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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千層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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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拿月】如蜜(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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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06:20:54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在京華辦party……?
    不用想了,那八成是定在孟行言家。
    雖然孫嬌唸書時成績不怎麼樣,時常在中下水平徘徊,但邀請別人去前男友家參加聚會這種事,姜蜜相信她還不至於蠢到這個程度——不是秀智商,那就是秀別的了唄。
    姜蜜在心裡默歎一氣,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句話用來形容眼下的情況,竟然有幾分貼切。
    是是是,她姜蜜被人撬了牆角,被人搶了男朋友,她沒本事,是個失敗者!
    行了麼?
    姚蕊丘和她的好閨蜜不僅不遮掩,還一股勁兒想要昭告天下,現在竟然得寸進尺妄想當場羞辱她?
    真不好意思,她姓姜,不姓抖m。
    「不了。我不喜歡人太多的場合。」莞爾一笑,淡定模樣一點都不受影響,姜蜜臉上毫無波瀾,說著輕佻眉頭,笑意略顯內涵,「雖然你和蕊丘大概都會在,但我這人一見到老朋友話就停不下來,你們的party上肯定還有很多別的朋友,要是被我聒噪打攪了氣氛,那多不好。你說是吧?」
    孫嬌聽出她的弦外之音,頓了一下,笑容比之前稍淡:「……說的也是。party請的人比較多,既然你不習慣那就算了,以後有機會我們再聚。」
    人多嘴雜,而且……做小三畢竟不是什麼光榮的事。
    羞辱姜蜜想得倒是美,但別人也不是泥捏的沒有半分脾性,惹急了,當場揭了老底有一說一,到時候鬧得臉上難看,誰都下不了台。
    姜蜜暗暗勾了勾一邊唇角。孫嬌不比姚蕊丘,到底嫩了些。雖然明面上她比姚蕊丘張揚,但真要論起臉皮厚度,她還是遠遠不及的。
    或者是因為她不是當事人,借別人的排場來張揚,總歸底氣不足?
    懶得去深究,反正不管如何她倆都是一丘之貉,一路貨色。
    悠然端起杯子,姜蜜自顧自淺酌檸檬水,懶得理會站在一旁的孫嬌。趾高氣昂不成,再沒眼色也自然懂得自覺滾遠。
    「洗手台的水流太大了,我……這位是?」
    孫嬌還沒走,關非雲先回來了。
    他看著孫嬌頓了下,問姜蜜:「你朋友嘛?要……」
    『不要坐下來喝兩杯』——後幾個字還卡在喉嚨裡,姜蜜已經答道:「高中同學。」
    從中聽出了冷淡語氣,關非雲收了熱情,點了下頭,沒再說話。
    原本打算走的孫嬌眼裡亮光一閃,又在原地扎根:「這位是……姜蜜你不給介紹一下嘛?」
    「我朋友。」
    三個字簡練精準,猶抱琵琶半遮面似得將不耐暗示地很明顯。
    「朋友?」孫嬌不知是真的沒察覺還是故意忽視,追著問:「你朋友是做什麼工作的?」
    「開寵物店。」
    「寵物店?……那挺好的。」孫嬌笑意盎然,看得人萬分不適。她的視線在關非雲身上來回掃過,幾秒後落回姜蜜身上:「前些時候大家在群裡還為你擔心,都有好幾個老同學說要給你介紹對象,我倒覺得她們想多了,你條件這麼好怎麼會沒有男朋友,是不是?」
    被她來回打量,聽到最後一句才弄懂了她的意思。
    她是認為,關非雲是自己的男朋友?
    姜蜜皺了下眉:「等我找到,一定不會吝嗇告訴各位同學。」
    關非雲莫名其妙,察覺出她倆之間不對勁的氣氛,又被滲人目光那樣打量,當下忍不住就要嗆孫嬌。姜蜜眼疾手快,在他張口之際捉住他置於膝蓋上的手,握著他的手腕輕輕一扯,關非雲到口的話生生忍住。
    孫嬌目睹這一切,笑意越發深重。
    開寵物店的……
    配,真配!她姜蜜也只能配得上這種男人!
    「那我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末了還不忘叮囑:「同學會一定一定要來哦。」
    視線掃過姜蜜握著關非雲手腕的手,孫嬌轉身翩翩離去。
    「……那女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關非雲忍不住看著走遠的背影吐槽。
    「應該。」姜蜜笑了下。
    「她剛剛那些話到底什麼意思?」
    姜蜜看了他一眼,說:「她是孟行言現任女友的閨蜜。」
    關非雲知道她和孟行言的事,晚上故意不提是怕戳她傷疤,此刻一聽,自己一晚上顧忌她的感受沒說半個字,剛才那女人卻得啵一大堆而且每一句原來都是在戳她心窩子,立刻炸毛不爽。
    「操!我去潑她一杯水!」
    姜蜜忙不迭扯住他,坐好後不禁吐槽:「……你比我還像個女人。」
    關非雲瞪她。
    姜蜜甩了甩手腕,又道:「看到她剛才的眼神了麼?她大概覺得你是我男朋友,在暗諷嗤笑我。」
    「嗤笑??」關非雲愣了愣,不滿:「我哪點不好了?!」
    盤亮條順……不對,是乾淨斯文,挺拔清爽,還有房有車,父母開明好相處,條件很好的好麼!
    「可能是因為,她覺得你是個臭寵物店老闆吧。」姜蜜看著他輕笑。
    關非雲理順其中的邏輯,更加憤懣:「開寵物店怎麼了?那是我賬本不方便帶在身上,否則我砸不死她也要讓她開開眼!」
    hoa很賺很賺,畢竟不賺也不能搞起連鎖。
    但姜蜜熱愛給人潑冷水:「再賺能有孟行言賺?她的眼裡只看得到住在京華里的人,別的對她來說都上不了檯面,別掙扎了你。」
    「……」
    關非雲被她噎得沒話說,默了半晌,不再說沒營養的東西,關心起她來:「她剛剛說讓你一定要參加同學聚會,什麼同學聚會?」
    「一幫高中同學弄的,每年一次,今年好像要提前。」
    「……你怎麼辦?她們剛撬了你牆角,又這麼慇勤要你參加同學會,你去了能有好果子吃?」關非雲皺眉思索,幾秒鐘時間想到一個主意:「不然……我陪你一起去?有我在,她們要是拿男朋友的事嘲笑你,我還能配合你演一演。」
    「你陪我去?到時候他們笑話咱們兩個臭寵物店老闆,你能忍住不上去扯她們的頭花不?」
    「……」
    姜蜜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不過是一個同學會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這點小事都應付不了,我改姓慫算了。況且說不定我在同學會之前就戀愛了呢?到時候你陪我去,我是尷尬啊還是尷尬啊?」
    「戀愛?」關非雲警覺起來,嗅到了八卦的氣息,「是不是有心儀對象了?說出來我幫你參謀參謀!」
    「非也。」
    姜蜜搖了搖頭,精神氣一下洩了,滿是自嘲:「我姨媽讓我去相親,明天見面吃飯,不去不行。」
    .
    相親對像約姜蜜在一家高檔餐廳見面,她按地址準時赴約,看清門店鬆了口氣。
    聽說過許多相親極品事例,來之前已經做好了準備,喝口涼水要aa或者乾脆拉著你逛大馬路牙子一毛錢不花,她都預想好了情景,沒想到對方會選在高檔場所。
    至少不是摳門到龜毛的那類人,多少減輕了她排斥的情緒。
    相親對像來得比她早,已經在位置上等著,姜蜜過去說了抱歉,落座之前他還極為紳士地幫她拉開椅子。
    男方自我介紹姓張單名一個樹,不到三十歲的年紀,目前是一家企業的主管,算的上年輕有為。
    姜蜜第一次相親,尷尬加上本來就不積極,便沒有按流程問他房車以及家庭情況之類的問題。午餐時間,兩人決定邊吃邊聊,張樹很禮貌地讓她先點喜歡吃的,還說:「想點什麼點什麼,不用客氣。」
    自打姜蜜進來之後,他臉上笑意就沒有停過,看樣子對這次見面非常滿意。
    點完,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中,菜陸續上桌。
    張樹把他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姜蜜沒有問的他也交代了,言語間透露的意思是希望盡快結婚。
    從結婚過日子的角度來看,他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然而姜蜜執著筷子略有出神,無它,她對他沒有特別感覺,從第一眼開始到交談至今,始終沒有來電感覺。
    腿上忽然有種毛躁的感覺,微癢,出神的姜蜜下意識動了動腿,那感覺還在,下一秒才驀地回神反應過來——
    僵了一瞬。
    對面的張樹還是溫和有禮,但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和她腿上讓人不適的觸感一樣,作嘔至極。
    他在摸她的腿!
    姜蜜正要發作,桌下的手收了回去,張樹若無其事道:「這道菜不錯,你嘗嘗。」
    她哪裡吃得下,只覺得萬分倒胃口。
    張樹彷彿毫不自知,夾了一筷子菜到她的碟子裡。
    姜蜜想甩手走人,可看他一臉純良,不知該立即發作還是等結束後再將他拉入黑名單,猶豫間抬手想拿杯子喝水冷靜一下,誰知他的手正好伸來。
    觸碰到的瞬間姜蜜觸電般收回,杯身晃了晃差點倒下。
    張樹飛快扶了扶杯子,「小心。」
    語氣輕淺自然,那一瞬觸碰,像只是無心之舉。
    原本覺得只是吃個飯,眼下姜蜜連飯也不想吃了,拿出手機給小姨發微信,告訴她自己要提前離席,若是媒人到時候追問讓她不必理會。
    一句話才打到一半,腿上又多了讓人抓狂的觸感。
    摸!還摸!
    她臉上寫著好欺負幾個字是不是?
    姜蜜深深吸了口氣,火氣湧上來,把手機往口袋裡一塞,正要起身往對面那傻逼臉上潑水,旁邊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麻煩讓個座。」
    頎長雙腿立在桌邊,白襯衫掩著精碩好身材,但又遮掩不住那身量。入目是男人冷峻的五官,薄唇間咬著煙,一手插在西裝褲兜,另一手握著火機引火,燃著煙尾後吸了一口,呼出的白蒙薄煙瀰漫暈染眉眼,仍沖不淡眉峰間的凌厲之感。
    很明顯,話是對張樹說的。
    姜蜜愣了,張樹也愣了,錯愕間收回自己的鹹豬手。
    見沒有反應,邵廷皺眉,冷冷瞥了他一眼。
    「給你三十秒時間,馬上消失。」
    食指中指夾著只抽了一口的煙,抬手,重重旋著摁滅在他的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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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06:21:32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不速之客的到來讓這頓飯提早結束,張樹是想反抗的,無奈邵廷氣勢太嚇人,只是兩句話一個動作,就駭地他有點僵滯無法動彈——所以怎麼說,邵廷畢竟是宏輝集團的高層,『有為青年』只是普通人中的優秀,關鍵還是要看和誰比。
    邵廷不用說話,光是架勢就和一般公司的小主管不在同一檔次,若是連張樹都唬不住,他大概也不用在宏輝混飯吃了。
    嘴唇囁嚅幾下,張樹尷尬地抓起東西奪位而出,臨走時連姜蜜也沒敢看一眼。
    礙事的蒼蠅消失,邵廷毫不客氣,大喇喇在空出的位置坐下。
    姜蜜從錯愕中回神,「邵先生你怎麼在這?」
    「我來吃飯,誰知道一下樓就看到了一場好戲。」邵廷面帶戲謔,「倒是你,看不上我這種男人,結果也就看上了這種貨色?」
    「……我沒看上他。」
    姜蜜掃他一眼,抿了下唇。那天從他家出來之前,他們兩個鬧得不太愉快,之後這麼久都沒有再聯繫過,他會這麼好心出手相助?
    雖然她臉上的難堪是明顯了一些,但對於這位自大狂的善良程度,姜蜜持懷疑態度。
    邵廷看出她所想,隨手捏著自己掐滅在碗裡的煙摁了摁,說:「其實我沒打算多管閒事,不過剛好想起亞歷山大又有些不舒服。正準備去找你,碰巧你在這,省了麻煩。」
    姜蜜釋然,這個理由說得通。
    和邵廷鬧不愉快是一回事,但行為猥瑣的相親男是他幫忙解決的,她長抒一氣:「走吧,去你家看狗。」
    「現在?」
    「你沒空?」
    「有。」邵廷點了下頭,「不過我以為你還要推拒一會兒才會答應,我正在想說服你的說辭。」
    他彎唇笑得模樣明快而爽朗,姜蜜莫名看愣了一瞬,下一秒返神,嘴上不服:「我才沒你想的那麼斤斤計較。」
    「哦。既然你這麼知恩圖報,那你別忘了你還欠我個人情,以後對我客氣點。」
    姜蜜:「……」
    .
    再次踏進邵廷家,姜蜜已經熟門熟路,不需人領著,自己就直奔亞歷山大的房間。
    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沒什麼大問題,姜蜜拿出哄狗的十八般武藝,花了近一個小時,終於將懨懨的亞歷山大哄得心情好轉。
    邵廷全程在旁邊看著,她和亞歷山大聊天時偶爾插兩句嘴,然而外行終究是外行,錦上添花不成,反倒沒少挨她的白眼。
    離了亞歷山大的房間,邵廷道:「你摸它是不是有一套手法?我看它好像很舒服,別人摸沒有這種反應。」
    「這個學校有教,但也因人而異。」她動物緣比較好,所以效果翻倍。
    他點頭沒說話,姜蜜搓了搓手攤掌給他看,嘖道:「你家狗不行啊,這麼貪戀享受,再擼下去遲早擼禿了。」
    「……」邵廷話到喉頭一噎,想讓她教自己幾招的心思瞬間熄火。
    半分鐘後,姜蜜去洗手間洗了個手,再出來步子一頓。偏廳裡已經上了熱騰騰的果茶,邵廷大爺樣地坐著,大概是在……等她?
    「坐。」沙發上的人頷首示意。
    姜蜜慢步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嘗嘗這個茶,味道不錯。」
    姜蜜嗯了聲,沒多說,很配合地端起杯子喝。
    她一直酌飲,也不說話,偏廳一時靜下來。邵廷看了她一會兒,終於開口:「上次的事,對不起。」
    上次?
    姜蜜愣了愣,兩秒後反應過來。哦,說的是那天在這吵架鬧不愉快的事。
    她小聲道:「其實也沒什麼好說對不起的……」
    他的態度不好,她的態度也好不到哪去,大家彼此彼此,扯平。
    「有些事情解釋起來很麻煩。看到的往往不一定和事實一樣,有的人……」邵廷蹙了下眉,「你沒必要同情她。」
    姜蜜想到那天看到的場景。他的意思是,那個跪地哭坐的女人不值得她同情?
