姑叔叔,目光在爺爺夏國喜臉上頓了頓。

  夏國喜從來都以一家之主自居,今天這種情況,他竟是一句話都不說。

  夏芍垂了垂眼,縱是她這些年養氣修身,心境再好,此刻也不由心生煩悶。

  這時,服務員進來開始上菜,夏芍便說道:「今天是我爸媽給我請的慶賀宴,姑姑、叔叔、嬸嬸,各位要是有話說,也請過了今天。今天叫我好好吃頓飯,成麼?」

  她眼也沒抬,語氣已不是先前的淡然,而是帶了幾分冷沉。這倒讓一家人都是一愣,好像這麼多年,頭一次知道這孩子還有脾氣。

  夏志濤坐了下來,氣還沒消,笑了一聲,「好,好。大哥大嫂,反正我是該說的話都說了,本來還想說,家裡要是有什麼困難,兄弟可以幫一幫,既然你們不愛聽,那我就不說了,以後別說兄弟沒心幫襯。」

  「唉!忠言逆耳啊。」夏志梅歎口氣,搖頭。

  夏芍眉頭又皺了皺,這些人,沒完了?

  她好聲好氣勸了兩回了,聽不懂?

  或許不是聽不懂,而是有聽沒有進。他們一家人,在這些叔叔姑姑眼裡,就是那隨便敲打的軟柿子,誰都可以捏一捏,訓一訓。

  你聽了,那是應該的。你不聽,那就是忠言逆耳,你不夠虛心。

  「是啊,忠言逆耳。」夏芍笑了笑,笑意卻是冷了,「既然這樣,汝蔓的忠言逆耳,叔叔和姑姑怎麼就聽不進去?」

  她先看向蔣秋琳,「嬸嬸,我爸媽供得起我讀書,這點不勞您操心。有這個心思,請看好我叔叔。男人有錢了,在外面亂來的不少,很不幸的是,你遇上了這樣的人。」

  蔣秋琳臉色一變,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夏芍話裡的意思。她當然不會知道夏芍是從面相上看出夏志濤有外遇的苗頭的,她只以為是夏志濤背著她在外面鬼混,不小心被夏芍看見了。她眉一擰,也不管夏芍不尊敬她這個長輩了,當即就興師問罪地瞪向夏志濤。

  夏志濤心裡咯噔一聲,面對兩位老人和兄嫂和姐姐姐夫投來的目光,一拍桌子大怒地站起身來,「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叔叔問心無愧。容我提醒叔叔一句,一字記之曰色,沾不得。當心人財兩空,妻離子散。」夏芍笑咪咪地勾起唇角,「請千萬聽進我的話,忠言逆耳哦。」

  夏志濤大手按在桌面上,氣得嘴唇發抖,手也跟著哆嗦。

  夏芍卻是不再理他,轉眼看向了夏志梅,意態悠閒,「姑姑,我爸是你的大哥,請不要把你在學校裡教訓學生的作風帶回家裡來,他不是你的學生,謝謝。」

  之後,她掃了一眼幾位長輩,笑了笑,「可能我說的話是冒犯叔叔嬸嬸和姑姑了,但忠言逆耳,我想你們明白我的苦心的。咱們都是一家人,不分場合,我想說說這些,應該也沒什麼。好了,既然各自說完了,那咱們開席吧。」

  她笑著指指桌上的菜,卻沒人動筷子。

  一家人都驚愣地盯著她,好似不認識她了似的。

  連夏志元和李娟都張著嘴,他們也是頭一次看見女兒這個樣子——他們是看出來了,女兒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不管她說的志濤的事是不是真的,她話裡的那些「忠言逆耳」和「一家人,說說也沒什麼」的話,可不就是志梅拿來擠兌他們夫妻倆的話?

  女兒這是看不過去了,在幫他們出氣呢!

  夏志元與李娟對視一眼,又是感動又是心疼,女兒向來乖巧,她什麼時候頂撞過長輩?今天要不是被逼到了,她會這樣?

  夏志梅卻是氣笑了,「好哇,有出息了。這都是我們老夏家的孩子,一個個挺有教養!」

  「她有什麼教養!書都白念了!考上省重點能怎麼樣?學校就收這種人品的學生?」夏志濤一拍桌子,兩眼血絲都漲出來了,「你小時候我也沒少疼你,結果你今天就這麼跟我說話?什麼叫人財兩空,妻離子散?這是一個小輩說的話?你今天還就必須給我把話說清楚了!」

  夏志濤是動了真怒,他這一拍桌子,聲音大得嚇人,桌上的湯品都灑了出來。

  誰也沒想到,好好的一頓飯,怎麼演變成了這樣。

  屋子裡靜悄悄的,夏芍卻坐得穩當,氣度從頭到尾悠閒。這讓夏志濤更是大怒,指著夏芍,手指發抖,「你給我站起來!長輩問你話,你還敢坐著?」

  夏芍一挑眉,非但沒有起身,反而又往椅子裡靠了靠,唇邊笑意意味不明。她非但敢坐著,她還要看看夏志濤能裝到什麼時候。他雙眼眼角處有一條黑色的線,山根呈雜色,人中略微發赤色,明顯就是有了外遇,時間還不算太長。

  上一世裡,叔叔夏志濤最後和嬸嬸離了婚,娶了小三進門,嬸嬸走的時候連女兒也沒要,撫養權歸了夏志濤,他卻是對這個女兒並不是太好,夏蓉雪沒少受繼母和妹妹的欺負。

  就憑這一點,夏芍對叔叔這個人一直印象就不太好,今天見他這麼會演戲,不由心中冷笑一聲,坐著不動——她倒要看看,建材市場裡沒人敢惹的夏志濤老闆,能把她這個親侄女怎麼樣。

  夏志濤卻覺得夏芍這個樣子,明顯是在挑釁他,他覺得臉面大失,氣血直沖腦子,當即就離開了座位,怒氣衝衝朝夏芍走來。

  但他剛走出兩步去,包間門口就有一群人吃喝完,剛剛出來經過,要往樓下走。走到門口的時候,見一個男人怒氣衝衝地衝著一名少女走過去,看樣子有點衝突,那人便不由多看了一眼。

  這一眼,不由叫他目光在少女的側臉上一定!

  「夏小姐?」

  夏芍轉頭。

  夏志濤停住腳步,一大家子人看向門口。

  當看清門口站著的一行人時,夏志濤、夏志梅和劉春暉三人,當先臉色變了變!

  門口,副市長劉景泉站在一行二十來人當中,他身旁站著福瑞祥古玩行的老闆陳滿貫、華夏拍賣公司的總經理孫長德、趙氏民窯的老闆趙廷光,還有一些人,竟無一例外是東市有頭有臉的人物!而且,這些人當中,竟然還有不少省內有名的企業老闆!

  他們站在門口,目光同時望向包間裡。

  這一聲「夏小姐」的稱呼讓老夏一家都是愣了愣,這是叫誰?

  夏志梅整了整衣襟,站起身來,神色略顯局促。她自然知道這聲「夏小姐」叫的是夏家的女性,但她卻不認為自己有這面子,能讓副市長留步,前來打招呼。

  那……難不成是妹妹夏志琴?

  可夏志琴的老公雖然是連級幹部,她本身卻只是個工廠的員工,也不該有這臉面才是。

  剩下的夏家女性,可就剩夏芍和夏蓉雪了。兩個都是孩子,一個十六歲,一個才六歲。這……總不能是她倆吧?要真是,那就有點好笑了。

  正當老夏家一大家子人被這場面震得有些反應不過來時,夏芍站起身來,走向了門口。

  「劉市長,您好。」

  劉景泉一見沒認錯人,當即笑了一聲,與夏芍握了握手,親切道:「真是夏小姐啊,我還以為看錯人了,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你。」

  夏芍笑著頷首,目光掃了眼陳滿貫和孫長德,兩人對她點了點頭。

  其實,今晚的飯局夏芍知道,是為了一個多月後的夏季拍賣會。孫長德已經把各方人員都打點好了,這次拍賣會,來的不僅有市裡、省裡的人,全國有名的各界人士都有接到邀請函。這些人中,有一些學者早在一年前就盯上了福瑞祥的青花大盤,打算趁著拍賣會展出拍品的時間,過來參觀開開眼界。

  今夜,孫長德便先請了東市和省內幾位有名望的老總吃飯,負責東市經濟的副市長劉景泉自然也在飯局名單中。

  夏芍的身份還沒公開,加上今晚正好父母要給自己辦慶宴,她也就沒參加。沒想到,他們倒是先吃完了,出來時還遇上了。

  夏芍掃了眼這二十來個人,竟然有一半人她都認識,這些人都在這一年多來找她看過風水運程。

  因而,這些人一見是夏芍,頓時熱情地打起了招呼。其他人不知怎麼回事,小聲地詢問了身旁的人後,都是眼色一變!他們也都在圈子裡聽說過夏芍的名頭,這位風水大師修為可是挺高深!看運程卜卦、排盤佈陣很靈驗哩!

  這些人當即便也熱情地跟夏芍打招呼,並遞上名片。雖說風水這東西很玄乎,可是做生意的人,是寧肯信其有,誰沒個投資方面的難事?諮詢一下也是好的。

  「夏小姐你好,我是恒宇地產的老闆馬運財,這位是金湖集團的王董事長。」

  夏芍邊聽著這些老總自我介紹,便禮貌地收過他們遞來的名片。

  「夏小姐今夜這是?」這時,趙氏民窯的老闆趙廷光看了眼包間裡,笑著問道。他正是趙靜的大伯,跟夏芍不熟,但他不介意臉皮厚扮熟。

  前段時間,弟弟一家走了霉運,公司一蹶不振,他親眼看著一家經營不錯的公司,轉眼就落敗了,不由感覺商場如戰場。今天遇見這位在東市上層圈子裡如雷貫耳的風水大師,搞好了關係,日後說不定能幫幫自己的忙。

  夏芍微微一笑,也不計較,她跟徐趙兩家的恩怨已了,不會再難為他們的親戚朋友。因而,她答道:「沒什麼,跟家人一起吃頓慶宴。」

  「慶宴?」

  「哎喲!我想起來了。」副市長劉景泉這時一副恍然的模樣,笑道,「我這段時間忙的,都把這事忘了。最近咱們市裡中考剛結束,出了兩名中考狀元,夏小姐就是其中之一。」

  一群老總立刻驚訝地看向夏芍,接著紛紛笑著恭賀、誇讚。

  夏芍只是淺笑著接受祝賀,沒有半分驕傲的神色。這分寵辱不驚的氣度,倒叫一群老總暗暗咋舌——這年紀,能有這心性,難得啊!

  「我記得青市一中來咱們這裡挖人了來著,夏小姐同意去青市就讀了麼?」劉景泉問道。

  「已經決定去青市了。」夏芍點頭一笑,她去青市,不僅是為了讀書,更是為了發展自己的公司。她要把福瑞祥和華夏拍賣公司開去青市,不僅是青市,今後還要進一步擴張。

  「青市?那可太好了!」

  這時,一聲大嗓門傳來,說話的老總臉大肚圓,身量魁梧,笑聲洪亮。他正是當初親自驅車來東市請夏芍看風水,結果遇上週末,生生在東市等到了週一才見了她一面的那位國企老總。

  這位老總名叫熊懷興,外界傳聞性情暴躁,實際上卻是個精明的商人,待人豪爽,只是眼大鼻寬,相貌粗惡,說話聲量高,很惹人誤解。

  熊懷興哈哈一笑,「太好了!我老熊就在青市啊!那我以後見夏小姐不是方便多了?太好了!夏小姐,什麼時候開學,跟我老熊說一聲,到了青市我給你接風洗塵!」

  東市的幾名老總卻是苦了臉——離你是近了,離我們倒是遠了,這以後可就輪到他們驅車往青市去了。

  這群老總跟夏芍打過招呼,這才發現耽誤時間太長了,倒是影響她跟家人吃飯了,頓時有些不太好意思,這才客客氣氣地請她回去入座,一行人打算離開。

  卻是沒想到,當這些老總都往樓梯口走去時,副市長劉景泉卻是顯得有些猶豫。他看向夏芍,看起來支支吾吾,像是有話要說。

  夏芍意味頗深地一笑,說道:「劉市長,借一步說話。」

  酒店二樓的拐角處有一盆盆栽,夏芍與劉景泉走了過去,四周沒人,夏芍這才笑著說道:「劉市長官祿宮色青,且眉淡,近來有官非,犯小人。」

  在夏芍的記憶中,劉景泉在自己前世這個時期,便被人擠下了台。當時她還記得父親有叨念過,說是劉副市長在經濟方面的政績不錯,口碑也挺好,下台的事肯定有貓膩。但那個時候,夏芍哪裡會知道其中的詳情?她甚至以為是父親想多了。

  但如今一看,原來是犯了小人。

  其實,早在夏芍看見來人是劉景泉,她便猜出他是為什麼跟自己打招呼了。

  官場上的人向來在乎身份,自古權錢、權錢,權永遠排在錢前頭,在當官的眼裡,商人永遠低他們一等。劉景泉畢竟是副市長,他親自來跟自己打招呼,並且還很熱情地將她考入青市一中的事說了出來,讓自己接受了一通誇讚,這明顯是在向自己示好。

  劉景泉是知道夏芍風水師身份的。風水之事,雖受人敬畏,但在國內的情況來說,永遠不能拿到明面上來公開承認。當官的都愛惜名聲,這要是一頂封建迷信的大帽子扣下來,劉景泉可擔當不了,在他的仕途上也絕對是一筆污點。平時找夏芍看風水運程的政界人士,哪個不是避著人來,避著人走?

  但劉景泉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來跟夏芍打招呼了,這就說明他實在是走入絕境了。

  夏芍心如明鏡,這才不等劉景泉問,便帶他走到偏僻處,開口點明了。

  劉景泉早在去年拍賣會上的時候,就見識到夏芍一句話,就讓李伯元放棄了一件鈞窯瓷。那時候他還在想這女孩子年紀不大,怎麼說話像個神棍?直到去年下半年,東市上層圈子裡,夏芍名氣大震,且越傳越神乎,劉景泉這才驚覺,難不成,這風水的東西還真有其事?

  那時候,他也只是心中疑惑,自身卻並沒有想去試試的打算。但今年卻輪到了東市領導班子換屆,原本他可以連任,但政治嗅覺敏銳的他,卻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

  領導班子裡,兩股勢力早就明爭暗鬥,原本劉景泉贏面很大,可近來卻是連連失利,在不少地方被小題大做,他暗暗感覺自己成了眾矢之的,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他。這讓劉景泉察覺出了一絲危機,但換屆在即,此時被翻盤至此,他有心反擊卻無力回天,這才在沒有了法子的情況下,想到了夏芍。

  而且,劉景泉主管東市經濟方面的事,此次招辦拍賣會,他這才得知了一件令人震驚的事——福瑞祥古玩行和華夏拍賣公司的幕後老闆,竟然是夏芍?

  這件事是陳滿貫和孫長德告知他的,當然要他暫且保密,只是對他這個主管經濟的副市長就不隱瞞了。

  這實在是叫劉景泉震驚,這少女的年紀、家庭……她是怎麼做到的?

  不管她是怎麼做到的,她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出色。這樣的一名少女,在玄學上還有深厚的造詣,這樣一來,劉景泉便覺得有些可信度了。

  他這才決定來找夏芍試試看,也才有了今天放下官威,熱情與其打招呼的事。只是沒想到,她不等自己開口,便看出了來意,且斷定他有官非!

  要知道,換屆的事,領導班子再怎麼鬥,在百姓眼裡都是合作愉快的,因而這些事,都不是明面上的,夏芍不可能知道。她說自己有官非,犯小人,這絕對是看出來的!

  「夏小姐,你說我犯小人,這話的意思是?」劉景泉認真問道。

  夏芍卻搖了搖頭,「單從面相上,能看出來的事也有限。劉市長找個方便的時間,我想去您家裡和辦公室裡看看。」

  劉景泉思索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夏芍把自己的私人手機號碼給了他,讓他找個沒人的時間打給自己,這才回到了自家的包間裡。

  一進去,裡面靜悄悄的,一大家子人全都直勾勾盯著她。

  在見到了剛才的事之後,老夏家的人哪還記得鬥嘴慪氣的事?夏志濤好像忘了剛才他還想衝過去教訓夏芍這個晚輩,夏志梅也忘了她那些教育人的話,一眾人等一見夏芍坐了下來,便開始打聽剛才是怎麼回事。

  那可是副市長啊!

  那些老總的身家少說也有個上億啊!

  那些人才稱得上是企業家,別說夏志濤只是在市場上做點建材生意了,就連剛跟國內的一些品牌汽車企業簽訂生產零件合同的劉春暉,身家也不過千萬!

  平時,劉春暉要是見了這些老總,不管哪一個,都是要笑面逢迎的。夏芍這孩子,是怎麼認識的這些財大氣粗的老總?

  老夏家的人也不是傻子,他們自然看得出這些老總不僅對夏芍十分客氣,甚至有些討好敬畏的姿態。這說起來有些好笑,但事實就擺在眼前!

  那些老總,爭先恐後地遞名片給她呢!

  夏志濤和蔣秋琳夫妻、夏志梅和劉春暉夫妻都是傻愣愣的想不通,大哥大嫂什麼底細他們還能不知道?小芍這孩子到底……

  他們急盼著夏芍給個話,夏芍卻是垂眸看看桌上的菜,「吃飯吧,叫了這麼多菜,不吃可惜了。」

  說罷,她便夾了些菜給奶奶和父母,自己便自顧自吃飯了。

  一群等著她說話的人都有些尷尬,但這回卻是沒人再說什麼,劉春暉笑著說道:「就是,先吃飯吧。今天是給小芍慶賀升學,先高高興興地把飯吃了!」

  一大家子人這才開始乾笑了兩聲,默默吃飯。菜都已經冷了,吃的人也是食不知味,且夏志濤和夏志梅這兩家人都是邊吃邊抬頭看夏芍,發現她一直神態淡然,眼簾微垂,動作悠然裡帶著點優雅。

  一家人這才恍然發覺,夏芍這孩子看起來竟不太像個十六歲的女孩子,舉手投足間隱隱生出的氣度,竟連劉春暉這樣的人也感覺有所不及!

  這種感覺,就好像以前一直沒有注意過的一粒砂子,忽然間變成了珍珠。他們竟是從來沒發現,自家的孩子竟是這樣的!這突然間的發現,好像眼前有個熟悉的陌生人一般。這感覺,五味雜陳,很難說清。

  夏芍吃飯的過程中,一句話不說,眾人也不敢問,就這麼尷尬地陪著她吃。她好似一點也感覺不出尷尬來,吃飯細嚼慢嚥,菜冷了也吃得下去。她每一道菜都試過,覺得還溫熱的,就夾去給身旁的奶奶和父母,也囑咐表妹張汝蔓和姑姑夏志琴多吃些。

  飯吃到一半,一名酒店服務員來到了包間,「請問,哪位是夏小姐?」

  一家人刷地把目光投向夏芍。

  「我是。什麼事?」夏芍回頭。

  服務員露出職業化的笑容,「是這樣的,您這桌的單已經被華夏拍賣公司的孫總給結了。」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夏芍淡淡一笑,禮貌地道了謝。

  服務員笑著退了出去,臨走時卻好奇地多看了夏芍一眼。這少女是什麼人?剛才在總台,好多老總爭搶著要替她埋單呢。

  服務員走後,包間裡氣氛更靜了。夏芍卻是繼續淡定吃飯,等她吃飽了,叫了人來把剩下的魚肉等菜打包,便與爺爺奶奶道別,跟著父母親回家了。

  直到臨走,夏家的親戚也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但是回到家裡,在席上一直沒有說話的夏志元和李娟,卻是坐到了家中不大的客廳沙發上,把夏芍叫到了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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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40:27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三章 買房,測字

  夏志元和李娟坐在沙發上,家中客廳不大,燈光發著昏黃,氣氛安靜得落針可聞。

  夏芍卻在廚房忙碌,她先去燒了壺熱水,泡了安神茶來。今天的宴席,父母都沒吃好,精神也是多番波動,需要安安神。

  這是她作為女兒的體貼,但夏志元和李娟看著她淡定的身影,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他們都看在眼裡,平時只覺得女兒乖巧懂事,今天才發現,女兒竟有那麼多他們所不瞭解的另一面。別的不說,她明知父母親有話要問,卻還是能回到家裡先淡定地去煮安神茶,這份鎮定的心性,哪是一般的孩子能有的?

  這些年來,他們夫妻竟然一直都沒發現,孩子有這樣的一面。這種感覺並不好受,總覺得自己缺失了做父母的責任,心中滋味難言。

  「爸,媽,先喝點茶,安安神。」夏芍笑容恬靜,給父母把茶遞過去,放在了茶几上,這才坐去了一旁。

  夏志元和李娟看著茶水,卻哪有心思喝?夫妻兩人有許多話想問,但一時又不知道從哪裡問起。

  沉默了許久,夏志元身為父親歎了口氣,最先開了口,卻只說了兩個字。

  「說吧。」

  夏芍笑了笑,父親這話問的真有水準,聽著是不知從何問起,其實是把什麼都問了。

  她原本就打算考試過後,就將自己的事跟父母親坦白,只是沒想到今晚會發生這麼多的事。但既然原本就打算說,夏芍也沒什麼思想壓力,於是便組織了一下語言,從頭說起。

  她從自己在老家後山的宅院裡,被師父唐宗伯收為弟子,學習玄學易理開始說起,只是隱瞞了玄門的事。玄門的事,沒有師父的同意她不能隨意說,並且,門派裡那些鬥法的恩怨,聽起來父母可能會覺得太玄乎,說了他們理解不了,也只是徒增擔心罷了。

  接著,她把自己在周教授家裡學習國畫書法時,偶然間接觸了古玩之後便產生了興趣,之後經常去古玩市場撿漏的事也一一敘述。這其中,她是憑天眼鑒定古玩的事當然是不能說,她只說自己在古玩方面的鑒定知識是跟周教授學的,後來去古玩市場的時候,因為年齡小,那些攤主對她也沒什麼防備之心,因此她也學了不少門道。

  後來,她說到自己憑運氣在幾年的時間裡,撿了不少古玩,存放在師父那裡。去年,她機緣巧合之下,撿漏撿到了一只元代的青花大盤,並因此結實了香港嘉輝集團的董事長李伯元,和當時古玩生意失敗的陳滿貫。

  夏芍把如何請李伯元把自己的三件古玩帶進拍賣會裡拍賣,如何收服陳滿貫,兩人開了福瑞祥古玩行的事詳細說了。但其中自然隱去了她兩年後要去香港為李伯元的孫子化去大凶之劫的事。畢竟那是要死人的大凶之數,父母勢必擔心。夏芍打算等到了需要去香港的時候,再想別的辦法圓過去。

  之後,父親被打,她打上億天,擺平了東市黑道的事,夏芍也沒有說。只把成立了華夏拍賣公司,成功收購了吳玉禾的古玩行的事簡略一說,中間與杜興等人在酒店的衝突也隱了去。倒是把自己在福瑞祥裡給那些政商名流看風水卜算吉凶的事說了,解了父母對自己認識這麼多企業老總的疑惑。

  疑惑是解了,但夏志元和李娟卻早就瞪大了眼,聽到最後,兩人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而是震驚到發懵了。

  女兒拜山上那位老人為師的時候,才幾歲?十歲吧?

  十歲她就敢自己拜個師父,也不跟家裡人商量。十歲她就敢自己背著個包跑去逛古玩市場?那時候她就敢把看中的東西買回來,也不怕買假了,花了冤枉錢?這就算是個成年人也得掂量掂量吧?

  還有,她才十五歲就敢開古玩行?她就不怕那個陳老闆是個騙子?雖然女兒說了她是怎麼收服這位陳老闆的,但是在夏志元的觀念裡,還是覺得玄學風水那些東西有點不可信。

  夏志元好長時間沒說話,他覺得這些事他一時之間有點消化不了,他得好好整理整理頭緒。

  那只曾經在報紙和電視上宣傳的沸沸揚揚的元代青花大盤,是他們家女兒撿漏撿來的。

  那家東市風頭最盛的福瑞祥古玩行,女兒才是老闆。

  那家承辦下個月市裡第二屆夏季拍賣會的華夏拍賣公司,老闆也是女兒。

  女兒還以風水大師的身份,結實了很多財大氣粗的企業家,人脈很廣……

  夏志元越理這頭緒,越是看著女兒,不知道說什麼好——這還是自家的女兒嗎?這些事一下子灌進腦子裡,比哪天從天而降一張彩票大獎,還讓人發懵!

  今天晚上見到的那些老總,那位福瑞祥的陳總,據說身價有幾個億。而那位華夏拍賣公司的劉總,據說因為收購了吳氏古玩行,身價少說有個十幾億。

  而這兩個人,都是女兒的員工……

  自己家,這是突然之間發達了?

  夏志元搖搖頭。不,不是突然之間。從女兒說的這些話裡,他能感覺得到,她是計畫了很久的。

  一般的十歲孩子,別說不敢隨便花錢買古玩這些東西,就算是買了,也藏不住這麼久。尤其是當得知是真品的時候,就連大人也會興奮得到處找人說去,一個孩子,她怎麼能這麼沉得住氣?一般的孩子,早就拿到父母眼前邀功請賞了吧?而女兒居然忍了這麼多年,這得是什麼樣的心性!

  對於這點,夏芍自然有解釋。她說這是因為自己學習玄學易理,在修身養性上,比一般人要好。

  對此,夏志元卻是表情有些怪,他怎麼也沒辦法把自己家這麼恬靜乖巧的女兒,和那些街邊擺攤糊弄人的算命瞎子聯繫到一起,他一直覺得這些人就是神棍,專門說人家裡有血光之災,好騙人錢的。

  「你說的傳承方面的事我不懂,我就想問問,這些事,真的不是忽悠人的?」看得出來,夏志元很糾結,非常糾結。

  夏芍卻是一笑,「玄學易理方面的事,很多都是可以用科學的道理來解釋的。比如說風水術涉及地球磁場學,占卜相面是一種複雜的概率學等等。但這其中也有一些是科學無法解釋的,只是科學無法解釋的東西,不一定就是不存在的。這個世界上,人類對未知事物的探索還在繼續,還有很多事是無法解釋的。不能因為不能解釋,就斷定其不存在,這太武斷了。」

  夏志元皺著眉頭不說話,只是看著女兒。

  夏芍繼續說道:「爸,你所在廠子,今年就會倒閉。而且,你想要做生意,但卻不是在東市做,而是去南方。對吧?」

  這話一出口,李娟便驚訝且擔憂地看向夏志元,可見,這件事情,夏志元還沒有跟妻子說。

  因此,夏志元驚訝了,「這是……你看出來的?」

  夏芍高深地一笑,哪用看啊,這不就是前世的事麼!這一世,因為她的努力,等於為父母化解了這一段分離的劫。

  「爸,你不能去南方。如果你去了,你和我媽至少會分離十年。」夏芍篤定道。

  這畢竟是她前世的經歷,她就是因為這件事,才發奮經商,為父母化解這十年之劫的。而且,前世她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姑父劉春暉和叔叔夏志濤經商,就能賺到錢,而父親在外奔波了十年,卻還是錢財不聚,只夠糊口的。現在,她卻是明白了——南方屬火,與父親的命格相沖,他去那裡奔波勞累,賺的只不過是辛苦錢而已。

  儘管這番話夏芍沒說,但一句十年分離的話,分量已經足夠在父母親心頭敲上一敲。

  夏志元和李娟夫妻二人感情很好,十多年了還是如當年一般,要讓這樣恩愛的夫妻分開,他們怎能願意?