    他說不方便說,她也不想多問別人的私事,捧著白色燙金的瓷杯點了點頭,「知道了。」
    氣氛尷尬了一瞬,但也不是那麼尷尬。姜蜜沒什麼想法,只覺得新奇——他竟然也會向人道歉,厲害了。
    「你是不是在想,我竟然會跟你道歉?」
    邵廷一副看破她心思的表情,說出的話確實也猜對了。
    姜蜜彆扭地點了下頭,乾笑。
    「你別想太多。」邵廷挑眉,說:「我只是怕以後亞歷山大不舒服找不到合適的人幫它看診,畢竟『握手言和』的機會不多,我也不是天天都能吃飯碰見你相親。」
    「……」
    他彷彿不氣人就不會說話。姜蜜對他出手相助的那點點感激一下衝淡,暗暗在心裡朝天翻了個白眼。
    「哦,對了。」邵廷似是想起什麼事,表情霎時正經了幾分。
    姜蜜見他如此,不由得緊張起來。
    卻見他皺著眉,微微點頭道:「你那個相親對像太爛了,趁早別再聯繫的好。誰給你介紹的?以前是不是跟你有仇?人緣不好還是不要隨便參加這種活動。」
    「……」真是謝謝了。姜蜜咬牙,擠出笑:「我原本就打算見一面再拒絕,以後不會聯繫,邵先生不用操心。」
    .
    相親相成這樣,介紹人和雙方家長肯定有話要說。姜蜜告知小姨提前要走的短信沒發出去,後來也因為去了邵家耽擱了,等她回到店裡,姜惠的電話就殺了進來。
    「你怎麼回事?吃飯吃到一半把人趕跑了?多不禮貌!」
    電話那頭嚴聲斥責,震得她耳膜一顫。
    禮貌?他要是禮貌就不會摸自己的腿了。
    姜蜜深吸一氣,不打算遮掩,一五一十把事情經過告訴姜惠。
    姜惠頓了兩秒,驀地生氣起來。
    「什麼玩意兒?一見面就動手動腳?我非得和他們好好說道說道!」
    姜蜜攔住她,婉言相勸,好半晌才勸住她。
    而後趁勢道:「以後別給我安排相親了,我現在還不急,要是再遇上這種人多麻煩,好好的心情都給破壞了。」
    姜惠衡量幾秒,竟沒有反駁,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姜蜜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說服她,詫異間,忽聽她道:「我聽介紹人說……你們吃飯的時候有個男人來了,也是他把張樹趕走的,張樹和他的家長很生氣,說你有男朋友了還跑出來相親,是我們故意給人難堪……我原先不知道他舉止這麼下流,現在想想他被趕是活該!只是姜姜啊,那個男人和你是什麼關係呀?什麼時候帶給小姨看看?」
    帶給她看……??為什麼要帶回去看看?
    姜蜜急了,說話有點結巴:「不……不是,小姨你誤會了……」
    「誤會?誤會什麼,我只是問你和那個突然出現的男人什麼關係,是朋友還是男朋友啊?」
    「朋友,不對也不是,他不是我朋友,只是……」
    「噢,不是朋友啊?」那頭姜惠的語氣莫名欣喜起來,泛著根本遮掩不住的洋洋喜意,「那好那好,改天帶回來給我和你姨夫看看!」
    「不是……」
    姜蜜話沒說完,姜惠已經掛了電話。
    她上哪去帶一個邵廷回家給他們看?
    而且她和那位自大到不能好了的神經病,怎麼可能會是一對?!
    張樹不僅猥瑣,眼神還有毛病!
    姜蜜頭疼不已,收了手機轉身出去,開門一看嚇了一跳。
    「你們在這幹什麼?」
    幾個店員小姑娘擠在門口聽壁角,門一開差點堆成一壘摔在地上。
    抬手點了點為首那個的額頭,姜蜜訓斥:「平時對你們太好了,一個個膽肥了是不是?去,都去洗籠子去!」
    一陣齊聲哀嚎,店員們無法,垂頭喪氣地去了。
    中午相親遇上那樣的人,下午被小姨電話訓斥,這些傢伙又不讓人省心,姜蜜被一連串事情鬧得煩躁,收拾東西準備去姜惠店裡和她解釋清楚。
    誤會她談戀愛是能讓她耳根清淨,但從另一方面來說,也清靜不起來。畢竟——她是真的找不到誰能陪她回家吃飯見家長矇混過關。唯一一個關係不錯的異性朋友只有關非雲,但他那娘裡娘氣的作風,她怕帶回去,她小姨誤會她搞蕾絲。
    打車到景點街,直奔姜惠的店,姜蜜無可避免地被盤問了好久。中午吃飯的每一個細節都被追問,她老老實實回答了好久,又解釋了好久,才讓姜惠相信她是真的沒有在談戀愛,那個突然出現的人只是店裡的客人,見情況不對出手相助,並非什麼秘密男友。
    姜惠臉上的失望肉眼可見,被她幽怨的眼神看著,姜蜜覺得自己十惡不赦,已經罪無可恕。扔下一句「我出去逛一逛」,忙不迭飛速閃人開溜。
    走出好遠才長抒一口氣,姜蜜揉了揉太陽穴,心下無奈。
    景點街兩旁都是店舖,姜蜜來過許多次,早已沒了新鮮感,平時不大會在這裡逛,但一天沒有好好吃東西,此刻飢腸轆轆。她掏出零錢,在烤肉店的窗口買了幾大串羊肉,孜然的香味引得人涎水直流。她慢步走,慢慢吃,不去想別的,倒也愜意。
    走到街半截的位置,一列花燈遊覽隊迎面而來,帶著一堆跟著移動的圍觀路人,街道本身就狹窄,姜蜜不想擠,乾脆走進旁邊巷子裡,打算繞到街尾出去。
    手上的羊肉串吃完,見前邊路燈下有個綠色的大垃圾桶,姜蜜快步過去,把竹串往裡扔。
    巷子裡的路燈每一柱間隔都很遠,燈光昏暗,比起外邊燈火通明的熱鬧,這裡顯得漆黑無比。
    姜蜜不怵,扔完垃圾拍拍手正要繼續走人,一轉身卻見旁邊拐角站著個人影直直盯著自己。
    再不怕也還是冷不丁嚇了一跳。她下意識倒退一步,剛站定就聽那高大身影道:「膽子挺大,這種黑漆漆的小巷子也敢一個人走。」
    聲音有點耳熟,姜蜜辨認了兩秒,認出來:「……邵先生?」
    他從暗處走出來,走進路燈籠罩的範圍內,身形瞬間朦朧可見。
    取下咬著的煙,邵廷呼了口煙氣,眉眼間輕蹙的弧度還是那麼討人厭。
    「怎麼走哪都能碰上你?」
    他還有意見了。姜蜜努力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這話是她該說才對,怎麼到哪都能遇上他?這種地方,這種小巷子裡,竟然也能和他碰上!
    「……邵先生怎麼在這?」
    邵廷隨手往後一指:「吃飯。」
    姜蜜抬眸看去,從黑暗中依稀辨認出一扇門,以及門邊立著的一塊奇形怪狀的石板,上面雕刻著幾個字:有家小館。
    想起來了,這附近似乎有些私人餐館。
    景點街周圍都是舊物維新的古建築,如果是庭院式的私人飯館,開在這種『別具一格』的環境裡倒很合適。
    而且高檔餐館嘛,都喜歡開在奇奇怪怪的地方。
    「這樣啊……」姜蜜呵呵笑了兩聲,不再多說,當即告別要走,「那邵先生慢吃,我先走了。」
    「你不跟我道個歉就走?」
    「道什麼歉?」姜蜜腳步一頓。
    邵廷瞇了瞇眼,不知是不是路燈的光映進了眼裡,略略顯著淺淡笑意:「你吵到我抽煙了。」
    姜蜜:「……」
    你還吵到我扔羊肉串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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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06:22:00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吃飽了撐的才要真的跟他說對不起。羊肉串顯然是不夠的,姜蜜不撐,呵呵笑了兩聲轉身走人。
    沒幾步身後傳來腳步聲,她回頭詫異看了一眼,邵廷跟上來了。
    「你幹嘛?」
    「出去。」
    「不吃飯了?」
    「吃夠了,不想回去。」
    「……」
    他一臉坦蕩,姜蜜不自在又沒話好說,往旁邊讓了讓。
    還沒到街尾,見前方就是下一個拐角出口,姜蜜立馬提步走了過去。正好到街三分之二的位置,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不用和他在黑漆漆的小巷子裡單獨相處,舒服多了。
    然而事實證明,她還是高興地太早。十幾步之後,她發現身後的尾巴不僅沒有消失,反而越黏越緊。姜蜜眉頭一皺,停下步子質問他:「你跟著我幹什麼?」
    「這條街是你開的?」邵廷懶懶反問,比之前還更理直氣壯。
    姜蜜語塞,說不過他又拿他沒辦法,只好改道去對面那邊。
    快步走了幾秒,見邵廷又跟了上來。
    她抱臂環胸,這回底氣足了幾倍:「現在是在跟著我了吧?」
    邵廷挑眉:「哪條法律規定了我不能跟著你?」
    ……這無賴。
    姜蜜咬牙,決定不再和他浪費口舌,回身悶頭走自己的路。
    身後的人幽靈影子一般,無聲無息,除了混雜在嘈雜聲音中的腳步,幾乎沒有存在感。走著走著也就把他忽略拋到腦後。
    做糖畫的老人家還沒收攤,姜蜜頓了頓,上前想買一支。手剛伸過去,旁邊冒出一個男人寬厚大掌,姜蜜皺眉瞥他,換了一個,不想,他也跟著伸來。
    「幹什麼?」姜蜜忍不住怒目而視,「你要買自己挑,別老和我搶行不行?」
    邵廷沒說話,攤主老人家先樂呵呵笑起來:「年輕人小打小鬧都是情趣,不吵架不吵架。」他哄小孩一般對姜蜜道,「你男朋友也是想逗你,有什麼事耐心溝通就好了嘛。」
    姜蜜愣了愣,才明白老人家把他們誤會成鬧彆扭的小情侶了。
    「我們不是……」
    「來。」老人家在濕毛巾上擦了擦手,「有什麼兩個人都喜歡的圖案,跟我說,我給你們畫一幅。」
    姜蜜沒能解釋,話卡在喉嚨,尷尬得很。
    剛被小姨誤會,現在又被陌生人誤會,這一天誤會起來還沒完沒了了……
    「不用了,謝謝您。」解釋麻煩,跟陌生人較真也沒什麼意思,姜蜜沒仔細看,就那麼隨手從糖畫架子上飛快取了一支。另一手往兜裡掏錢,還沒找出零錢,旁邊邵廷已經遞了一張過去。
    老人家樂呵收了,給他找零。
    「……」
    糖畫已經拿在手裡,放下也不像話,姜蜜瞥了他一眼,扭頭就走。
    景點街其實不算太長,頭幾次來猶有可逛,來多了,一眼便能掃完熟悉的景兒,街道長度彷彿隨著次數慢慢縮短。
    姜蜜腳步漸慢,從疾走變為散步。邵廷不知何時和她同排並肩,她沒了計較的力氣,由著他去。
    「這裡人一直這麼多?」他問。
    姜蜜略有詫異:「你沒來過?」
    「沒,我剛搬來。」
    「人確實挺多的。」姜蜜抿抿唇,說:「週末和假期的時候人尤其多,白天比晚上少一點,但還是蠻熱鬧。」
    邵廷點了下頭,還沒說話,前面一個年輕媽媽推著嬰兒車,力道沒控制好眼看就要撞上來。
    姜蜜下意識道了聲『小心』,推著邵廷的手臂往路邊讓。
    年輕媽媽連說了幾句對不起,帶著寶寶走開。
    被邵廷看著,姜蜜咳了咳,低聲道:「我只是怕你撞翻人家的車,嚇到小孩子……」
    他身板有多結實,她是見識過的。被他攔胸一抱,疼得她好半分鐘沒緩過勁來。
    邵廷輕笑:「沒看出來,你還挺有社會公德心。」
    不理會他的調侃,姜蜜撇了撇嘴,繼續往前。
    有點口渴,正好行至一家賣飲料的店前,姜蜜被小窗口陳列的新鮮椰汁吸引了目光,奶白色的液體看上去香甜香甜的,她側頭便問:「你要不要喝那……」
    話出口,說到一半意識到不對,驀然頓住。
    問他幹什麼?她在煩他啊!明明在煩他跟著自己,怎麼轉眼就忘了還開口請他喝飲料?!
    潛移默化的氣氛真可怕,姜蜜覺得自己可能是吃了剛才的糖畫中毒了,然而話已經說了,再收回顯得很小家子氣。只好若無其事清了清嗓子,接上先前半句:「那邊的椰子汁看上去挺好喝的,你要不要來一杯?」
    本以為邵廷會拒絕,沒想到他一點都不客氣,「好。」
    姜蜜翻出零錢,去窗口要了兩杯椰汁。
    杯體很大,塑料瓶身冰涼冰涼泛著水汽,吸管尖處扎破面上的封膜,吸一口,甜甜的奶香味霎時盈滿口腔。
    邵廷嘗了嘗,覺得味道一般,垂眸見身側的人瞇起了眼,模樣饜足,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再嘗一口,仍是覺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然而看她喝得那麼開心,不自覺跟著,轉眼就入腹大半杯。
    姜蜜喝夠,抒了口氣,說:「你請我吃糖畫,我請你喝飲料,扯平。」
    「扯平?」邵廷挑眉,「糖畫二十,椰汁十塊。」
    「……」姜蜜用力咬了下吸管,「這麼說我要再給你十塊?」
    「不用了。我大方,不跟你計較。」他輕晃了晃椰汁杯身,眸中點點亮光襯起唇畔笑意。
    瓦簷下紅燈籠隨風輕動,映照在腳下一塊接一塊的石板路上,兩旁行人來往不斷,沉浸在各自世界的歡喜愉悅當中。
    他有點無賴,又像夜風爽朗。
    杯身被捏變了形,姜蜜才意識到自己盯著他出了神。在被發現以前,她猛地扭頭,匆匆忙忙朝前走。小碎步略微踉蹌,有些著急。
    腿長的優勢很明顯,邵廷只是隨意邁步,很快便追上了她。
    他晃了晃杯中最後餘下的一點椰汁,經過綠色大垃圾桶時,揚手一拋扔了進去。
    「我問你個問題。」
    夜色大好,微風和煦,或許是環境和氣氛太愜意,姜蜜難得沒有和他嗆,咬著吸管點了點頭,「問。」
    「你是不是仇富?」
    「……」
    剛剛平和下來的情緒又被投入湖面的大石塊攪和,泛起波紋陣陣。
    她眉頭一皺,就聽邵廷又說:「你對我,從第一次見面起,意見好像就很大。」
    ……那還不是你自己行為不恰當。誰會喜歡一個一見面就折自己名片的人?
    「不,我不仇富。」姜蜜呵呵笑了一聲,偷摸扔了個白眼給他,「只是你是我見過的有錢人裡比較討厭的一個。」
    邵廷擰了下眉,坦然受了,「謝謝誇獎。」
    她撇嘴。
    閒步三米,邵廷又說:「其實不愛錢也是好事。」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姜蜜覺得今夜的他格外多愁善感。氣氛彆扭,她摸了摸後頸,聳肩:「我當然愛錢,只是也沒有那麼愛錢。」
    她動了動唇,似是想說什麼,到底沒有出口。
    邵廷瞥見那一瞬小動作,「有話就說。」
    他都開口了,姜蜜也不藏著掖著。
    「總覺得吧,你剛剛說話那個語氣,聽上去很像是被傷過,愛錢啊不愛錢什麼的……」
    等了三秒沒聽見回答,她好奇朝他看去。
    不會吧,真的猜對了……?