  李娟立刻抓住丈夫的胳膊,眼神擔憂,已是紅了眼,「老夏,你可不能走。你要是拋開我們母女倆,賺再多的錢,咱們一家三口分開,這日子還有什麼意思?」

  夏志元歎了口氣,卻是苦笑著說道:「我就算是原來有這個打算,現在也用不著走了。我想出去闖一闖,就是為了給你和女兒一個好的生活。現在,我是再闖,也不可能闖出女兒這麼大的名堂來。咱家的日子不愁了,我還出去幹什麼?」

  夏志元邊說邊拍了拍妻子,安撫她。

  但他心中卻是感慨的,一直想著要盡一個男人的責任,照顧好妻子和女兒,誰想能這麼早就得了女兒的照顧,享了女兒的福。或許,是他們夫妻兩人命好,上輩子積了什麼德吧。

  今夜頭一次聽說這些事,夫妻兩人自然還是需要一段時間消化的。夏芍將已冷的茶水重新換過,送去父母屋裡,便跟他們道了晚安,留給他們一些私人空間去消化了。

  第二天,夏芍早起,回了十里村的山上,跟師父說了自己被青市一中錄取的事,師徒二人中午好好慶祝了一番。但一想到要去青市讀書,夏芍難免想到跟師父見面的時間又少了。之前還可以一周陪師父兩天,以後去了青市,除了節假日,一個月才能回來一次。

  見夏芍這副神情,唐宗伯自然看出來她在想什麼,不由沒好氣地笑道:「你這丫頭,師父我老人家是腿腳有殘疾不假,但我又不是殘廢!我能做飯,能洗衣的,身體硬朗著,還有好些年活頭呢!你別鬧得像生離死別似的。」

  儘管如此說,唐宗伯眼底卻是有欣慰之色的。

  他一生無兒無女,收了兩個弟子,都挺有孝心。天胤那孩子性子有些孤,話不多。小芍子卻是個滿肚子小算盤的鬼靈精,這些年給他添了不少樂趣,他打心眼裡把她當成了孫女疼愛,心裡早就知足了。

  雖說現在是七月末,開學在九月份,但夏芍卻並不清閒。下個月就是拍賣會了,公司裡的事她得聽孫長德的安排和報告,看看哪裡不妥,以期完美。再者,她得給家裡置辦套新房子。

  家中的老房子住了很多年了,也是該換換了。

  1998年的時候,東市的房價還不貴,但全國的房價上漲卻是從這一年開始的。這一年,國家對經濟進行市場化改革,有一項政策說:要建80’的經濟適用房,10’的保障房,10’的商品房。從這一年開始,商品房開始了飛速發展。

  但是,這個時候正值房價剛剛開始上漲,而且還沒太波及東市。因此,夏芍這個時候買房子,可以說是趕上了漲價前的末班車。

  東市政府因要發展陶瓷產業、修繕民窯、發展古玩業、旅遊業,圍繞趙氏民窯便建起了一大片的民俗區,這片區域一直延伸到市中心的古玩街。

  在後世裡,可謂博物館、古玩行林立,大批恢復青磚紅瓦的古時建築,成為現代鋼鐵叢林般的城市裡一道綠洲般的風景,吸引了不是遊客前來享受世外風光。

  夏芍想要給家裡買的房子,就在這片民俗區裡。

  世外桃源——名字聽起來有點雷,但是卻是東市開發的新式復古園區,這裡對東市來說,其地位就相當於台北的陽明山、香港的淺水灣,算是頂級的富豪區。

  夏芍想在這裡買房子,並非是想要彰顯什麼身份地位,而是從風水的角度考慮。

  世外桃源裡,房子是古式宅院,社區裡假山亭廊、小池竹影,像是一片小型的園林。這正是夏芍滿意的地方。

  從傳統風水上來說,古式的建築比現代建築更加接納地氣。

  這裡的「氣」可以理解為磁場力,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衝擊力,但卻對人有著諸多的影響。

  因而,「氣口」便是風水學上的重要部位。它指門、窗、陽台等與外部接觸的地方,可以換空氣、通風、接受陽光,聚集陽氣,與外界進行交流。

  氣口便是生氣的來源。而生氣,就如同老百姓說的新鮮空氣,但它不等同於空氣,它是一種場的進口,也就是吸納各方氣場的入口。

  古式建築來說,門就是最大的納入生氣的地方,也就是最大的氣口。門前留有活動場所,這個活動場所叫明堂,明堂將自然之氣聚集起來,經門戶送入中堂,從而帶動星盤運行,聚達風水之勢。

  但現代都市寸土寸金,為了節約和最大佔用面積,樓層越蓋越高,間距越來越近,更別說每棟建築前面都留有明堂了。沒有明堂的建築,就沒有力量吸納向方之氣,因此現代城市的建築很多都是靠街道等來納氣,有的開發商不懂風水,隨便建樓,樓梯、電梯、建築與建築之間沒什麼講究,就造成了很多所謂的「鬼樓」,宅氣不旺,甚至很凶。

  所以,夏芍一眼就看中了世外桃源風景園區的古式宅院。

  售樓小姐都是二十歲上下的年輕女子,見夏芍一個人走了進來,都不約而同看向她身後。因為按照經驗,這麼年輕的女孩子前來,身後如果不是跟著父母親,那就一定跟著個大款。

  但意外的是,觀望了很久,卻並沒看見有人再走進來。

  進來的,只有夏芍一人。

  幾名售樓小姐驚訝地看向夏芍,她是一個人來的?這少女,看模樣只有十六七歲吧?

  「你好,我想看看這裡的房子,可以給我介紹一下麼?」

  售樓小姐們一愣,但見少女盈盈立在大廳裡,笑著微微頷首,氣質寧靜淡雅,且態度溫和,很是禮貌,跟一些來此看房子時打扮貴氣、趾高氣昂的女人很是不同。

  這不由贏得了一群售樓小姐的好感。

  雖然她們不認為這只穿著一身簡潔白裙的少女有能力買這麼貴的房子,但因為這裡的社區價格高得令人咋舌,平時來諮詢的人也很少。反正她們閒著也是閒著,不介意給她介紹介紹,就當打發時間也是好的。

  一名售樓小姐笑著請夏芍到大廳水榭旁的座位上坐下,面前是小型的園區模型,她指著其中給夏芍介紹起來。

  「小姐您看,我們世外桃源跟一般的新式社區不一樣,我們是園林式建築群,亭廊湖池,佈局寫意,是專門請了園林方面的專家來設計的。我們園區裡有茶樓、觀景閣、棋坊等休閒養生區域,我們有『湖光煙波』、『曲橋花池』、『紅蓮香竹』『遠翠清風』等十二處園林景觀供您閒暇時欣賞,為了給您居住在園林山莊中的獨特享受,我們園區的宅院只有三十套,且分佈在不同的景觀處,各自擁有不同寓意的名字,可謂獨一無二。」

  夏芍邊聽邊微微點頭,這處園區確實有淡雅清幽的意境,每一處宅院都坐落在不同的景致裡,自成一局,實在是好手筆!

  夏芍不免有些感慨,前世當自己還在為考入高中鬆一口氣的時候,當父親還在為下崗的事發愁的時候,當母親還在為即將與父親兩地分居而傷心的時候,東市竟然已有人能享受這樣的生活。

  而這一世,她終究不算白活,能夠讓父母親不再操勞,日後就在這樣的地方安心修養生活,一家人團員和樂。

  夏芍笑了笑,又仔細看了看園區模型的景觀分佈,這才點了點頭。

  不愧是園林專家設計的,至少在傳統風水上比現代一些建築要講究,最起碼遵循了最基本的風水要點,雖不說大吉大利,但也沒有錯處。而且,這處園區身處的地段走勢很好,前方街道納氣通達,造成這裡是個富貴長久之局。

  待住進去後,在宅子裡自己再布些風水局的話,父母住著就很好了。而且這裡風景不錯,茶樓棋坊都有,離超市商場也不遠,實在是上佳之選。

  「這些宅院已經售出多少了?我想知道我還有哪幾處可以挑。」夏芍問道。

  售樓小姐甜美地一笑,「宅院已經售出十套,您還有二十套可以選……」話沒說完,售樓小姐才後知後覺瞪大眼,險些捂住嘴。

  她說什麼?她這是……要買?

  夏芍也不介意對方的失態,只是點頭笑了笑,問道:「有詳細的資料給我看麼?我想知道是哪二十套。」

  「您、您稍等!」那售樓小姐反應過來,忙轉身跑去了總台,回來的時候懷裡抱著厚厚的圖冊。

  不得不說,這些圖冊做得特別精緻,不僅標示出了每座宅院在園區的具體說在,還標示出了附近的景觀,並且附上了宅院的近景照,裡面的照片,以及幾進幾間房、面積多少這些數字。

  「我們因是園林式住宅,與其他的新式社區不一樣,所以並不按平米收費,而是獨棟銷售。園區的宅院有三進戶型和五進戶型,您可以根據需要選擇。」

  夏芍點頭,表示明白。這要是像樓房那樣按照平米收費,開發商得虧死!不說別的,園區裡的園林式景觀占地方面太過奢侈,這方面的錢,自然是要撈回來的。

  夏芍看中了一套三進宅院,便要求售樓小姐帶著自己去了實地看了看。

  傳統宅院講究進深,是以縱向的廳堂數量為計算的。三進指的就是由縱向數,由門廳、正廳、後廳三個廳堂組成,廳的兩旁有廂房。一進宅院指的就是一個廳堂和兩間廂房。三進就是三個這樣的廳和廂房,五進同理。

  夏芍看中的是三進宅,主要因為自己家中人並不多,她去青市上學之後,就只有父母親住在這裡,從風水上來講,屋大人少,並不好。所以,三進宅就可以了。

  而且,夏芍還發現,宅院除了縱向上的廳堂和廂房,橫向上還有兩處小院落,這樣的小院落在古時稱為「偏院」,是家庭次要人員居住的場所。當然,現在是不那麼講究了,要怎麼用,就看父母的安排了。

  宅子裡傢俱等一應俱全,裡面花草樹木全都移栽好了,是屬於付了錢就可以直接搬進來住的類型。

  夏芍仔細地把宅子各堂各屋都看過,又去了與這處宅子相鄰的一處景觀旁的三進式宅院看了看。

  跟在她身旁的售樓小姐以為她是要多看看,對比一下再決定要哪套,沒想到她看過之後,轉身笑道:「這兩套三進宅,我都要了,今天就付款。」

  「您……要兩套?」售樓小姐瞪大眼望著夏芍,驚訝裡帶著幾分驚喜。這個月的業績有了!

  夏芍笑著頷首,這兩套宅院,一套是給父母親的,另一套,她打算勸師父下山來住。她終是不放心叫師父一個人待在山上,他若是住在這裡,離自己父母也近,待她上學了,可以拜託父母親每天去看望一下師父,哪怕是坐一會兒,陪他聊聊天,至少不叫他太孤單。

  其實,她還想把奶奶也接來,但是爺爺夏國喜那個脾氣,母親若是住得離他近了,難免受氣。所以,這事她決定暫且一放,待問問母親的意思再說。

  夏芍被恭恭敬敬地請回了售樓大廳,當其他幾名售樓小姐得知她真的要買,而且一買還是兩套時,震驚過後,自然便是好奇了。她們探著頭,伸頭伸腦地往水榭裡看,見夏芍拿著筆,認真看過合同,刷刷簽下了名字。

  這一套三進的宅院可不便宜,竟要六百萬,兩套便是一千兩百萬。這在1998年的物價和房價來說,絕對算得上貴得可以。

  夏芍字簽得利索,售樓小姐看得心都激昂得發抖。哪裡知道,夏芍的心情也是有些激昂的。兩世為人,她還是頭一回花錢這麼大手大腳。

  不過,她卻是不心疼就是了。

  夏芍當即便刷了卡全額付款,當天便拿到了兩套宅院帶著木牌的鑰匙,上面寫著——曲蘭汀照,聽香水榭。

  回到家裡,當夏志元和李娟得知女兒出去了一天,居然就買回了套房子時,夫妻兩人互看一眼,已經是一臉苦笑了。

  他們昨夜一晚沒睡,這一天還覺得渾渾噩噩,幾度覺得昨天是在做夢,結果下午女兒回來,直接就把新買的房子鑰匙交給了他們。

  夫妻兩人對望一眼——好吧,他們現在知道,不是在做夢了。

  夏芍見父母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為了給父母時間緩一緩,她三天後才帶著父母去了桃源區。

  家裡還沒買私家車,她開著公司的車帶著父母去看新買的宅院,前世夏芍自然是會開車的,這一世學都不用學,考個駕照就可以了。但當夏志元夫妻看見女兒會開車時,還是驚訝了一把,夏芍只笑稱是陳滿貫找人教她的。

  夫妻二人沒驚訝多久,便被眼前的風景給吸引了注意力。

  這、這也太美了吧?

  這簡直就是從滿是鋼筋水泥的城市裡,一下子走進江南風景的莊園裡的感覺。

  夏芍一笑,故意把車子開得慢,給父母好好欣賞。

  待車子停在了宅院前頭,夏志元和李娟從車裡下來,兩人看見眼前這復古的宅院時,李娟不由捂住了嘴。

  夏芍帶著父母親走了進去,讓他們四處看看,於是,院子裡便不時傳來了李娟的驚呼聲。

  「老夏,快來看看!這架子床……我小時候就喜歡這種古代大家閨秀睡的床,那雕花真漂亮。還有那小窗、那梳粧檯,我做夢都想在那樣的屋子裡待一天。」

  「啊!這梳粧檯!這鏡子!這就是我喜歡的那種款式……」

  「你說咱們以後真能天天住在這裡麼?」

  「你看這院子裡花草長得多好?咱能養得活麼?這要是養蔫兒了,該多可惜啊。」

  李娟絮絮叨叨,夏芍停在院子裡,倚著牆笑。

  她覺得,母親像是回到了少女時代一樣。或許,每個女人都有一個古代夢吧,不一定要生在那個年代,但總羨慕那古韻盎然的屋子、朱釵步搖、錦繡羅裙。雖然現代已經很少見那些朱釵和羅裙了,但屋子還是有的。

  夏芍一笑,沒想到倒是圓了母親一個少女時代的夢,這宅院,買得值了!

  正笑著,聽李娟「咦」了一聲,站在屋裡,仰頭笑著說道:「這燈是電燈,只不過上面包著一層雕花的皮。」接著,她又去看了洗手間,笑道,「洗手間也是現代的。」

  這話聽得夏志元在一旁哭笑不得,「你這不是廢話麼?你難不成還想晚上點著蠟燭,上個廁所都得讓我給你打著燈籠,照著路?」

  夏芍差點沒笑噴了,李娟卻是嗔丈夫一眼,拍拍胸口笑著說:「有這些現代東西我就放心了,免得這要是住久了,我會覺得跟這個現代社會不在一個世界。」

  「媽,你就放心吧。這院子裡電燈電話、家用電器一樣不少,只不過裝修上為了風格一致,樣式看起來復古些罷了。我明天讓公司送輛挑好的車來,以後你和我爸住在這裡,出入方便。這桃源區裡什麼都有,茶館、棋坊,還有小型的超市,景色優美、安保也不錯。以後我去了青市上學,你們住在這裡,我也就放心了。」

  夏志元和李娟看著說出這番話的女兒,神色難免感慨。

  李娟說道:「要什麼車?賺錢了也得勤儉點才是。而且,我平時去廠裡上班,也用不著車。」

  「你還上什麼班?」夏志元看了眼妻子,「把工作辭了吧,這些年你操持家,也辛苦了。現在女兒有出息,你這個當媽的就享享福,當你的大家閨秀吧。不過……我倒是想著再工作些年。才四十來歲,這麼早就退休,我還真不習慣。」

  這點上,夏芍倒是理解父親。自己搶了父親照顧妻子女兒的義務,他大概覺得心裡不好受吧?要是不讓他做點什麼,他大概會覺得自己太沒用了。

  夏芍當即便表示沒有意見,夏志元這才鬆了口氣,他就怕女兒不同意。

  夏芍暫時沒把希望父親打理慈善基金的事說出來,這些他突然得知的事太多,她覺得還是有必要讓他適應一段時間。且基金會現在還沒建立起來,東市這年頭還沒有這種慈善組織,若是要建,想必也給市裡某些人的政績上添上一筆。

  這樣的事,自然要拿來籠絡人脈。如果可以,夏芍倒是想把這政績交給副市長劉景泉,但前提是,他得過得了這次官災才成。

  三天前在酒店裡遇見時,夏芍便將自己的私人手機號碼給了劉景泉,卻沒接到他的電話。直到又等了兩天,他才打了來。

  因為夏芍說,要去劉景泉的辦公室裡看看,可現在正值換屆的敏感時期,他的辦公室不少眼線盯著,哪能說進就進?

  好不容易今天得了空子,劉景泉便趕緊給夏芍打了電話。

  兩人到了劉景泉的辦公室,辦公室裡沒人,劉景泉卻顯得很謹慎,就怕被政敵看見。他這麼謹慎,夏芍卻悠哉散漫,很隨意地往辦公室裡瞄了一眼,轉頭就走,「沒問題。」

  劉景泉被她來去匆匆的做派給鬧得愣了愣,但卻不好說什麼,只好帶著她離開,驅車前往自己家中。

  劉景泉家住在政府社區的房子裡,妻子是一位溫良女子,教養極好,也會察人觀事,見夏芍來,衝她笑了笑,給兩人倒了茶來,便避開進屋了。

  夏芍一身白裙子,魂一樣在劉景泉家中晃了晃,每個屋裡至多看一眼,便晃回了客廳。往沙發上一坐,捧茶笑了笑,「沒問題。」

  劉景泉這回算是真愣了,愣過之後不由臉上現出薄怒。

  她就是這樣給人看風水的?!

  劉景泉雖不怎麼信這些,求助於夏芍也是被逼無奈之舉,但他也能看得出,她實在是很草率。俗話說,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風水師是怎麼跟人看風水的,劉景泉也是知道些——最起碼要拿個羅盤,各個屋各個角落仔細地看。

  而夏芍卻是從他的辦公室到家裡,每個地方充其量就是瞄了一眼,可謂正眼都沒瞧上一瞧,這就告訴他沒事?

  這就是圈子裡名聲響亮的風水大師?

  劉景泉是又惱又怒,自己從政多年,還從來沒被人這麼草率地對待過!但惱怒之後,便是失望、失落,乃至沮喪。

  如果不是真被逼到了絕路,他是不會做出請求風水大師這樣的事的。現在市領導班子裡,對方勝局已定,是個人都看出來他不可能連任了。

  他這些年做出了這麼多的政績,東市的發展陶瓷和古玩產業,引進香港集團投資,這一切都是他促成的。眼看著成效在即,東市形勢大好,正是要出成績的時候,他自然是不甘心將這些拱手讓人。那不等於自己鋪橋,為他人搭了登山之梯?這一番努力,豈不是為他人作嫁?

  他不甘心,但卻翻盤無力,只能等著被宣判失敗。他把最後的希望寄託在夏芍身上,她可謂是他絕命中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哪知她卻是這種態度……

  劉景泉皺著眉,臉色從惱怒到失望再到絕望,夏芍看著他的臉色一變再變,卻是淡然微笑,不言不語。

  而劉景泉此刻哪管她為何如此?他心境已亂,絕望之後,多日來的憂焚湧上心頭,讓他一瞬間心力憔悴。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眼底已如死潭,擺了擺手,「罷了,是我自己先寄託於這些的,如今無論結果有沒有,都不是你的錯。我這就讓內人送你回去。」

  說罷,他便很累地站起身來,要去招喚妻子。

  哪知夏芍在他轉身後,望著他的背影,倒是微笑點頭——她其實早知劉景泉的問題不是出在風水上,那天已看出他犯小人,之所以讓他帶著她去辦公場所和家中看看風水,只不過是為了試探他。

  這場官災對劉景泉來說是大劫,前世時劉景泉是下台了,之後再沒有能夠從政。如果她幫了他,讓他連任,勢必會改寫之後東市的政局,打亂本該有的因果。這因果可不小,她不知道劉景泉值不值得她這麼做。

  這不同於夏芍平時給人布布風水,改改運程的小事。風水相師這個職業的人,給人化劫,便是要介入別人的因果。那些小災小難,因果也小,夏芍自然是不懼,但像這樣的大劫,她卻不是什麼人都願意化的。

  要看這個人品性,他若度過這一劫,日後為惡,那何必救這樣的人?那豈不是連累自己要幫他承擔惡果?

  所以,夏芍便小試了劉景泉一下。

  當人走到絕路的時候,看見一棵救命稻草,一心以為會得救,結果抓上去時卻斷了,這樣的心理落差是個人都會承受不了,遷怒他人是很正常的事。

  但是劉景泉沒有。他有失望,有失落,卻壓制了自己遷怒的怒氣,明白一切都是他求夏芍來的,結果好壞與她無關。絕望之時還能有這份明白人的心境,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看他的面相,確實是為官的料子,不說剛正不阿,可也穩重務實,只不過中年應有官災之劫,而他上一世並沒能過去。

  但是看劉景泉的反應,夏芍最終微微一笑,有了決定。

  「劉市長,請回來坐吧。」

  她一句話,讓劉景泉霍然回身。

  夏芍衝他頷首一笑,「請拿紙筆。」

  劉景泉還沒從剛才的打擊中反應過來,他也不知自己怎麼想的,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坐到了沙發前,將紙筆遞給了夏芍,且動作迅速。

  「想你心中所想,寫一個字。」

  這是……測字?

  劉景泉看著夏芍,這東西管用麼?怎麼看著跟路邊的瞎子算命似的?

  夏芍自然看出劉景泉的顧慮,不由垂眸,「別分神,儘管寫。」

  劉景泉這才趕忙收斂心神,集中精神。

  測字在玄學諸多門類裡算是比較難的一類,說它難,是因為解字之法千奇百怪,全看術士的直覺和天賦。它不像風水佈局、相面卜卦這一類,一切有一定的技巧可以學習。測字之法手段之多之怪,讓很多人摸不著頭腦。它可以加筆、減筆、轉注、加字,還可以借助身邊一切事務進行推測。正因為它五花八門,是一種很自由的預測學,所以測字這一門類很考驗直覺和天賦。

  而這種直覺和天賦,並非每個風水相師都有。

  其實,夏芍完全可以不用這種方法幫劉景泉,她完全可以用玄門的大殺器——很精準的六壬排盤。

  但是,她會告訴劉景泉她根本身上就沒帶占卜的卦盤和所用的東西嗎?六壬式盤師父那裡有,是玄門傳承了百代之物,上有歷代掌門的元氣加持,很厲害的法器。夏芍饞那只卦盤饞了很久了,她不肯去買新的,只用師父那只。而且她平時嫌帶著那些東西在身上太麻煩,所以一般情況下她是不帶的。

  如果今天這事被唐宗伯知道,他一定吹鬍子瞪眼——丫頭討打!有你這麼當風水師的麼?吃飯的傢伙都懶得帶!

  如果這事被劉景泉知道,他大概要淚流滿面,一口血噴出來了。

  但有的時候,不明真相是件幸福的事。

  所以,死裡回生、又看見一線曙光的劉景泉在集中精神之後,緩緩在紙上落下了一個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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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40:46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四章 解字,拍賣會

  俗話說,字如其人,看一個人的字態便能大體看出此人的性情。

  比如說,筆勢渾厚揮灑,此人性情必定慷慨且雄心萬丈;筆劃規矩嚴謹,此人必定是循規蹈矩之人;筆勢如針,為人尖銳;筆勢如鉤,心思多奸。

  劉景泉的字筆劃穩重端正,且圓淨,一觀之下便可見其沉穩、務實,且處世圓滑的性情。若是平時,夏芍一見他的字,便可斷定此人衣祿豐隆,但此刻她的目光落在那「口」字上,卻是笑了笑。

  這字穩重圓淨不假,但落筆已經少了神采,一個「口」字,筆劃這麼少,卻寫得猶猶豫豫,下筆略抖,不夠果決。

  夏芍唇邊勾起抹意味頗深的笑意,解字道:「口字遇木,是為『困』!劉市長如今就像那籠中困獸,明知敗了,卻不知敗在哪裡。想要衝出困局,卻發現四面皆死,尋不見突破口。且你如今已是亂了陣腳,無法靜下心來理出頭緒,心底已是灰心,有些認命的想法了。」

  夏芍說得不緊不慢,劉景泉卻是一副怔怔的表情,待她說完很久,才吶吶地一點頭。

  對!說的都對!

  他如今就是個困局,心境也是如此!

  就憑寫一個字,就能看出來這些?

  劉景泉有些不解,「夏小姐說的是不錯,但我明明寫的是口字,你為什麼給解成了『困』?」

  夏芍含笑,悠閒道:「口字遇木,自然是個困字。」

  「哪裡有木?」劉景泉更是不解。

  夏芍捧著茶杯,也不動作,只是笑著往面前的茶几上瞥一眼。

  只見得,劉景泉家中的茶几是件紅木老桌,方才他寫字之時,就是在這紅木茶几上寫的。

  「這、這就是木?」劉景泉更是驚奇,好不容易剛才夏芍解字極準,他有點信了,現在一看這茶几,他立刻覺得有點扯,「我是測字,這茶几也能算的?」

  夏芍卻是一笑,「萬事萬物都能借助,這在測字中屬於比較特殊的加字法,不是每回都能用,端看當時情景。至於何時能用何時不能用,卻是只可意會難以言傳。」

  這話可不是夏芍故作高深,而是事實就是如此。測字是玄學裡很有意思的門類,它沒有固定的解法,同樣一個字,不同的人問,當時情景不同,解法便不同。

  拿一個有趣的小故事來做說明——有兩個讀書人結伴去鄉試,在半路遇見了一位風水先生,兩人同時寫下一個「立」字,問鄉試前途怎樣。先生解曰:「一人高中,一人奔喪。」兩人都不以為然,後來果然一人喪父,不得參加考試,而另一人高中。有人問及其中道理,先生道:「喪父者問時,恰有人從旁汲水而過,水遇立為泣,我知他必有喪事。考中者問時,恰有人立於旁,人遇立成位,我知他必高中。」

  這故事聽起來很是玄乎,就像夏芍把紅木茶几拿來加字一樣,聽起來像是無稽之談,但測字恰恰就是這麼有意思的門類。假如有別人寫了「口」字給夏芍解,她不一定如此解字,因為每個人情況都有不同,到底怎麼解,靠的是解字者的一種直覺。

  這種直覺是一種天賦,並非每個風水師都有,所以測字這件事,不是每個風水師都能辦到。

  「劉市長請我幫忙,為的就是走出如今的困局,我怎麼解不重要,重要的是,準就可以了。」夏芍淡淡一笑。

  劉景泉卻是一愣——確實,對他來說,準才是最重要的。至於為什麼準,那不是他現在該考慮的事。

  「既然夏小姐看出我現在的困局,那我要怎麼才能走出來?」劉景泉問道。

  夏芍略微挑眉,又看向桌上的紙筆,「我那天在酒店見到劉市長的時候,曾跟你說過犯小人吧?你集中精神,想你該想的事,再寫一個字。」

  犯小人?劉景泉點點頭,他是記得她說過這麼句話。

  他蹙著眉頭,低頭看紙筆。官場上的爭鬥,派系複雜,凡是身在其中的人,沒有能獨善其身的,都得站隊。越到了敏感的時期,派系鬥爭暗地裡鬥爭越厲害,甚至會做出拉攏對方隊伍裡的人的事。所以越是敏感時期,官場上的人做事越是小心,自己人之間也有那麼一分提防。因此,還真不好說這個「犯小人」是指哪一派的人。

  還是沒有頭緒,劉景泉也不知寫什麼字好,便乾脆在紙上寫了個「人」字。

  夏芍一看這字便眸中光芒一閃,微微一笑,並不急著解字,只說道:「還得勞煩劉市長再寫一個字,心中還是想著犯小人的事。」

  劉景泉不知這其中緣由,但卻依言照做了。他實在想不出這人是誰來,只是想起自己原本勝算在握,可能都是壞在這個小人手裡,便心中一冷——別叫我知道你是誰!否則……

  這般想著,劉景泉便無意識地在紙上氣憤地寫下了一個「你」字。

  夏芍一見這字,便眼神一亮,笑了,「有眉目了。」

  劉景泉趕緊看她。

  夏芍指著「你」字說道:「你字,人、爾也。爾為汝意,氵女皆為陰,劉市長犯的這個小人,是名女子!爾與耳同音,這個女子應當在劉市長耳邊說話很有分量,交情匪淺。」

  她說到此處,便頓了頓,看向劉景泉,「可有眉目?」

  劉景泉皺著眉頭,似是驚疑、不信,又帶點震驚、憤怒。

  夏芍一見便知他已經想到了什麼人,這個人是誰,她不管,也不想知道,只是一指劉景泉之前寫下的「人」字,抬眸一笑,眸中隱有光華。

  「人字無凶禍,那是對劉市長而言,但對這女子可未必。」她笑意頗深,一指劉景泉最初測字時寫下的口字,「人字遇口,是為囚。這個女人身家有點不太乾淨,如果劉市長已經想到了這個人是誰,請從這方面入手,囚住了她,則你的困局,可解。」

  夏芍笑容高深,很是篤定。

  劉景泉卻是震驚地看著她,眼神閃爍不定,實在不敢相信是自己想到的那個人。

  他有些不確定,不會是她吧?怎麼可能會是她呢?