    她的小心思表露太明顯,被灼熱視線緊盯的邵廷用餘光瞥她,而後微側過頭,淡淡和她對視:「你想像力再豐富一點,可以去寫小說了。」
    姜蜜被他長腿邁出的步子落在後頭,頓了頓,才拔腿追上去。
    明明是他自己神神道道,還怪別人想多了!
    不多時,一條街終於被他們走完。出口近在眼前,姜蜜預備一踏出鐵柵門就和他分道揚鑣,心裡默默組織起措辭。
    不知誰家的小孩,幾個一堆聚在一起嘻嘻哈哈,追著笑鬧吵打。
    一個不留神,小蘿蔔頭撞到出神的姜蜜身前,只有她半個人高的小孩把她撞得一趔趄。
    「哎,小心——」
    驚詫回神的瞬間,姜蜜只來得及斥了一聲,腳下歪倒整個人往旁邊摔去。
    如果邵廷不在的話,她大概要當街表演一個狗啃泥。
    ——這次不是攔胸而抱,他的手臂勒在她腰上,不偏不倚及時將她穩當抱住。
    胸不疼了,還好晚飯也吃得少,不然可能要給他勒吐出來。
    心被緊張情緒帶得砰砰猛跳,過後意識到此刻的肢體接觸,臉上躥地燒起來。姜蜜扶著邵廷的手臂忙不迭就要自己站好。還沒從他懷裡出來,卻聽前方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姜姜?」
    定睛看清聲源的剎那,姜蜜半個身子還扒拉在邵廷的手臂上。
    姜惠提著購物袋站在前方不遠,分明是剛從外面回來的樣子,一雙眼睛直直看著姜蜜……以及抱著她的邵廷。
    姜蜜不想問小姨是什麼時候從店裡跑出去的,見她眼裡一點一點亮起欣喜的光,只覺得頭都大了兩圈。
    ……完了。這下有的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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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姜蜜觸電般飛快從邵廷懷裡出來,恨不得一蹦離他兩米遠。可惜姜惠已經把他們的『親暱』看在眼裡,認為她的避嫌是欲蓋彌彰,一步步朝她走近。
    「小姨……」
    姜蜜像案板上待俎的肉,心下十分不大好。
    姜惠過來,第一個動作就是抓住她的手,把她往回拽——這個回,自然是指更靠近邵廷的方向。
    她看了看邵廷,掃過眉眼五官和週身氣質,簡短打量得出的印象較為不錯,當下笑得萬般親和慈祥,「姜姜,這是你的朋友?」
    姜蜜聽出末尾兩字咬重的字音,喉間頓了頓。小姨的笑膩人地像狼外婆,明明在問她,說話時眼睛卻一直盯著邵廷,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當著邵廷的面,姜蜜覺得這樣簡直尷尬爆了。
    「他是我店裡的客人,前段時間他家的狗身體不舒服,找我看了兩回。不是你……」頓了頓,後面的話姜蜜不好意思說,說了不就擺明了告訴邵廷她小姨誤會他們了?
    到時候他指不定怎麼笑話,笑話她不止一個人自作多情,一家人都自作多情。
    「客人啊?」姜惠笑瞇瞇打量邵廷,嘴裡意義不明地稱讚,「蠻好的,客人蠻好。」
    姜蜜看她這樣就知道她壓根沒把自己的態度當回事,扯了她一下,略急道:「小姨!」
    她這才把目光轉過來,還嗔道:「幹什麼!有話說話。」
    解釋不清,主要是解釋了她也不聽,姜蜜頹然不想再說,抱歉地看了一直沒作聲的邵廷一眼,打算讓他先走。
    耽誤了他這麼久,讓他站在這裡聽她們說沒營養的話聽了半天,他沒顯露半點不悅,如同冬日白楊就那麼一直俏生生淺淡淡站著,不得不說,在有些場合他的修養的確是很到位的。
    姜蜜才看過去,剛要張嘴,邵廷就先開口了:「這位是?」
    他明明聽到了她喊小姨。
    姜蜜不知道他意欲何為,讓他先走的話擱回肚裡,只好介紹:「這是我小姨。」
    被問到的姜惠笑得更燦爛,看向邵廷的目光炙熱地讓姜蜜害怕。
    姜蜜趕緊悄悄用眼神示意邵廷,然而要傳達的內容太多,他們剛認識沒多久,還沒熟絡到那個份上,她也不知道他接收到多少訊息,又懂了多少。
    卻見邵廷回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姜蜜一愣,大喜。
    原來他也不是那麼討人厭,關鍵時刻還是挺靠的住的。
    姜蜜等著他開口解釋,或者開口表示要走人,乾脆地快刀斬亂麻解決了眼下這令人尷尬的場景。
    下一秒,邵廷笑得溫潤,主動朝姜惠伸出手。
    「小姨好,我叫邵廷,是姜蜜的……朋友。」
    兩人當著她的面握起了手,姜蜜一陣頭暈目眩,被她小姨喜滋滋的笑和邵廷做作的姿態氣得當即氣血上湧——尤其是後者,殺傷力翻倍。
    小姨,誰是你小姨少來亂認親戚!
    還故意停頓,朋友就朋友停頓個鬼……要不是地面太硬,姜蜜真想就地躺下不管不顧。可惜,她不能。
    猛地拉開他們相握的手,收穫了姜惠一枚『怎麼這麼沒禮貌』的眼神,姜蜜憋屈得慌,忍著氣用胳膊肘拐了邵廷一下:「時間不早,你該回去了!」
    「回去?」姜惠不滿,「讓人家到店裡來坐一下!茶也不給喝一杯,姜姜你現在怎麼越來越不懂事了?」
    姜蜜不管,鐵了心要把他弄走。她算是看出來了,邵廷這混蛋就是在害她,以他的智商肯定看明白了情況,卻非要讓她小姨誤會,故意給她添亂。
    瞧瞧,這資本階級的醜惡嘴臉!
    邵廷還算有點人性,見好就收,順著她的意思和姜惠道別,說還有事情要忙,先走一步。姜惠留了三四遍挽留不住,這才無奈讓他走,一邊不住念叨:「有空常來玩兒,下次來小姨店裡坐,小姨給你煮好吃的,一定要來啊……」
    待他走出視線,姜蜜忍無可忍,扯了一把姜惠的胳膊:「小姨!都說了他只是我店裡的客人,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吃什麼飯,我和他又不熟!」
    一口一個小姨,聽得人膈應死了。
    姜惠根本不聽,滿心滿眼都是已經離去的邵廷。
    費了好半天勁,姜蜜才把依依不捨的姜惠拉回去。走回店裡的一路上,自然免不了聽她念叨,更免不了被盤問。
    等終於把姜惠拉回店裡後,姜蜜一秒都不敢多待,找了個借口立即拔腿開溜。
    .
    剛獲得不相親許可的姜蜜又陷入了新的煩惱裡,姜惠以每天三個電話的頻率持續轟炸,一開口不到兩句,話題總是能從各個詭異角度繞到邵廷身上。
    這次麻煩大了點。
    小姨聽到店員議論孟行言都能逮著她盤問好些天,捕風捉影已然如此,更別提親眼所見。
    姜蜜的借口編得無可再編,最後乾脆扮鴕鳥裝死。
    幾天之後,姜惠贏不過她,不再堅持打電話來追著問,她的耳根終於得以清淨。
    才剛重新過上安穩日子,她人生路上的絆腳石腆著張臉又來了——邵廷破天荒沒有打電話讓她去家裡,自己牽著亞歷山大親自上門。
    「它最近吃的有點多,你看看是不是哪裡有問題。」
    ……你才有問題。
    站在櫃檯後點帳的姜蜜一臉黑線,吃得少了說人家有病,吃得多了又說人家有病,亞歷山大也是不能好了,幹什麼都有病。
    「你怎麼來了?」
    「它不舒服,我帶它來看醫生。」邵廷瞅了她一眼,彷彿她問的是個蠢問題。
    自他踏進門起,店裡的員工們全都不正常,一個兩個咬著牙攥著拳頭,挨挨擠擠湊在她身邊隱忍地犯著花癡。
    他有多好,至於她們這樣激動麼?年輕小丫頭也就罷了,連她小姨也是。
    姜蜜本來就煩,當下更是躁鬱不爽。
    虧他還好意思出現,害她被小姨煩了幾天,竟然有臉上門。
    「我忙著呢,今天沒空,你改天再來吧。」姜蜜懶洋洋掃了他眼,並不想搭理。她瞧了亞歷山大,氣色好得很,精神頭更是足到不能再足,根本不是有病的樣子——有病的是他才對。
    邵廷不理會,牽著狗靠近櫃檯,隔著檯面和她說話:「打你電話為什麼沒人接?」
    「忙。」被小姨連番轟炸,誰還想看手機。
    「給亞歷山大看一看應該不需要多久,沒有半點時間?」
    「賬本很厚,我大概要看到明天早上。」
    「我明早再來?」
    「明天我要睡覺。」
    「……」
    總之,就是不管怎樣都沒有時間就對了。
    姜蜜垂眸盯著賬本頁面,狀似認真,實際自打他進來,一行字都沒有看進心裡。她在等面前的陰影撤離,在等邵廷識趣走人。
    靜靜數了半分鐘,時間差不多,姜蜜覺得是時候送客了,正要張口,忽聽他淡淡的聲音迎面扔下:「我進來這麼久你這一頁還沒看完,盯出洞來了,要裝樣子也該翻個頁。」
    「……」
    旁邊傳來掩嘴偷笑的聲音,姜蜜惱羞,瞪了幾個員工一眼,「都在這幹什麼?該洗籠子洗籠子,該掃地的掃地去!」
    瞧足了熱鬧,店員們這回竟不抱怨,紛紛偷笑著跑了。
    姜蜜合起賬本塞進抽屜,從櫃檯後走出來,直接從他手裡拿過狗繩,牽著就往外走。
    「去哪?」
    「hoa。」下階梯前姜蜜附身摸了下它的頭,「帶我們亞歷山大去做個馬殺雞。」
    她逕自牽著亞歷山大走,他跟在後面,倒不知誰才是主人。
    邵廷的車停在路邊,姜蜜不跟他客氣,亞歷山大跳上後座,她拉開副駕駛座的門,彎身坐進去。
    車掉頭上了車道,勻速向前。
    邵廷道:「你對亞歷山大倒挺大方。」
    姜蜜理了理衣襟,一臉坦然:「刷你的卡。」
    「……」
    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以他對狗的『溺愛』,亞歷山大在hoa肯定是特級vip,別說賒一次賬,就算賒一年的賬關非雲也不會多說半個字。
    「你對客人就是這種態度?剛來就趕人走。」轉場,花的還是他的錢。
    好一個羊毛出在羊身上。
    姜蜜轉頭看向他:「你是特例。」
    邵廷頓了頓,不氣反笑:「不勝榮幸。」
    車開了幾分鐘,邵廷忽然問:「那天回去之後,你小姨有什麼反應?」
    反應?
    提到這個姜蜜瞬間來氣。
    「托你的福,我都快被煩死了!」
    邵廷轉著方向盤輕笑:「真有那麼煩?不然這樣,你可以花錢雇我,幫你應付應付大概沒問題。」
    「你這麼缺錢?」她知道他當然不缺錢,但就是嘴上氣不過。
    邵廷盯著前方路面,噙著笑挑眉:「可以試著缺一下。」
    姜蜜看了他幾秒,不再言語,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十塊的紙幣,抬手就塞進了他的外套口袋。
    「十塊?這麼點雇我可不夠。」
    「不。」姜蜜乾巴巴笑了幾聲,「這不是雇你,這是買你安靜半個小時的費用!」
    「……」
    不多時車開到了hoa門口,姜蜜迫不及待下車,牽著亞歷山大走在前頭,大步往店裡去。
    ——再和邵廷多呆一會兒,她真的要昏厥了!
    亞歷山大不知為何忽然興奮,撒歡跑得飛快。
    「慢點,亞歷山大……!」
    姜蜜緊緊牽著狗繩,被它拉得碎步跑起來。
    一溜被它拽進了店裡,姜蜜站定剛要鬆一口氣,前方響起一聲響亮的『汪』,一隻狗拔腿朝她奔來。
    她一個怔愣,狗轉眼就撲到腳邊,差點將她撲倒在地。
    姜蜜趔趄退了兩步,這才看清。
    「巴頓?」
    它的狗繩靜靜躺在不遠處的地面上,剛取下來的項圈還在不知所措的hoa店員手裡,而店員旁邊站著的男人,赫然就是孟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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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姜蜜下意識抬手摸了摸瘋狂搖尾巴的巴頓,抬眸瞬間,視線和孟行言在空中交匯。
    「姜蜜?」他頓了一瞬,「……好巧。」
    『好巧』兩個字尚在喉間,姜蜜還沒回答,下一秒,邵廷的身影從門外進來,亞歷山大這回兒忽地想起被自己忘記的主人,伸著舌頭拔足衝了過去。
    姜蜜手裡牽著它的狗繩,猛地被帶著踉蹌了好幾步,差點又摔進邵廷懷裡。
    邵廷托著她的胳膊扶了一把。她站定,捋了捋耳旁的頭髮,謝謝兩字說的極為小聲。
    場面尷尬。雖然姚蕊丘不在,但遇見孟行言的情況也沒有更好。都是不想看到的人,分什麼誰甚誰輕,撬牆角的第三者和被撬走的劈腿前男友,一樣膈應。
    巴頓搖著尾巴再次走過來,伸著舌頭一副等她撫摸的樣子。姜蜜還想好該不該伸手,孟行言喚了聲:「巴頓。」
    被喊到名字的狗全無半點反應,兩隻水汪汪黑潤的大眼睛,直直盯著姜蜜,視其它為空氣。
    送它回孟家到現在已過去不少時日,它還記得她,感情深刻,勝過鮮少照料自己的名義上的主人太多。
    狗比大多數人忠誠,有的時候,認定的事情甚至可以執著一生。
    若說剛才的撫摸是下意識之舉,現在的不作為就是她的克制,姜蜜沒有摸它,任憑它在面前搖尾,眼裡滿載憧憬,她只抬指朝對面的方向,輕聲而又堅定地告訴它:「巴頓,回去。」
    它仰頭看著姜蜜,尾巴還在搖,表情卻不似先前那麼歡快,大概感覺到了她的抗拒。
    姜蜜抿著唇,一人一狗在那條尾巴來回晃動的弧度中無言對峙。半晌,不知過了多久,幾秒也可能幾十秒,巴頓轉身,晃悠著沿路返回,速度比來時慢了一倍。
    做了半天看客的店員立馬重新給它套上項圈,向孟行言示意過後,牽著它去裡面。
    孟行言向前兩步,目光投向邵廷:「好久不見。」而後才落在姜蜜身上,無言停頓三秒,默然移開。
    邵廷頷首,沒說話。
    「你帶狗出來逛?」孟行言看了眼亞歷山大。後者趴在邵廷和姜蜜中間,貼著姜蜜的腳,模樣無比乖巧。他記得這條狗,邵廷來n城前就養在身邊,養了許久,從小脾氣就不大好。為數不多到邵家參加聚會的那幾次,到場的人都見識過它的暴躁不馴。
    此刻在姜蜜身側,竟然乖得像隻兔子。
    邵廷對他的回答,只有簡單一聲『嗯』。
    兩句對話下來,他沒答一句,唯一的一個字還是擬音詞,姜蜜不由得看了他一眼。邵廷臉色平平,沒情緒什麼起伏。姜蜜忽地想起之前同樣沒少見過他冷淡的一面,不過近來話多了,彼此言語豐富起來,倒教她一時有些不習慣他這副模樣。
    孟行言也察覺到了邵廷的不熱情,分明沒有半點想要和他在這敘舊的意願,便不再多言,只說:「下回辦聚會,不忙的話一起來玩。」
    邵廷這回終於說話了,開口應了聲好。
    乾巴巴的寒暄到此結束,姜蜜沒插一句話,孟行言除了開頭的『好巧』,全程也並未和她多說。臨走時卻投來目光,意義未明且格外耐人尋味。
    姜蜜感覺不適,才蹙了眉,就聽身邊邵廷問:「為什麼不理剛才那隻狗?」
    她頓了一下,想起巴頓走之前不捨又順從的憨厚樣,抿了抿唇。
    「我不是它的主人。如果我能帶它回家,怎麼摸都可以……但它的主人不是我。」
    邵廷站在她身側,入目是她素淨的側臉。沒有再說,心下已然明瞭。
    和柔婉外表不太一樣,她意外狠得下心。
    「你認識孟行言?」姜蜜從思緒中回神,看向邵廷。從剛才孟行言的話裡聽來,他們似乎很熟。
    他點頭:「認識很多年,都在一個圈子裡打交道,生意場上見,私下也常見。」
    「……你不好奇我怎麼會認識他?」
    「這座城市就這麼大,繞來繞去認識不奇怪。」
    見他不太感興趣,姜蜜撇嘴,不再給自己加戲。
    觀望許久的店員這時才敢迎上來,問他們有什麼需要。姜蜜對hoa的經營項目熟到不能再熟,關非雲沒空的時候,她還幫著查過幾次帳。當下將狗繩交到店員手裡,說了幾個項目,不忘蹲下身和亞歷山大溝通安撫它,防止它發脾氣。
    亞歷山大被牽走,有其它店員上來迎姜蜜和邵廷兩人,一棟大樓,給寵物主人設休息娛樂的地方是必須的,不然貓狗兔子在裡面享受馬殺雞,人站在大廳裡二愣子似得乾等,怎麼看都不像話。
    姜蜜卻擺手拒絕:「你帶他去吧,我自己轉轉。」
    「去哪?」邵廷皺眉。
    「閨蜜聚會。」不等他多問,姜蜜已然朝另一個熟悉的通道走,頭也沒回地抬手和他拜拜。
    .
    關非雲的辦公室裡藏了很多好茶,姜蜜一進門,直奔茶櫃,毫不見外地扒拉他的好東西。
    攔也攔不住,為了損失小點,辦公桌後的關非雲只能一連聲叮囑她小心,喝茶就罷了,別順道給他碰倒摔破其它罐子。
    沙發前一方樹台茶桌,兩人面對面坐下品起了熱茶。
    姜蜜只會喝不會泡,沖茶泡茶全都交給關非雲,惹得他每每都要抱怨:「別人交朋友是志同道合,我攤上你,簡直就是路邊撿回一個野生二大爺!」
    以往都是嘿嘿一笑掩過去,這次姜蜜得寸進尺,享受他的服務還要頂嘴:「你家二大爺在樓下尷尬地都快石化了,你躲在樓上看監控連個臉都不露,合適嗎?」
    「你和男人們的愛恨糾葛,我摻和什麼……」
    姜蜜放下茶杯,拽出背後的靠枕,抬手就朝他砸去。
    『們』個鬼!說得好像是她水性楊花腳踩兩條船搞出大三角場面,明明孟行言才是理虧的一方。再者有邵廷什麼事?他充其量就是一路人甲。
    關非雲躲過抱枕,乾脆放下泡茶工具,「你和邵廷怎麼又搞到一起去了?」
    姜蜜不喜歡他的用詞,踢了他一腳,才說:「他帶亞歷山大來看病。」
    關非雲長長『哦』了一聲,滿是不信。
    姜蜜張嘴要說話,手機忽然響了。
    跨洋電話,國際長途,打電話來的人許久未曾聯繫,在朋友圈也似失聯了一般。姜蜜興沖沖接通,沒聊幾句臉色就沉了下來。
    掛完,關非雲關切皺了皺眉:「沒事吧?」
    姜蜜握著手機看他:「向萱要回來了。」
    他差點把杯子碰翻,「誰?」
    「向萱後天回國,讓我去接機。」
    「她……」關非雲頓了一下,「男朋友呢?」
    向萱和姜蜜是大學同學,他作為姜蜜的學長,認識姜蜜之後,自然就認識了向萱。這傢伙是個風風火火敢愛敢恨的主兒,一畢業誰的話也不聽,為了她那個國外深造的男朋友,毅然決然飛赴異國他鄉。
    一去,就是這麼多年。
    別說逢年過節,就是大春節也是一年回一年不回。現在非年非節,怎麼就要回來了?
    姜蜜收了手機,聽他問起這個,陰沉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她男朋友劈腿了。她說待不下去,準備回國長住。」
    「……」
    一個兩個淨趕上這種破事兒。關非雲想說話,一時啞口無言。他覺得他身邊這倆姑娘都很不錯,平時損歸損,但真要論起來,他真的覺得她們哪哪都好,還長得一頂一的漂亮。
    劈腿的兩位男士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個問題不可能去問孟行言,更問不了向萱遠在國外的男友,關非雲倒了杯清茶給自己,默默在心裡歎氣。
    辦公室安靜的氣氛再次被鈴聲打破,姜蜜小聲嘀咕:「怎麼這麼多電話……」
    來電顯示是她弟,常穆。
    感情夠深不需要客套,姐弟兩相處向來乾脆利落。電話一接通,姜蜜直接倆字:「怎的?」
    那頭卻是鮮少有的穩重,略帶一點焦急。
    「姐,我下午還有課,爸在外地趕不回來,媽一個人出院我不放心,你今天忙嘛?不忙的話過來看著點。」
    姜蜜一愣,下一秒騰地站起身。
    「出院?出什麼院?小姨什麼時候住院了?!」
    「你不知道?」那頭詫異,「媽說你昨天還去看她了……」
    看她?分明好幾天沒有接到她的電話。姜蜜深吸一口氣,喉管裡滾燙燒起來,難受得緊。虧自己還洋洋得意,沾沾自喜地覺得小姨拗不過她終於不再打電話來……
    「地址報給我,我現在馬上過去!」
    .
    姜蜜直奔醫院,邵廷那邊拜託給關非雲,讓他幫著告知一聲。
    踏進病房的時候,姜惠還很驚訝,沒想到她會突然出現。
    姜蜜一見她穿著病號服坐在床邊削蘋果,眼睛瞬間就紅了。這回換成姜蜜盤問,姜惠說沒什麼大事,只是急性闌尾炎,醫生診斷處於早期炎症階段,掛了幾天水症狀消退得差不多了。住院前後不過三天,床位緊張,下午就要出院。
    「住院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要不是常穆打電話來,她還被蒙在鼓裡。
    「怕你擔心嘛。」姜惠躺在床上,蘋果和刀都到了姜蜜手裡,穿著病號服的樣子莫名老了幾歲,看得姜蜜削皮動作頓了好幾回。
    吃完水果聊了幾句,護士進來通知家屬去辦理出院手續,自然是姜蜜負責,忙前忙後跑了半天,再回病房,姜惠換下病服,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放在醫院的行李不多,一個小包便收拾完。
    姜蜜陪姜惠打車回家,姜惠幾天沒在家裡住,手裡閒不住,不是整理這裡就是整理那裡,顧及她的身體,姜蜜只得搶著做。
    傍晚時分,店裡打來電話,說是有一批新的細小疫苗到了,要她回去清點。
    姜惠不留她,讓她有事就去忙。
    不放心地叮囑了半天,姜蜜被姜惠送到門邊,換鞋時忽聽身後的人歎了一聲氣。
    「姜姜,你別嫌小姨煩,我也不想做個討人嫌的。我希望你結婚,是希望你成家有個依靠,小姨已經老了,不看著你成家心裡總不安穩。女孩子一個人在這世上要受的難太多,我不想你像你媽媽一樣。」
    姜蜜腳下一頓,鞋半套在腳上。撫著門框的手微微用力,心裡驀覺心酸,不知是為姜惠的話,還是為那逐漸衰老聲音中潛藏的疲憊。
    「小姨。」她穿好鞋,轉身看向姜惠,彎唇笑了下,「我從來也不覺得你煩。你不用為我擔心,我聽你的,一定會好好考慮自己一輩子的事。」
    .
    回了店裡,姜蜜沒有立刻去忙正事,反而把自己關在裡間,捧著手機發了好久的呆。
    店員們不敢來吵,她一個人,糾結猶豫良久,終於做了決定。
    從聯繫人列表裡找到邵廷的電話,等待接通的忙音一聲一聲,讓她不由得緊張起來。
    「什麼事?」那邊一開口便是言簡意賅直奔主題。
    「邵先生……」姜蜜很是不自在,斟酌道,「那個,亞歷山大下午的馬殺雞做的還舒服嘛?」
    「……」邵廷默了一瞬,「這個問題你要問它。不然我把電話給它讓它接?」
    她輕咳一聲,幾秒沒說話。邵廷察覺她有事找自己,乾脆道:「有話就說。」
    「邵先生晚上有時間嘛?沒什麼,就是想請你吃個飯。」
    ……順便聊聊花錢雇你的事。姜蜜嚥了咽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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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淮山路68號。
    一樓大廳幾扇落地牆擦得珵亮,從外卻無法透過材質特殊的玻璃看清內裡分毫。
    這裡消費不算太高,餐廳自然也算不上頂級,姜蜜請邵廷吃飯選在這兒不是因為小氣,畢竟臨時起意,離晚餐時間所剩無幾,訂不到更好的地方。
    二樓最靠裡的包間,姜蜜和邵廷面對面坐在窗邊的餐桌旁,和樓下一樣,玻璃單向隔檔,側頭能看清外面一切景象,外面的人無法窺探裡面。
    邵廷覺得吵,即便沒有聲音,路面上不時飛馳而過的汽車落在眼裡,看不出什麼用餐的休閒情趣,只有一片亂糟糟。
    姜蜜心知他挑剔慣了,原本就有事相求,態度前所未見地好,察覺他不是特別有興致,越發拘謹。
    點菜讓他先,他點了什麼,她也點些味道相近的,到最後全是他的口味。
    侍應生一走,邵廷如炬的目光鎖定姜蜜。
    「說吧,找我什麼事?」
    姜蜜不太自在,被問得直想搓手,好不容易忍住了市儈的動作,一咬牙終於下定決心。
    從包裡掏出一張嶄新的十元紙幣,平整乾淨,乍一看好似泛著光。她鄭重摁著紙幣推到他面前,留了些距離,動作略有些小心翼翼。
    「什麼意思?」邵廷輕佻眉梢。
    「……定金。」
    姜蜜難得緊張,除了當時作為街道商戶代表在他的辦公室和他見面那次,她在他面前從沒有這樣過。
    「邵先生之前說的話,還算數麼?」
    她停頓太明顯,邵廷察覺她的不自然,矚目一剎,之後才將注意放到她話的內容上。
    之前說的話?
    從煙盒抽出一支煙,打火機卡擦輕響,火苗簇地躥起將煙尾點燃。邵廷吸了口煙,夾著的白卷猩紅燒著一個點,他的手指修長,白,還有一種男人的粗糲,但一節一節勻稱分明,有力而好看,淺淡煙霧裊裊飄起,更多的是氤氳散在他指間。
    「玩笑話當真你就輸了。」
    心咯登一跳,姜蜜的臉色唰地難看起來。
    他的意思是……拒絕?
    然而不等她開口,邵廷皺著眉篤篤敲了敲桌面,「你打算出什麼價讓我幫你的忙?」
    「你儘管提……」
    姜蜜說的有點猶豫,後半句『只要我能出的起』還沒說完,他開口:「五百萬。」
    她一愣。
    他又補充:「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五百萬?
    姜蜜的臉色沉得可以和鍋底灰媲美。是她異想天開了。
    良久,她道:「既然邵先生不願意幫忙,我不勉強。是我提的要求太幼稚太出格,很抱歉讓邵先生為難,叨嘮了。」
    邵廷凝眸看她:「確實很幼稚。你是個成年人,我不懂你怎麼會想到這種點子。」
    姜蜜抿了抿唇,「我小姨前兩天住院了。」頓了一下小聲說,「我希望她能高興。」
    邵廷半晌無語,似是不知該怎麼評價她的行為和邏輯。
    「假的就是假的。」他皺眉,「你小姨再開心也變不成真的。」
    姜蜜知道自己有點愚蠢,但除此之外她別無可做。讓小姨開心一點,輕鬆一點,不要整天為她的事操心,哪怕只是暫時安撫,她心裡也能好過一些。
    邵廷的拒絕之意已經很明白,姜蜜不再糾結這個話題強人所難,沉聲道:「抱歉。」
    態度誠懇,也坦蕩大方。
    指間的煙早已被邵廷摁滅在了煙灰缸裡,總共只抽了兩口,薄淡的煙氣已然散的差不多。
    忽地聽他道:「不幫你這個忙,這頓飯我還能坐這吃麼?」
    「……」姜蜜一噎,呆愣看了他一眼,而後漫感無語。不太輕鬆的氣氛霎時被打破,被他這麼一問,再沉重也沉重不起來了。
    她無奈:「我沒這麼小氣,邵先生放心好了。」
    不幫忙就不給飯,把她當成什麼人了。
    周扒皮?
    邵廷將她黯淡褪去稍稍明朗起來的神色看在眼裡,良久,拿起面前那張紙幣盯了好半晌。
    「拿十塊錢來和我談生意的,你是第一個。」
    姜蜜一愣,他已經應下:「行了,需要怎麼幫忙,說吧。」
    姜蜜沒想到他忽然又肯答應,一時反應不及,愣了好幾秒才回神:「明天去我小姨家坐一坐。就聊個天,讓她見一見就行了。」
    說著頓了頓,她猶豫道:「我沒有五百萬……」
    「我要是介意這點錢,就不會在這跟你廢話。」邵廷淡淡瞥她。
    他明明是很正常的坐姿,卻顯得萬般姿態懶散,大概是底氣足的人自帶猶有餘韻的氣場。
    不管怎麼說,他到底是答應了幫忙,姜蜜鬆了一口氣。
    她要致謝,邵廷懶得聽她感激的話,「客套的話不用說,人情往上欠著就是。」
    ……那以後她見到他還能抬頭嗎。姜蜜很想問,現在已經抬不起頭了,以後不會見面就要趴下?