  夏芍看出劉景泉的不可置信來,卻是不便多說,起身道:「既然已經幫劉市長看出了眉目,剩下的就要看您的了。」

  見她要告辭,劉景泉這下可是收起了之前不太相信的心思。不管她說的對不對,整個解字的過程,他都感覺到一股玄而又玄的東西,他當即不敢再輕視,更不打算喚妻子來送,而是親自起身,將夏芍送到了門口。

  只是到了門口將要走時,夏芍又回身道:「我最後再提醒劉市長一句吧,人字無凶禍,文書有人來。如果你不確定是不是你想到的人,請看明天誰找你。如果恰恰是你想的那個人找你,那你還是信了為好。」

  說罷,夏芍便當真告辭,頭也不回地走了,徒留劉景泉開著門,驚疑不定地望著她的背影,直到她走得不見了人影。

  這件事的後續是怎麼發展的,夏芍並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得那麼詳細。只知道半個月後,東市發了一件大案,引起了百姓們的熱議。

  出事的是市政協秘書處的一位主任,傳聞她跟市政府的一位主管教育的副市長有不正當關係,並且幫其收受賄賂達數百萬。

  老百姓最恨的就是當官的貪,這下子很是罵了這些人一陣子,直到拍賣會開幕,焦點才漸漸轉移。

  很多人不知道,這位政協秘書處的主任是劉景泉的妻妹,算不上他的親小姨子,但卻是他妻子的表妹,與妻子的關係比親姐妹還好,時常到家裡來。劉景泉與她一直是一個派系,又因為有這層親戚關係,劉景泉對這妻妹就比較信任。他從來沒想到過,問題會出在自家人身上。

  劉景泉一開始是不願意相信是她在背後捅自己刀子的,但一切都被夏芍說準了。

  第二天,這位妻妹便來辦公室找他,言語間透露了對方派系的一些事,並關切地詢問他的情況。劉景泉平時是不在意的,但這天卻是起了疑心。

  他記得夏芍說「這個女人身家不太清白」,於是他便立刻動用了自己多年來主管經濟積累下來的人脈,細查了妻妹的帳戶出入情況,果然發現了問題。

  於是,一封舉報信投到了紀委,紀委開始介入調查,通過劉景泉的妻妹帳戶方面隱秘的一些出入情況,訊問出了她與東市主管教育的副市長桑德祿存在不正當男女關係的事,並且帶出她幫桑德祿收受賄賂的事。

  所謂拔出蘿蔔帶著泥,東市政府的領導班子被這件事牽連的足有七八個,幾乎一夜之間,市政府的領導班子倒了一半!

  劉景泉慶幸自己這麼多年來,雖是處事圓滑,算不上剛正不阿,但卻謹守底限,跟那些商人一起出席飯局,不該收的東西半點不碰,這才沒被妻妹抓住把柄。不然,他哪能安然無恙走到今天,在將死之局裡迅速翻盤?

  當然,他能翻盤全賴一個人的神準。

  這下子,劉景泉就是不信也信了——就憑自己寫的那麼幾個字,竟能解出這麼多事來。這實在是太玄乎了!他時常回想當時夏芍解字的情形,不由暗歎其中解不清的玄妙。

  這次被牽連下台的東市領導班子,因為大部分都是對方派系的人,劉景泉連任的事自然就沒有阻礙了。但他不僅是連任沒問題,憑著這些年為東市經濟做出的政績,他竟還官升一級!

  劉景泉從劉副市長,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劉市長。

  新上任的劉市長對即將開幕的拍賣會十分重視,在拍賣會開始前主持的經濟會議上,對敢於進入新興拍賣行業,並帶動東市經濟發展的華夏拍賣公司給予了高度評價,又對這次展出元代青花大盤的福瑞祥古玩行進行了勉勵。一下子使華夏和福瑞祥在東市風頭無兩,紅得發紫。

  夏芍對此只是一笑,她知道,這是劉景泉投桃報李來了。今後東市再舉辦拍賣會,別的拍賣公司想搶也搶不到手了。

  拍賣公司的業務不僅僅在拍賣藝術品上,而是涉及許多領域。它可以接受個人委託、法院委託、政府委託,拍賣的東西從藝術品到房產、土地以及個人資產,門類很全。

  今後,華夏毫無疑問會成為政府指定的拍賣公司,穩穩佔據東市一方天下。

  今年的夏拍,孫長德可謂費足了心思,請了社會各界名流。

  東市的名流自然不在話下,省內的也是來了不少,比去年的人數多了一倍。且他宣傳方面下了很大的力度,僅憑福瑞祥的元青花,就吸引了國內不少青瓷專家湧來,何況這次公司征拍的古玩裡還有一幅來自吳氏古玩行的齊白石畫軸。

  吳玉禾在古玩行積澱多年,好東西自然不少,這些東西被華夏拍賣公司低價收購,這一次拿到拍賣會上拍賣,利潤之豐厚可不是翻了幾番這麼簡單。

  拍賣會之前,按慣例會有三天的展覽,展覽地點設在東市最豪華的星級酒店展廳。

  古玩拍賣會的展覽,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要有邀請函才可以,而接受邀請的人無疑都是各界有名望的人物。

  一大早,便見酒店門口停了一排壯觀的私家轎車,一輛黑色的商務賓士駛進停車位,司機從車裡下來打開車門,一名少女從裡面下了來,和她一起下來的還有一名西裝革履而立之年的男子。

  立刻有持著邀請函還沒有進入酒店的人將這男子認了出來。

  這不就是華夏拍賣公司的總經理孫長德麼?

  「哎呀!孫總,您好!沒想到在這裡遇見啊,哈哈!」不少人圍了過來,紛紛跟孫長德握手打招呼,邊寒暄邊瞄一眼夏芍。

  這少女是什麼人?怎麼從孫總車裡下來?

  夏芍雖然在上層圈子裡名聲很大,但今天來拍賣會展的人除了東市名流,還有省內甚至是國內很多名流,這些人或許聽過夏芍的大名,卻並非人人都見過她。

  因而,這些人只顧跟孫長德寒暄,卻並沒太在意夏芍,只以為是孫長德帶來的女伴之類。

  夏芍也不在意,她的身份打算在展會最後一天晚上,宴請各界名流的舞會上再公開。今天她打算忙裡偷閒,陪幾個朋友。

  「你先進去吧,我約了幾個朋友,他們還沒到,我在外頭等等。」夏芍在孫長德身旁小聲說道。

  孫長德笑著點點頭,這便與一眾前來攀談的人一起進了展會場。

  夏芍約的幾個朋友自然是她在十里村一起長大的劉翠翠、杜平和周銘旭,另外還有夏芍的同桌兼好友,姜瑤。

  周銘旭和姜瑤都是夏芍的同班同學,自從夏芍幫周教授一家化了那場祖墳的劫,周銘旭非但成績不錯,而且還考上東市一中,如今與前世已是另一番氣象。姜瑤的成績一般,但她在美術方面非常有天賦,也是考上了市裡有名的藝校,打算日後在這方面發展長才。

  劉翠翠和杜平已是東市一中高三的學生,兩人成績都屬一般,平時在學校裡寄宿,加上課業緊張,與夏芍便沒有太多時間見面。好不容易盼來了暑假,又聽說她被青市一中錄取,都不由想要祝賀她一番。

  夏芍近來忙著給父母置辦房子、搬家和拍賣會的事,一直都沒有時間。今天拍賣會展,她好容易得了空休息,便將朋友們都請來了,打算跟他們一起進去逛逛。

  夏芍等了一會兒,姜瑤先到了。這娃娃臉小鹿般可愛的少女一到便吐了吐舌頭,問:「我是不是遲到了?」

  夏芍一笑,「你沒遲到,有人卻是遲到了。等等吧,他們三個來了,要罰。」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路對面,劉翠翠、杜平和周銘旭便從一輛公車上下來。夏芍站在酒店門外的台階上,人在高處,三人一眼便尋到了她。只不過,走過來時,劉翠翠臉上明顯有些氣憤的神色。

  夏芍一見便挑挑眉,目光在劉翠翠臉上一轉,就笑著問道:「怎麼了?路上與人發生口角了?」

  「你怎麼知道?」劉翠翠一愣,卻沒往心裡去,立刻便氣憤道,「我可沒跟人發生口角,是有人故意找茬來著!老娘看起來很好惹麼?」

  劉翠翠從小就是潑辣性子,發起火來熱鍋裡炒豆子一般,劈裡啪啦。

  周銘旭一見劉翠翠發火就露出一副頭疼的表情,他看了眼四周,今天拍賣會展,來來往往的都是社會名流,他們幾個窮學生出現在這裡已經是很不搭調了,翠翠姐還這麼潑辣……這下子,更惹人注意了。

  果然有不少人向夏芍等人投來注目禮,有些打扮高貴的女子皺了皺眉,露出厭煩輕蔑的神色,有的卻是看了一眼就調轉目光,驗明瞭邀請函,進了會場。

  周銘旭不由聳了聳肩,衝夏芍苦笑著咧咧嘴。

  夏芍忍著笑,一抬眼卻正對上杜平看來的目光。他如今已是十八歲的少年,身量頗高,平時喜愛運動的關係,身材挺拔剛健,五官雖說平常了些,但精氣神兒卻是不錯。夏芍一對上他黏連的目光,心裡便不由苦笑——這小子對她的心思還沒淡?

  「翠翠姐,到底怎麼回事?」夏芍卻是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她走下台階來到劉翠翠身邊問道。

  「還不是因為這拍賣會?路上遇了個不長眼的,說我們這種人也配來看拍賣會展。我說關你屁事!反正我們有邀請函!」

  劉翠翠罵得歡快,夏芍卻是微微皺眉。

  她這一皺眉,劉翠翠反而愣了愣。不僅她愣了,杜平也愣了愣。

  印象當中,夏芍脾氣極好,見人總是笑面,很少見她皺眉。而一旁的周銘旭和姜瑤卻是不怎麼吃驚。他們跟夏芍一個班,知道她當初在走廊上對徐文麗動手的事,因而便也知道她雖然平時笑容親和,但實際上卻不好惹,雖然兩人至今不知道她這身手哪裡來的。

  劉翠翠一見夏芍皺了眉,立刻就雨過天晴了,反過來拍著她的肩膀安撫,「行了行了,那種女人,仗著家裡有幾個臭錢,在學校裡就跟我過不去!理她幹什麼?我罵罵她就成了,叫我們小芍子也跟著生氣,太不值當了!走,我們進會場看看去!」

  夏芍被她鬧得氣也不是笑也不是,當即看了她一眼,便笑道:「既然翠翠姐也知道為了那樣的人生氣不值,那以後就別氣了,怒氣傷肝,對身體不好。走吧,我們進去。」

  酒店門口的服務生雖見這幾個學生模樣的男女穿著普通,但他卻是看見夏芍從孫長德車裡下來,所以也沒敢攔,見幾人都有邀請函在手,便恭敬地請幾人入內了。

  一進去會展大廳,幾人便對入眼的玻璃展櫃、柔和的燈光和裡面放置的價值連城的古玩吸引了視線,展廳裡到處是相互攀談和聚在展櫃前交流意見的社會名流。

  周銘旭當初在十里村跟著周教授學習古玩鑒定,對這些事很感興趣,一進來會展大廳便感覺入了寶庫,頓時兩眼放光,神情興奮。

  杜平和姜瑤卻是顯得有點不太自然,畢竟他們還是第一次出席這樣的場合,這樣近距離的解除,看著那些古玩上的起拍價,這才真實地感覺到自己的生活,離這些上流社會的人有多遙遠。

  但劉翠翠卻是沒什麼不自然的,她性子向來不管不顧,既來之則安之,於是當即也像入了寶庫,拉著夏芍,招呼幾人,便呼嘯地在會場裡穿來穿去。

  幾人的首要目標,按理說應該是那只宣傳得發紫的元代青花大盤,但除了姜瑤外,劉翠翠三人卻像是極有默契一般,集體忽視那只元青花,拉著夏芍去看別處。

  今天展出的那只元青花大盤,當初正是劉翠翠、杜平和周銘旭陪著夏芍,在古玩市場的地攤上撿漏撿來的。幾人在得知這青花大盤是真品的時候,著實震驚了一把。

  他們都以為當初是陳滿貫把這元青花從夏芍手中忽悠了去,才換得了東山再起的機會。這個老奸商,當初一定花了很少的錢騙了這只盤子,現在又裝好人,給了芍子幾張邀請函,請她來會場觀看展覽,當做答謝。

  劉翠翠三人曾經背著夏芍討論過這個問題,三人都認為事情肯定是這樣的!至於為什麼背著夏芍,當然是因為這事攤在誰身上心裡都必定不好受。這就好像中了一張彩票大獎,轉眼卻被別人給哄騙了去一樣,這滋味,誰心裡會好受?

  所以,三人在得知夏芍請他們來會展時,都很體貼地不去問她邀請函哪裡來的,就怕觸及她的傷心事,惹她傷感。

  既然連邀請函的事都不能提了,那這只元青花就更不能看了。就算周銘旭再想要近處再看一眼,也忍住沒往那處走。

  朋友們的體貼和默契叫夏芍挑了挑眉,不由會心一笑。

  幾人結伴去參觀那張齊白石的畫,身邊不時有人經過,幾道小聲的議論聲就傳了來。

  「哎,聽說了麼?那只元青花當初李老出價八千萬,福瑞祥都沒賣。今年不知道能拍到多少。」

  「能拍到多少最後也是李老的,今年這拍賣就是走個過場而已。」

  「說的也是……」

  說話的兩個人從身邊走過,看也沒看夏芍等人一眼,夏芍卻是挑挑眉。李伯元曾出價八千萬的事只有幾個人知道,想必這消息是陳滿貫放出去的,用來炒作的。

  她一笑,便想招呼幾個朋友繼續走,但一轉身便見杜平正皺著眉頭,一臉怒氣。劉翠翠和周銘旭也是臉色不太好看,姜瑤在旁邊一臉震驚——她震驚的當然是這一只盤子居然能賣八千萬,而劉翠翠、杜平和周銘旭卻是氣憤這盤子賣這麼值錢,當初那姓陳的奸商坑了芍子多少?!

  「本來我們是不打算說的,但是既然這樣……芍子,你也太吃虧了!那個奸商太坑人了!」杜平性子急,一衝起來就不計後果,當即拉起夏芍便走,「那個奸商現在也在這會展大廳裡吧?你帶我去找他!」

  「杜平哥,不是你想的那樣。」夏芍被杜平拉著,卻微微用上了暗勁,不管杜平怎麼拉她,硬是拉不動。

  他心中正怒,也沒注意這些,只說道:「你不用怕,這裡這麼多社會名流,他要是還要臉,就不該這麼騙一個學生!那只大盤明明是你撿漏撿來的!憑什麼叫他占這麼大的便宜?這跟詐騙有什麼區別?」他見夏芍不動,又說道,「雖然你杜平哥沒本事,但是誰要是欺負了你,我一定給你出氣!就算是揍他一頓,也要給你出出氣!」

  杜平的話倒叫夏芍心裡感動,再一見旁邊,劉翠翠和周銘旭都不勸他,顯然這次兩人站在了杜平一邊,都覺得陳滿貫欠揍。

  夏芍一看之下不由搖了搖頭,「我原本打算今天大家先好好聚一聚,過後再跟你們說的。既然這樣,那邊有休息區,一起去坐坐吧,我跟你們說說是怎麼回事。」

  夏芍一直認為,朋友之間相處,不該被那些身外的東西沾染,只要彼此之間是朋友,其他的事都是次要的。但眼見著今天朋友們為她著急憤怒,她覺得隱瞞反而不好了。

  杜平三人也發現了她神態鎮定,看起來事情似乎真的不像他們想的那樣。這才互相看了一眼,準備往休息區走。

  但腳還沒挪動,便聽身後一聲嬌笑,「我說你們的邀請函怎麼來的,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幾人轉身,劉翠翠臉上立刻露出怒色,夏芍卻是微微一愣。讓她愣住的不是那嬌笑著笑容嘲諷的少女,而是少女旁邊,一名十八九歲的少年。

  少年一米八的身量,一身米色的休閒衣,長相還算得上俊朗,唇邊掛著淺笑,故作優雅的姿態,看起來公子哥兒似的。

  夏芍的表哥,劉宇光。

  夏芍露出個玩味的笑容,劉宇光出現在這裡,可真是有點耐人尋味。

  這屆拍賣會,東市政府和華夏拍賣公司是主辦方,給誰發邀請函,是華夏公司說了算。按理說,劉宇光的父親,也就是夏芍的姑父劉春暉家中有上千萬資產,出席拍賣會他的身家或許欠點,但出席個展會卻是夠格的。

  但那天在酒店包間裡,陳滿貫和孫長德自然是看出來氣氛有點不太對,惹老闆不快的人他們當然不會請,於是發邀請函的時候,劉春暉並沒有收到。

  也就是說,劉宇光不該出現在這裡。

  但當今社會,任何事上都透著那麼點人情和後門,有的人想要帶個朋友來,有的人想要帶著家人來,多要一張邀請函的事,華夏公司也不好太一板一眼。

  因此,劉春暉沒有收到邀請函,而劉宇光卻出現在了這裡,顯然是從誰那裡弄了一張來。

  夏芍還真猜對了。劉宇光的邀請函就是身旁這少女林海茹給的。這林海茹的父親正是東市陶瓷集團的老總,也就是李伯元投資控股的那家企業。

  林海茹在東市上層圈子裡是有名的千金小姐,李伯元投資了她家的陶瓷公司,成立陶瓷集團之後,她更是在上層圈子裡炙手可熱。她眼高於頂,哪個男人都看不上,偏偏看中了劉宇光。

  劉宇光雖說氣質看起來有點小優雅,但五官也不是太帥氣,家世方面更是沒辦法和林氏集團比。但這位林大小姐就是看上他了,居然還來了個倒追!當然,追到劉宇光,也沒費她多少事就是了。

  劉宇光的父母知道林氏的千金看上了自己兒子,儘管也是擔心家世差別太大,兩人又還年輕,但卻是不敢惹這位大小姐。雖也知這位大小姐可能只是一時熱,過後就冷了,但即便只是一時,說不定也能對家中的公司有點好處不是?

  因此,可憐的劉宇光就這麼成為了林海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跟班。

  在拍賣展會的大廳裡遇見夏芍,劉宇光也很驚訝。但更讓他驚訝的是剛才他聽見的那些話。

  那只李老出價八千萬未得的元青花,竟是表妹撿漏撿來的?!

  她就是因為這件事,認識了福瑞祥的陳總?

  劉宇光表情有些疑惑,他不是傻子,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那天晚上在酒店裡,劉市長和其他的老總為什麼對她那麼客氣?

  這裡面肯定還有別的門道!

  但有一件事卻是肯定的,轟動國內古玩界的元青花瓷盤確實一開始是表妹的!而現在成了福瑞祥的。這可是價值八千萬的古董啊!這裡面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宇光心裡繞了百八十個彎,還是想不明白,胳膊卻被林海茹尖銳的指甲狠狠掐了一把!

  「劉少,我跟你說話呢!」

  劉宇光這才回過神來,一看之下發現林海茹和劉翠翠針鋒相對。周圍的人紛紛側目,會場大廳的保安已經往這邊走了過來。

  「不要以為有張邀請函就能進入上流社會了,就算是來了這會場,也不過是別人施捨的。」林海茹笑容嬌俏嘲諷,她不看別人,就看著劉翠翠。

  劉翠翠氣得渾身發抖,她就是看不慣林海茹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剛上高中那會兒跟她嗆了兩句。林海茹卻記恨上了她,處處為難,每回都以身份壓人,言語不乏侮辱。

  夏芍斂眸,眼神微冷,眼看著劉翠翠氣得往前一衝,就要去推林海茹。

  「翠翠姐!」杜平和周銘旭先反應過來,一把拉住她。這裡可是展廳啊!到處都是價值連城的古董,打碎了一個,這輩子賠不起!

  林海茹看著劉翠翠被拉住,卻還是佯裝驚惶地往劉宇光身後一躲,語氣輕巧,「幹什麼!你想打人?」她一回頭,「保安!這裡有人鬧事!」

  保安已經往這邊走來,聽見她喊,速度更快。

  杜平和周銘旭臉色難看,連在陌生人面前靦腆膽小的姜瑤都是皺起了眉頭。傻子都看得出來,這裡四周都是價值連城的古董,有人在這裡鬧事,主辦方勢必會請他出去!

  林海茹這時挑著眉眼,一副勝利的姿態,在劉宇光身後笑道:「別以為有張邀請函就能進來,你進來了,我照樣能讓你出去。記住!我在的地方,你只配仰望。」

  「那麼,林小姐進來了,我是不是也可以請林小姐出去?」這時,夏芍不緊不慢的聲音傳來。

  幾人都是一愣,轉身看去,夏芍卻是神態淺淡,轉頭看向展廳深處,對正望來的孫長德點了點頭。

  孫長德立刻喚了一名經理來,在他耳旁說了句什麼,那名經理便神色大變地走了過來。

  兩名保安不認識夏芍,他們只是公事公辦詢問情況,剛才確實是劉翠翠欲先動手,劉翠翠氣得渾身發抖,滿肚子委屈,卻有理說不出。

  「對不起,這位小姐,按照我們此次展會的規定,我們必須請您……」

  「對不起,這位小姐,我們對這件事深感抱歉!」

  兩名保安和那位趕來的經理同時開口,說的卻是不一樣的話,讓在場的人都愣了愣。

  保安一見經理來了,自然就閉嘴不說話了,那位經理看向了夏芍,態度恭敬,「對不起,夏小姐。請問,需不需要請林小姐離開會場?」

  「我認為林小姐的品行跟修養,待在這裡難免叫大家壞了興致,所以還是請林小姐早些回家歇息吧。」夏芍淡淡道。

  經理轉身看了保安一眼,兩名保安不明所以,卻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林小姐,請吧。」

  林海茹呆在原地,已經震驚地忘了反應了,直到保安來拉她的胳膊,她才赫然驚醒,一把甩開保安的手,回身便一巴掌甩在一名保安臉上,「我看你們是眼睛瞎了!你們請我出去?你們居然請我出去!我是林氏集團的千金!你們孫總在哪裡?叫他出來!你們知不知道我們林氏集團在東市是個什麼地位?憑你們剛興起的一個小小拍賣公司,也敢得罪我們林氏集團?」

  「我們絕對承認林氏集團在東市的地位,但我們不承認林氏集團的千金在東市的地位。」夏芍淡淡一笑,氣度天成,略帶高深,「林小姐,禍從口出,莫造口業。口業重一分,福緣薄一分,父輩辛苦打拼的基業,恐早晚如流水散盡。」

  夏芍聲音雖是不大,但這邊發生的爭執早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不少人漸漸圍過來,裡面自然有人認出了夏芍,當即臉色大變!偷偷瞄向林海茹,搖頭歎氣。

  這位大小姐脾氣出了名的刁鑽任性,她這次真是運氣不好,居然得罪了這位大師。聽夏小姐的意思,林氏會敗在林海茹手上?

  林海茹哪知道夏芍的身份,憤怒之下神色古怪地看她一眼,「你是什麼東西!說話古裡古怪的!」

  夏芍歎一口氣,也不跟她生氣,只搖頭淺笑,「又一業……」她擺了擺手,轉身拉著怔愣如木偶般的劉翠翠等人就走。

  林海茹被請出了拍賣會展廳,跟她一起來的劉宇光自然也沒面子地被請出去了。

  他直到最後離開,也沒看透自己這個表妹到底有著什麼樣的能量。

  他看不透,但卻將今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家裡人。

  劉春暉和夏志梅夫妻聽了之後,震驚之餘,夏志梅憤然起身,「她就這麼把你給趕出來了?都是一家人,她就這麼踩你的臉了?」

  夏志梅拉著兒子就往外走,「我不管這丫頭背地裡到底有什麼事!我這就去找她爸媽評評理去!」

  她走時還打電話給了夏志濤,夏志濤早想弄明白那天酒店裡的事,只可惜後來怎麼打電話問大哥大嫂,他們就是不說。一見姐姐打電話來了,夏志濤立刻叫上妻子,兩家人興師動眾地驅車前往夏芍家。

  車停在老式樓房的巷子裡,一行人乒乒乓乓地到樓上敲門,敲了好一會兒,卻沒人應聲。

  家裡沒人。

  確切的說,不是沒人,而是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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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41:16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五章 震驚!身份曝光!

  夏芍一家搬家了。

  這是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人在鄰居家打聽來的消息,至於搬到哪裡了,鄰居也說不清。

  這鄰居也是個多話的,見有人來找,便八卦道:「老夏一家搬走的時候,帶的東西可少哩!我瞧著就拿了幾件衣裳,幾疊碗盤。傢俱之類的大件,可沒瞧見找車來拉。」

  其實,這些衣裳和碗盤本也是可以不必帶的,用了許多年了,夏芍早想給父母親換新的。且桃園區的宅子裡什麼都齊全,人搬過去住就行了。但李娟向來勤儉持家,人又念舊,當即說道:「總要有幾件舊東西放在身邊,看起來才像是過日子,家也才像自己的家。」

  夏芍對此自然一笑了之,她知道這些都是老輩的傳統和規矩,所以任由母親。只要她能適應新家,把老房子裡的傢俱都搬過去,她也沒意見。

  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沒找著人,便下了樓去,站在樓房外的老巷子裡各自皺著眉頭。

  「大哥大嫂也真是的,搬家了,怎麼也不跟我們說一聲?」蔣秋琳向來是個挑了事就在一片納涼看戲的主兒,見沒人說話,她便第一個開口,目光掃了掃其餘人。

  夏志梅哼了一聲,氣笑了,「還能怎麼不說?沒聽我們宇光說,那只元代青花瓷盤是小芍子在古玩市場裡撿的麼?現在那青花瓷可在福瑞祥手上,這很明顯是賣給人家了,得了點錢,就悄悄搬家了,連我們這些親戚也不通知了。」

  「怪不得那天大哥大嫂說能負擔得起小芍子去青市上學的費用,原來這錢是這麼來的。」夏志濤一臉不是滋味,「既然這樣,怎麼還瞞著我們?我好心好意地要幫幫兄弟,到最後還是我鬧笑話了?」

  劉春暉關心的卻不是這些,「大哥大嫂真把這只青花瓷賣給福瑞祥了?福瑞祥沒開業之前,陳滿貫可是沒剩下多少身家,整天在古玩市場外頭轉悠,他要是有錢早東山再起了。他那時候能有多少錢收這只青花瓷?大哥大嫂怎麼就給賣了?」

  夏志濤笑了,「姐夫,你以為大哥大嫂有你這麼精明?他們哪懂古董這些?指不定人家給個三萬五萬的,就覺得挺值錢的了,也不跟我商量商量,偷偷摸摸就給賣了。哪知道叫人家占了大便宜?」

  陳滿貫給了夏志元夫妻多少錢,沒人知道,但是幾人都覺得,至少應該有能買一套新房的錢。不然,以夏志元一家的經濟條件,哪裡來的錢買房?

  「這就是小市民心態。沒見過世面,一點小恩小惠就能叫人把東西給忽悠了去。這要是當初不瞞著我們,我們能叫他們吃這麼大的虧?」夏志梅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咬牙說道,「我倒要找著大哥大嫂問問,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把我們宇光給趕出來,是個什麼意思!」

  這年頭,手機還不普遍,大多都是家用座機。夏志元一家搬走了,座機自然打不通了,又沒人知道他們家新的電話號碼,兩家人不肯甘休,又驅車前往夏志元和李娟的單位,非要問個清楚不可。

  卻沒想到,這一去又撲了個空。

  夏志元的廠子倒閉了,李娟的廠子倒是好好的,但她辭職了。

  兩家人傻眼了——辭職了?那不是夫妻兩人都沒工作了?那以後要怎麼生活?難不成那青花大盤賣了不少錢?

  夏志梅本就因為兒子的事滿心憤慨,找人要說法連去了三個地方都沒找到人,她能不上火?

  「好啊!好!大哥大嫂這事辦得挺漂亮!我倒要看看,這些親戚是不要了還是怎麼著?以後連老家都不回了?」

  夏志梅雖是普通家庭出身,卻自小讀書就好,在夏家算得上有學問的。兄弟姐妹們都在廠裡當工人的時候,她在學校裡任教,受人尊敬,心性自是清高。加上她嫁了了個有本事的老公,家中資產千萬,兒子成績也不錯,日子過得叫人羨慕,半輩子沒受過什麼挫折。無論是在學校、社會上還是家裡,她自認為有話語權,沒想到在大哥大嫂這裡栽了跟頭,心裡一時無法接受。

  她當即便叫兒子開車去了拍賣會展的酒店門口,哪知道並沒有堵到夏芍出來。

  夏芍早就離開了會展大廳。她把林海茹和劉宇光請了出去之後,便將劉翠翠四人帶去了休閒區,大略說了自己這些年來的事。

  劉翠翠等人震驚之餘,不免嗔怪她瞞了這麼久。

  夏芍對此只是一笑而過,原本打算帶朋友們好好逛逛會展大廳,但她把林海茹趕出去的時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些人已經認出了她,有些人向旁邊的人一打聽,立刻就變了臉色,紛紛前來跟她打招呼。

  夏芍一看這情況,只得借機去洗手間,帶著朋友們從酒店側門出去了,幾人尋了茶樓坐了,這才一番暢聊。

  夏志梅這一天連番碰了一鼻子灰,做什麼都不順,心裡那股執拗勁便上來了,非要堵到夏芍不可!

  但她也不是沒事做的,見兒子正值暑假,便吩咐他坐在車裡,天天在酒店門口瞧著,瞧見了人就立馬給家裡打電話,他們兩家人再來。

  拍賣會展為期三天,第三天晚上東市政府和華夏公司在酒店舉辦舞會,宴請出席拍賣會的各界名流。這些社會名流裡,香港嘉輝集團的董事長李伯元無疑是重量級的人物。這三天拍賣會展,他並沒有來,但今夜的舞會卻是專程從香港飛了過來。

  而且,今夜的舞會,新上任的東市市長劉景泉也會出席。

  更令眾人不解的是,華夏拍賣公司的總經理孫長德和福瑞祥古玩行的總經理陳滿貫,竟聯合放出消息,說是今夜有一件重大事情要宣佈。

  孫長德目前可謂是東市上層圈子裡的新貴,陳滿貫也是發紅發紫,兩人聯手發佈消息,不由讓許多人看不透——這兩人聯合個什麼勁?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不管是猜不透的,還是感興趣的,不管是抱著結交人脈的心思,還是抱著參加拍賣會的心思,總之,今晚,整個東市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這裡。

  不僅僅是東市的,可以說,整個古玩收藏界、省內上層圈子的目光都聚焦在此。甚至不僅東市電視台,連省內知名電視台都派了人來,各家媒體早早進入會場準備,儼然要舉辦一場記者發佈會。

  夜幕降臨,市中心的星級酒店門口,霓虹閃耀,一輛黑色家用型新款賓士緩緩駛來。

  車裡,一名少女走了下來。這少女正是如花年紀,約莫十六七歲,身上穿著的並非禮服,而是件淺茶色的旗袍。淡淡的茶色底子,上面綻開明淨雪白的山茶,盈盈立在燈影裡,像一張泛黃的古畫裡走出的美人。

  她下了車,含笑轉身開了後座的車門,轉身時露出隨意盤起的髮間一支古玉簪子,雪白泛黃的小狐狸盤臥著,霎時添了一抹嬌俏。

  她從車裡請下來一對中年夫妻,男人西裝革履,神態倒算自然,女人則顯得有些怯場。但女人身段稱得上苗條,一身素色衣裙,質料極好,脖子上一串並不扎眼的珍珠項鍊,倒襯得氣質溫婉,穿著乾淨得體。

  李娟一下車就不自在地總看自己的裙子,雖然是不露,但總覺得別人會笑話她似的。她四面看了看,見不少往酒店裡走的人被女兒的氣質吸引,紛紛有些驚豔地望了過來。她更加怯場,「小芍兒,要不……你跟你爸進去,媽在車裡坐著等你們得了。這舞會媽從來沒參加過,別等著進去什麼也不懂,淨給你丟人。」

  「說什麼呢。」不等夏芍開口,夏志元便看向妻子,「女兒要是怕咱們給她丟人,就不叫咱們來了。再說了,老話都說兒不嫌母醜,你看咱們女兒是那樣虛榮的孩子?她小小年紀,就能有這樣的成就,先前咱們都不知道,這是當父母的失職。今天就跟著她去看看也好。你看誰家孩子有年紀輕輕就白手起家的?咱們身為父母的,應該驕傲才是。你就挺起腰板進去,咱們一家人大大方方的,誰的人也不丟。」

  夏芍含笑點頭,見母親的目光望來,便給她一個鼓勵的神色。

  李娟深吸一口氣,似乎覺得丈夫說的有道理,這才似模似樣挽了丈夫的胳膊,挺胸抬頭,維持了三秒這姿勢,才僵著脖子轉頭問:「是不是這樣?我看那些進去的闊太太都是這樣的。」

  夏芍忍著笑,上前挽了母親的胳膊,笑吟吟拍拍母親的手背,「媽,放鬆就好,沒必要學她們。」

  一家人挽著胳膊進入酒店大廳,一幅溫馨畫面。

  酒店對面的街道上,一輛轎車的車窗正搖下來,露出劉宇光不可置信的臉。

  那是……大舅一家?

  劉宇光不敢確定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因為夏志元一家的打扮跟平時太不一樣,他拿出手機,匆忙給家裡去了電話,但等著掛斷時,夏芍早就與父母走進了酒店大廳。

  酒店裡音樂輕揚優雅,到處都是端著雞尾酒互相攀談的社會名流,夏芍與父母親一進來,便吸引了不少驚豔的目光。

  「夏總!」陳滿貫和孫長德發現夏芍來了,最先來到她身邊。

  今晚的記者會就是為夏芍開的,她的身份從幕後走到台前,他們就不能再稱她為「夏小姐」了。以前是她聽不習慣,也是為了暫時隱瞞其他人。如今不用再隱瞞了,稱呼上她總要習慣的。畢竟身為老闆,有必要注意上下級關係,這樣才好在下面的員工面前建立威望。

  夏芍笑著點點頭,陳滿貫和孫長德見她的父母在,不由鄭重跟她的家人握手打了招呼。兩人都是商場老將,善於人際交往,不會令氣氛冷場尷尬,倒是給第一次見這種場面的夏志元和李娟減少了不是緊張的壓力。

  夫妻二人聊著聊著就慢慢放開了,而且通過閒談,兩人也發現陳滿貫說話比較實在,不虛誇,而孫長德三十來歲,也到了穩重的年紀,但說話還是帶著年輕人的澎湃激情,性格比較活躍。

  夏志元心裡這才暗暗放了心。雖說以女兒的年紀,能籠絡這樣兩個經驗豐富的商場老將,自然有她的能力和個人魅力,但身為家長,總是要操一些家長都會操的心,來幫女兒把把關。今天這麼一見,夏志元倒覺得,女兒眼光還是不錯的。

  孫長德和陳滿貫連日來都是被關注的焦點,兩人放出消息稱今晚會聯合發佈一件重要事情之後,就更是時刻被不少雙眼睛盯著動向。此刻,兩人都來到夏芍身邊,會場裡的社會名流們一見,便不由一驚。

  孫總、陳總、夏小姐——這不就是最近東市上層圈子裡最常被提到的三位麼?

  有些有心的人立刻想起夏芍給人看風水運程的地點,就在福瑞祥的店裡。

  甚至還有人得知了華夏拍賣公司得到這次拍賣會舉辦權的內幕,是因為夏芍曾在某些政要面前提過。

  也就是說,孫總和陳總跟這位夏小姐是交情匪淺?

  當即便有些想趁此機會弄清楚其中關聯的人,端著酒杯笑容滿面地來打招呼了。

  一轉眼,三人身邊就圍了一群人,舞會還沒開始,人都還沒來齊,三人已是成了會場的焦點了。

  只不過,陳滿貫和孫長德是什麼人?一個商場老將,一個雖是東市新貴,卻是交際能手,這兩人聯手,哪能好戲還沒開鑼就叫人套出話來?凡是試探的話,全都被兩人打太極輕輕鬆鬆給含糊了過去。

  兩人其實也是有些壞心眼的——想當初,我們也是被夏總給驚了那麼一驚,今天終於輪到別人了!現在就想知道?那不行不行絕對不行,不然一會兒我們看誰的好戲去?

  這些名流一見套不出話來,悻悻之間不由轉了話題,開始圍住了夏芍。

  夏志元和李娟站在女兒身後,也被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夫妻兩人都感覺到壓力很大,卻見女兒靜立含笑,神態自若,氣度淡然地應付著這些名流,這副模樣,夫妻二人都不曾見到過。有那麼一瞬,他們忽然有一種女兒長成了的感覺。

  只不過,這感覺並沒能持續太久,因為很快的,夫妻兩人就被這些名流們的問題鬧得有些黑線。

  「夏小姐,我近來總是感覺精神不濟,運勢不佳,是不是家中風水出了問題?」

  「夏小姐,近來期貨有點虧,您能不能給預測預測看看,什麼時候能漲?」

  「夏小姐,我最近生意想轉投其他產業,但是有些猶豫不決,您能不能給看看,是投還是不投好?」

  「夏小姐,家父近來總叨念著重修祖墳的事,麻煩您有時間給看個能旺子孫財運的寶地,這是我的名片。」

  ……

  這、這都是些什麼問題!

  夏志元在後頭看得嘴角抽搐,這些都是社會上有地位有名望的人,他們私底下都信這些?

  這些天裡,自從搬去了桃源區的宅子裡,夏芍便在院子裡擺起了風水陣,時常搗鼓搗鼓這個,搗鼓搗鼓那個的,一開始他好奇,就問了兩句,這才知道她居然是在家裡布了個什麼五行調整陣,說是能聚生氣、調養身心,晚上睡覺也容易入眠,安神用的。

  女兒開始不避著他們夫妻弄這些風水的東西,且閒著沒事就在他們面前叨念兩句,兩人知道,這是女兒在想辦法讓他們逐漸適應。

  其實,夏志元在聽了夏芍關於玄學最基本的一些解釋後,也是覺得有些道理,確實有些事可以解釋的通。但是根深蒂固的觀念很難一下子改變過來,他即便是將這些偏見慢慢去除,也還是認為,這個世界上跟他一樣有著偏見的人想必不少。

  但到了今天晚上,他的「以為」轟然坍塌,苦笑不已——怎麼?這些社會上的名流,私底下竟這麼在意這些風水運勢之類的事?

  夏志元只是沒想到,人越是在權錢名利的高處,越是怕這些東西沒有了。信服風水之事,以求心安,是很普遍的事。

  看著周圍的人越聚越多,問題多的問不完,從公司財務到家庭婚姻,再到出行問卜,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問題,一會兒的時間便顛覆了夏志元以前的認知,讓他好像看見了這些社會名流的另一面,亦或者說,是人心欲望的另一面。

  看著這些人這麼著急地詢問女兒,想要知道禍福前程的模樣,夏志元和李娟夫妻對望了一眼,忽然間覺得,這些人的日子過得很累,就跟自己半輩子為了生計奔波沒有什麼兩樣。只不過,這些人名利雙收,家大業大,而他們夫妻則是小家小業、鍋碗瓢盆。其實,人都是一樣累,不管你是光鮮還是不光鮮。

  夫妻兩人漸漸垂眸,都有深思。人這一輩子,到底求的是個什麼?再有名再有利,到最後還是禍福難料。

  這番心境上的變化,讓兩人漸漸的竟也感覺不出自己跟這些社會名流的差別了,反倒覺得,其實人在某些方面都是一樣的。

  夫妻兩人再相互看一眼,笑了笑,都有些突然間看開了的感覺。

  而這時,整個會場大廳已經沒有人在隨意溜達攀談了,而是全都圍了過來,夏芍已然成為了焦點。

  這時,一道洪亮威嚴的聲音傳來:「這位就是這段時間名聲響亮的夏大師?」

  這聲音不像是大部分人見到夏芍時的驚喜和恭敬,反倒有些不屑一顧和微怒。周圍人紛紛轉頭,看見來人都不由小聲開始議論,並且立即讓出了一條路來。

  一對中年夫妻從眾人讓出的路中走來,男人身量中等,微微發福,眼睛看人極有力度。女人則身材苗條,一身深紫晚禮服,人還沒到,就盯著夏芍面有不善。

  夏芍一看這女人的眉眼就明白了——來找茬的。林海茹的父母,林氏集團總經理夫婦。

  「夏大師,久仰大名。一直想拜會,聽說夏大師業務挺忙,預約都排到了明年。我還以為是我林祥全跟夏大師沒有見面的緣分。沒想到,夏大師倒是給了我個拜會的機會啊。」

  林祥全哼笑著走來,話裡有話,是個人都能聽出火藥味來。

  在場的人都知道林祥全最後那句話的意思,夏芍的父母卻是不知道。他們也看出來對方來者不善,李娟在後頭去拉女兒的手,想把她護起來。夏芍卻是輕巧地拍了拍母親,示意她安心,不會有事。

  這時,林夫人也笑了,眼神尖銳,掃了掃四周的名流,「什麼拜會不拜會的,一個江湖神棍而已,還真騙得這麼多人給尊成了大師?一個好好的拍賣舞會,給鬧成了風水運程諮詢會?呵,外面的記者這是沒放進來,這要是進來看見了,明天報紙上可有東西寫了。」

  她這麼一說,不少人都微微皺眉。有的人眼神閃躲,有的人乾脆悄悄退後,而有的人卻是眼神不滿。

  玄學風水的事,在國內的政策環境裡,確實是不能拿上檯面公開宣揚的。但這不能阻止有人信它,尤其是他們這些人,尋個心安,說來也是你情我願的事。而且找過夏芍的人,都嘆服於她的神准,雖然覺得玄乎,但是由不得不信。

  林夫人有不信的權利,但是犯不著這麼說話,這豈不是一竿子把在場的人給諷了?也難怪不少人皺了眉頭。

  夏芍卻是沒有什麼不滿,她笑容淺淡,微微點頭,氣度修養極好,但說出的話來卻把林夫人氣得鼻子都歪了。

  「也對。好好的拍賣展會,前天被令嬡給鬧成罵架會,幸虧當日沒請記者進來,不然這兩天報紙上早有內容可看了。」

  「噗!」人群裡,不知是誰笑了一聲,趕緊又閉了嘴,卻惹得不少人低頭,嘴角微微勾起。

  林祥全夫妻卻是臉色變了,林祥全當即便冷下臉來,剛才臉上還帶點冷笑,此時冷笑也沒了,「夏大師不覺得過分了麼?小女是被寵壞了些,可我林祥全在東市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你這麼把她請出去,叫我的臉面往哪裡擱!」

  林祥全不愧是東市龍頭企業林氏集團的總經理,平日積累的威嚴不是假的,這冷眼一瞪,不少都覺得有壓力。

  夏芍卻是依舊淡然微笑,「林總,誰家父母不寵兒女?寵是一回事,寵壞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因果福緣自有報,還請林總記住,倘若哪日得了果,這因還請往自己身上尋。」

  林祥全夫妻一愣,他們沒想到夏芍會這麼說。一般人面對指責,多是憤怒爭辯。而這個夏芍不太一樣,她不惱不怒,不跟你爭,也不跟你辯,但是說出的話卻往往叫你心裡頭一突。

  林祥全就是心裡一突,他並非一點不信風水之事,尤其是聽說不少夏芍斷人前程極準的事。但林祥全覺得,若是以前他還會找找夏芍,但現在,用得著麼?他們林氏集團有香港方面李老的投資,集團是李老控著股,李家不倒,林氏就不會有問題。

  李氏是什麼?世界級跨國集團!福布斯全球富豪榜排名前一百,哪能說倒就倒?

  林祥全現在的感覺,就如同抱上了一棵參天巨樹,這棵巨樹不倒,他一輩子有地方蔭蔽乘涼。

  因而,林祥全冷笑一聲,負手道:「夏大師,我勸你省省那一套吧!我林祥全活了大半輩子,你們這些江湖神棍的把戲也是知道一些的。不就是提前摸清了對方的底細,再給人趨吉問凶麼?我看你年紀不大,也算有些本事,這麼多社會名流都被你忽悠住了。不過,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林祥全是什麼人,我們林氏集團是誰在背後撐著,我們林氏會有事?笑話!」

  他這麼一說,不少人都看向夏芍。這些人也是見識廣的人,自然知道一些江湖騙術的門路,有些人在找到夏芍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懷疑過,所以,有時會問她一些自己當天發生過的事,試探她能不能看出來,她每回都是一笑點出,從來不帶差池的!這才不由使一些人深信不疑。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麼奇怪,本來就覺得玄乎的東西,一被人拿來揭破,不管說法是對是錯,想想都會覺得有可能。當即一些人就紛紛向夏芍看來,想聽聽她怎麼解釋。

  夏芍什麼也不解釋,她只是笑得高深,輕輕搖頭,「這個世界上原來當真有只看錢財,不看命的人。需知身外之物易求,橫禍枉死豈是求了就能避過的?」

  一句話,令會場大廳的氣氛再變!

  人有的時候還真的就是奇怪,上一刻還在懷疑你,下一刻聽見別人的八卦,立刻就會轉移目標。

  橫禍枉死?這是什麼意思?是說林總有橫禍?

  「混帳!你……你敢詛咒我們林氏集團?!」林夫人一聲尖銳怒叫,氣得臉上白氣橫生,「你父母是怎麼教你的?小小年紀不學好!嘴這麼賤!」

  見丈夫被指有橫禍,林夫人自然又氣又怒,手一揚,一巴掌便往夏芍臉上甩。

  李娟在後頭啊地一聲,慌忙把女兒往後拉,夏志元則一步上前要擋在女兒面前。

  夫妻兩個也是又驚又怒,氣得發抖,他們兩人在夏芍身後,這一會兒自然從陳滿貫那裡聽說了前天事情的來龍去脈,那位林家千金刁蠻任性,女兒做的並沒有錯,她父母怎麼可以動手就打人?

  哪知夏芍的速度卻比父母快,她在母親拉住自己之前便上前一步,身子一側,擋住了父親上前的身影,同時一把握住了林夫人的手腕!

  她臉上的笑意終於淡下來,眼神發冷,在林夫人驚愣著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微微欺近她身前,緩緩道:「林夫人,我的父母不需要你來問候,你可以回去問候你的女兒。你剛才的話,我原封不動還給你。有空好好回去教導你的女兒,免得日後哭夫!我只是實話實說,嘴賤的,是你的女兒!」

  夏芍握著林夫人的手腕往後一震,林夫人穿著高跟鞋的腳下頓時一扭,險些便要跌坐在地上!林祥全在她身後急忙一扶,妻子撞到他身上,力道卻是不小,夫妻兩個同時往後退了幾步,身形踉蹌,顏面大失。

  林祥全臉上漲紅,嘴唇氣得發抖,一手狼狽扶著妻子,一手指著夏芍,「我原本看你年紀不大,不想跟你計較,前天的事你給我賠個禮道個歉就完了,沒想到你這麼囂張!這真是、真是……什麼時候東市的地頭上,我們林家隨便叫人這麼無禮對待了?你信不信我叫你在東市的地面上混不下去!」

  夏芍一挑眉,笑了。

  叫她在東市混不下去?這位林總挺有趣的。

  見她竟然還笑的出來,林祥全也是氣笑了,「好!好!你不信?」他一抬眼,目光怒掃,「主辦方在哪裡!保安呢!」

  保安沒敢過來,孫長德卻從人堆裡出來了,「林總,別找保安了。保安前天被令嬡打了,現在看見你們林家人就怕,有事跟我說吧。」

  「孫總!」林祥全儘管聽出孫長德話裡的諷刺,但他現在正被夏芍氣著,打算先處置了她,「孫總在這裡就好!你們主辦方怎麼請的人?什麼時候江湖神棍也能充社會名流了?把她給我請出去!」

  孫長德面無表情,手插在兜裡不動,「很抱歉,林總。夏小姐是我們的貴客!」

  「貴客?孫總的意思是,這個江湖神棍可以跟我們林氏集團一樣,成為你們的貴客,是麼?」

  孫長德還是面無表情,眉毛一挑,「抱歉,林總。夏小姐不是江湖神棍。」

  孫長德這副態度,倒叫林祥全愣了愣,隨即怒極反笑著點頭,「好!行啊!你們是一夥的,早就聽說孫總這次拿下拍賣會舉辦權是有人在背後出力,看來這個人就是夏小姐啊。」

  林祥全笑得陰沉,點頭道:「行,她是你們華夏公司的貴客,我林祥全不是!她不走,我走!」

  他招呼一聲妻子,夫妻兩人憤慨走出兩步,林祥全又回過頭來,一指孫長德和夏芍,「但是你給我聽好了!今天我林祥全能走出這裡,明天我就能叫你華夏拍賣公司,還有你!在東市無立錐之地!」

  「這是要叫誰在東市無立錐之地?」

  林祥全這一聲狠話讓會場寂靜無聲,誰也沒想到今晚會鬧這麼一齣,不少人都看向孫長德,這位孫總瘋了麼?林氏是東市政府重點扶持的集團,有香港那邊李老的投資,實打實的東市龍頭企業,得罪了他,以後在東市可不好混啊。

  然而,正當這時,忽然一道聲音門口傳了來。

  整個會場大廳的人齊齊轉頭,頓時氣氛更靜。

  門口,市長劉景泉陪著一位老人走了進來。

  這位老人很多人沒有親眼見過,但卻在世界各類財經雜誌上時常見到——香港嘉輝集團的董事長,李伯元。

  林祥全沒想到李伯元這時候到了,他臉上還有怒容,當下趕緊收拾了,換出個笑容來,激動地迎上,林夫人也趕忙換了個笑容,不顧腳崴了,一瘸一拐跟在丈夫身後走過去。

  「李董事長,您老什麼時候到了?咱們也不通知我一聲,我好給您接風洗塵啊!」林祥全點頭哈腰,卻是不敢伸手跟李伯元握手。畢竟以李伯元的身份和在華人世界的影響力,他不伸手,他是沒資格握的。

  李伯元雖年過六旬,但淡然而立,仍有儒雅的氣度,點頭笑道:「剛到。這不?就被劉市長請來了。沒想到,一進來就看見林老闆似乎不太愉快?」

  「呃,不不。剛才……」林祥全一時不知怎麼說好。

  李伯元卻是抬起頭來,目光卻越過人群,精準地落在中央一名淺笑立著的少女身上。

  他眼神一亮,先前還有些威嚴的神色立刻放開來,步伐健朗地走了過去,還沒過去,便伸出了手來,顯得極為熱切,「哎呀!吾家有女初長成啊!一年不見,世侄女模樣出落了啊!」

  夏芍一笑,伸手與李伯元握了握手,「李伯父,一年不見,您老精神見好。」

  「好什麼好?人老了,再怎麼著也就這樣了。倒是你,這一年也不見打個電話給我,讓我這老頭子甚是想念啊!」李伯元笑道。

  夏芍卻是笑著眉一挑,說話一點不客氣,「您想我?我看您是想那只青花大盤吧?我可不管,幫您保管了一年,明天拍賣會上,您可得給我加點保管費。」

  李伯元一愣,接著弄懂了夏芍的意思,不由被她逗樂了,仰頭大笑,「你這丫頭!就惦記著我老頭子口袋裡那點錢了!行了,我一定給你加保管費!你放心。」

  兩人自顧自見了面就聊,會場大廳裡卻一片死寂。

  連夏芍的父母都震驚地瞪大眼,他們聽女兒說過因為青花瓷巧遇李伯元的事,但是沒想到女兒竟能跟這位華人世界裡極具影響力的老人這麼熟?

  夏志元夫妻倆還屬知道夏芍認識李伯元,兩人還算有點心理準備的,都被她給震驚到了。其餘在場的人就不用說了。

  一片死一般的寂靜裡,林氏夫妻僵著脖子轉頭。

  這、這是怎麼回事?

  世、世侄女?他們……沒聽錯了吧?

  這、這神棍少女是李老的……晚輩?

  林氏夫妻還沒反應過來,會場已響起一片壓得低低的抽氣聲。

  夏小姐是李老的晚輩?兩人這麼熟?還有,那只青花大盤不是福瑞祥的麼?怎麼聽兩人的意思不是這麼回事?

  雖然很多人還想不明白,但卻立刻有找夏芍看過風水運程的人忍不住拍了大腿——哎呦!錯過機會了!早知夏小姐跟李老有這層關係,當時找她看風水的時候怎麼沒多攀攀關係?

  李伯元這時卻是回過頭來,問:「對了,林老闆,我剛才聽你說要讓誰在東市無立錐之地?」

  他一副只聽見了這句話並不知詳情的模樣,林祥全卻傻愣愣搖頭,反應過來之後趕忙擺手,「沒有沒有!李老,誤會一場!呵呵,誤會一場!」

  劉景泉這時也走了過來,擺出官威來,負手說道:「林總,不管是什麼誤會,還是不要這麼放狠話的好。大家都是在為東市經濟發展做貢獻,要團結,要和諧嘛!」

  林祥全立馬苦笑著點頭,「呵呵,劉市長,您說的對,剛才我是火氣大了些。呃……夏小姐,您別往心裡去,我老林就是脾氣急了些,呵呵。」

  這道歉的話一出口,林祥全就臉上一陣火辣辣,回頭便暗暗瞪了眼妻子——都怪你!攛掇著我過來給女兒出什麼氣!得罪人了吧?

  林夫人卻是一臉委屈——我哪裡知道這出身平凡的少女,有這麼大的能量?

  對於林祥全的道歉,夏芍只是淡淡笑著點了點頭,看起來很是大度,不打算跟他計較——她跟一個沒多長時間活頭的人計較什麼?

  既然劉景泉和李伯元都到了,那人便算是到齊了。在舞會開始前,便是記者發佈會。

  各家媒體的人早就被安頓在發佈會場了,一行人以劉景泉和李伯元為先,在會場工作人員的帶領下,請入了發佈會場。

  今夜來的社會名流足有三百來人,其中但凡是企業家無不是身家上億,其餘的也都是各行各業的佼佼者,東市、省內、省外乃至全國範圍內的,都有。

  這樣的一群人聚在一起,一出現便被閃光燈猛烈地狂拍,但這些人都是見過場面的,一個個全都露出微笑,淡定地到底下入座。剛才在舞會大廳裡的震驚,此時此刻一點也看不出來了。

  發佈會現場上首一排桌椅,桌上鮮花話筒早就擺放齊整。

  東市的市長劉景泉自然是坐在了最中間,隨著他一起坐上去的還有四人。

  劉景泉左手旁是李伯元,右手旁是夏芍,而夏芍和李伯元身旁,才是陳滿貫和孫長德。

  五人剛一坐下,底下的人包括媒體都愣了愣。

  媒體們今天過來,手上自然是有資料的——東市市長劉景泉左手旁的是香港嘉輝集團董事長,在華人世界很有名望的李伯元老先生。而李老身旁的人則是福瑞祥古玩行的總經理陳滿貫,也就是李老看中的有元青花的那家古玩行。剩下的一名男子自然就是華夏拍賣公司的總經理,孫長德了。拍賣公司由於這年頭屬於新興企業,這年輕有為的男人也異常的顯眼。

  那麼,剩下的那名少女是誰?