    「你打算就這麼一直騙著?」邵廷問她,「要是你小姨希望你結婚,你怎麼辦?」
    說著冷哼一聲:「不同場合出場費不同,到時候再來求我可不止人情問題,五千萬,我還得跟你按秒算。」
    「不會的不會的。」姜蜜趕忙讓他寬心:「我會一邊穩住我小姨,一邊盡快找對象。邵先生只要幫幾次忙,配合一下,等我戀愛找了男朋友就立刻帶去給我小姨看,告訴她換了對象就是,到時候邵先生盡可功成身退。」
    邵廷瞇了瞇眼,不大高興:「合著你這是騎驢找馬,我成了驢?」
    姜蜜一怔,小聲道:「也不能算吧。我們沒有真的在一起,你不算真的驢……」
    邵廷:「……」
    .
    姜蜜辦事雷厲風行,和邵廷談定之後,說第二天帶他去見小姨,果真第二天就聯繫了他。
    姜惠毫無準備,門一開,乍一看到姜蜜身後的邵廷,猝不及防得了個驚喜,愣過後笑得嘴都合不攏,見牙不見眼。
    三人在沙發上落座,說實話,姜蜜覺得很彆扭,這場景看起來怪怪的,頗像是丈夫陪妻子回門,然而為了讓姜惠高興,她只能頂著姜惠灼熱的視線,強撐著把戲演下去。
    「之前還在互相接觸瞭解,所以不好跟你說,現在感情確定,所以想回來給小姨你見一見。」
    對於之前死活解釋彼此沒有多餘來往,強調只是客人關係的事,姜蜜如此解釋。
    從小到大,姜蜜一直很乖,最令人頭疼的青春期也沒有叛逆過一天,早戀之類的事情更是想都不要想。大學之後同樣沒交男朋友——姜惠不知道她到底交過沒有,但這麼多年了,愣是沒往家裡帶過一個。
    由此可以想知她有多急,當下聽了姜蜜這麼說,一點不懷疑,只剩下情難自控的喜悅。或許是親眼見了他們在景點街尾當街那一抱,姜惠對他們倆是一對這一點深信不疑,壓根沒有往別的方向想。
    「姜姜你真是!」姜惠嗔她,「要回來也不告訴我,我這什麼都沒準備,菜都沒買……這……」
    姜惠全然一副家長式的欣喜,連聲說著要留邵廷在家吃飯,手忙腳亂起身就要去買菜。
    姜蜜是來讓她高興,不是回來折騰她的,聽她這麼一說,趕忙攬了活擼袖子替她下廚。
    「不用麻煩,吃家常菜就可以。」邵廷適時出聲。姜惠見他不把自己當外人的態度,更是開心,便不再堅持。
    離午飯時間不遠,姜蜜去廚房處理食材,姜惠難得沒有進去幫忙,坐在沙發上和邵廷聊起了天,臉上笑意,眼中情緒,無一不顯示出對他的滿意。
    話了幾句家常閒事,自然而然說到姜蜜身上,姜惠講了兩件姜蜜小時候的趣事,略悵然道:「她脾氣擰,從小就執拗,若是有什麼矛盾,你多讓著她點。」
    邵廷聞言淡淡莞爾:「小姨說的是。兩個人相處原本就是互相遷就,您不用擔心。」
    姜惠高興地不能再高興了,眼尾細紋笑出了褶兒。
    飯畢,姜蜜借口邵廷還有工作要忙,成功脫身。邵廷的車停在樓下車庫,繫上安全帶,緩緩開出小區,姜蜜才長抒一口氣。
    「配合了你一上午,是不是該表示一下?」邵廷手裡打著方向盤轉,認真盯著前方。
    姜蜜微赧笑了笑,「謝謝邵先生幫忙。」
    「賣力工作只有謝謝兩個字?」
    姜蜜默然想了想,除了擼狗,她幫不上他什麼忙,能為他做的事不多,或者根本可以說是沒有,難不成要去給亞歷山大做馬殺雞?
    摸摸後頸,她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十塊錢紙幣,伸手塞進了他外套右邊口袋。
    「謝謝邵先生。」又是一聲,她笑瞇瞇,說得認真誠懇,萬分莊重。
    「……」邵廷一愣,不知是該氣還是好笑。
    .
    邵家。
    天色已黑,邵廷一回來就直奔書房,寧叔得了吩咐,讓廚房裡的人慢些煮晚飯,晚些再送上去。
    沒多久,來了個不速之客,寧叔攔不住,只得由著上了書房。
    陸合象徵性敲了下門,大大咧咧推門進去,大大咧咧往書桌前一坐,對邵廷的冷眼視若無睹。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過硬的交情,熟得不能再熟。
    陸合一向吊兒郎當,姜蜜撞上邵廷那天,一同從車上下來的其他人都沒吭聲,唯獨陸合張嘴第一句就是調戲,邵廷早就見慣了他沒正型的樣子,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你怎麼來了?」
    「想來就來了唄。」陸合懶散靠著,那坐姿彷彿就快要在椅子上散架,「你遇上什麼好事兒了,看著心情不錯啊?」
    邵廷懶得搭理他,一張臉繃得更緊。
    陸合拉著椅子往前湊了點,說他的『正事』:「晚上有個局,一起去?」
    邵廷皺眉:「你怎麼和孟行言一樣無聊。」
    天天在家組局開趴,沒營養透了。
    陸合不滿:「難道都要像你苦行僧似得才好?」嘖了聲調侃,「你都不嫌憋得慌?」
    邵廷瞥他,只淡淡說了一個字:「髒。」
    陸合一愣,噗嗤笑出聲,「你真是年紀大了,作風越來越保守!」
    書桌內的人毫無反應,任他笑得開懷,置若罔聞。
    陸合還想勸邵廷晚上和自己一塊出去,見他抬手翻開桌側放著的一本厚重大筆記本,乾淨未落一字的紙頁間夾著十塊錢面額的紙幣。
    好奇伸手想去碰,被淡聲阻止:「別動。」
    「什麼東西?你收藏十塊錢幹嘛?」
    邵廷不回答,起身去櫃前給自己倒了杯紅酒,再回來,脫了外套搭在辦公椅靠背上。
    陸合愣愣地,就見他變戲法似得又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張十塊錢,疊放在攤開紙頁中那兩張十元紙幣之上。而後合上,黑皮硬殼的筆記本巋然厚重。
    加在一塊,不多不少正好三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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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小姨催促擔憂她感情生活的事告一段落,姜蜜心上的大石總算放下,心情鬆快許多。自己的麻煩暫時解決,驀地想到向萱的事,又頭疼起來。
    向萱的機票已經定好,和一般情侶小打小鬧不同,她跟已經升級為前男友的男友之間早已無可挽回,回國一事確實提上日程。
    因為時差關係,大家又有各自生活要忙,向萱出國後和國內朋友——主要是姜蜜和關非雲兩個——比起唸書時聯繫大大減少,在當年同窗間消息甚少,於朋友圈好似神隱一般的人物,近來終於再次出現,重新活躍。
    姜蜜每天都和她聯繫,確定了她的航班信息,約好在機場見面。
    向萱回國那天,姜蜜如約去接人,許久沒見她生出了些許陌生感,畢竟視頻到底比不上真人。向萱拉著行李箱從關口出來,姜蜜看著打扮幹練女強人氣息滿滿的向萱衝自己招手,愣了一剎才想起提步迎上去。
    她的狀態比預想中好,沒有半分喪氣,仍舊爽朗精神,幹勁滿滿。
    向萱回國還沒和父母說,她家也不在n城,寵物店頂層的閣樓太小,姜蜜便把她帶回了自己的公寓。就一個行李箱,在客房裡靠牆放好,別的不用整理。泡了兩杯果茶,坐在沙發上的兩個女人談起了正事。
    ——準確來說,是姜蜜在問具體情況。
    「你和你男朋友怎麼談的?事情談定了麼?怎麼解決?」
    向萱不見失意,許久未回國像個瞧新鮮的小孩,在沙發上坐沒正型,懶懶散散。
    「還能怎麼解決,分手唄。哎……你客廳裝的不錯,像這樣一套公寓多少錢?」
    「和你說正經的!」姜蜜砸關非雲一樣扔了個抱枕過去,向萱眼疾手快接住,吊兒郎當哎嘿了一聲,「沒打著~」
    姜蜜翻了個白眼,向萱感慨嘖了一聲:「你跟以前一樣,還是這麼較真。」
    能不較真嘛姐姐,別人分手只是分手,但她跟她男友那個相處方式和程度,跟別的夫妻過日子也沒差了。
    本來擔心她情緒不好還想寬慰寬慰,她倒個沒事兒人似得。
    白操心了。
    「有沒啥好吃好玩的,帶我出去散心轉轉唄?國外待著那麼多年無聊死了,除了大城市,每次陪那孫子出差到各個地方,人少得天一擦黑街上就空了,想消遣都找不到地兒。」
    姜蜜聽她如此無所謂地提起男友,略有點擔心,但見她似是真的無礙,便不再替她著急。
    「剛下飛機你也不嫌累,精神真足。」
    嘴上這樣說,身體卻很誠實地滿足她,起身去房裡換外套,「我帶你去喝下午茶,有家茶餐廳廚師手藝不錯。」
    打車去了離得最近的廣場,頂層有家茶餐廳,做的蟹粉籠包堪稱一絕,走遍大半個n城也找不到相同的味道。
    向萱吃上熱乎的東西,久違的熟悉味道讓她滿足喟歎。
    「姜姜對我真好,對自己摳,卻捨得給我花錢。」
    姜蜜懶得理她,她喝著檸檬茶,終於肯說正事。
    「他那陣出差說不要我陪,我原本沒想太多,合計著一個人出去轉轉。後來有事兒嘛,就取消了計劃,我無聊透了乾脆買了張機票飛過去找他。結果一敲門,半天沒動靜,我耳朵尖聽見裡面匡啷悉悉索索的聲音,一猜就有問題。」
    「我踹門踹得太凶,那孫子大概想留點臉,老老實實把門開了。好傢伙!帶著個韓國女人瀟灑快活,我一看那錐子臉嚇得都愣了,生怕她一激動拿下巴戳我。你說男人的審美也真是有趣,就這種他都下得去嘴。」
    向萱說著說著開始吐槽起來,姜蜜越聽越不對勁,當她說到那個女人的胸是如何不科學簡直一碰就像要迸出鹽水來的時候,終於忍不住打斷了她。
    「所以,你們徹底分手了?」
    「分啊,不分留著他祭祖?」向萱撇嘴,「三套房產,分了一套給我。時間太急,找中介賣的價錢不是太高,沒辦法,我多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存款我們各一半,還有一些理財基金也歸在我名下。」
    「他把這些分給了你?看來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對不住你吧……」
    向萱冷哼,「這點算什麼?他現在事業順了,沒有名就好歹功成,以後掙得只會比現在更多。我年輕的時候陪他吃苦,多少年全耗在他身上,他過上好日子了轉眼就擁起了別人。良心?指望男人有這種東西,世上就不會有黃臉婆這個詞!」
    說罷順了順氣,抬眸看向姜蜜,「你呢?過得怎麼樣?」
    姜蜜猶豫一會兒,躊躇幾秒才和她對視:「和你情況差不多。前男友劈腿,剛分沒多久。」
    情況類似,實際不同,和向萱比起來實在有點慫,她連條狗都沒能帶走。
    簡單幾句概述完情況,直聽得向萱柳眉倒豎,比自己的事還生氣:「不要臉也得有個程度,真當你好欺負了?!狗男女家住哪?我非得撕了他們一層皮!」
    向萱一向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說得出就做得到,姜蜜趕忙穩住她:「都過去了,我懶得再和他們攪和到一起。」
    「你不想攪和,人家肯放過你麼?」向萱嗤道,「她要是在那勞什子的同學會上找你麻煩,你怎麼應付?」
    「我……」姜蜜動唇,話還沒說完,目光驀然被門口吸引。
    侍應生拉開門,迎進兩位客人。
    西裝革履,長裙飄飄,嬌艷的女人勾著英挺男人的手臂,聲音嬌嗔:「這家餐廳的東西真的特別好吃!環境一般但是偶爾也可以嘗嘗,沒關係啦……」
    向萱見姜蜜盯著那邊看,回頭瞧了一眼,「怎麼,認識?」
    「……果然白天不能背後說人,說曹操曹操就到。」
    這也能遇上孟行言喝姚蕊丘,冤家路窄。
    頓了一下,向萱反應過來,當即就要起身。姜蜜摁住她端杯子的手,無奈道:「分手那天我已經潑過一杯了。糾纏下去有理也變成沒理。」
    「你宣洩的是當事人的不滿,我發散的是吃瓜群眾的怒火,不相干,你怕什麼!」
    姜蜜死活不肯讓她去,「算了,大廳廣眾的,怪尷尬。」
    向萱掙了掙手腕,脫不了她的桎梏,角力失敗,敗下陣來。
    她坐回位置上,姜蜜鬆了口氣,卻見準備落座的孟行言和姚蕊丘似是注意到了這邊,行來注目禮。
    這下是是真的尷尬。
    姜蜜不是怕事,實在是不想和他們倆再扯上關係——又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於他們,於她,都一樣,不管他們在不在乎,反正她臊的很。
    「吃飽了吧?我去上個洗手間,回來我們就走。」姜蜜再三叮囑向萱,「別過去鬧,否則我把你和行李一起扔大馬路上,說認真的!」
    向萱撇了撇嘴,懶洋洋哼了一聲當做應過。
    姜蜜動作迅速,進衛生間沒多久就出來,在男女廁中間的洗手台前理了理鬢髮,擰開籠頭洗好手,剛旋緊關上,鏡子裡出現一個熟悉的人影。
    她頓了一下,假裝沒看到,轉身就走。
    孟行言攔住她,「姜蜜。」
    裝作不認識的計劃失敗,她停住腳,不是很有溝通的興趣:「有事?」
    「你就這麼不想看到我?」
    你有多好看,人人都要想看你?姜蜜暗暗腹誹,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不回答只說:「有事嗎?沒事麻煩讓一讓。」
    孟行言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問:「今天和你一起來的那個是你朋友?」
    姜蜜不耐煩嗯了聲。
    他眸光閃了閃,「那天,你和邵廷一起去寵物店,他也是你朋友?」
    姜蜜愣了一下,過後莫名想笑。原來他的重點在這。
    「和你有什麼關係?」
    「不願意答?」孟行言臉色微沉,「難不成他是你新交的男朋友?」
    姜蜜想說不是,動了動唇忽而意識到,他誰阿?憑什麼他問了她就要回答?
    面前的人和邵廷一樣,都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落地便擁有許多人奮鬥一輩子也可能擁有不了的東西。但他們又完全不同。
    那天拜託邵廷陪自己去見小姨的場景在腦海裡一晃而過,十塊錢,那麼荒唐的事情,邵廷縱然看起來不是太高興,可他最後仍然答應了。
    這樣的事如果放到孟行言身上,他一定會嗤笑,然後就沒有然後。
    同樣的環境同樣的出身,但偏偏就是不一樣。
    孟行言見她出神,誤以為她默認了,驀然不悅起來。
    「我們分開才多久?可以啊姜蜜,我還以為你對誰都一樣冷淡。」
    姜蜜回神,聽到這不善的語氣眉頭緊皺,「你沒和我分開之前,不也看上了別的女人?論起來你還比我厲害。」
    孟行言臉上隱有怒色,半晌說:「我想和你好好說話。」
    姜蜜輕笑:「那不巧了,我並不想。」
    孟行言見她油鹽不進,語氣驟冷:「你以為邵廷是好招惹的人?惹上他絕對不會有我這麼好說話。」
    「不勞你操心。」姜蜜的眉頭就沒有放鬆過,頓了頓,因孟行言的話不禁想到和邵廷相處的點滴細節。他雖然說話氣人,但大體上還是挺好的,連她再荒謬不過的要求都能忍得了。
    一個是劈腿的前男友,一個是關係正在良好進展中的『合作』夥伴,天平傾向哪一邊自不用說。姜蜜替邵廷撐場,補了句:「我覺得他挺好的。」
    不想再和孟行言多費口舌,她說完提步就走。
    「姜蜜。」孟行言叫住她,在背後道,「有空可以來看看巴頓,它很想你。」
    姜蜜腳下一頓,回身淡淡對他道:「不必了,你家傭人那麼多,能照顧好它。」微微勾唇一笑,又說,「而且,我和你女朋友不一樣,我沒有跟別人的男朋友過從甚密的愛好。」
    .
    向萱剛結束長途飛行,加上時差還沒倒,終歸有點撐不住。姜蜜先送她回公寓,然後才打車去店裡。
    小姑娘們在給客人的兩隻貴賓犬美容,她碰上,順手把活兒接過來,駕輕就熟地修了個美美的造型。客人很滿意,拉著姜蜜聊了好半天。
    待送人出了門,姜蜜回裡間洗手,一出來發現有好些個未接電話。
    短短兩分鐘,誰這麼急連環call?
    點開一看,卻是高中班長。
    回撥之前就大致猜到了些內容,真的聽他說,姜蜜還是有點詫異:「今年同學會這麼早就辦?」
    往年都是在年關,大家都回來過年了,分散到天南海北的同學才湊得齊。現下時節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辦哪門子的同學會,雖說要提前,也不至於提前這麼多?
    班長說:「也不算是同學會。就是碰巧,群裡有一半的人這段時間都會回來,大家就想著先辦個小型聚會,好久沒見了,湊一塊熱鬧熱鬧。」
    姜蜜想到姚蕊丘和孫嬌,不太想去,但不去又顯得自己怕她們。猶豫之間,班長直接拍板,把時間地址告訴她,叮囑她一定要來。
    聽到那地址,姜蜜立刻想拒了——孟家的酒店。
    然而已經遲了,拒絕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口,那邊已經把電話掛斷。
    姜蜜靜靜站了幾秒,想到先前在茶餐廳洗手間外被孟行言質問的情形,一陣頭疼。
    握在手裡的手機忽然震起來,鈴聲突兀,嚇得她猛然回神。
    來電是個陌生的號碼。
    接起一聽,剛說了個喂字,姚蕊丘的聲音就透過聽筒響起:「是我。」
    ……是你。
    你誰?
    姜蜜很想吐槽她這非常把自己當回事的勁兒,然而實在不想和她多說半個字,開門見山:「有事?」
    「班長應該打過電話給你了。我們順路,聚會那天我來接你,捎你一程。」
    姜蜜想也不想直接拒絕,「不用了,我自己過去。」
    聚會場地是孟家的產業,座駕想來肯定也是孟家的,無論從京華還是從姚蕊丘住的區,到她這都要繞一個大圈。姜蜜真不知道她順哪門子的路。
    還是那句話,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為什麼不用?」姚蕊丘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坐,捎你一程又有什麼關係?」
    姜蜜不悅,「你這樣陰陽怪氣有意思麼?你心裡對我沒有好感,你也清楚,我不喜歡你。相看兩相厭,何必互相為難。」
    那頭音調忽地微揚:「下午在茶餐廳,你把行言勾去洗手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偷偷找他說話!」
    「……你應該管的是你男朋友。」姜蜜頗覺無語。
    她上個廁所招誰惹誰了?
    「我告訴你,姜蜜,你想報復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姚蕊丘像是魔怔了,聽不進去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姜蜜怒極反笑:「你覺得我電話錄音,把你說的話錄下來拷貝發給孟行言,他會怎麼想?」
    直接祭出殺手鑭還是有用的,那邊默了兩秒,『嘟』地一下就把電話掛了,聒噪聲音瞬間只剩忙音。
    .
    大傍晚,電話沒完沒了,先是班長再是姚蕊丘,最後又是邵廷。
    他忽然打來約她去吃飯,乍一聽沒聽清,姜蜜還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產生了幻覺。
    拾掇拾掇拎著包去了,不愧是他定的地方,和她選的餐廳比起來,靜得不像是一個世界,侍應生走路不發出半點聲音,那些用餐的客人餐具和餐具碰撞,也連半點聲響都沒有。
    姜蜜踩著小橋流水一般的鋼琴曲上樓,邵廷在半封閉式的卡座等她,抬眸瞥了她一眼,一句話沒說復又低頭繼續看菜單。
    點菜的事交給了邵廷,之前吃的那頓飯嘗過了他喜歡的菜品口味,姜蜜覺得味道不錯,正好省懶。
    姜蜜藏不住好奇:「邵先生怎麼突然想起約我吃飯?」
    他說:「朋友組了個局,我不喜歡太吵。」
    姜蜜不解,這算什麼回答?意思是能一起吃飯的都去了,找不到別人?
    「可以叫上一個一起吃啊,吃完飯再去下一攤也來得及,一般不都是不止一場麼?我不想參加人太多的活動的時候就這樣……」
    說來說去,就是奇怪他竟然會想到自己。
    ——對她來說,吃飯是很愜意的私人時間。
    「吃飯和說話都要用嘴,你能不能專心幹一件事情?」邵廷看了她一眼,「我要是早知道你這麼聒噪,問題這麼多,這頓飯我一個人吃。」
    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搞得好像現在才知道她話多,而且明明他自己話也不少,平時她都沒嫌他吵……姜蜜沒吭聲,暗自腹誹。
    嘗過幾道前菜,正菜陸續上桌,吃著吃著,口袋裡的手機連連震動,姜蜜拿出來想調整設置,見班級微信群裡聊得熱火朝天,點開看了看。
    要去參加這次同學小聚會的一半人在群裡聊了起來,天南地北說得不亦樂乎,更多的是說見面之後要怎麼玩。
    姜蜜驀地想起這茬,頭疼起來。
    「專心吃飯。」邵廷的聲音淡淡從對面傳來。
    她哦了聲,收起手機,執起餐具卻沒繼續吃,看了他好幾眼,有話想說。
    邵廷將她欲言又止的樣子看在眼裡,「又有什麼事?反正不該提的要求已經提過了,再多來點也沒關係。」
    他說的是姜蜜拜託他去見姜惠的事。
    沒理會他的揶揄,姜蜜猶豫半晌,最後還是沒開口。
    這次同學聚會場地是孟家的產業,肯定和姚蕊丘有關。再加上那通電話,想必姚蕊丘和孫嬌不會讓她在聚會上輕鬆好過,她能猜得到。
    剛剛一剎動了想讓邵廷陪她出席的念頭,但只是一剎,很快她便意識到這個想法有多可笑。
    人家已經答應了幫她應付小姨,他坐在公司裡說不定日進斗金,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這樣陪她浪費時間已經很給面子,簡直可以入選十大善心人物。再讓他陪著去參加同學聚會,太得寸進尺,貪心得有點難看了。
    更別提那是在孟行言的地盤上,邵廷怎麼可能在同一個圈子的人面前,陪她過家家酒,拋頭露臉?
    她不說,邵廷沒有追問。
    一頓飯沒吃太久,飯畢,出了餐廳門,忽聽他問:「去逛逛?」
    姜蜜掃了眼停在路旁的他的車,「要逛那就逛得徹底一點。」扯了扯他的袖子,率先提步,「走這邊。」
    邵廷拿車鑰匙的動作一頓,沒說什麼,邁步跟上。
    兩人沿著長街散步,再沒有比壓馬路更消食的了。走了十五分鐘,路遇一個公園,姜蜜腳尖一轉,拉著邵廷進去轉。
    大晚上,雖然有路燈,但也看不太清楚,每間隔十幾步就有一個長石凳,姜蜜走累了,找了一處周圍沒有人的石凳坐下。
    石凳有些涼,且冷硬冷硬,硌得慌。
    姜蜜覺得不舒服,沒多久乾脆換到地上,席地而坐。
    自己坐就罷了,她還邀邵廷:「來啊,坐坐看。草很軟的,一點都不扎,很乾淨!真的,不信你摸摸看。」
    邵廷皺眉,堅持自我不為所動,不管她怎麼說就是不肯。
    姜蜜見說不動他,不強求,仰頭看星星。
    夜空湛藍,像一塊巨大的畫布,藝術天分爆棚的畫家提起大畫筆,雷厲風行在布上塗抹,有的地方色淺,有的地方色深,但每一處都好看。
    「夜色真好。」
    她輕聲感慨,邵廷看著她的側臉,忽地問:「晚上心情不好?」
    「有嗎?」她反把問題拋給他,「沒有吧。」
    兩人說著話,一個拎著竹籃賣花的年輕姑娘走了過來,十六七歲的模樣,白白淨淨,看上去水靈靈的。
    「哥哥,給姐姐買朵花吧。「
    姜蜜一愣。這附近大概很多約會的小情侶,賣花的小姑娘應該是誤會了。她臉上一臊,尷尬起來,張口想拒絕,抬眸卻發現邵廷比她更不自主。
    他繃著張俊臉,滿是不悅,臉上寫滿了『都是因為你要來這裡才會這樣』。
    姜蜜忽覺好笑,拒絕的話到嘴邊一轉,笑嘻嘻問小姑娘:「多少錢一朵?」
    「二十。」
    她掏錢買了一朵,小姑娘接了錢,嘴甜地說了句『姐姐真漂亮』,快步走開。
    姜蜜把花遞給邵廷,他不接,她硬塞到他手中。
    邵廷一臉嫌棄:「幾個意思?」
    姜蜜笑道:「你不是嫌我聒噪嘛。就當是作為我聒噪的補償。」
    邵廷拿著花看了看,乾脆坐到地上和她並排。他把青色的莖枝折去三分之二,抬手將短了一大截的花插進左邊胸前口袋。
    「肯收了?」姜蜜挑眉。
    「出色的演員理應受到表彰。」他一臉坦然,受之無愧。
    姜蜜失笑,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幣。
    邵廷看清面額,忍不住皺眉:「你又要拿十塊錢應付我?」
    她說不是。
    姜蜜動作利落,沒多久就折成了一隻千紙鶴,還是在完好無損不破壞紙幣的情況下。
    「送你。」她遞給他。
    邵廷猶疑著收了,拿在手裡,臉上有一股淡淡的揮之不去的嫌棄。嫌棄歸嫌棄,到底沒有拒絕。
    姜蜜拍乾淨手,還沒開始新的話題,忽聽旁邊小樹叢裡突然傳出說話聲。
    嬌嗔的女聲道:「討厭,你幹嘛親我!」
    「這樣的氣氛,最適合接吻。」一個文藝的男聲如是回答。
    「……」
    「……」
    氣氛唰地一下尷尬起來,姜蜜一怔,莫名覺得臉上微赧。
    邵廷瞧見她不自在的神色,指了指草地,挑眉道:「我已經降格到這個份上,再降格的事不會做,放心好了。」
    姜蜜一頓,花了幾秒明白他的意思。
    感情坐草地是降格的事,親她是更降格的事?!
    不帶這麼埋汰人的!
    一個沒忍住,抬腳在他鞋上踩了一腳。
    邵廷受了這一下,默然瞥她。姜蜜有點心虛,「踩壞了我賠……」
    「賠?」邵廷道,「你知道你吐在我鞋上那次,我為什麼不要你賠?」
    姜蜜搖頭,猜測:「很貴……?」
    「不貴。」他輕笑,「你做一年女傭,不吃不喝,差不多就能掙到一雙鞋的三分之一。」
    姜蜜:「……」
    雖然談話內容並不全都愉快,但姜蜜煩悶的心情多少有了好轉。
    聊了一會兒,兩人起身,沿路返回。
    邵廷趁勢問她:「你吃飯的時候想和我說什麼?」他還是沒忘她欲言又止的表情。
    「沒什麼。」姜蜜搖頭笑了笑,「有些事情我應該靠自己解決。反正……再差難不成還能比做一年女傭不吃不喝更慘?」
    不過是個同學會而已,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一沒撬別人牆角,二沒搶別人男朋友,沒道理要她夾起尾巴做人。
    行得正坐得端,該難受不自在的,是那些做了虧心事的人。
    怕姚蕊丘?