  她為什麼一起坐了上來,而且,座位還排在市長劉景泉的右手邊?

  各家媒體是不認識夏芍的,但剛才在會場大廳裡的一群被邀請的社會名流,卻都是愣了。

  所有人心裡都咯噔一聲,有種今天晚上要出什麼事的感覺。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上頭,開始聽劉景泉講話。

  他的講話無非就是官面上的,先是簡略地說了一下東市這些年在經濟發展上取得的成績,再說了一下關於促進經濟市政府方面的一些政策和舉措。最後才說到這次拍賣會,並對投資東市陶瓷產業的李伯元表示的感謝,對新興行業裡的新星華夏拍賣公司,和省內古玩行的領頭企業福瑞祥給予了勉勵。

  雖然是官面上的話,但還是有人做著記錄。但劉景泉一放下話筒,所有人就都齊刷刷抬頭,看樣子早就等不及想知道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了。

  終於,在李伯元也客氣地講了一番話,表示看好內地經濟發展,鼓勵內地企業家走向世界之後,孫長德接過了話筒。

  「首先,感謝各位今天出席拍賣舞會的記者發佈會。之前,我和福瑞祥的陳總曾說,今晚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宣佈。這件事可能會讓諸位小小的震驚一下,但——請相信我們,不是在跟大家開玩笑。」

  孫長德轉頭看了眼陳滿貫,兩人點頭而笑,閃光燈則劈裡啪啦地猛打。

  「我們要宣佈的是,今天起,福瑞祥古玩行與華夏拍賣公司合併,併入華夏集團!」

  底下的人一愣——華夏集團?

  那、那董事長是誰?

  公司合併不少見,但集團成立,最頭疼的就是董事長一職。如果是一家的還好,現在華夏拍賣公司跟福瑞祥古玩行,明顯不是一個老總。

  孫總和陳總,誰任董事長?

  有人覺得應該是陳滿貫——他年長,經商資歷足,人脈也廣。

  有人則覺得是孫長德——傻了吧?董事長的任職還管經商資歷的?看誰股份多唄?明顯華夏拍賣公司收購了吳氏之後,資產有十幾個億。不是孫長德還能有誰?

  兩人卻在眾人的猜測中相視一笑,陳滿貫接過話筒,鄭重介紹:「請由我鄭重介紹我們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夏芍小姐。」

  ……

  重磅炸彈!

  下面的人卻被這一炸彈頓時炸得頭腦一片空白!

  誰?

  他們耳朵出現幻聽了吧?

  閃光燈停了好一陣子,便忽然如暴雨般打來!底下一片抽氣聲!

  夏芍被淹沒在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的閃光燈下,她卻是淡然微笑,沒有怯場、沒有驕傲,也沒有歡喜激動,很沉穩地接受一切不可思議、震驚的目光。

  相比她的淡定優雅,底下的人卻完全淡定不了!

  尤其是那些知道夏芍風水師身份、並且請她看過運程的人,更是覺得這個世界玄幻了——華夏集團的董事長,每天躲在福瑞祥的茶室裡,給人看風水算命?這是世界上最奇怪的董事長了好吧!

  而且,她年紀才多大?十六?十七?剛剛上高中的年紀吧——董事長?扯淡了吧!那可是二十多億的資產啊!

  各種各樣的疑惑,接下來便是各種各樣的問題,與耀眼的閃光燈一起砸了下來。

  「夏小姐,請問您真的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福瑞祥和華夏拍賣公司的當家人?」

  「請問這兩家企業都是您成立的?您是如何成立的?」

  「請問您現在是否還在讀書?方便問一下您的年齡和家庭背景嗎?」

  各種各樣的詢問,仿佛要把夏芍的底細全都挖出來,然而,不管媒體問的是什麼問題,夏芍都是不緊不慢回答,話語簡潔卻條理清晰。

  有些話,當然是不能說的,但公司成立的過程卻是簡略地說了說。儘管只是三言兩語,很多人還是沒弄明白其中的細節,但底下的媒體包括社會名流們的眼神,卻是變了。

  不可置信,卻又一瞬間恍然。

  怪不得!

  怪不得當初陳滿貫生意失敗,本應沒有資金東山再起,怎麼就開起了一家古玩行。

  怪不得李老和夏小姐的話裡提到那只青花瓷盤,原來它一直都是夏小姐的!

  怪不得華夏要和福瑞祥合併,原來華夏的成立就是為了收購吳氏古玩行。

  但這麼多的怪不得之後,人們又是不可置信。

  這麼個十六歲的少女,她的古玩鑒定方面的眼力是怎麼練出來的?這種把握時機的果斷,年紀輕輕就敢創業的勇氣,成立拍賣公司收購古玩行的手筆!一筆一筆,都讓人覺得她心思成熟穩重得不像這個年紀的少女。

  沒錯,正是成熟穩重的感覺。就像此刻她坐在萬眾矚目裡,卻依舊笑容淺淡,那一身旗袍的打扮,襯得古典的臉蛋粉瓷一般,寧靜,淡雅。

  這不像是一個花季少女的氣度,像是一個久經風霜世事歷練的人,坐在這裡,享受理所當然的榮光。

  當記者們的問題漸漸少下來,現場只剩下閃光燈打個不停,見證這一事件的人卻漸漸安靜下來。

  人們看著那在耀眼的燈光下安然坐著的少女,忽然間覺得,這一刻是一種見證。

  一個傳奇的時代,似乎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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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41:35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六章 人情冷暖

  記者發佈會之後,才是拍賣舞會。

  今夜的舞會,儼然成為了一名少女的專場。她是剛剛成立的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她是上層圈子裡名聲響亮的風水大師。

  她還是學生,剛剛上高中的年紀,卻白手起家,創下如此大的家業。

  商場,從來就不是一個缺乏奇跡的地方,但她絕對刷新了這個奇跡,以如此年輕的姿態,以如此少見的另一重身份。

  正是這不多見的另外一重身份,令這些各界裡閱歷豐富的老狐狸們,聞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華夏集團有一位身為風水大師的董事長,這勢必會讓華夏在商場中地位超然。試想,誰會沒事去得罪一位風水師?而這位年輕的董事長憑藉在此領域的造詣,累積的人脈將會如何?那勢必是一個龐大的關係網,而這個關係網將會對華夏集團的發展壯大帶來怎樣驚人的好處?

  想到了這一點的老狐狸們震驚了,這種震驚是一種駭然,竟不亞於發佈會時的震驚。仿佛已經可以預見商場上將會殺出一匹黑馬,一路狂飆,不知會到達怎樣的高度。

  要知道,她今年才十六歲!倘若給她十年的時間,華夏集團將會成長為怎樣的龐然大物?

  這樣的預見,紛紛令這些眼高於頂的社會名流們變了臉色,眾人舉杯,紛紛來賀。在這些人裡,林祥全夫婦可謂是一個尷尬的存在。

  林夫人一臉不是滋味地撇撇嘴,小聲咕噥,「董事長?這華夏集團還不知道怎麼來的呢。誰知道是不是用那些神棍手段騙來的錢開起來的!」

  「你給我閉嘴!」林祥全壓低聲音喝止妻子。

  雖然發佈會上說的話有些未必可信,但身為商場中人,陳滿貫當初在省內那麼有名氣,生意失敗之後,很多人都還在注意他的動向。那個時候,他確實是沒有東山再起的資金的。發佈會上說的,夏芍以三件古玩拍賣的錢起家,這種說法是可信的。

  拋開這少女玄乎的風水大師身份,這個年紀敢這麼幹的年輕人是很少見的。這種膽量、魄力和謀算,不是每個年輕人都能有的。

  「回家好好管管你女兒!都是你寵出來的!沒事學學人家,看看人家年紀輕輕的在幹什麼,你女兒在幹什麼?整天不消停,就知道給我惹事!」林祥全沒好氣地道。

  林夫人見他說到了女兒身上,不由擰起眉來,「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敢情那不是你女兒?你就沒寵著?出了事就知道怨我!」

  林夫人聲音不由拔高了些,引得了一些人的注意,不免看來。林祥全臉上無光,立即把妻子拉去了一邊。堂堂東市龍頭企業的總經理,本應是這類舞會裡眾人矚目的焦點,今夜卻成為了一個尷尬的存在。

  夏芍只當沒看見,其他的人也紛紛轉過頭來,也像沒看見似的笑著繼續祝賀夏芍。稱讚、嘆服、恭維、拉攏,夏芍立在這些世間名利之音裡,處之淡然。

  夏志元和李娟早就尋了處休閒區域坐下,但他們的目光始終不曾離開女兒,看著她一身淺茶色淡雅的旗袍盈盈立在一群上層名流中間,臉龐柔美,還是一副少女的模樣,但那寵辱不驚、淡然處之的氣度,已經長成。

  方才發佈會上那一片震驚的氣氛裡,最五味雜陳的莫過於為人父母者。看著前段時間還以為是自家乖巧懂事的女兒,此刻以集團董事長的身份萬眾矚目,這其中的變化,其中的滋味,三言兩語難以言說。

  但此時此刻,品味得最多的,莫過於欣慰。

  夏志元和李娟互看一眼,夫妻倆百種滋味在心頭的那麼一笑,轉眼目光又隨著女兒轉了。

  轉著轉著,李娟就微微皺眉,擔憂地說道:「喲,這些人,可挺會勸酒的。咱們小芍子可從來不喝酒,別把她給灌醉了。」

  夏志元倒是笑了笑,「那是香檳,度數不高。商場就這樣,這些老總就愛勸酒。女兒成立了這麼個集團公司,以後飯局舞會之類的,恐怕不少,我看她心裡也清楚,咱們總不能以後總跟著她,她也該鍛煉著應付這些。而且,我看她是應付得不錯,這麼長時間了,一杯香檳還沒喝完。」

  夫妻兩人在休閒區瞅著女兒,不遠處,陳滿貫和孫長德也端著杯香檳,笑呵呵看著夏芍那邊。

  孫長德眼神發亮,「陳哥,咱們夏總厲害呀!你看那些人那麼祝賀她,她從半個小時前,手裡的那杯香檳就沒再動過了。這從交際學上來說,可是要能在應酬當中製造讓對方感興趣的話題,才能轉移注意力的。你看她表情那麼自然,簡直就像個老手!如果不是認識她一段時間了,我真不敢相信,她才是個高中生!」

  陳滿貫笑了笑,感慨道:「可不是麼。我認識夏總的時候,還沒有福瑞祥,可以說我是陪著她一路走過來的,有的時候我自己都感慨,跟夏總在一起的時候,我完全感覺不到跟她年齡上的差距。」

  孫長德端著酒杯,若有所思地點頭,「確實。」

  他看著夏芍的背影,表情有些喟歎,卻一眼瞥見林祥全夫婦處理完了吵架事件,兩人都走回了人群裡,看起來想去和夏芍攀談。

  孫長德一挑眉,眼睛看著那邊,頭卻微微往陳滿貫那裡湊了湊,問:「陳哥,夏總說林總有橫禍,你說那是嚇他的,還是說真的?」

  陳滿貫也看過去,一提起這些事就表情嚴肅,「沒見過夏總拿這些事開玩笑,應該是真的。」

  「那就是說,會應驗?」

  「我相信會。」陳滿貫點頭,對此很是信服,「你問這個做什麼?」

  孫長德笑了,眼神發亮,「陳哥,你不知道。我在美國的時候可是知道,瓷器在那邊很受追捧。那邊的富商名流,對咱們東方瓷器可是瘋狂地喜愛,走高端路線的話,銷路會很不錯。」

  「你的意思是?」陳滿貫其實已經聽了出來。

  「我是說,就算林氏倒了,東市大力發展陶瓷產業的政策還是不會變。陶瓷產業作為東市經濟的龍頭,如果林氏空了,總要有人填補。現成的空位,咱們夏總又跟李老交情匪淺,咱們為什麼不能取而代之,跟香港嘉輝集團合作?」

  「主意是好,只不過,難保會有人說咱們趁人之危啊。」陳滿貫話是這麼說,表情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趁人之危?哪裡有趁人之危?林總若是有事,既不是他們害的,也不是他們逼的,用夏總的話說,這是因果福緣自有報,他們只是沒有插手去管而已。人人都有旦夕禍福,誰也不是天生的救世主,義無反顧地去給人消災解難。用夏芍的話說,化生死大劫,介入的因果太大,要看這個人值不值得。

  孫長德自然看出陳滿貫不是這麼想的,聳肩笑道:「管那麼多呢!商場如戰場,本來就爾虞我詐。相比起咱們袖手旁觀來,那些設計侵吞別人資產的,才應該被戳脊樑骨。咱們站得高了,走得遠了,才能更好地保護自己,讓那些說閒話的人,仰望去吧!」

  孫長德一口喝了杯中酒,眨眨眼,目光瞥著夏芍的背影一笑,「況且,你看咱們夏總收購吳氏的手段,難保她不是跟我想的一樣。」

  陳滿貫哈哈一笑,點頭,「有可能!」

  「是很有可能!」孫長德語氣篤定,從服務生的託盤裡又換了一杯香檳,看向休閒區,「走吧,今晚沒我們什麼事。我們去陪陪夏總的……呃,家長。」

  陳滿貫被家長這個稱呼雷了一下,搖頭露出苦笑。可不是麼?尋常這年紀的孩子,還是需要家長監護的吧?

  在夏芍忙著應付諸多圍著攀談的人,陳滿貫和孫長德卻悠閒得人神共憤,陪著夏芍的父母親坐著,兩人像聊趣事一般,把夏芍平時的一些作為說給夏志元和李娟聽,那架勢,真像是跟家長打小報告的人。

  休閒區不時傳來笑聲,夏芍時常不著痕跡地掃一眼過去,心中微微感動。父母親第一次接觸這種場合,他們能這麼快適應,陳滿貫和孫長德居功不淺。

  舞會到夜裡十點才散,畢竟不能開得太晚,第二天還有正式的拍賣會,到時還得是一天的忙碌。

  散場後,夏芍陪著父母親,在陳滿貫和孫長德的陪同下,被眾人簇擁著出了酒店。李伯元和劉景泉早在發佈會結束後不久就離開了,畢竟李伯元年紀大了,又是一下飛機便過來趕場,他需要回訂下的酒店休息。

  因而,這麼一群人從酒店裡出來,夏芍走在當先,便成為了其中最搶眼的存在。

  等候在外的媒體記者竟然還沒走,見人一出來,便湧了上來,閃光燈又是一陣劈裡啪啦。李娟去車裡拿了件小披肩給夏芍披上,現在正值夏季,晚上也不冷,但當媽的心疼女兒,見她剛剛在舞會裡喝了些香檳,出來吹了風怕她著涼。

  夏芍簡單地又回答了一些問題,這才在孫長德和陳滿貫以及酒店保安的護衛下,進了車裡,緩緩駛離了酒店。

  而酒店對面街上一輛車子裡,趕來堵人,卻目睹這一切的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人傻了眼。

  「那是大哥大嫂一家人麼?怎麼……」蔣秋琳望著那邊,臉上是驚疑不定的神色。

  李娟那身禮服雖說是不扎眼,可一看就知料子好,款式大方端莊,氣質跟平時真是差的不是一星半點!而夏志元西裝革履?過年都沒見過!小芍子就更不用說了,瞧那一身旗袍,還披著個披肩,一群記者圍著,保安護著,這是哪個明星才有的排場吧?

  夏志梅的臉色也變了幾變,本來是聽見兒子電話,趕過來看看的。哪知道等他們來了,人早就進了酒店,他們一家人沒收到邀請函,進不去酒店,只得在外面等。這一等就等了三個多小時,心裡是越發火氣大,原本想著等大哥一家出來,就上去把這些天來的帳一起算算,哪知道外頭一群記者圍了上去。

  這架勢,兩家人都愣了,根本就沒敢下車。等夏芍一家三口上了車,兩家人這才反應過來。

  「車開走了!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找了這麼長時間,還能白找了?跟上去唄!」

  「哎?那是什麼車?我瞧著怎麼像是今年新出的那款家用型賓士?」

  「不能吧?那款車我在雜誌上看過,得百來萬吧?」

  「嘶!還真是!這是大哥家的車?借的吧?」

  兩家人你一言我一語,不知道是誰說了這麼句話,立刻遭了白眼——誰家這麼金貴的賓士車借給別人開!再說了,有那麼大的臉面借輛賓士開的人家,還能缺錢買輛車?

  車子裡漸漸安靜下來,氣氛暗湧。負責駕駛車子的劉宇光,卻跟在夏芍家的車子後頭,一路駛離了市區。

  車子越開越偏僻,漸漸往市郊開去。越往市郊開,兩家人的神色越是驚疑。這是要往哪裡走?大哥大嫂的家還能搬到這邊來了?這邊可是趙氏民窯的風景區,周圍都是高檔別墅區,貴著呢!連家中資產千萬的夏志梅一家,都因為去年開辦汽車零部件廠房,投入了不少錢,流動資金有限,目前為止還沒能在這邊買套別墅。

  正當兩家人驚疑的時候,前頭夏芍一家的車子裡,夏志元開著車。雖然去酒店的時候,是夏芍開的車,但回來的時候,他這個當父親的也是心疼女兒,覺得她今晚累著了,這才搶過了駕駛權。

  後頭的座位上,夏芍陪著母親坐著,母女兩人貼心地靠在一塊,聊著私話。夏芍目光不經意間往後視鏡上一瞥,微微蹙眉,「爸,後面有輛車跟著。」

  夏志元愣了愣,他自是發現這輛車了,一開始沒在意,以為是順路的。但一路順來了這裡,確實是有點巧合,他這才微微放慢車速,仔細往後視鏡裡看了一會兒。

  「呀,好像是志梅家的車……」

  他這麼一說,李娟的身子就一僵,回過頭去,仔細看了看後頭,明顯神色緊張。

  也不怪她緊張,當老夏家的媳婦這麼多年,她還能不知道大姑和小叔子的脾氣?原本按道理說,一家人,是該搬了家就通知一聲親戚朋友的。但李娟實在是有些發怵,她心裡清楚,大姑子和小叔子沒事都能整出點事來,更別提自家發生了這麼多事了,他們指不定要怎麼說呢。

  而且,這段時間確實是忙了點。搬了新家之後,女兒便張羅著給他們夫妻置辦些新衣,天天拉著去商場裡逛,更是找了好的店面,量身定做。加上拍賣會的事,女兒要拉著她參加,她得知要去那種場合,心裡七上八下,也就沒心思通知親戚朋友了。總想著過了這段時間再說,哪知道,先被大姑子和小叔子發現了自家搬家了。

  好嘛!等著看吧,兩家勢必是又要說道他們夫妻了。

  李娟看著後頭跟著的車,又是發怵又是緊張,望著前頭開車的丈夫問道:「老夏,怎麼辦?停車麼……」

  「停什麼車?」夏芍接過話來,垂著眼,對父親道,「該怎麼走怎麼走,就當沒看見。到了門口直接進去,保安就替我們攔了,不會讓他們跟進來的。」

  夏志元向後頭掃了眼女兒,「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那也不能由著他們,想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夏芍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聲音淺淡,「爸,媽。你們也知道大姑和小叔是什麼人,你們要是這樣,我去了青市讀書,可放不下心來。」

  這麼一句話,比說什麼都管用,夫妻兩人果然都是一愣,接著臉上五味雜陳,都不再說話了。

  夏志元沉默地開車,沒一會兒便一打方向盤,車子一轉,緩緩駛入桃園區。

  車子暢通無阻地開了進去,後頭卻來了個急剎車。

  桃園區?!

  兩家人坐在車裡,臉色連番地變——他們沒看錯吧?大哥大嫂開著車,進了桃園區?

  「這、這地方房子可貴啊……」

  「我知道,聽說裡面造得跟園林似的,一套宅子六百來萬呢!大點的聽說都上千萬了呢!一年光交物業費就十來萬,咱們東市最貴的富人區,就在這裡了。」

  夏志濤和劉春暉兩人互看一眼,其餘人也是震驚。以前覺得劉春暉家業大,可他家再大的家業,也不敢在這裡置辦房產,那可是一套房產,就是一半家業呀!

  兩家人立刻就開著車要跟進去,保安卻把他們攔了下來。

  桃園區裡的安保設施,都是最先進的,攝像頭基本沒有死角,全天候有人監控。保安也是從安保公司請的高素質人員,哪個都有點身手,配備齊全。這些人可不跟你講情面,見了誰都一臉嚴肅,目光一掃,就能叫人心裡一抖。

  「抱歉,沒有出入憑證和業主的許可,誰都不能進。」保安神情嚴肅得嘴角都抿著,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人,每個都被保安的刀子眼刮了幾刮,活像恐怖分子一般被人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

  「我是剛剛進去的那家人的親戚。」夏志濤下車來跟保安溝通。

  保安卻哪裡管他是誰的親戚?誰家住在這裡的,沒幾個親戚上門來找?都放進去,保安的工作還要不要了?

  見保安不肯放人,劉春暉出來說道:「我是春暉汽部件公司的總經理,不是什麼可疑人員。」

  保安卻依舊油鹽不進。夏志梅見這情況,這才從車裡出來,提議道:「他們家是剛搬進來的,原來的電話號碼打不通了。要不你把他家的電話號碼給我們,我們自己聯繫,叫他們跟你們說。」

  「對不起,我們嚴禁透露業主私人資訊。而且,你們有業主的電話也不能進入社區,除非有業主的擔保,給你們辦理出入許可,且要在業主在家的情況下,通知我們,我們才能放行。」

  兩家人面面相覷——這麼嚴?

  夏志濤見保安軟硬不吃,便拿出他混建材市場那一套,虎著臉上前,臉色發橫,「少給我來這一套!我還不知道你們?什麼地方的規矩這麼死?還沒個例外的?我今天還非得進去不可了!你能把我怎麼著!你們業主是我親哥,你們還能打我不成?」

  他這麼一橫,保安臉色不好看了,回頭使了個眼色,立刻從保安室裡出來十來個人,腰間都有電棍,且一個個身形壯實,看起來都是練過的,氣勢就跟尋常的保安不一樣。

  夏志濤一看情況就知道不好——這還來真的?

  兩家人傻眼了,這才趕緊把夏志濤拉回了車裡,坐在這裡商量了一會兒,不情不願地開著車走了。

  而這個時候,夏芍已經隨著父母回到了家裡。

  一進家中,李娟便說道:「今晚累了吧?去洗個澡,睡覺吧,早點休息,明天還得出席拍賣會。」

  夏芍看了父母一眼,夫妻兩人卻好像知道她要說什麼,夏志元擺手說道:「去吧,聽你媽的話。家裡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和你媽兩個說會兒話。」

  這麼一聽,夏芍便點了頭,洗了澡,給父母泡了茶放去跟前,便當真回屋歇息了。

  新宅子裡佈置得古韻悠然,一水兒的紅木傢俱,夫妻兩個坐在雕花漂亮卻又不失現代氣息的小茶几前,坐著蒲團,盤腿聊天。

  意外的是,李娟竟先開了口,「老夏,我嫁進你們家這麼多年了,有些話我從來不說,今天我覺得,是該說說了。」

  夏志元沉默點頭,望著茶几上冒著熱氣的茶杯,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你說吧,我聽著。」

  李娟沒說前,就先歎了口氣,「我一直覺得,我還算是個賢妻良母,最起碼我從來不在你面前說你們兄弟姐妹的不是,我總想著,不去做這個挑撥離間的人。家和萬事興,去讓你們兄弟幾個不和幹什麼?」

  夏志元點頭,他當初就是看中了妻子的善良賢淑,才不顧父親的反對,執意要跟妻子結婚的。

  「但是今天女兒的話你也聽見了。我們夫妻兩個跟著她去了趟舞會,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感覺的,反正我看著挺心酸的。女兒挺不容易的……」李娟眼睛發紅,眼一眨,眼淚就往下掉,「她要不是看出咱倆能分開十年,能這麼拼命麼?人家家裡的孩子這年紀,都是父母寵著,想花錢,跟父母要。咱家女兒呢?年紀這麼小,就得應付那些場面。別人都說咱倆命好,生了個好閨女,哪知道我這當媽的心裡頭不好受?」

  她說到最後,已是眼淚掉得凶。

  夏志元拿了紙巾給妻子,拍拍她的背,聲音發沉發啞,「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心裡也是不好受,咱們這當父母的,沒為女兒做過什麼,要是連她上個學都得叫她擔心,那也太沒本事了。我想好了……」

  李娟紅著眼抬起臉來,看見夏志元深吸一口氣,那畢竟是他的兄弟姐妹,可見他做出這樣的決定,心裡絕對是不好受的。

  「就跟以前一樣吧。咱家什麼都沒有的時候,都是各過各的。現在什麼都有了,也還是各過各的。過年過節的在一塊吃頓飯,平時就誰也別打擾誰。要能這樣,就是最好的了,其他的,我也不求了。」

  李娟看著丈夫,不說話。是啊,能這樣就是最好的了。可是,能麼?自家那些親戚,真能不來打擾他們?

  夏志元看出妻子的憂心來,拍了拍她,笑了笑,「放心吧,這事交給我。我畢竟是這個家裡的男人,要是連自己的老婆孩子護不住,我還有什麼臉?」

  李娟這才點了點頭。

  夫妻二人有了決定,晚上卻是沒有睡好。但第二天見夏芍起床,卻都是換上一副沒事了的笑容,做了早餐,一家人和和樂樂地吃了早點,接著便一起去參加拍賣會。

  夏志元和李娟對拍賣會的興趣比去舞會大,他們也想看看這些古董是怎麼拍下來的,感受一下拍賣會場上叫價的氣氛。

  夏芍也是有意帶著父母,尤其是父親,日後慈善基金交給他打理,他免不了要接觸這些,早點習慣比較好。

  夏志元充當司機,讓妻子和女兒坐在後頭享受,開著車從社區裡出來,去碰上了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人。

  他們明顯就是一大早的就聚在一起,驅車趕來,在社區門口等著了。

  由於他們都下了車,站在車外,見了夏芍一家的車開出來就招手,夏志元也不能裝作沒看見,這才停了車。

  李娟緊張地看向外頭,夏芍卻握著母親的手,把車門一關,母女兩個坐在車裡,壓根就沒下車。

  夏志元站在外頭,聽弟弟夏志濤先開了口。

  「大哥,你真是要我們一通好找啊!搬了家也不通知這些兄弟姐妹一聲,電話也不打一通,好不容易我們找來了,保安還不讓我們進。這社區裡面住的是總統麼?還這麼嚴。」

  夏志元像沒聽見他的指責,也不多說,當即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寫給了夏志濤,簡短說道:「前段時間太忙,沒來得及通知。既然你們找來了,這個是我的手機號碼,晚上再聯繫你們。現在小芍趕時間,遲到了不好。我白天關機,別打,晚上再說。」

  說完,他就進了車裡,當真一副趕時間的模樣,開車走了。

  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人一大早的趕過來,好不容易堵著了人,卻只得了這麼句話,自然是怔愣之餘,氣不打一處來,當即便也鑽進車裡跟了上去。

  眼睜睜地看著夏芍家的賓士車開去了市中心的拍賣會場外頭,一下車,便有不少名流圍上來熱情地跟夏芍打招呼,並向夏志元和李娟夫妻握手致意,一家人在簇擁下進入了拍賣會場。

  兩家人趕緊過來,保安卻是一攔。

  抱歉,請出示邀請函!

  沒有?那還是抱歉。請轉身,哪來的回哪去。

  劉春暉雖說家業資產不能跟這些企業家比,可在東市也是小有名氣的,他丟不起這個人,當即便帶著人走了。

  兩家人各自回到家,只能坐在電視機前看拍賣會。

  這一看不要緊,當即便震驚地站起來!

  怔愣了好一會兒,兩家人才急忙給對方打電話。

  「怎麼回事?華夏集團董事長?」

  「姐夫,我看錯了吧?那是小芍吧?」

  此刻,電視螢幕中,夏芍隨著市長劉景泉上台,以主辦方的名義致辭。她一身略微喜慶的石榴紅的旗袍,長髮依舊用古玉髮簪挽著,笑容淡雅。

  拍賣會的實況是不進行直播的,在致辭結束後,記者便被請離,但拍賣會進行中的時間,節目也沒閒著,對昨晚華夏集團成立的發佈會進行了報導。

  看著發佈會現場的報導,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人心中是連起驚濤駭浪。

  他們都想錯了!

  大哥家裡哪裡是賣了那只元青花的瓷盤?那古董盤子從頭到尾都是他們的!福瑞祥古玩行是小芍子憑藉著在古董鑒定方面的眼力,與陳滿貫合夥成立的!華夏拍賣公司也是小芍子去年年底成立的!

  這、這……

  這資產可是二十多個億啊!

  董事長是他們老夏家這麼多年一直乖巧懂事、不太起眼的孩子?

  兩家人面面相覷,已經震驚得難以開口。只知道,大哥家裡是不同以往了。

  這天,拍賣會的實況雖然是沒有進行直播,但拍賣會結束之後,拍品的價格卻是被媒體第一時間進行了報導。因為拍賣會上被拍下的拍品和其價格,無疑會被專家學者拿去研究,做出投資走勢,為今後藝術品投資和收藏領域的愛好者提供資料支援。

  最受關注的自然是那只飛鳳如意雲紋的元代青花大盤,此大盤被認定為官窯器,原本傳聞香港嘉輝集團的董事長李伯元出價八千萬,但實際情況卻是被他以一億的價格拍走,創下了瓷器拍賣歷史新高,成為了今年拍賣市場的熱點。

  那幅齊白石的畫也拍出了上億的價格,拍走的竟是安親集團在東市分公司的老總,也就是東市黑道的老大高義濤。沒人聽說高義濤喜歡收藏藝術品,他在接受採訪時只說是安親集團的新任董事長喜愛名家古畫。眾人這才恍然——原來是安親集團的新任當家,龔沐雲喜歡。

  這兩件拍品這個價格都屬實至名歸,但眾多拍賣出去的古董裡,有一樣卻是叫人看不懂。

  一塊被鑒定為明代的碧玉,這件碧玉方雕雖說是年代久遠,但品相卻不太完好,頭上有點破損,這樣的物件起拍價低,遇見喜歡的藏家或許會不介意地拍下來,但留拍的可能性也很大。

  拍賣會上的拍品不一定件件都是珍品,總要有那麼點中低高檔的檔次,且各類藏品齊全,才好為收藏趨勢做預測。

  原以為這件碧玉雕件留拍的可能性很大,但哪裡知道它不但被拍了下來,而且價格很匪夷所思——兩千萬。

  這個價格幾度讓在場的專家摸不著頭腦,更有很多收藏者在聽見媒體播報的拍賣成交價時,幾度以為這拍下來的人是不是腦袋被門擠了——就這麼件品相微有殘次的雕件,別說兩千萬了,就是兩百萬、一百萬,都沒人要!

  而這個腦袋被門擠了的人在接受採訪時,卻只是說這是受朋友的委託,至於是其朋友是什麼身份,卻是沒有半點透露。

  這件是成為拍賣會的一件小小插曲,隨後,人們的注意力便被這才拍賣會的統計吸引了去。

  東市第二屆夏季拍賣會,總成交金額28.7億,其中,瓷器、字畫是叫價的熱門。紫砂壺因去年那只以五百多萬成交的名家紫砂,收藏有上升趨勢。古傢俱、各類雕件收藏有上升趨勢,錢幣、古書籍微冷。

  明代的那塊碧玉方雕則被單獨拎出來,專家特意提醒收藏者——此拍賣價格屬於腦抽型,或許是狂熱愛好,不建議借鑒其成交價來改變收藏方向。

  這樣的提醒,惹得不少人發笑,但笑過之後分析了這屆拍賣會的成交金額,又不免深受震動!

  按照拍賣公司的規矩,藝術品拍賣成交金額10%到15%的傭金,這得賺多少?光拍出去的傭金就有三千萬左右!留拍的也依舊要收費。而且這些拍品裡,有不少是當初從吳氏低價收購來的,也有福瑞祥送拍的,這些拍賣所得的錢原原本本屬於華夏集團!

  一場拍賣會,有心人士算了算,華夏集團的在這一天裡少說收入十億!

  而這一筆巨額資產,卻掌握在一名年紀輕輕的少女手中。白手起家,一夜身份曝光,成為一場席捲整個東市的風暴!

  這場風暴很快會蔓延開,省內乃至整個國內。以華夏集團發展迅猛的勢頭,再過個幾年,會不會是一提起來便家喻戶曉的龐然大物?

  幾年之後的事,誰也不知道。但是至少今天,一名少女的模樣和名字頃刻之間在東市風靡!夏芍在東市一夜之間成為了傳奇般的人物。

  不少家長在看過報導之後,叫來自家孩子一起觀看。儘管知道不是人人可以如此年少有成,但至少可以以此勉勵,作為一個成功的榜樣,鼓勵孩子上進。

  但很多人卻是不知道,這個被視作傳奇的榜樣也有煩心事。此刻,她正陪著父母坐在酒店的貴賓間裡,面對著一家親戚。

  老夏家的親戚又全部到齊了,連兩位老人都被請了來。

  爺爺夏國喜從來就沒想到過,這個從小因為不是孫子就被自己輕視的孫女,能有今天這番作為,他在接到老二一家電話打開電視的時候,險些心臟病犯了。

  奶奶江淑惠自然也是震驚的,她從小就疼愛這個孫女,覺得乖乖巧巧的,怪討人喜歡,哪裡想到過這孩子不聲不響地就來了這麼一齣?她心裡是欣慰的,甚至覺得心頭出了口多年來氣——再叫你不把孫女看在眼裡!

  但她一看今天的場面,便什麼欣慰也沒有了,心底裡頭悲涼。都是自己生的孩子,脾氣秉性自然清楚,老大一家向來老實本分的,今天這場面,可怎麼過?老頭子要是再不發話,她少不得要硬氣一回了。不然老大家的日子剛剛過好了,非得叫二女兒和小兒子給攪個雞犬不寧不可!

  江淑惠的預料一點也不錯,剛坐下來的時候,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還誇獎了夏芍兩句,表示老夏家出了個光宗耀祖的後輩,有魄力有膽識,做得不錯。

  但即便是這樣的話,也是端著長輩的姿態,而且,很快便話鋒轉了。

  「大哥大嫂,你們這膽子也太大了,這麼大點的孩子,才十來歲就敢叫她做生意。她還在學校讀書,懂個什麼?運氣好弄了兩件古董起了家,她還真就敢把這麼大的資產交給別人打理?這不跟過家家似的麼!她知道那個陳滿貫,和那個孫長德可不可靠?她還在外頭讀書,這萬一要是被人把錢卷跑了呢?你哭都來不及!」這回,夏志濤先說了話。

  「志濤說的有道理,社會複雜,還在讀書的孩子哪裡知道人心險惡這一說?大哥大嫂怎麼也由著她?這實在是胡鬧。孩子輕易相信人,你們做家長的也這麼天真兒戲,不知道給把把關?」接話的自然是夏志梅。

  夏芍在一旁坐著,神色淡然,轉頭看向父親。

  既然是父母那天晚上談過了,她倒想知道父母親的態度,然後,她會根據父母親的態度做出處置——如果父母解決不了大姑和小叔兩家人,那麼,只好她動手。

  她動手的話,可能結果就比較慘了。

  感受到女兒的目光,夏志元深吸一口氣,拍拍女兒的肩膀,站了起來。

  「志梅,志濤。」夏志元聲音發沉,臉上收斂起幾分平時的憨厚,多了幾分嚴肅。

  他這個表情,不由令兩家人都是愣了愣,目光定在這個很少在他們說話時發表意見的大哥身上。

  只聽他說道:「身為一個父親,我沒能在女兒做這些事的時候陪她一起,盡到做父親的責任,我也很自責。但是,我不會因為她已經做了這些事,就對她徹底放手,叫她去幹。該把的關,我還是會把。至少我活了半輩子,看人的眼光和閱歷還是有的。陳總和孫總我見過了,兩個人的人品我沒有什麼說的,至於兩個人能力,我相信女兒的眼光。」

  他說的鄭重,卻換來夏志濤一聲笑,夏志梅也哼笑了一聲,搖搖頭,仿佛在說大哥天真。

  「大哥,老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見過人家幾面?就敢這麼說?別說是一面兩面,就是十年八年,也都還人心難測呢。」夏志濤說道。

  他還想說什麼,但卻被夏志濤抬手打斷了。

  他一愣,卻見大哥的一雙眼睛盯著他,聲音還是發沉,聽不出喜怒來,「那麼,你說。什麼樣的人信得過?」

  夏志濤愣了愣,夏志梅卻接話了,「大哥,俗話說,血脈至親,能信得過的當然只有自家人。」

  「自家人?」夏志元笑了。

  他這不像是開心的笑,把兩家人都是笑得互看一眼。

  卻見夏志元坐了下來,眼睛在自己的妹妹和弟弟身上看過,問:「陳總是省裡古玩行會的副會長,十五歲入行,至今三十年。古玩鑒定方面的眼力堪比專家,三十年的內行老人,人脈、資歷、眼力,無可挑剔。孫總童年就移民美國,二十七歲博士畢業,職業經理人,管理公司有六七年的經驗,不僅是專業人士,還精通英、日、法三國語言,交際方面很有一套。」

  夏志元頓了頓,目光再次從自己的妹妹和弟弟兩家人看過,「好,假如自家人信得過。我把集團交給你們打理,你們是有古董方面的鑒定眼力,還是有比陳總更廣的人脈?你們是有比孫總更精通的管理公司的經驗,還是比他在交際方面更有一套?孫總在東市無根無基,為了這次拍賣會,半年的時間裡,邀請到了國內、省內、市裡各行各業的專家名流,為這次拍賣會創下了75%的成交成績。我現在不要他們了,換成你們,你們誰能給我做到這個成績?」

  夏志元看向自己的弟弟夏志濤,「你能?」

  又看向自己的妹妹夏志梅,「還是你老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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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分家

  你能,還是你老公能?

  一句話,把兩家人說得臉上掛不住了。

  「大哥,你這說的什麼話!」被說到了老公,夏志梅一改往日嚴肅的姿態,站了起來,「我們春暉做生意這麼多年,論資歷論經驗,怎麼也比小芍這孩子強吧?我們好心好意提醒你們夫妻別太輕易信人,這好心還遭了你一通埋汰了?」

  「論資歷論經驗,我相信春暉比小芍閱歷豐富。」夏志元點頭,實話實說,夏志梅和坐在一旁的劉春暉這才臉色好看了點,但夏志元卻是話鋒一轉,「但我現在是問,你們比陳總和孫總怎麼樣?」

  夏志濤皺了眉頭,「大哥,你總把我們跟他們比幹什麼?小芍才是公司的董事長。身為董事長,她比得上二姐夫?別說她比不上二姐夫,論人生閱歷她連我也比不上!我們這些人,好歹還是一家人,離得近。外人就是能力再好,你能信得過?」

  「那你們的意思是,小芍這個集團公司的董事長不幹了,給你們當!是這個意思不?」夏志元問。

  兩家人愣了愣,表情有點不太自然。他們是覺得夏芍年紀太輕,什麼也不懂,把公司交給別人打理不放心。那可是二十多億的資產啊!拍賣會上,據說又進帳十來億,這麼大的家業,怎麼能放心交給別人?與其交給外人,還得提防著背後來一手,把錢給你卷跑了,不如自家人來管理放心。

  可想是這麼想,話可不能這麼說。總要大哥大嫂先開口委託他們才是,不然總感覺好像是他們看中了大哥大嫂家的資產,想從中撈點好處似的。他們可不是這種人,這麼提議都是為大哥大嫂好,他們一家子哪是個經商的料子?

  「大哥,你看你這話說的,小心眼了不是?小芍她是公司的董事長,這是鐵板釘釘的事!誰也不想搶她的。我們是在討論公司怎麼用人,才能讓你們一家放心。陳總、孫總,你們要覺得有能力,那肯定是要用,但是公司裡面也不能一個自己人也沒有,到時候萬一有點什麼風聲,連個給你打報告的人都沒有!」夏志濤點著桌子說道。

  「討論公司怎麼用人?叔叔、姑姑是華夏集團的員工?」這時,一直坐在一旁看夏志元對付幾個兄弟姐妹的夏芍,總算是開了口。

  她一開口,便雙手交握悠然放在桌子上,神態淡然,目光審視,「如果,叔叔姑姑是華夏集團的員工,想對公司的用人制度提出自己的看法,請以書面形式遞交建議書,詳述現今階段用人制度的弊端,並對新制度提出具體的實施細則、對公司未來發展的好處,以及成效預計。改革期間,實施步驟怎麼進行,員工情緒怎麼安撫,出現反彈怎麼應對,沒有達到預期成效如何挽救。董事會會根據建議書開會討論,決定采不採納。」

  這一番話,把一桌子的人都說愣了。

  夏志元都轉頭看向女兒,不同的是,他輕輕點頭,眼神欣慰——誰說女兒不如春暉和志濤的?依他來看,春暉和志濤的想法,太過兒戲,離女兒的考量差得遠!他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陳滿貫和孫長德平時教女兒的,但至少女兒說出這番話來,他覺得他這個當父親的,是不會擔心女兒領導不好一個集團的。

  「如果,叔叔和姑姑不是華夏的員工,那麼我想請問,你們憑什麼在此討論華夏集團的用人制度?」在一家子都愣住的當口,夏芍又挑眉問道。

  「哪、哪裡還用那麼麻煩……」夏志濤有些不太自然的笑了笑,怎麼還得開董事會討論?這種事,不都是老總一句話的事麼?

  夏志濤當然是不懂這些的,在他眼裡,華夏集團也就是資產多了些,員工多了些,這管理起來,還能跟別的廠子不一樣?不都是老闆一個人說了算?

  他鬧不懂,卻沒發現,夏芍突然來了這麼一番話,他驚異之下氣場已是弱了,支支吾吾笑了笑,「咱們這都是一家人,再說這是家宴,咱們還搞得這麼正式……」

  「家宴就說家裡的事,公司的事,叔叔姑姑不覺得說的太多了?」

  「你這個孩子,怎麼說話的!有點成績了就驕傲了?這都是長輩的在給你提個醒……」

  夏志梅一皺眉頭,夏芍卻淡淡抬眼。她眼神雖淡,這一眼卻帶著莫名的冷,讓向來嚴肅威嚴、鎮得住場子的夏志梅都是一愣,要說的話都停了。

  「提個醒?提醒我把我的集團變成家庭式作坊?」夏芍微微勾起唇角,眼裡卻沒有笑意,「我不歧視家庭式作坊,很多公司在一開始就是靠著家族發展起來的。但是家族式的公司發展到一定程度,勢必會顯露弊端。用人機制任人唯親,公司管理制度形同虛設,企業決策者三權集於一身。企業決策者素質不高,妨礙高素質管理者的制度推行,甚至會形成親族派系和外來派系,明爭暗鬥,把公司搞得烏煙瘴氣!有多少公司在成長起來之後,為了拔除家族式管理的毒瘤而元氣大傷?我的公司,從它成立的第一天,就跟我的家族沒有關係。而今天它成長起來了,你們卻要告訴我,要把它倒回去,變成家庭式公司?呵,你們不覺得太可笑了?」

  夏芍當真笑了一聲,「收起各位那套為我好的理論,我給你們一個明確的答覆——我的企業,不允許有任何家庭成員進入!如果這樣還是有人聽不懂……」她慢慢在一家子人臉上看過,忽然笑得很開心,「請不要再說他比我有資歷,比我有閱歷,比我有經驗。丟人。」

  夏芍說話,神態語氣,從來都是不惱不怒,悠閒散漫,說話跟喝茶聊天似的,卻能堵得人一句話說不出來。

  老夏家一家子就很長時間沒能上來話。

  他們雖然在知道了夏芍搞了個華夏集團後很是震驚了一把,但之後又習慣性忽視她了。在他們眼裡,她就是個還在讀書的孩子,什麼事還得父母給做主。而大哥大嫂向來性子軟,當不起家來,那自然就得他們給當這個家。

  沒想到,這侄女竟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這樣的一番話,他們都說不出來,這哪裡是他們家那個長輩說話的時候,在一旁笑咪咪坐著的乖巧晚輩?這明明就是個氣度魄力十足、深思熟慮的集團老總!

  這孩子,怎麼就不聲不響地成長成這樣了?

  一旁的爺爺夏國喜也是驚訝,這孫女一直他就不重視,今天才忽然之間感覺長成了。

  一家人不說話,夏志元開了口,「志梅,志濤,我也沒別的意思。我就想咱還過以前的日子,以前我們家什麼也沒有的時候,咱們是各過各的,現在還是各過各的。你們兩家的生意我從來都沒去管過,我們家小芍的事,你們也少費點心,就讓她自己做主吧。」

  「大哥什麼意思?」夏志梅反應過來,不樂意了,「大哥這是在嫌我們管的多?我們還不是為你們好?」

  「哥,你這是要分家麼?」夏志濤震驚地站了起來,看向了老爺子,「爸,你聽哥這意思,是不是要分家?」

  「志元!你這是什麼意思!」夏國喜終於是開口了,他虎著臉拍桌子,顯然是大怒,「我不管你什麼意思,我告訴你,你要是有想分家的打算,除非我死了!閨女有點出息了,就忘了是老夏家的人了?這要是傳揚出去,丟不丟人!」

  「你還知道丟人?」這時,一道聲音傳來,一家子人都愣了愣,轉眼看過去,見說話的竟是江淑惠。

  「你們還知道丟人?我在這裡都覺得老臉掛不住了!志梅,志濤,你大哥什麼時候管過你們兩家的事?你們怎麼就愛去攪合你大哥大嫂?能不能消停兩天!」老太太兩眼發紅,顫巍巍站起身來。

  江淑惠性子溫婉,很少見她發火,夏芍兩輩子的記憶加在一起,對奶奶的印象都是一張慈祥的笑臉,今天見老人家生氣了,不由起身上前扶住,邊幫她順氣邊抿起了唇。

  「你給我閉嘴!誰叫你說話的!」夏國喜瞪著眼睛。

  「我閉嘴,我閉了一輩子嘴!結果呢?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好閨女!」江淑惠喘氣都有些困難,夏芍不停地幫她順氣都不見好。

  李娟一見這情況,也趕緊離座過來扶著老人。

  「媽,好端端的,你說我們幹什麼?要分家的又不是我們,是大哥家有錢了,就看不起我們這些兄弟姐妹了。你怎麼不說大哥,反倒說起我們來了?有你這麼偏心眼的麼?」

  「我偏心眼?」江淑惠氣得兩眼發黑,說話都沒力氣了,「都是我生的,我偏著哪個,向著哪個了?志濤你以前沒有的時候,家裡沒幫著你了?今天我看不過幫你大哥說句話,你就這麼說我?」

  「行了,奶奶,別說話了。」夏芍皺著眉,垂眸幫老人理氣。

  夏志元一見母親被氣成了這樣,再憨厚的性子,這時也是怒火中燒,氣急點頭道:「好!原本我還想著,跟以前一個樣,咱們各家過各家的,誰也別打擾誰就是好的了。現在看來,我真是天真了。既然這樣,分家就分吧!我夏志元以後過好了,還是過不好,都不用你們管!我不用你們打著為我好的旗號!媽,我們走!」

  夏芍點頭,當即攙扶著奶奶,與母親合力扶著,由夏志元領著離開了酒店。

  他們走的時候,帶走了老太太,卻沒管老爺子。

  老爺子孤零零立在酒店包間裡,好半天沒反應過來,等夏芍一家開著車走了,他才大怒地一拍桌子,「反了!反了!這是反了!」

  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人自然也是氣得發抖,但看見老太太不在,總不能把老爺子一個人送回村子裡吧?這些年,老爺子都是老太太做飯洗衣侍候著,他一個人在家,哪裡會幹這些事?

  兩家人一商量,便暫時讓夏國喜去了夏志濤家裡暫住。

  這一口氣不出,兩家人心裡就堵得難受,當天晚上就沒散,聚在一起商量對策。

  最終,夏志濤提了句,「以為經營個公司就了不起了?我在建材市場幹的這兩年,算是知道這社會有多黑。做生意,不是你打好了明面上的關係就行的,黑道你更得打點!我倒是認識幾個人,想辦法讓他們給小芍上一課!教教她,開個公司不是那麼容易的!別運氣好,做出點成績來,就不把長輩放在眼裡,長輩過的橋比她走的路都多!」

  夏志濤這人性子痞,夏芍沒見過這方面的世面,他卻找人給華夏集團找點麻煩,她還不一見了這些事就怕了?大哥大嫂自然也沒個主意,最後還是得上門求他們,順道賠禮賠罪。

  但夏志濤這回是踢到了鐵板。

  他找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安親會負責建材市場那一片的一個小頭目,這人夏芍還曾經見過,叫李新,就是當初陪著杜興要找孫長德麻煩的那個。

  他一聽夏志濤叫他去打砸華夏集團,當即就嚴詞拒絕,「東市地面上,怎麼還有你這樣的愣頭青!找夏小姐的麻煩?你不要命了?我們大哥親自下令,誰也不准惹夏小姐,否則幫規處置!」

  「……什麼?」夏志濤傻愣在了當場,李新卻是沒敢在吃他的飯局,當即就離席帶著人走了。

  一出酒店,他就去了億天俱樂部,把這件事上報給了高義濤,高義濤當即就冷笑一聲,打通了夏芍的電話。

  夏芍接電話的時候,剛從華夏集團裡出來,她身份曝光後,自然是要去見見公司的高管、員工,做一些老闆該做的事。這兩天忙著開各種會議,見各個部門的人,她忙得腳不沾地。還好把奶奶接去了桃園區的宅子後,老人家有母親陪著、寬慰著,心情好了很多,不然,她事事要忙,還真是忙不過來。

  剛剛忙完了會議,夏芍便接到了高義濤的電話,一聽之下,她卻是笑了,「高老大,這回我倒是想請你的兄弟們幫個忙。」

  「夏小姐跟我客氣什麼,你有什麼吩咐,儘管提。」

  「既然我的叔叔和姑姑想要給我上一課,那我怎麼能不回報一下?就請高老大安排一下,也去給他們上一課吧。」

  電話那頭傳來高義濤一聲輕笑,「好,我懂怎麼做,夏小姐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謝了高義濤,掛了電話,夏芍走出公司,望著外頭熙攘的街頭,眼神卻是發冷。

  原本,她想著只要父親能說出分家的話來,她就不親自動手了。看樣子,有人是不打不疼!

  既然如此,她不介意讓兩家人忙碌點,省著平時太閒了,歪心思太多!

  只不過,她這一動手,兩家人還能不能緩過來,那就不得而知了。

  晚上,夏芍給母親打了電話,說是有個飯局晚點回家,人卻是建材市場。這年頭,電腦還用的少,商家也還沒那麼普遍的安裝攝像頭的意識。

  建材市場是兩條長街,店鋪林立,高義濤的建材鋪面在門朝南,東面馬路上有座南北走向的橋。夏芍一看之下就心中明瞭——難怪才三兩年的時間,高義濤的生意就做起來了,這店鋪的風水實在是不錯。

  高義濤的店鋪是坐北向南,這在風水學上算得上帝向,也就是相生的吉位。風水上,有「寧賺南北財,不撿東西金」的說法。

  東面馬路上的橋對這店鋪來說,實在是一處妙筆。東為左,在奇門八卦上來說,左邊正是生門,生門處的橋又稱為彩虹、通途,等於引了一道紫氣東來的氣場,生意興隆、財源廣進,那是必然的事情!

  可惜高義濤不懂風水,不然,他可以請一位風水師來,在店鋪的門下請一方黃色墊子踏腳,迎接這道紫氣東來的場氣,那才是占天時,得地利,又遇人和,實打實的發財旺鋪!

  而夏芍今夜前來,自然不是為了給他錦上添花的,她是來絕了這店鋪的吉氣的。

  古語有云:「吉門被克吉不就,凶門被克凶不起。」既然看出這處店鋪生門在左,那夏芍便自然要在左邊動手腳。可是,左邊是一座橋,她不可能把橋給破壞了,那動作太大。於是只得採用玄門秘法。

  這種秘法是一種古星門遁甲之法,分析出八卦生門與克制生門的所在,而後八門飛遁,將吉凶翻變!這種變遷八門陰陽的厲害秘法自然是傳承的術法,非本門之人不得外傳,且在玄門,除了掌門的嫡傳弟子,誰也不會用。

  此法消耗元氣甚大,夏芍從小學玄學易理,排盤起卦之時,從來都感覺不到自己元氣的波動,這一回自然也沒有。但她卻是用了一個多小時,才將此店鋪的生門杜門轉換。

  如果唐宗伯在這裡,一定會驚訝她做完這些竟然還能若無其事走人,一般的風水師,消耗這麼大,能爬起來的,已經是修為高深了。修為略微淺一點,都完成不了這種強行轉換八門遁甲的事,不吐幾口血,那是絕不算完。

  但夏芍卻是若無其事地走了,她自然沒回家,而是去了姑父劉春暉的廠房處。

  廠房剛剛建起來,建了五間大廠房,另有三間倉庫。前世的時候,姑父的生意可以說很紅火,但夏芍重生時第一回開天眼時,便見到了他們家廠房失火的情況。但那時的時間按現在算來的話,還得十年。

  劉春暉的廠房裡夜裡也有工人上班,外面有保安。但夏芍自然不會從正門進,後頭那點牆對她的身手來說根本就是小事一樁,她溜進去察看了一番,發現了問題所在。

  一般來說,容易發生火災的格局大多在朱雀火星上,又或者是呈三角火星。三角指的是建築造型是三角體的,或者形成一個三角形的,在遇到五黃的年份,就會容易發生火災。

  舉一個最著名的例子——故宮。故宮數百年間大大小小不下百次火災,且明朝時期,故宮三大殿曾三次失火,焚毀嚴重。這從風水學上看,就是犯了三角煞。

  當初,紫禁城為了順應龍脈的走向,整個皇城坐北向南,向著正火位不說,建築均是簷牙高啄,氣勢恢弘,棱角高翹尖銳,雖然是將王者霸氣發揮得淋漓盡致,但卻屬典型的火氣旺盛之建築。

  本來這些就讓紫禁城極為容易失火,三大殿的位置還犯了三角煞,簷角連起來看,正是一個三角形。一遇見五黃的年份,失火是必然的。後來據說到了清朝時期,被高人改動過,這才沒有再發生嚴重的火災。

  懂風水的人,倉庫、廠房、住宅,都不會觸及這些火位。尤其是在有電線,工廠用電量高的情況下,更加容易失火。

  而此時此刻,在夏芍面前,姑父劉春暉的工廠,三間倉庫建的位置也是犯在三角星上。之所以安然無恙十年,是因為工廠裡可能因為綠化美觀的需要,在倉庫前建了個挺漂亮的水池子,五行生克制化,這才無事。

  夏芍記得,前世裡,由於生意不錯,過了幾年,姑父的廠子便進行了擴建,或許是當時改動了這個池子,這才導致了在五黃年份遭遇了大火。

  夏芍的目光在這池子上掃了一眼,笑了笑,轉身翻牆離開。

  回家的路上,她給高義濤去了個電話,一番吩咐,她掛了電話,回家陪父母親和奶奶聊天敘話去。

  江淑惠一輩子沒跟丈夫分開,初到桃園區的時候,被這裡面的景致給驚了個不輕,宅子雖然是古式的宅子,古韻悠然的,但自家的老房子住慣了,老人一時還真難以適應。

  好在身邊的人貼心,夏志元一家都是孝順的,李娟和婆婆關係一直都和睦,夏芍在陪老人的時候又貼心,時常講些公司成立時候的趣事給她聽,李娟白天也陪著她去茶樓或其他地方走走,看看景致。她一來並不寂寞,二來宅子裡有風水陣,夜裡睡眠異常得好,住了幾天倒覺得心情愉快。

  只是掛念老頭子是難免的,但江淑惠受了一輩子氣,這回是真被氣到了。她也是狠了狠心,想要晾涼老頭子一段時間,反正他住在小兒子家裡,不缺吃喝。但小兒媳婦蔣秋琳是個什麼性子,她卻是清楚。

  等著吧,不用多長時間,老頭子一定受氣!