    除非她姜蜜名字倒過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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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06:25:03 |只看該作者

  第17章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總會來。
    不管姜蜜有多不願,同學聚會還是如期而至。
    姜蜜想開了。或許姚蕊丘和孫嬌想給她添堵,但現在文明社會,大家都是成年人,她們要是真的做出什麼冒犯舉動,她大可甩手走人。
    又不是天王老子誰還沒點脾氣?觸犯底線,那就誰也別慣著誰。
    偏偏尚萱和關非雲都把這當成了大事,一個要陪她參加,一個要開車接送,姜蜜哭笑不得勸了幾天,好不容易才勸他們倆歇了那點妖風怪火。
    放寬心去赴約,她挑了一件素淡雅致的裙子,外罩薄外套,既不會給人過分隆重感,又不會顯得輕佻,得體地剛剛好。
    「真正的妖風在等著你呢,趕跑了孫大聖,我看你個傻兮兮的唐和尚怎麼辦!」尚萱恨鐵不成鋼,出門前替她理平衣襟,忍不住伸指在她額頭一戳。
    姜蜜笑著避開,說她大驚小怪。
    拎著包出門,打的前往聚會酒店的一路,心裡卻遠沒有表面那麼輕鬆。
    她的公寓到聚會的酒店距離稍遠,打的將近五十分鐘才到。
    酒店門外側邊的樹下,幾個或穿西裝或穿白襯衫的男人聚在一起說話,姜蜜下車一看,都是認識的人——高中同班的男同學們,踏入社會之後和唸書時樣貌氣質都有變化,但每年一見一點都不陌生,熟悉得很。
    姜蜜走過去,略有不解:「你們怎麼都不進去?」
    見她來了,一眾人笑著打招呼。負責聯絡大家的班長也在,迎前一步答:「幾個女同學說找不到路和正門,我就在這等著方便接人進去,剛好他們來了……」指了指其餘男同學,「站這兒抽根煙,說會兒話。」
    姜蜜點頭表示瞭解,正要開口說自己先進去,有人忽地揚眉,「又來一個——」
    話音落下,順著目光看去,一輛珵亮嶄新的車開入視線,那車標讓幾個男人瞬間眼神一亮,盈光下透著難掩的羨慕。
    男人都愛車,但不是所有人都買的起好車。
    面前的這一輛便是當之無愧的好車,幾個關係好的低聲交流起了這車包括上路一全套辦下來得花多少錢。
    「大概這個數。」
    「不止!我看至少得這個數……」
    玩鬧語氣,多少也透著艷羨。撇開愛車的本能,現今這個社會,先敬羅衣後敬人,一輛好車就是一張金光閃閃的名片,比一百句嘩啦呼哨天花亂墜的自誇實際得多也管用得多。
    車門打開,孫嬌先下,而後是姚蕊丘。
    香車配美人,孫嬌拾掇拾掇也是個清秀的佳人,加上美艷異常的姚蕊丘,好一番光彩照人。
    一眾男同學紛紛和她們打招呼,若說剛才對姜蜜是友好,那現在更是稱得上熱絡。
    姚蕊丘笑吟吟輕佻柳眉:「為什麼都站在門口寒暄?趕緊進去呀。」
    只猶豫了一秒,一群人立刻應和說好,班長只得給那幾個說不認識路的女同學發定位。
    姜蜜一直沒說話,姚蕊丘看見她,唇角弧度淡了些,又重新彎起:「好久不見。」
    前兩天才在茶餐廳見過。
    她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那通電話好似也不是她打的。
    姜蜜禮貌笑了笑:「好久不見。」
    縱使她面上再友好再無害,眼裡一閃而過的暗色,仍未逃過姜蜜眼睛。
    假裝沒發生的事並不會因為假裝沒有就真的消失,只要發生過了,齟齬就是存在的。
    往常同學聚會都是大包廂,畢竟人多,場地不夠寬擠不下幾十個人,然而這次定的包廂還更大,雖然參加小聚會的人數只有平時的一半。
    孟氏恆彙集團旗下這間酒店是五星級,訂位置極難,如今不僅定下還是高級配置,大家都知道賣的是姚蕊丘的面子,玩鬧間越發捧她的場。
    包間分為兩邊,聚會的正廳和吃飯的偏廳,人陸續到齊,聚在偏廳裡,酒水飲料蔬果應有盡有,桌游、懸掛式屏幕、按摩椅……甚至還有一個盛滿碧藍淨水的游泳池。
    氣氛大好,像每次聚會開頭一樣,大家從學生時期的舊事聊到現狀,而後喝酒的喝酒,玩遊戲的玩遊戲,三三兩兩湊在一起。
    姜蜜坐在最邊上,沒有參與他們滿載復古氣息的回憶大會,早早趁空躲到包廂角落。
    一個人吹風鬧中偷靜,聽見腳步聲靠近,側頭一看,端著酒杯的孫嬌噙著標誌性笑容走過來。
    「沒想到你真的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
    這算什麼?上戰場前先派小兵刺探敵情?
    「我哪有那麼閒跟你開玩笑。」姜蜜淡淡回了個笑容,「我說得出,就必定做得到。」
    後半句話咬得略重,意有所指。孫嬌想到那天去靜吧玩,遇上她時她話中暗示的意思,面上一滯。
    姜蜜見她開始退縮,暗笑這抗壓能力太差了,一點都不經嚇,攻擊力還差。
    孫嬌瞧見姜蜜眼裡隱隱約約的笑意,不甘,為了不給姚蕊丘添麻煩,又不得不忍下,臨走前微抬下巴居高嘲諷:「這個社會很現實,別人只看你成不成功,失敗者說得再多再有道理,在別人看來也只當你是氣急敗壞跳腳而已。」
    「你是說你現在的樣子麼?」姜蜜覺得好笑,隨口一刺,成功得見孫嬌難看的表情。
    狠狠瞪了姜蜜一眼,孫嬌端著酒杯,噠噠踩著高跟鞋走了。
    在窗邊站了沒多久,班長拍手喊大家聚集。圍坐在幾張長沙發上,到齊了半個班的人開始東拉西扯聊天。
    ——這是同學聚會都有的環節,美其名曰增進感情。
    姜蜜慢步走過去,依舊在邊緣坐下。
    聽他們從地上聊到天上,從過去聊到現在,五花八門天花亂墜,姜蜜不知不覺出了神。
    再回神已是所有人矚目的焦點,在座眾人都朝她看來,說話的女人皺了下眉,重複:「我問你話呢姜蜜,你覺得怎麼樣?找個空見見唄,我老公的同事人挺好的,相貌端正年輕有為,正好你單身……」
    「不用了。」姜蜜說,「我不太習慣和陌生人吃飯,很快要換季了,我店裡忙,人手不夠不方便走開。」
    「瞧你這話說的,你開店不照樣天天和陌生人打交道?難道有不認識的客人你還能往外趕?再說了,只是吃個飯而已,大家都是同學,你是不是覺得我會壞心害你?你要是這麼想,那我真的沒話好說了……」
    沒話好說你倒是閉嘴呀,得啵個不停。
    姜蜜任她長篇大論,到最後還是不鹹不淡三個字:「不用了。」
    那位女同學臉色霎時變了一剎,不陰不陽地哼笑了聲:「好吧,不願意就算了,當我白好心。」
    「好意是好意……」
    孫嬌忽然開口,「但感情這種事,姜蜜肯定自己心裡有數,你急著給她介紹男朋友,說不定姜蜜已經有快成的對象了?那才是好心辦壞事。」
    「……姜蜜你已經有對象了?」有人問道。
    姜蜜笑了下,搖頭,視線和孫嬌對上,笑意加深:「我要是有對象,當然不會藏著掖著,談戀愛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孫嬌表情一僵,避開她的目光,端起杯子低頭喝飲料。
    男人們察覺到女人間不正常的氣氛,略覺尷尬,但都沒插嘴,默不作聲作壁上觀。
    介紹男朋友的話題暫時跳過,幾個女人問起了姚蕊丘的感情生活。
    重點自然是她的男朋友。
    這種有點八卦的話題男性大多不感興趣,但那得看對象是誰。恆彙集團,已經工作多年的男人們都有耳聞,來參加這場聚會一是為了敘舊消遣,二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搭上關係,能的話當然最好。當下自然樂得聽她們問及孟行言,一個兩個不僅不打斷,還頗有興趣地參與。
    「蕊丘,你和你男朋友是在哪裡認識的啊?」
    姚蕊丘說:「在咖啡廳。我忘記帶錢包了,他幫我結的賬,之後就認識了。」
    「哇哦~」女人們托著下巴起哄。
    「你們是誰先追誰的?追了多久?」
    「接觸之後彼此印象都不錯,然後相處了三個多月,我才接受他的表白。」
    又是一陣起哄。
    姜蜜聽著卻想笑,端起杯子喝水,掩住唇邊諷意。
    孟行言追了她半年,是一字一句親口說過希望她能考慮他接受他。姚蕊丘說的三個月……究竟是孟行言一邊追她一邊拈花惹草,還是姚蕊丘早早就下功夫倒貼撬牆角,大概只有他們兩個自己清楚。
    問了一連串問題,那幾個女人道:「怎麼不叫上你男朋友一起來?今天聚會承了他的情,多不好意思。」
    姚蕊丘輕笑說:「他要處理公司的事情,今天沒空。他讓大家放開了玩。」
    頓時,一片羨慕聲縈繞不絕。這場同學聚會不花錢,包廂所有費用孟行言都給包了。省了不少錢。
    聽著耳邊諸如「你男朋友真厲害」、「你男朋友對你真好」的誇讚,姜蜜只覺得聒噪煩人。
    抱大腿的姿態太明顯,負分,回去重練!
    可能真的不應該來,這些奉承阿諛太倒胃口,姜蜜度日如年,暗怪自己不該要面子,不願意被姚蕊丘看輕強撐著來了,結果耳朵遭這樣的罪。
    事實證明,她真的和大多數與姚蕊丘沾邊的事情氣場不合。
    『增進感情』的環節好不容易結束,大家玩起遊戲,不參與的便去做別的事,姜蜜趁機走開。
    這場聚會還要許久才能結束,飯都還沒開始吃,一時半會是走不了的。姜蜜獨自打發時間,默默歎氣。
    包廂的門忽然開了,伴隨著幾個女人打趣的聲音,一個身姿挺拔的男人踏進門。
    「盛寧你終於來了!看我們都等了你多久,再不來我們要去路上找你了!」
    姜蜜在聽到名字的剎那愣了,看清來人,更是一僵。
    西裝革履的男人挺拔軒昂,褪去了學生時代的青澀,派頭十足。俊朗五官一如當初,多了幾分被時間磨礪的痕跡,稍稍滄桑了些許。
    但還是好看的,他是這群男人裡最搶眼的一個,和高中時一樣,作為年級裡最受歡迎的男生,他走到哪裡,女生的關注就在哪裡。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喜歡追逐美的事物,盛寧成績一般,但所謂校草,有如此『盛名,只要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的樣子夠帥夠迷人,誰還去管其它的。女生們對他趨之若鶩,一個接一個前赴後繼。
    不諳世事的歲月誰都有——姜蜜高中的時候也喜歡過他。
    一群人聚過去,也把姜蜜叫了過去,男人們寒暄著拍肩遞煙。盛寧的目光落在唯一沒有和他說話的姜蜜身上,停住:「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姜蜜回了聲,在旁邊幾縷看熱鬧瞧好戲的不安分眼神中,淡淡道:「我記得你不是我們班的,怎麼也來了。」
    盛寧是高中時人人皆知大名的校草,但和姜蜜他們不同班。
    他頓了下,笑道:「你這樣也太傷人心了,你就這麼不想看到我嗎?」
    不等姜蜜說話,幾個女人插話附和:「就是啊,大家都是同學,不是同班有什麼關係,難得有機會聚一聚,一起玩怎麼了?」
    冷不丁有人說:「難不成姜蜜你還在介意以前的事情?」
    聽她們果真扯到這上面來了,姜蜜驀地臉色微沉,身上寒氣重了幾分。
    少不經事,她曾經喜歡過盛寧兩個月,有一天午後體育課她回教室取東西,同在操場上體育課的盛寧突然跑來找她,把她叫到教學樓側邊,毫無徵兆地,突然就向她表白了。
    他說了很多話,從第一次見面對她的印象說到為數不多的交集,說的特別誠懇,黑白分明的眼睛裡,瞳孔清晰映出她的模樣,緊張,侷促,還有略帶一絲絲沁然欣喜的詫異。
    她當時愣了很久,盛寧一直問她,你呢?你對我是什麼感覺?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一直到最後,她才說了一句:我也喜歡你。
    那是她對那場表白回應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的一句話。
    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一群人從教學樓遮擋的暗處衝出來,有男有女,都是他交際圈裡時常來往的朋友,幾個男生拍掌大笑,吹起了口哨調笑,而女生——包括姚蕊丘在內的女生們,則掩著嘴,站在一旁笑得歡。
    前一刻還在誠懇真摯向她訴說心意的盛寧,也跟著噗嗤笑出聲來,他說:「姜蜜你不會真的喜歡我吧?」
    除了這句大概還說了別的,她記不清了,大抵是些讓她別介意,告訴她只是開個玩笑的道歉話。
    姜蜜像個傻子一樣怔在原地,難堪到恨不得奪路而逃,偏偏渾身僵直,猶如冰天雪地被人兜頭澆下一大桶冰水,一動也無法動。
    比後來年級裡其他女生的嘲笑諷刺和男生們背後的調侃,更讓她難忘的,是盛寧毫無誠意的道歉,以及那一句「你不會是真的喜歡我吧」。
    一場青春酸甜暗戀,成了令她記憶深刻的年少噩夢。
    姜蜜長得不難看,可惜性格木訥,一心撲在書本上,在那時候的同學眼中,是當之無愧的書獃子。和生動又有趣的姚蕊丘比起來,顯得萬分無趣。姚蕊丘身邊聚集的追隨者、朋友,自然比她多得多。
    而作為姚蕊丘好友的盛寧不過是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除了姜蜜自己,大概沒有任何人放在心上。
    此刻,過去多年,她們還想用舊事包圍她,微垂眸的姜蜜不禁輕輕彎唇。
    再抬眸眼裡一片清朗,她不閃不避,不躲不退:「有什麼事值得介意這麼多年?都說犯了錯的人一生沉重,永遠背著罪孽的包袱向前,我沒做過虧心事,問心無愧,有什麼好忘懷不了的。」
    盛寧臉色一變,笑意微斂:「你話說的有點嚴重了吧?」
    幾個怔愣的女人跟著應和,一疊聲說著,「就是啊,姜蜜你幹嘛搞得這麼嚴肅……」
    姜蜜沒理會她們,視線看向在旁默不作聲的姚蕊丘,那唇邊輕含的笑意看起來那麼刺眼,彷彿在嘲諷地表態——看,我都不用親自開口,有的是人來給你難堪。
    班長見情況不對,趕緊出來打圓場:「今天是出來玩的,難得聚一聚,都少說兩句……來來來,剛剛說要玩遊戲的是哪幾個?」
    眾人開局玩起了遊戲,姜蜜冷冷瞥向姚蕊丘。
    她以為這樣就可以讓自己下不來台?把盛寧叫來,一幫狗腿子給她做幫手,就能損掉她的尊嚴,踩她進泥裡?