  不給他點氣受,他能知道哪個兒媳婦好?

  這麼想著,江淑惠也就安心住下了。夏芍自然支持奶奶的決定,她從旁一笑,也是等著。

  等著看好戲。

  好戲第二天就開鑼了。

  安親會的人一大早就去了建材市場,找夏志濤麻煩的,自然是李新。夏志濤見他來了,原還想拉著他細問那天的話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可誰想李新二話不說,給帶來的人使了個眼色,一群人來到店門口,把門給堵了。

  他們也不打,也不砸,就是門神一樣地堵著。這麼一來,哪有顧客敢上門?

  夏志濤在建材市場裡是屬於耍橫充痞搶來的客戶,一些同行對他不是沒意見,但卻拿他沒辦法。加上他那個店鋪也不知道是不是位置好,生意一直不錯,他來建材的時間不算長,生意卻做的比別人好。這樣一來,更加沒人敢動著他了。如今他吃了虧,同行們看著不少人都背地裡偷笑,悄悄議論,不知他得罪了什麼人,被人這樣整治。

  夏志濤急得滿頭大汗,卻不敢在安親會的人面前耍橫,只得上去小心翼翼問,自己得罪了什麼人。

  李新嗤笑一聲看著他,「你說呢?我真是搞不懂你。夏小姐的親戚,這得在東市沾多少光?不好好珍惜也就算了,怎麼想到要找她的麻煩?讓她見識見識社會上的規矩?笑話!她獨闖我們億天的時候,你小子還不知道在哪裡混呢!」

  李新也不隱瞞,這是夏芍的意思。她擺明了要鎮住兩家人,要他們全面地認識一下她在東市黑白兩道的能耐。讓他們不敢在自己上學之後,來找父母的麻煩。

  還是那句話,夏芍人有點懶散,她不喜歡麻煩。遇著麻煩她是能避就避,避不了就直搗源頭!一擊就把事情解決,不留後患。

  而同樣是這一天,劉春暉的廠裡也出了事。

  去的人還是安親會的,奇怪的是,他們不打人,也不威脅人,一到了廠裡就對著倉庫前建的水池子展開了全武行。一通打砸,池子被拆了不說,還被填埋了起來。

  這讓劉春暉驚惶之餘,摸不著頭腦——自己廠子的池子得罪安親會了?

  他慌忙上去問發生了什麼事,對方也不跟他囉嗦,把事一說,「你得罪了夏小姐,夏小姐不發話,你的廠子暫時不能開工。」

  說罷,一群人便呼嘯著進了工廠車間,把工人們都給趕了出來。

  不能開工,那就不能趕制訂單,出不了貨,這違約金可是付不起!而且,還不止是違約金的事。跟國內一線的汽車公司合作,人家很看重信譽,一次違約,以後就別想再合作了。

  劉春暉又氣又急,他和夏志濤不同,以他的千萬身家,在東市是小有名望,當即便大怒地威脅說他有門路,要讓報警,要讓各方來處置這件事。

  安親會的人一聽便笑了,同情地看著他——傻了吧?夏小姐在黑道有安親會護著,在白道看風水結識的人脈不比你多?知道她風水大師身份的人,傻了才敢觸她的霉頭!

  果然,劉春暉電話一打,碰了一鼻子灰。沒人肯幫他,一聽就掛了電話,有人歎著氣勸他,趕緊給夏芍賠禮去,甚至有人暗暗透露了夏芍的另外一重身份。

  劉春暉傻眼了——風水大師?這什麼跟什麼!

  他氣憤之餘給夏志濤打了電話,兩人一聯繫,這才知道都遭了秧。夏志梅在得到丈夫的電話後也趕了過來,兩家人聚在一起,又是怒又是驚。

  誰能想到本是夏志濤委託了安親會的人,要去華夏集團鬧點亂子,給兩家出口氣,結果卻被反過來整治了?

  誰能想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竟然有這麼大的能量?不僅東市黑道的安親會一力護他,連那些平時交好的政商要員也沒一個敢得罪她的?

  「風水大師?」夏志梅氣笑了,「這些神棍封建迷信的把戲也有人信?」

  她當即帶著老爺子夏國喜,兩家人開著車,去了桃園區,要找夏芍討個說法。

  他們自是知道桃園區安保嚴格,尋常進不去。他們便出了個餿主意,讓老爺子在外頭鬧,這些保安,對老人家總不敢無理吧?

  保安卻是沒有對老人家動粗,但他們可以不理。而夏國喜年紀大了,鬧也就能鬧一會兒,時間久了,他是吃不消的,結果兩家人又是敗陣而歸。

  夏志濤的店鋪是不用打算做生意了,好在劉春暉的廠子晚上卻是可以開工。但哪裡想得到,安親的人到了晚上換了一撥,照樣守著。這讓僥倖想要工人晚上開工趕訂單的劉春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夏芍卻在晚上又造訪了劉春暉的工廠,她加持催旺了三角火星位,之後便回去等。每逢月破之夜,亦或是一場雷雨,勢必有火。

  劉春暉也是倒楣,三天後,他便遇上一場大雨。大雨一下,安親會的人就走了。劉春暉一喜,恨不得這雨一直下下去才好,他立馬打電話通知工人來上班。哪知道,電話剛一打出去,一道閃電劈了下來,倉庫失了火。

  這一場大火,有雨也燒得很旺,轉眼三間倉庫便成了火海,好在工人們沒來,不然不知損失多少人命。

  劉春暉不知道,夏芍不可能去害那些無辜的性命,她讓安親會的人守著廠房,不讓工人們來,就是不想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而她也通知了安親會,如果遇見雷雨,立馬離開!一刻也不要逗留!

  劉春暉的廠房倉庫前一刻起火,後一刻走了的安親會人員便在遠處回望,臉色驚駭。自此,算是親眼見識了這位風水大師的詭異手段。

  儘管消防及時來救了,工廠還是損失不小。三件倉庫、兩間廠房化為烏有,訂單就更不用提了。劉春暉面臨巨額的損失和賠償,頓時感覺天塌了。夏志梅在看見自家廠房的情況後,再也維持不住嚴肅的臉,一下子跌坐在地。

  女兒家出了這樣的事,夏國喜也是意外,兩家都以為是天災,卻不知道其實是夏芍的手段。老爺子勸了女兒女婿幾句,但這時候,豈是幾句安慰話管用的?還是錢最管用!

  劉春暉開始四處給合作方打電話解釋,給生意上的朋友打電話籌錢,但人情冷暖,這個時候,哪還有人理他?躲都來不及。連夏志梅這樣清高的從來不低頭的人,也開始跟朋友借錢,甚至借去了同事那裡。同事都無能為力——對不起,我們嫁得沒你好,沒錢借你。

  一家人跑斷了腿,從來沒有過的低聲下氣,卻還是沒借到多少錢。

  而自從劉春暉的廠房失火,安親會就連夏志濤那裡也沒去,夏志濤原以為他沒事了,結果哪裡知道,以前搶來的客戶,這段時間又被搶了回去。他重新用那些耍橫耍痞的手段再拉攏,客戶也因為他得罪了黑道,不太敢跟他來往。夏志濤的生意一落千丈。

  兩家在半個月的時間裡,翻天覆地。

  老爺子夏國喜的日子也沒過好,他一住進兒子家,前幾天還可以,過了幾天小兒媳婦蔣秋琳就開始不耐煩,說話帶刺。且建材市場的鋪面出了問題後,她更是心煩意亂,沒少給老爺子氣受。

  夏國喜也是個硬脾氣,跟兒媳婦差點打起來,最終一氣之下回了十里村。

  夏志元和李娟在得知這些事後,歎了口氣,都不由看向女兒,江淑惠也是看向孫女兒。

  「奶奶,爸,媽。華夏集團不會出資的,要是你們想問這個,那就不用問了。我說過很多次,善惡福緣自有報。各人的因果,各人擔著吧。」夏芍捧著小茶杯,換了衣服從屋裡出來,還有一個星期就開學了,她得去十里村的山上把師父接過來。

  唐宗伯本是不同意下山的,他在山上住習慣了,夏芍卻難得嚴肅了起來,「師父,所謂惜取眼前。您膝下並不孤寡,不是還有我和師兄麼?師兄若是知道了我去上學了,您一個人在山上,大半年的也沒個人來看看您,說說話,他定然也放心不下的。您捨得讓我們放心不下?」

  這話打動了唐宗伯,他這才動了下山的心思。只是他念舊,山上老宅子住了七八年了,說是等夏芍開學前再來接他,讓他跟老宅子告個別。

  三人見夏芍這麼說,倒也在意料之中。

  夏志元和李娟還好些,畢竟這麼些年受兩家人的欺負,對他們算是避之不及,這段時間沒他們打擾,日子過得舒心,他們也是不願再回到從前。而且,那天在酒店裡,他們兩家當著夫妻倆的面竟然就打起了女兒公司的主意,這要是對他們放開了,女兒辛苦建立的公司就得毀了,他們自然是心疼女兒,向著自己的女兒。

  只是江淑惠就有些難熬了些,畢竟都是自己的孩子,這要是挺不過難關去……可怎麼辦?

  夏芍去十里村接師父,卻是沒把江淑惠帶回去,她在等兩家人上面道歉服軟,他們一天不服軟,奶奶回去跟爺爺住在一起,早晚都得受氣。

  兩家人沒讓她等多久,三天後就來了。

  他們進不來社區,便打了夏志元的手機,手機裡語氣從未有過的軟,懇請夏志元和夏芍出來坐坐。

  夏芍去的時候,帶上了母親和奶奶同行。到了地點一看,還是上回的酒店。

  儘管這時候兩家都沒什麼錢,但卻是不敢簡慢了夏芍一家,一見四人進來,趕緊起來相迎。

  第一句話便是道歉。

  「小芍,以前是姑姑沒看出來你這孩子有本事,做了那麼些叫你看不上的事。今天姑姑給你道個歉,你看在咱們這麼多年親戚的份上,能不能幫幫你姑父?他真的是走投無路了,銀行都不貸款給我們,你不會忍心看著你姑姑、姑父和你哥一家人一根繩子吊死吧?」

  夏志梅有生以來沒說過這麼軟的話,何況還是對著小輩。她這些天跟著丈夫東奔西借,這麼多年臉,都在這兩天丟光了,也不在乎這一點半點了。只要能借著錢,就是讓她給人磕個頭都行!

  「呃……小芍,前段時間的事,是叔叔不對。叔叔太混帳了,一家人鬧點矛盾,我不該小心眼地去找社會上的人跟你過不去。我那是一時發昏,你就看在你小時候,叔叔還算疼你的份上,跟那些安親會的人說一說,叫他們別再去找我的客戶了。我這店……都快關門了。」夏志濤也語氣懇切地說道。

  夏芍不說話,抬眼看向一起跟來的嬸嬸蔣秋琳。

  蔣秋琳一愣,也趕緊堆起笑臉,討好道:「小芍,你看我也沒有工作,一家人就靠著你叔叔開店賺那點錢。你妹妹年紀還小,才六歲……我看你也挺疼你妹妹,你就當幫幫你妹妹。嬸嬸……嬸嬸知道自己說話嘴賤,以後嬸嬸一定改,你就幫幫我們吧!」

  夏芍一挑眉,不表態,卻是看向一旁,「我的父母,還有奶奶呢?」

  兩家人這才又趕緊給夏志元和李娟夫妻,以及老太太賠罪。

  「大哥大嫂,是我們的不對,我們愛管閒事。以後我們再也不管了!就按大哥說的,分家就分家,各過各的。我們……我們一定孝敬老人,沒事絕對不去你們家打擾你們……」

  兩家人言辭懇切,表情都快急哭了。

  夏志元和李娟低著頭,心裡悲涼。江淑惠歎了口氣,看向孫女。

  夏芍這才道:「聽著,我這是看在奶奶的面子上,不想讓她這麼大年紀了,還為自己的兒女操心。但我們華夏集團不會出資,我會跟銀行的宋行長打聲招呼,貸款是會貸給你們,但我不給你們做任何形式的擔保,利息你們一分都不能少。貸了款,還不還得上,看你們自己的。」

  兩家人趕忙點頭,感恩戴德地道謝,心裡卻是清楚,就算有了貸款,信譽卻是沒有了,以後再想發展起來,是不太可能了……

  「還有,奶奶在我們家裡也住不太慣,我打算在村子裡給老人蓋套新宅子。沒事常回去看看,孝敬老人,自有福報。我上學之後,不要隨意來打擾我的父母,公司的事更是別叫我聽到再提。能記住了麼?」夏芍沒說出那句「否則」來,但是她相信對方聽得懂。

  兩家人趕緊點頭稱是,又誇了兩句夏芍對爺爺奶奶孝順之類的,心裡卻是悲涼。這才幾天?以前都是他們訓話,現在倒反過來了。

  自家這孩子,真是都看走眼了……

  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事已至此,他們心裡也清楚,以後雖然是親戚,但也離得遠了。

  事情發展成這樣,雖然誰都不願見到,但如今的結局,卻已經是最好的了。

  夏芍一家沒有留在酒店裡吃飯,事情解決了便驅車離開了。

  三天後,夏芍便要前往青市上學了,她得準備下上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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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諸事皆畢,啟程

  京城。

  宅院幽靜,卻遠遠的聽見細微的打磨聲。一間被辟出來的工作室裡,桌上打著燈檯,一名面容俊極的男子正在燈光下打磨一只玉鐲。

  這玉鐲碧綠濃翠,燈光下透著點墨,古韻悠然。男子正一點點地滴著水打磨,一滴水花濺到他英挺的鼻樑上,他也不擦,手上動作不停,神色認真得像這只玉鐲便是他此刻世界裡的唯一。

  男子身旁的工作台上,一只已經拋光好了的玉鐲靜靜躺在一方細帕上,款式是現代少見的圓鐲樣式。現代的女人有喜愛玉鐲的,大多戴貴妃鐲,也就是略微扁平些、貼近手腕的款式。圓鐲的樣式很少人能戴出古典的韻味,但男子親手打磨的卻是這樣一對精緻古典的圓鐲。

  工作室的門被人從外頭打開,進來的人也不敲門,臉上掛著笑,一進來就問道:「我剛剛聽說,你花大價錢弄了塊碧玉方雕回來。我來瞧瞧,是不是最近被那群收藏上的老學究說成腦抽的那塊。」

  進來的,自然是紀委副書記的嫡孫,京城風流倜儻的四少,秦瀚霖。

  而在工作台上認真打磨玉鐲的人,自然是徐天胤。

  秦瀚霖來了,徐天胤頭也沒抬,手上動作停都沒停,該幹什麼幹什麼,連他問的話也不回答。

  秦瀚霖也不指望他回答,他自己有腿,會走過來看。走到桌邊,他眼睛往工作台上一掃,哪裡看得見那塊明代的碧玉方雕?就是一對碧玉圓鐲,還有些邊邊角角的下腳料。

  秦瀚霖不是傻瓜,一看之下就知道徐天胤這貨幹了什麼,頓時受不了地一拍腦門子,「哥們兒!那是明代的古玉,古董啊!別人買回來恨不得供著,你把它給卸了……」

  他的哀嚎在安靜的工作室裡異常刺耳,徐天胤還是一副他不存在的模樣,埋頭苦幹。

  「天胤,你這樣不成啊!」猜出徐天胤的心思來,秦瀚霖一副無奈又苦悶的家長語氣,一拍他的肩膀,「追女人,不是這麼追的!女人這種生物,你送她禮物,第一,要包得漂亮!第二,要告訴她價格!你要送她名牌,就要讓她看見標籤。你要送她古董,就要讓她看得出來是古董!你瞧你把這塊明代古董糟蹋的……都看不出原形了。」

  秦瀚霖恨鐵不成鋼,開始傳授他的泡妞訣竅,「你既然是要追師妹,花重金把她手上可能會留拍不賺錢的物件買下來,是好事。但是你應該把這東西包裝得漂亮點,再見到她的時候,想好感人的話,約好浪漫的就餐地點,把這件物件當面送給她。她滿心歡喜地打開,一看……我保證她感動得流眼淚!你師妹她年紀還小哇,情竇初開的花季少女,最經不起這個,你立馬就把她追到手了!懂不懂!你看看你現在……哥們兒,我想掐死你的心都有!你錯過了多好的機會啊!」

  秦瀚霖一話癆起來沒完,徐天胤也不嫌他吵,他的表情,完全就是當他不存在。

  也難為秦瀚霖,自話自說,還不覺得尷尬。他見徐天胤不理他,也不計較,眼一瞥桌上被切下來的邊角料古玉,搖頭歎氣,「唉!枉費了這麼好的心思,你這貨肯定不會解釋,你師妹見了也未必看得出是從她那裡拍下來的古玉方雕。」

  他瞥一眼徐天胤,對方還是不搭理他。秦瀚霖卻是看著看著,忽然眼神一亮,笑了,「說起來,你這玩玉件的手藝是真不錯,趕上工藝大師了!要不,哪天我也弄塊玉來,你幫雕一件!我要這樣的!」

  他說著話,雙手合抱,比劃出一個葫蘆型,笑得一臉迷醉,「我要胸大的,屁股翹的!搔首弄姿、風情萬種的……這要是擺在我的辦公桌上,我一定上班對著那些檔,馬力全開!要是以後能娶個這樣的老婆,也抱去辦公室,我坐著,她做著,生活一定很美好……」

  秦瀚霖幻想著美好的未來,誰知道自打他進來就不理他的徐天胤,這個時候居然開了口,一開口,就打破了他的美麗幻想。

  「不會。」

  秦瀚霖從美夢中被戳醒,一下子想起當初在唐宗伯的宅院裡,夏芍說他將來會娶個悍妻的話,不由立馬問道:「對了,上回你師妹跟我說,我將來會娶個悍婦回來!她是騙我的吧?要麼,就是她看錯了。師妹嘛,年紀還小,難免手藝不到家。」

  秦瀚霖一步挪到徐天胤正對面,蹲下身子讓自己與他的視線齊平,然後指指自己的臉,笑嘻嘻問:「我不信師妹的,我信師兄的。來,師兄,給看看。告訴我,我將來會娶個風情萬種的女人。」

  徐天胤這才吝嗇地給了他一秒鐘的注視,接著還是低頭打磨玉鐲去了。

  「悍妻。」

  他聲音平緩無波,秦瀚霖卻如遭雷擊,當即誇張地跳起來,一捂自己的心臟,一副當場身亡的樣子,倒在了地上。

  他是真的倒在了地上,徐天胤從桌後出來,要去那邊桌子上尋件東西,見他橫屍在地擋著路,面無表情地從他的屍體上邁了過去。

  秦瀚霖詐屍一般嗷地一聲跳起來,臉色變了幾變,怒指徐天胤,「你你你、你居然敢讓我被迫受你的胯下之辱!嚶嚶嚶嚶,你太邪惡了!我要告訴師妹!」

  被威脅的人一點反應也沒有,秦瀚霖也終於是鬧夠了,這才收拾了玩鬧的表情,略微帶點認真問:「你說你要去軍區任職,到底要去哪個軍區,定下了沒?老爺子好安排。」

  徐天胤不回話,從書架上抽出一張地圖來甩給他,自己晃回工作台,繼續埋頭苦幹。

  秦瀚霖盯著地圖,哈的一聲一笑,好似意料之中。

  地圖上,一個地點被畫了一個紅圈。

  青市。

  ……

  當徐天胤和秦瀚霖在工作室裡的時候,東市,桃園區。

  一座三進的宅院掩映在小園林般的景致裡,正聽裡面傳來笑聲。

  院子裡,夏志元、夏芍陪著一名坐在輪椅上老人坐在樹下,老人正說著夏芍在山上時打小算盤,算計師父的事,惹得夏志元不住瞪女兒一眼,臉上卻是笑容滿面。

  這裡是夏芍買給師父唐宗伯的宅院,離她家的房子很近,步行也就十來分鐘的路程。因這宅院也是傳統的院子,裡面按師父的要求布了風水局,老人家在這裡住著不僅習慣,而且開心。至少,每天夏芍都來陪他,不到晚上睡覺不回家。夏志元和李娟有事吃飯都是買了菜,到老人這裡來下廚,四人一起吃。

  唐宗伯搬來的時日雖然尚短,但卻發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夏志元以前並沒有見過他,知道他是女兒玄學上的師父,不免聊天時問起玄學上的事。根深蒂固的觀點很難改變,他終究還是有點半信半疑,但唐宗伯從十幾歲時民國時期就給人看風水相面,江湖閱歷極為豐富,且他身為玄門的掌門,知識豐富,解釋起一些事來,也比夏芍透徹。三日兩日,就把夏志元聽得心服不已!連連點頭,稱「有道理」!

  現在,夏志元不僅是信了,而且還感興趣了起來,時常跟唐宗伯討論討論。他覺得這老人談吐不凡,有高人大家的氣度,膝下無兒無女,實在是遺憾,便平時跟妻子經常來陪。李娟見這老人不像公公夏國喜那樣擺架子好面子,相處起來也沒有壓力。夫妻二人倒是跟唐宗伯相處得極好。

  夏芍見這情況,心裡便放下了心。

  她總算是可以安安心心去青市上學了。

  沒了那些煩人的事,母親天天拉著她要去採購上學帶的東西,洗漱用品、衣服,甚至她還想買新的被褥!

  對此,夏芍哭笑不得,「媽,大包小包的,有什麼好帶的?學校附近是蠻荒麼?難不成沒有賣的?我帶了在路上怎麼可能拿得了?」

  夏芍不打算坐公司的車去青市,她打算坐火車走,沿途看看風景。李娟哪裡放心?她本是想去送女兒的,可丈夫卻贊成女兒一個人去,說是鍛煉鍛煉,要是連上學的事自己都辦不好,怎麼能管理好公司?

  李娟心疼女兒,當即就嗔了一眼丈夫,「你又忘了你心疼女兒的時候了。」說完又轉頭說去訂一些特產的水果之類的東西,讓夏芍帶去學校給新同學。然後又叨念著女兒走了大概什麼時候會回家,這期間要過幾個月,天氣涼了要帶點什麼衣服之類的。

  看李娟叨叨念念的,夏志元和夏芍父女兩個互看一眼,聳肩苦笑。

  李娟為女兒準備上學的東西的時候,夏芍卻與父親坐到了屋裡茶几前。終於是要走了,她得跟父親說說慈善基金的事。

  「爸。」夏芍遞過去一張卡,「這張卡裡是三千萬,我前段時間給人看風水的錢。這筆錢我不打算用在公司,也不打算拿來做生意,我打算用它開辦個慈善基金會,幫一些需要幫助的人,積一些善德福報。」

  夏志元一愣,他知道女兒給人看風水相面的價格不菲,卻沒想到一年的時間,她收了這麼多錢,他看著女兒遞過來的卡,「慈善基金會?非盈利性質的?」

  「當然是非盈利的,但基金會本身也是需要經營的,不然也難以維持。咱們東市還沒有慈善基金會,這件事我已經跟劉市長打過招呼了,他很贊成,表示如果我們願意成立基金會,辦理許可方面不會有阻礙。」夏芍道。

  「那你的意思是?」夏志元看著女兒。

  夏芍一笑,「爸不是一直在找工作麼?我猜現在東市認識您的人也不少吧?估計沒人敢請您去當員工。既然這樣,您不是一直說想做點什麼嗎?不如就替我管理這筆基金吧。」

  這話倒是真的,自從夏芍身份曝光,夏志元也成了名人,走到外頭,不少人認識,誰敢聘請他當員工?請回來是供著,還是用著?且這段時間,家裡的事鬧得,夏志元也沒心思找工作,這回女兒說起來了,他才覺得確實是這麼回事。

  「可是我哪裡會管理這些?這慈善基金會是幹什麼的我都不知道。」夏志元不敢接這卡,女兒辛苦賺的錢,萬一他給賠了呢?

  「這您不用擔心,我讓孫總找了個人,以前曾在紅十字會工作過,有這方面的經驗,人我見過了,可靠。讓他和您一起管理,您多跟他學著就行了。您只需要記住,慈善家不是爛好人,我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愛心要用在值得你付出愛心的人身上。幫值得幫的,救還有救的。」

  夏志元聽著女兒的話,仔細思考了一陣子,試著問:「你說的是不是那些希望小學,或者敬老院之類的?」

  「這是其中一部分。」夏芍笑著點頭,「如果您能把這一部分做好,也是功德無量。爸,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我讓您管理這筆基金,也是希望您在做這些事的時候,能積福德。您跟媽能長命百歲,福報圓滿,是我最大的願望。」

  夏志元看著女兒,不說話,只是點頭,看起來很受震動。這個一直憨厚實誠的男人,這一刻眼裡有些泛紅,半晌才點頭說道:「好啊!積善之家,必有餘慶。這話說得好!爸也是看出來了,你是真的長大了。既然這樣,爸這輩子也不求別的了,就好好把這慈善基金會給你建立起來,多幫些人,也希望能替你積福!」

  看著父親鄭重接過了銀行卡,夏芍慢慢笑了。

  終於是到了要啟程的日子,夏芍卻沒能如願坐上火車,因為到了要走的前一天,她才接到了青市一中的電話,說是學校會派人來接。

  夏芍很無語,看來她的名聲是傳去了青市,那裡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她目前尚不知道,但至少學校是知曉了,因而這才派了專車來接。

  這專車應該也是來接元澤的,他畢竟是官門家庭出身,父親是省長兼省委副書記。

  這樣一來,夏芍便要跟元澤一起,跟著學校的專車踏上前往青市的路途。

  這倒讓李娟挺高興,因為她給女兒準備的大包小包終於可以都帶上了。

  於是,離家那天,夏芍就活像搬家似的被父母親送上了學校開來的專車,依依不捨揮別了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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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高中風雲

第一章 手相,入學

  學校派來的專車是一輛商務考察車,來的人有青市一中的副校長盧博文、教務處主任錢海強和班主任魯莉,另外還有一名司機。

  學校這樣重視一名學生開學報到的事,是很少見的,主要因為來的人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成就很少見。

  青市作為省會城市,在國內屬於著名的一線海濱城市,風光秀麗,自古就是名人名家聚集之地。這裡的企業家在國內許多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而東市的拍賣會上,邀請函自然是少不了這些人的,因此,不少青市的名企老總都算是見證了華夏集團的成立。

  回去之後,這個消息一來有電視台的報導,二來有這些老總繪聲繪色的宣講,夏芍的名聲就這樣在青市傳開了。

  學校得知這個消息後,自然也是震驚了!當即決定派車去接。

  早晨八點出發,夏芍直到出發前十分鐘才到。

  她一從遠處走過來,等在車外翹首以盼的五六個人,就開始嘴角抽搐,滿臉黑線。

  這、這是要搬家?

  還是要逃難?

  只見得,夏芍一家開著黑色的家用賓士,後面還跟著兩輛公司的商務賓士,一下了車來,李娟就張羅著往外拿東西,陳滿貫和孫長德苦力似的笑呵呵拎著大包小包往外搬,只見那些東西,有裝衣服的拉杆箱兩個、東市特產的水果盒子十來箱,一包路上吃的零食,而且居然還有被褥!

  副校長盧博文等人險些以為自己看錯了,仔細盯著那些東西看了看,真的是被褥!而且那床被褥就提在夏芍手上,她淺笑著立在母親身邊,笑容很無奈,但卻一點也不尷尬,半點也不覺得丟人。

  這床被褥不是超市裡買的,是奶奶在桃園區的宅子住的那幾天,和母親兩人連夜買來的老棉花,一針一線親手做的。說是鋪在床上,又軟又暖和。

  長輩的心思,夏芍自然是不好拒絕了,自己只有帶著這些東西走了,他們在家裡才放心。因而聽見學校派車來接,李娟當即把這些東西收拾了帶來,夏芍只有苦笑,卻沒有拒絕。

  夏志元笑著上前與眾人握手寒暄,夏芍陪著母親把東西搬去車裡,一抬眼,見元澤背著個單肩包,立在早晨的陽光裡,笑著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看什麼?見者幫忙!快來。」

  她一抬手,就把省長家的公子抓來充當了勞動力,李娟在旁邊看著驚了一下。女兒跟元澤是同班同學,還是朋友的事在昨晚已經跟她說了,但她還是沒想到兩個孩子關係這麼熟稔。

  元澤雖是官門家庭出身,但教養一直極好,沒什麼公子少爺的架子,一過來便笑著跟李娟打招呼,「阿姨,您好。」

  李娟趕緊笑著點頭,近處一看,這才發現不愧是好家庭出身的,瞧這少年長得,陽光俊朗的,不由心裡喜歡,便笑著說道:「我們家小芍開學,我不能跟著去,既然你們是朋友,路上阿姨就把她託付給你照顧了。」

  「放心吧,阿姨。」元澤把東西搬去車裡,回過頭來笑得陽光,眼神亮得耀眼,「您不用擔心她在學校裡會被人欺負,這丫頭別看平時不聲不響的,向來只有她嚇人的份,別人可欺負不著她。」

  「丫頭?」夏芍被這稱呼雷到了。這小子,又裝老成!

  元澤看見她被雷到的模樣,卻是笑得開心。誰叫這丫頭嚇到他了,在得知她居然不聲不響地成立了個華夏集團後,他從小就在家中培養的處變不驚的心臟都抽了抽。再叫她瞞他!到了車上,再跟她算帳。

  夏芍一直陪在母親身旁幫忙,並沒有去跟學校領導打招呼,直到一切準備妥當上了車後,在車窗裡看著父母親揮手作別的身影漸漸不見,她這才調整了心緒,坐在車裡跟學校領導打起了招呼。

  一行人早就看向了她,總感覺她本人的感覺跟發佈會上的氣質看起來有些差別,尤其是剛才在車外,看起來就像是個父母送著上學的普通少女,而這一刻,當夏芍坐到了車裡跟他們打招呼的時候,那種感覺忽然間就又回來了。

  「盧校長,錢主任,魯老師。」夏芍笑容淡雅,微微頷首,與車上的兩男一女握了握手。

  副校長盧博文最先笑道:「夏總年紀輕輕有這樣的成就,學校也很引以為榮啊。」

  教務處主任錢海強也跟著笑道:「成就不淺的年輕人本來就不多見,成績還這麼優秀的就更是少見了。夏總,要是有時間,到了學校可以安排個演講,現在的年輕人需要激勵啊。」

  班主任魯莉在旁點頭笑了笑,她看起來很年輕,約莫二十五六歲,大學剛畢業不久的模樣。面容清秀,臉上還有未經社會磨礪的純真,一看性子就溫柔老實。

  「盧校長,錢主任,叫我夏芍就好了。既然是在學校,那我就是學生,兩位不必這麼稱呼我,我也只是想能認真讀書就好了。」夏芍含笑,氣度從容。

  盧博文和錢海強卻是互看了一眼,兩人都聽得出來,她這是委婉地拒絕了演講的事。看來,她並不想高調。

  這倒讓兩人有些意外,青市一中是省重點高中,學校裡名流子女雲集,那些個孩子,但凡家裡有些身世背景的,哪個不是眼高於頂,走路都挺著腰板抬著下巴?

  而夏芍跟他們不同,她是普通家庭出身,白手起家,身價數十億的企業董事長,這是真正值得驕傲的事!而她卻是看起來並不引以為傲,也沒有張揚的意思,這般寵辱不驚的氣度當真是同齡人中少有的!別說同齡人了,就算是成年人也少有這種心境和氣度的。

  在媒體報導的電視節目中看到她時,沒人不震驚,但當真正見到了本人,盧博文和錢海強倒是覺得,她有如此成就似乎也是必然。

  他們也沒有難為夏芍,畢竟這樣的學生在學校裡,即便沒有演講,她也已經是一塊活招牌了。實際上,學校每過一段時間都會請各界名流在做些演講,即便是夏芍現在不同意,到了學校後,說不定還是會出現一些變數的,到時再說吧。

  說話間,車子一路駛離了東市,開上了前往青市的高速路。東市距離青市約莫六個小時車程,下午兩三點鐘便會到。此時時間還早,夏芍便倚在黑色真皮舒適的座椅裡,閉目養神。

  元澤坐在她旁邊,見她閉目養神,卻是不打算叫她清閒。

  兩人自從兩年前成為好友,元澤一直知道夏芍是個神秘的存在,一放假就消失,一身帥氣的功夫,還有寧靜不驚的氣質,都讓他覺得,她跟自己身邊任何一個同齡少女都不一樣。原本,元少爺還是欣慰的,至少自己被她當做朋友,她對待自己也比對待班裡的其他同學要親近。但是,元少爺的欣慰自喜在得知某重磅消息時,頃刻坍塌……

  元澤有點小鬱悶,他因而總結出了一條跟夏芍相處的真理——很多事,你不能等著她主動跟你說,你要懂得自己問!

  這丫頭是個不懂得炫耀的低調體,你不問,她覺得沒必要說,你問了,她也不會隱瞞。因為朋友想要知道的事,她會真誠對待。

  所以,元少就問了,他目光落在少女閉目養神的臉色,很感興趣,「我聽說,你還給不少企業老總和社會名流看過風水運程?你真是風水大師?」

  夏芍聽了睜開眼,瞥一眼坐在身旁的少年,笑著打趣,「這話可不該是省委副書記家的公子該問的。」

  元澤懂夏芍的意思,陽光俊朗的臉上露出笑容,眨眨眼,「放心,省委副書記家的公子當然會跟你說——我們要信科學,講真理!打擊一切封建糟粕!但是,現在跟你說話的是同學兼好友,沒問題!」

  夏芍一看,他還挺懂官場上那一套,不由又笑他老成,這才說道:「玄學易理深奧精妙,可不是那些被曲解拿去騙人錢財的封建糟粕可以相提並論的。你看古時那些受帝王器重的大才,薑子牙、諸葛孔明、李淳風、劉伯溫、曾國藩……哪個不是精通天文地理、奇門術數?紫薇天相、奇門八卦,深奧精妙,很多已經不是現代的人能夠解讀和理解的了。」

  元澤聽得眼神發亮,好奇的神色讓夏芍看了一笑,終究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聽人說,夏大師可是很神准,我可不太信。除非你幫我看看,我才知道你說得準不準。」元澤這明顯是誘敵之術,也不等夏芍回答,便把手伸給了她,「會看手相麼?幫我看看手相。男左女右,這隻手對吧?」

  夏芍看著伸過來的手,無奈一笑,她很想說——要錢的!少爺!

  但最終卻是搖頭笑了笑,什麼也沒說就看了過去,還沒細看便說道:「並非什麼都是男左女右的。所謂相有先天與後天之分,又有形態與氣色之異。手相學裡,左手先天,右手後天。真要看的話,兩手都是要看的。」

  「那給你!」元澤立馬把兩手攤開,湊近夏芍,「我知道這三條線,智慧線、感情線和生命線!對吧?中間那條是事業線。」

  夏芍笑看了他一眼,略微搖頭,「那都是太籠統的說法,靠不住的。細說起來,手有五紋八丘,紋路的形狀各有不同,細分起來也有三種,各自意義不同。所謂手,蘊涵兩儀三才之道,囊括五行太極之秘,其大者,天地都在這一掌中,往小了說,五臟六腑也可歷歷在手。不只是你說的那些,其人的性格、天賦、成就,祖上貧富、父母、配偶、子女情況以及自己發展的趨勢,都能看出來。」

  元澤略微有些驚訝,「能看出這麼多來?」

  「自然。手相學不僅在中國古代,在古代印度也很流行。而中國的手相學在周朝時期就很盛行了,這可是流傳了三千多年前的一門學問。其中,西漢時期的許負所著的相手篇,被稱為最系統的相法,幾乎歷代各大名家都有讀過。」

  夏芍垂著眸,掩了眸底的笑意。她沒告訴元澤,其實還能看出更細緻的東西,比如婚姻方面,連一個人幾歲有過第一次性事、幾歲同居、幾年結婚、配偶的臉型、胖瘦、高矮都能看出來。所以才有「天地都在一掌中」的說法。

  而元少這手……呵呵,挺潔身自好的。

  元公子自是不知好奇之下兩手一攤,被人把什麼都看光了。他正驚奇於夏芍對這些事的解釋,這仿佛為他打開了一扇從未開啟過的大門,而在門內的那個領域,面前的少女可謂學識淵博。

  「那你都看出什麼來了?」

  「這個我可不能全說,看你問什麼了。」

  「唔,我家老爺子從小就對我寄予厚望,但是我對仕途實在是不怎麼感興趣,我想要從商來著……」元澤這麼一說,心裡卻是有些別樣的滋味。他立志從商,如今卻還是按部就班地在走家中安排好的路,而眼前的少女,卻是已在商場裡創下一番基業了。

  夏芍可不知元少心中這般感慨,她對他詢問事業的事可謂早有預料。一般情況下,女人開口問的大多是感情,男人開口問的大多是事業,這與男女的關注點不同有關。

  「我覺得,你若是不走仕途,實在有些可惜。指如剝蔥宜食祿,指尖而長聰且俊。若是為官當清廉。」夏芍笑看元澤一眼,「若是為官,當是個不錯的官。不過,你要是經商,這手相也貴。」

  夏芍說得很籠統,其實不是她不願多說,而是這場合不適合多說。畢竟元澤的父親身居高位,政治上的身份,對子女為官這些事,說多了會有些敏感。若是私下裡元澤問,她會給他個明白話,但此時就不多言了。

  實際上,元澤勢必為官!他中指下的離位高寬且泛紅光,不僅食官祿,且官運亨通。他掌中有龜紋、端芴紋,文官列朝、將相之位。這點從他的面相上也能看出來,天蒼飽滿,紫氣宮闊,少說也是公卿之相,以後,怎麼說也是個部長級別。

  只不過此刻,夏芍不說元澤會不會為官,只說他適合為官,經商也會不錯。雖然是模棱兩可,但元澤也是個人精,他從小在官門家庭長大,豈能不知這場合不合適?但他也是聽出了夏芍的暗示,兩人頓時對視一眼,笑得頗有深意。

  而車子裡,盧博文、錢海強和魯莉三人其實早就豎著耳朵聽了,人都有好奇心,越是玄乎的東西越是好奇,不管信不信,都想問上兩句。

  但盧博文和錢海強畢竟是學校高層領導,他們若是問,自然也與事業有關,這人多的場合,同事也在,自然是不好問。而且,怎麼說他們也是教書育人的學校領導,這些事,總不好公開問。

  但魯莉剛大學畢業不久,又是女孩子,城府不深。女孩子對神秘的事情比男人天生多一分好奇,這跟職業無關,就算是教書育人,哪個女孩子讀書的時候,沒和同學朋友紮堆研究過手相這些?

  魯莉當即就顯得有些感興趣,但她跟夏芍不熟,又不善於跟太陌生的人搭話,於是一時不知怎麼開口問。

  夏芍卻是發現了她感興趣的目光,不由抬頭看了一眼,微微一愣——她這個未來的班主任面有桃花,但眼尾處有十字紋,主佳偶無緣。

  這姻緣是不錯,只可惜……有緣無分。

  魯莉發現夏芍看著她的臉,當即便下意識地問,「怎麼了……我的臉上有什麼問題麼?」

  夏芍一笑,搖頭,「沒有。只是看出魯老師最近正是熱戀中呢。」

  「咦?」魯莉驚訝地瞪大眼,差點捂住嘴,「你怎麼知道?」

  夏芍微笑不語,盧博文和錢海強一見,卻是心裡咯噔一聲——看準了?他們也是聽說夏芍看這些很準,但沒親身經歷過,自然心中存疑,但這麼一看,這東西……還真是可信?

  兩人垂下眼,當即隱了眼底的光芒,各自心中各有盤算。

  魯莉卻是趕緊問:「那能看出來我們能不能……能不能……」

  她臉頰微微發紅,眼底明顯有激動和期盼之意,這明顯就是為這段感情動了真心的。

  夏芍見她如此,心底微歎,臉上卻是神色不露,笑容真誠,「魯老師,能不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珍惜當下,惜取眼前人。姻緣這種事比起事業、人生起伏來,是最難解的。今生姻緣,前世註定。每一段感情,都是前世欠下的,今生註定要還,所以感情的事在玄學裡向來最難解,化得了今生,難化來世,遲早要還……」夏芍垂了垂眸,再抬起眼時,給了魯莉一個安心和鼓勵的笑容,「魯老師,你這是段佳緣,好好珍惜吧。」

  玄學裡,講究報,這個報分為三種——前世報,現世報和來世報。今生的一些事都與前世有關,因而你看一些人,明明是大善之人卻一生坎坷,這便與前世的報有關。而一些人明明大惡,卻一生順遂,也是前世福緣的報,但今生為惡,下輩子必定償還。

  這種前世今生或來世的說法,誰也不知道有沒有,畢竟沒人死過一回來證實看看。但夏芍卻是寧願相信,不僅因為她重生了一回,且她認為相信前世來世,人會對天道存有敬畏之心。只有這種敬畏之心,才會讓人在為人處世上修身為善。而修身為善,不管信不信天道,都不是一件錯事。

  魯莉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出夏芍話裡有話來,當即就少了一些興奮,多了些憂慮憂傷的情緒。

  而夏芍說出這番話來,也是心裡有點悶,她自己也是在這天道之中,重生這一世,又註定要還誰的情呢?

  元澤聽了這話也是深思,不由默默看向身旁的少女。

  夏芍卻是又閉上眼睛,倚在座椅裡,閉目養神了。

  這番話讓車子裡氣氛沉寂了下來,元澤本想一路不叫她消停,這會兒卻是再沒問什麼。他也倚在座椅裡閉目養神,一路想了許多事,而夏芍卻是睡著了。

  她這些天也是累了,難得遇到這路上的休閒時光,這一睡便睡了一路。醒來時,車子已駛進青市地界。

  青市是座漂亮的沿海城市,坐在車子裡遠遠便能看見碧藍的海面天空,這讓剛剛醒來的夏芍不由精神一震,睡著前沉悶的心境頓時開闊了不少。

  週末的時候,倒是可以到海邊走走。不是有句話叫「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麼?其實人在面對闊大的事物時,心境也會明闊,這倒是個修心的好去處。

  元澤見她感興趣,便也一掃之前的深沉心思,笑著說道:「青市一中離海邊可近,約莫只有兩公里。平時步行三四十分鐘就能來,倒是方便。」

  「那是。學校雖然對學生的課業要求嚴格,平日裡是寄宿制,但我們也是給學生放鬆的時間的。高中課業緊張,很多學校為了升學率都壓縮學生的課餘休息時間,一個月才有兩天休息時間。我們學校反而提倡勞逸結合,週末雙休,這在國內可是不多見哩!學校是寄宿制,晚上十點鐘宿舍關門,十一點鐘熄燈,早晨六點起床。我們不限制學生在休息時間出入校外,但是還是要囑咐學生注意安全,現在的年齡不該涉及的地方最好不要去。」副校長盧博文從旁說道。

  夏芍和元澤自然知道他話裡的一些意思,當即笑著點點頭。

  青市一中是百年名校,學校裡有不少有歷史文化的名樓紀念館,綠化美觀,占地雖沒有一座大學校園那麼誇張,但也不遑多讓。難怪省內都以進入青市一中讀書為榮,更是有不少省外的富商名流爭搶著把子女送來讀書。

  車子開進學校的時候,校園裡隨處可見來報導的新生,停車位上一排排私家車,在1998年看來,實在壯觀,也預示著這裡的學生家庭背景很多都是不錯。

  車子直接停在宿舍樓外,因為夏芍帶的東西多,便先停在了女生宿舍外。元澤和班主任魯莉下車來幫忙搬東西,連副校長盧博文和教務處主任錢海強都下車來搭了把手。

  每個年級都有單獨的宿舍,此刻新生宿舍樓裡也是進進出出,有不少家長和學姐幫著新生入住,此刻看見學校的商務車開過來,都是不由紛紛看來。

  青市一中從來不缺名流家庭出身的子女,能讓學校親自去接的學生,勢必身份不俗!而且當不少人認出下車的人裡有學校的副校長和教務處長時,都是有些驚愣。

  這車裡接來的,是什麼人?

  人人都好奇,但等看見車上下來的少女大包小包的行禮時,臉上的神色都不由從好奇紛紛變成了黑線!

  這、這……這怎麼看起來像是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土包子?

  那是什麼?被褥嗎?學校明明就為新生準備了全套的被褥,她在接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沒看詳細嗎?為什麼還要帶?

  這樣的人,要勞駕學校副校長和教務處長開著商務車去接?這少女什麼人?

  好多不解的目光,夏芍卻是處之泰然。她向來就不在意別人怎麼看,當即就在班主任魯莉的陪同下上了樓,來到自己的宿舍。

  宿舍有八人間、六人間和四人間,人數少的自然住宿費貴。夏芍選的宿舍自然是四人間,在五樓,宿舍號是520。

  這個宿舍號不由讓夏芍會心一笑,進去之後發現宿舍裡並沒有人,或許是下樓去辦理報到手續了。

  學校早就給學生安排好的床位,不存在自行挑選的事。

  夏芍的床位在左手邊裡面,向著陽台,採光好,冬天太陽正落的位置,必然暖和。見到這種情況,夏芍不由微微笑了笑,說是不存在自行挑選的事,但其實學校在安排床位的時候,還是考量了一些事的。這就是成年人複雜的社會,又稱為潛規則。

  既然是四人住的宿舍,自然是沒有上下床一說,都是獨立的床鋪,床都在上面,下面一體的書桌、椅子和小書架。衣櫃每人一個,放置在一排方向的兩張床之間。中間通道寬敞,有陽台和獨立的衛生間。

  這樣的住宿條件,別說是在這年頭,就算是在後世的高中裡,也算得上好的。想當初,夏芍在東市一中讀書時,學校的宿舍環境可跟這裡沒法比,那是八人住的房間,夏天悶熱,冬天冷。

  夏芍把行禮都先放在自己床鋪的桌子和地上,便領了宿舍鑰匙,跟著班主任魯莉下了樓。

  元澤也從遠處的男生宿舍樓裡過來,他父親在青市任職,明明他可以不住校,他卻是說想要鍛煉自己,非要跟別人擠宿舍。

  兩人結伴,由魯莉帶著,盧博文和錢海強陪著,很快把入校的一切報導手續給辦了。

  辦完之後,已是近下午四點。中午眾人都是在車裡隨便吃了些東西,而夏芍因為睡著了卻是沒吃東西。副校長盧博文頓時表示要請夏芍和元澤到校外用餐,之後參觀一下學校,卻是被兩人雙雙婉拒了。

  夏芍此時並不覺得餓,她行李還沒有收拾,得先回去整理了。至於參觀學校,何必這麼急?以後有的是時間。

  她這麼說也在情理之中,盧博文當即呵呵笑著表示隨意。接下來,班主任魯莉說明了一下上課的時間和班級,便與盧博文和錢海強一起離開了。

  元澤站在夏芍宿舍樓門口,笑道:「先去上去收拾一下吧,一會兒打你手機,一起出去吃個飯。」

  夏芍跟他倒是不客氣,當即就點了頭,先行上了樓。

  一回到宿舍,卻發現宿舍了的三名室友已經回來了。

  三名女生一見夏芍進門,便齊刷刷看過來。

  夏芍也趁機不著痕跡地掃了眼三人,這三人看面相都是父輩家資頗豐,算得上富家千金——看來,學校在安排宿舍的時候,可能考慮到她的身份,特意安排了有錢人家的子女。

  夏芍心中苦笑——有錢人家的子女大多麻煩事多,她最怕麻煩,從來沒說過想要通過室友為她的公司建立商場上的人脈啊!學校這做法雖然是好心,可也太……

  心裡苦笑歎氣,夏芍臉上卻是沒表現出來,淺笑著與室友點頭致意,接著便向自己的床鋪走去。

  「噗嗤!」這時,靠門處,夏芍斜對面床鋪的女孩子卻是笑了,她略微昂起下巴,看向夏芍旁邊床鋪的女孩子,有點挑釁地說道,「看來,你算得不準呢!說什麼旁邊床位的是個貴人,可你看她大包小包的,像是個貴人樣嗎?我還沒見過來住這種宿舍還帶被褥的。」

  說話這女孩子身材高挑,面容算得上美人,她並不是針對夏芍,而是針對夏芍旁邊的室友。

  夏芍旁邊的女孩子身量中等,臉蛋圓潤,略微有些娃娃臉,但眼神卻是鋒利,性子明顯是個小辣椒。而且她胸前當真是波濤洶湧,別說是男人,就算是女人也會多看上兩眼。

  這女孩子被說到,頓時眼神一怒,一拍桌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也抬高了下巴,「誰說大包小包的就不能是貴人的?能來青市一中,又能住這樣的宿舍,一看就是家裡不缺錢。你怎麼能看人家拿著大包小包,就斷定她不是貴人?看人不要只看外表,膚淺!」

  「哦?」對面那女孩子也不生氣,扭著纖細的腰肢一笑,「原來你是憑這個斷定她是貴人的呀?既然這樣,就別說是拿塔羅牌算出來的!神棍!」

  「你!」那童顏巨乳小辣椒似的女孩子頓時怒了,一把將懷裡抱著的精裝塔羅牌往桌子上一拍,怒指,「柳仙仙!你給我等著,我一定算出來你什麼時候倒楣!」

  「噗!」夏芍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兩個女孩子,挺有意思。

  她這一笑,兩人頓時朝她看了過來,目光都帶著幾分好奇和十六七歲少女獨有的純真,夏芍笑了笑,對兩人點了點頭,目光落在桌子上的塔羅牌上。

  塔羅牌……

  沒想到她的室友中竟有一人是塔羅牌的愛好者,呵,有趣。

  「你也對塔羅牌感興趣?」女孩子眼神一亮,笑咪咪抱著塔羅牌竄過來,一伸手,「同好!我姓胡,叫胡……」

  「狐仙兒。」對面,柳仙仙忽然插嘴。

  「你滾!」胡嘉怡轉頭一吼,回頭就換了甜甜的笑臉,「胡嘉怡。」

  「夏芍。」夏芍伸出手跟她一握,對這兩名室友印象不錯。

  三人點頭致意,相視一笑,便顯出宿舍裡另一名女孩子安靜得出奇。夏芍不由轉頭看去,不由一愣。

  這名女孩子很瘦,瘦得出奇。不是尋常女孩子苗條的那種瘦,而是身無二兩肉,雖不說瘦得皮包骨,但也是明顯病態的瘦。女孩子見夏芍、胡嘉怡和柳仙仙的目光望來,顯得有些緊張,看得出來性格很內向。

  「苗妍……」她聲如蚊蠅,臉龐也是消瘦,顯出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來,但眼裡卻有些怯懦和自卑。

  夏芍覺得這女孩子必然是有些什麼問題,但第一回見面,相互之間不熟悉,有些事便也不好問。於是她便和善地笑著衝女孩子點點頭,便轉身開始收拾床鋪了。

  等她開始收拾床鋪,胡嘉怡和柳仙仙的注意力才被從苗妍那裡轉移,她們看著夏芍上了床上,把母親給的被褥鋪在學校發的被褥床單下面,整個床看起來厚實又暖和,看得胡嘉怡眼神一亮。

  「原來是這樣呀!我說你怎麼帶著被褥來。」胡嘉怡轉頭看向柳仙仙,示威道,「看吧?人家不是沒出過遠門,沒見過世面,是早有準備!」

  柳仙仙挑眉,就愛和她對著幹,「那也不能表明你算得準。這就能證明她是貴人?再說了,學校裡有超市,附近也有商場,什麼都不缺,她為什麼要從家裡帶?你有本事算算看!」

  「這種事,塔羅牌怎麼可能算得出來?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算不出來就是你本事不夠。以後別神神叨叨的,三句話不離塔羅牌,神棍!」

  「你!塔羅牌真的有很多事都能算得出來。事業、感情、婚姻……不信,咱們今天晚上開個宿舍會,我算給你們看!保準叫你心服口服,從此是我的忠實信徒!」胡嘉怡一揚下巴,眼神挑釁,「敢不敢?」

  柳仙仙嗤笑一聲,扭著纖腰轉身,不鹹不淡,「少浪費我時間,我今晚有約會。當你的信徒?還不如當愛情的信徒。」

  「那我就算算你的愛情是失敗,還是成功。」

  「我的每一場愛情都是以失敗告終,不用你算。」柳仙仙風情萬種地轉回身來,笑道,「本小姐遊戲花叢中,愛情只是遊戲。」

  「你!」胡嘉怡被她一句話噎到。

  夏芍卻是挑了挑眉,感興趣的一笑。這個柳仙仙,有點意思。

  「好!讓這個玩愛情遊戲的柳仙仙去死!小芍,小妍!晚上我們來塔羅牌大會!」胡嘉怡扭頭轉身,她性子自來熟,此刻對夏芍和苗妍的稱呼已是親密了。

  夏芍鋪好床鋪下來,點頭道:「行,我出去吃個飯,晚上回來再聚。」邊說她便把母親讓她帶著的東市特產給三人一人發了一盒。

  胡嘉怡一看,「咦?東市?那地方這兩年經濟發展得可快!而且,今年的拍賣會出了大新聞!可惜我老爹接了邀請函,人卻在歐洲沒辦法參加,但卻是聽說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可年輕了,跟我們歲數差不多呢。我沒看著新聞,你見過她麼?」

  夏芍一笑,「應該算……見過吧。」天天都照鏡子。

  「真的?她長什麼樣子?三頭六臂?不然怎麼年紀輕輕,資產跟我老爹有得一拼?」胡嘉怡立刻追著問。

  柳仙仙嗤笑一聲,「是不是三頭六臂,你不會算?」

  胡嘉怡一跺腳,「都說了這種事塔羅牌算不出來!」

  夏芍無奈一笑,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兩個人真是活寶,看來以後在宿舍裡耳根子是別想清淨。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她的室友看起來還算可愛,沒叫她碰見那種不可一世的大小姐。

  這時,夏芍的手機響了。宿舍裡的三名女孩子家中都富裕,對她拿著手機的事都不稀奇,但夏芍沒接起來,柳仙仙就感興趣地問:「男人女人?男人的話帥不帥?女人就不用回答了。」

  「男人。」夏芍笑著回答,「帥倒是帥,但可不能跟你玩愛情遊戲。」

  「說什麼呢!」柳仙仙忽然扭過臉去,「你的男人,我才不搶!我不是那種沒品的女人,專幹搶別人男人的下賤事!」

  「仙仙!」胡嘉怡皺了皺眉頭,看向柳仙仙,臉上有些擔憂,然後又轉頭對夏芍道,「她不是針對你,你別往心裡去。」

  夏芍笑著點點頭,接著垂眸,這柳仙仙說話這麼偏激,自然是有緣由的。雖然從面相上能看出一點來,但別人的私事,她並不想管。

  「喂?我這就下去。」夏芍邊看了眼柳仙仙的背影,邊把電話接了起來。

  手機那頭卻是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傳來一聲冷而不沉,好聽得令人難忘的聲音,「是我。你在學校了?」

  夏芍一愣,接著一喜,「師兄?」

  她剛才接電話的時候一心以為是元澤,便沒看手機顯示的號碼就接了起來。沒想到,卻是有點驚喜。自從徐天胤回到京城,這還是頭一回給她打電話。

  「你在學校?」徐天胤重複問道。

  「在。剛辦完了入學的事。」夏芍見舍友在,這才忍住了打趣徐天胤的衝動,正經問道,「師兄有事麼?」

  「我在你學校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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