    沒再言語,姜蜜端著酒杯,離開了人多的地方。
    她面朝玻璃看窗外,背後是歡聲笑語,明明熱鬧非凡,卻讓她如臨荒野,寂寞之極。
    一陣音樂徜徉淌起,忽聽有人提議:「來跳舞怎麼樣?」
    有人說好,結了婚的女人們道:「我們都有家有室,不太好不太好,你們玩。」
    推來讓去,成了單身的活動。在場的沒幾個單身,姜蜜偏偏是特別顯眼的一個。
    同樣單身的盛寧被推了出來,和他交好也和姚蕊丘走得近的幾個女人道:「你和姜蜜都是單身,跳支舞啊!」
    姜蜜繃著臉站在原地,一步未動。
    盛寧朝眾人笑笑,扯了扯西裝下擺,不推脫,竟毫不客氣地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盛寧走到姜蜜面前,伸出手作邀請的姿勢:「我有這個榮幸請你跳支舞嗎?」
    姜蜜沒有動。沒有抬手,沒有說話,眼神凝得像是要結冰,死死盯著他伸出的手掌。
    空氣尷尬彷彿靜止。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有人忍不住抱怨:「姜蜜怎麼回事?從一進來到現在一直沉著臉,聊天不參加,玩也不給面子,真掃興……」
    盛寧看著姜蜜,皺了皺眉,卻堅持著邀請的姿勢。
    姜蜜只覺得腳底發涼,那種結冰的感覺再次來襲,儘管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不用在乎,可心口位置,仍擋不住洶湧浪潮拍打,有點疼,更多的是悶得慌。
    她不想握他的手,不想和他跳什麼舞。
    包廂裡其他人的不滿聲越來越多,姜蜜喉嚨發緊,難受得想奪路逃跑。
    下一秒,門忽然打開。
    服務生進來對眾人微微鞠躬,而後回身對引路帶進來的人彎身鞠了一躬,弧度更甚,態度萬分恭謹:「邵先生,就是這。」
    眾人不明所以,愣愣看著門口,服務生關上門離去,看清來人,姜蜜更愣。
    門口是她熟悉的身影。
    邵廷抽了口煙,取下夾在指間,表情和煙氣一樣淡,眉頭卻微微皺著。他從一眾打量視線中穿過,走到她和盛寧面前。
    眉間皺痕鬆開,掃過盛寧的目光輕得顯出一股淡淡的蔑然。
    一個字未言,那真正居高臨下的氣勢和神態驀地讓盛寧有種自愧不如的羞恥之意。
    「你……」
    話還沒說完,邵廷忽地抬手,將煙尾燃盡的灰彈在了他怔愣未收回的掌心裡。
    「她不和你跳。」
    不是不能,不是不會,也不是不可以,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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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煙灰熱度不高,但也燙手,更何況是這樣一種羞辱的動作,盛寧被燙地猛然一瞬收回手,惱羞不已,怒目道:「你誰呀?!」
    這個問題也是在場眾人想知道的。
    沒等他們從探究對像口中聽到答案,門再次被推開,剛剛領人進來的服務生去而復返,在門邊隔著距離向姜蜜身旁的人鞠躬道:「邵先生,頂樓88包廂的幾位先生說開了羅曼尼康帝等您,請您一定要去。」
    眾人一聽,立時怔住。
    頂層只有兩間包廂,一個八和兩個八,不論什麼時候都不對外開放,能訂到頂層的,都是和孟家有來往的人。直白一點說,都是一個圈子裡的。
    出席同學會的這些老油條都是工作已久的人,腦筋飛轉,立即明白這意味著什麼。縱然有臉上面不改色的,心裡也駭了一跳。
    服務員說話間,邵廷已經隨手在盆栽中的鵝卵石上掐滅了煙,輕輕一拋準確扔進垃圾桶裡,而後轉身,攬住姜蜜的腰。
    「告訴他們我不去。孟行言有時間,讓他們找孟行言喝。」他聲音不大,但字字醇厚清晰,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楚分明。
    「我不像你們老闆閒得慌。」
    邵廷的話是對服務員說的,卻對姜蜜一笑,全程沒有分給別處一絲餘光,只看著她一人,眼裡彷彿只有她,再裝不下其餘,「我沒空,忙著陪我女朋友。」
    眾人皆是一驚。
    女朋友?是指……
    服務員應聲而去,在旁邊看好戲的姚蕊丘坐不住了,忍不住上前問:「這位先生是?」
    「姜蜜她男朋友。」
    他眸光薄淡,簡潔明瞭六個字。
    男人們見他氣度不凡,尤其聽了他剛才和服務員那一番對話,心下各有計較,全都上前來打招呼,一邊試探問著他的職業,問他在哪工作,一邊掏出名片遞給他,想要結交。
    「名片就不必了。」邵廷連手都沒抬,「我姓邵,宏輝邵廷。」
    一般人有點成就的人自我介紹職業,無不是名字加公司加職位,像他這樣的少之又少。
    然而短短四個字,已然說得足夠清楚明白。
    宏輝集團上下有幾個邵?
    邵氏宏輝,商圈誰人不知。
    再者,除了邵家人,誰還能把一大個集團說得跟自己盤中的雞腿似得,底氣十足又理所當然?自然只有原本就理所當然的人。
    姚蕊丘天天跟在孟行言身邊,同一圈的人自然有所耳聞。她忽地想起確實聽過邵廷的名字,第一次參加孟家party——也就是姜蜜和孟行言正式說分手的晚上,她聽人說邵廷也來了,只是當晚人太多,邵廷又只出現待了不到半個小時就走了,她沒有親眼見到真人。
    這當下記起,表情霎時不太好。
    宏輝邵氏……
    姜蜜怎麼會跟邵廷認識?!孫嬌明明說她的男朋友也是個開寵物店的!
    姚蕊丘想得多,盛寧想得也不少,一下子被擠到邊上,看著一堆人站在邵廷和姜蜜的周圍想要套近乎,臉色一下青一下白。
    丟臉,丟臉至極!
    姚蕊去邀他來參加聚會,說只要他和姜蜜「敘敘舊」,她就幫他和孟行言牽線搭橋作引薦,可現在……
    姜蜜從邵廷進門直到站在她面前,始終是愣的,半天終於回過神來,小心扯了扯他的袖子,被他反手握住手掌。怔了一瞬,她慢慢放鬆下來,輕聲問:「你怎麼來了?」
    邵廷笑了下,衝她眨了眨右眼,「亞歷山大想你了。」
    姜蜜沒多問,此刻只想走。不知為何,邵廷來了,那口憋在胸間的氣一剎順了,瞬間讓她恢復自然常態。
    她正要開口告辭,姚蕊丘先道:「既然是姜蜜的男朋友,一起吃個飯吧?不知道邵先生賞不賞臉?」
    見她神色還似不肯罷休不願死心,姜蜜微不可查地蹙眉,邵廷看出她的擔心,攬在她腰上的手收緊,輕聲道:「沒事。」大方看向等著他答覆的眾人,說:「既然都是姜姜的同學,也算是朋友,那就一起吃個飯。」
    玩鬧到此結束,場地換到正廳,大圓桌能坐下二十多個人,眾人在桌邊一一落座。菜單都是事先確定好的,通知了上菜,很快便開始上桌。
    姚蕊丘果真憋不住,才坐下沒多久,就端著杯子沖邵廷遙舉:「邵先生認識行言?」
    邵廷瞥了她一眼,不回答她的問題,反問:「你是孟行言的女朋友?」
    姚蕊丘彎唇:「是。」
    微微頷首,邵廷挑了挑眉,「你手上那個戒指我認得,去年的納高拍賣會,我和他都在斯圖加特,他三十六萬拍下這個戒指。」
    聞言,在座眾人輕輕倒吸一口氣,尤其是女人們,臉上的艷羨明顯得遮都遮不住。
    姚蕊丘笑得矜持,面上卻透著一絲絲輕淺的得色,下意識抬手摸了摸戒指。三十六萬在拍賣場上雖然算不得什麼,但這是首飾,價錢讓一般人羨慕還是綽綽有餘。
    忽地又似是想到什麼,姚蕊丘臉上笑容斂了斂,收回手。
    ——這個戒指是她無意中在孟行言家看到的,孟行言見她喜歡便說讓她拿去戴,只說戴,沒說送給她。
    「戒指認得,人倒不認得。」邵廷凝眸看了她幾秒,唇邊弧度輕淺,「當時陪在孟行言身邊的是個金髮碧眼的女人,這個戒指,我記得是他拍了送給那位女伴的。」
    眾人一怔,姚蕊丘臉色也變了,尷尬不已。
    她沉著臉掃了眼姜蜜,故作無謂問邵廷:「邵先生當時的女伴又是誰?」
    「我?一個人去的。」邵廷輕笑:「沒辦法,孟行言怕寂寞,走到哪都要人陪,我跟他不一樣,天生不愛熱鬧。」
    姚蕊丘話噎,端起杯子喝了口酒,面子被狠狠落了一通卻也只能忍下。
    儘管大家都知道像孟行言他們那些高高在上的公子哥,情史肯定豐富,但這位邵先生說的如此直白,還真是一點都不給面子。
    幾個先前找姜蜜麻煩找得不亦樂乎的女人在座上一句話都不敢說,姚蕊丘已然吃癟成這樣,那位邵先生連孟行言女朋友都不放在眼裡,更何況她們這些小蝦米?看看場面,姚蕊丘沒落得半分好處,反觀姜蜜,坐著什麼都不要做,一句話不用說,就有個財大氣粗家底豐厚的大人物給她撐腰。
    一時間,竟有點羨慕起姜蜜來。
    自邵廷進來後就被忽略的盛寧更是如坐針氈,臉色難看。三十六萬,他不是拿不出來,但一次性拿出來給女人買戒指,討女人歡心,這樣的財力魄力……他實在做不到。
    剎那間有種喪氣的頹然感。
    恆匯、宏輝……他和這些人,根本不在一個等級,雲泥之別,差如鴻溝。
    來之前姚蕊丘許諾的那些,他不奢望了,只希望今天沒有得罪姜蜜太過——希望她最好能把年輕不懂事的那些破事兒也一併忘了。他得罪不起孟行言,更得罪不起邵廷,都是跺一跺腳商圈抖三抖的人物,看邵廷親自到場這副護犢子的樣,他真怕姜蜜事後說幾句話,自己會被碾到泥裡。
    同一個生意場,他在宏輝這樣的大閥門面前,連螞蟻都稱不上,只是蜉蝣而已。
    一場聚會,後半段幾乎在一種莫名的尷尬和小心翼翼中度過,晚上給過姜蜜臉色看的,不論男女,全都夾起尾巴,連和她對視都不敢。
    姚蕊丘的幾個好幫手靜如鵪鶉,彷彿餓了幾天沒吃飯,就差把臉埋到碗裡。
    孫嬌更不用提,臉色青了白,白了紅——氣的。視線掃過對姜蜜體貼備至的邵廷,直氣得像個脹起的紅氣球,就快爆了。
    然而姚蕊丘都奈何不了,孫嬌就更沒辦法。邵廷坐在那,除非孟行言親自來,否則他就是把姚蕊丘的頭摁進菜盤子裡,想必整間酒店也沒有一個人會幫她們。
    這場聚會想要羞辱姜蜜,到最後到成了讓自己露怯的照妖鏡。沒能讓姜蜜出醜,反而自己騎虎難下,在真正厲害的人物面前有多慫,讓這些老同學看了個一清二楚!
    ……
    飯吃完,邵廷不再多留,帶著姜蜜先行離開。
    不去管其餘人會如何議論,他驅車載著姜蜜,一路開到護城河邊。
    下了車,兩人面朝漆黑的河面,靠著護欄聊天。
    「你怎麼知道我在那?」姜蜜看了眼邵廷。
    「我到你店裡,你的員工說你參加同學會去了。」邵廷點了根煙,「其實也是碰巧,我剛好在那邊和人約了飯局,順便下去看看。」
    姜蜜沒說話,輕輕笑了下。
    他說是順便就順便吧。至於如何知道在樓下開同學會的孟行言女朋友就是她同學,又是如何知道這個同學會就是她參加的同學會……他不說,那就只當是順便。
    靜了一會兒沒聲音,邵廷側頭一看,見姜蜜眼睛微微泛紅,挑眉道:「我不過是舉手之勞,路過順便攪了個局而已,你就感動成這樣,要是我真的做了什麼事,你是不是就要抱著我的大腿嚎啕大哭?」
    姜蜜抬指揩去眼淚,嘴硬:「你想多了。我只是被河風吹進了眼睛裡。」
    默了兩秒,輕輕揉了揉眉心,她垂眸說:「剛剛那個邀我跳舞的男人,是我的初戀。」
    邵廷回憶一會兒,想起來,皺眉:「那你的眼光真夠差的。」
    姜蜜輕笑:「是啊。」
    人海茫茫,總是能準確無誤地挑中最爛的,先是盛寧,後是孟行言。
    深吸一口氣,姜蜜把前不久剛被逼著回想了一遍的糟糕記憶,一點不落告訴了邵廷。
    「我小時候有點自閉,小姨帶我看醫生治了很久,一直到快上小學的時候才好。」她說,「那次被捉弄之後,我就沒有再喜歡過別人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敢還是單純因為沒有遇上喜歡的人。總之一直到大學畢業,我也沒有談一次戀愛。」
    邵廷沒說話,靜靜聽她傾訴。
    姜蜜默了很長時間,一直望著黑不見底的河面,不知在想什麼。
    許久之後,她才又說:「我從前以為很多事情過去了就會過去,今天才知道其實並不會,真實帶給過你痛感的傷害並不會因為時間過去就消失。」
    她以為她不在意,她不怕,但潛意識裡,她還是想逃避。
    誰都不想被捉弄被取笑,誰都不想當小丑成為別人的笑料,真的被動陷入難堪境地的時候,誰不希望有人能對自己伸出援手。
    盛寧朝她伸出手邀她跳舞時,就像一瞬間回到他當初和朋友取笑她的那天,同樣的讓人不適,同樣的讓人想逃。
    不同的是現在的她會憤怒,會反感,如果邵廷沒有出現,她一定會拎起包毫不客氣地走人。
    那時候的姜蜜卻比現在木訥,比現在不懂變通,同樣也脆弱得多。
    傻站在原地羞恥難堪得滿臉燒紅的時候,她曾多希望有人能神兵天降,帶她逃走。
    那時沒能等到,今天等到了。
    邵廷來了。
    來的有點晚,晚了好些年,但又出現地剛剛好。
    邵廷感覺胳膊被她屈肘拐了一下,側目一瞧,她並未看他。她望著面前,語氣悶悶,話裡誠摯萬分,被河風吹淡了一些,但咬字清晰分明,晃晃悠悠吹進了他耳中。
    他聽到她的聲音,像木琴清澈細嫩:
    「謝謝你。」
    很久很久以前,當她還是個不愛說話的自閉小姑娘時,小姨總愛給她講許多從沒聽過的故事,她說那是她編的童話。
    姜蜜想,以後她大概也能給別人講她編的故事。
    ——沒有皇冠和公主裙的公主,遇到了一隻穿銀幣衫的狐狸。
    小公主給了它自己僅有的銀幣和一朵玫瑰花。
    大風雪的時候,狐狸穿過叢林狂奔來救她。
    花和銀幣,還有狐狸身上更多的銀幣統統掉在地上,狐狸給了小公主一個擁抱。
    銀幣衫之下,它的茸茸毛髮,有足以抵抗大風雪的溫暖。
    春風漫漫吹。
    咯登一下,心上開起一朵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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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06:26:03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

聽到她這聲謝謝,邵廷好半天沒吭聲。
    「難得你也會跟我道謝。」
    「……在你眼裡我是有多嚇人,難不成我看起來很野蠻不講道理?」姜蜜斂了沉重情緒,有心情和他鬥起嘴來。
    「沒有。」他唇邊哂笑,「一點,不太多,就一點點而已。」
    姜蜜撇嘴,說起不太美好的初見印象。
    「第一次見面那天我心情不好,又因為被你折了名片之後有點生氣,所以語氣才那麼沖。」
    但她沒說什麼太不得體的話,連最後一句指責他的內容都說得超級文明,從頭到尾一個不禮貌的字眼都沒有。再者,真要論起來,明明是他那句『我對你沒興趣』更奇怪。
    聽她提起這個,邵廷默了兩秒,說:「其實在你撞到我之前我就見過你。」
    姜蜜一愣。
    什麼時候?腦海裡搜尋一遍,並未找到符合的記憶。
    邵廷抿了下唇,似是在斟酌用詞。
    「你那杯酒……」他頓了頓,「虧了。孟行言愛收藏好酒,你潑的那杯不算什麼,應該拿他酒櫃裡最好的酒,那樣他才會覺得疼。」
    ——寶貝被糟蹋了,比在他心上劃一刀還疼,這才狠。
    姜蜜不防有這出,愣上加愣。
    邵廷補充一句:「你們分手的全程我都看到了。」
    「那時候你在哪?」姜蜜不禁追問。桌布下?難不成在噴泉水池裡?
    他道:「那天我剛到這,他們約我出去,推不了就去了。孟家人太多,我嫌吵就去花園裡抽煙。」……沒想到被動聽了一場大戲。
    姜蜜想說什麼,又覺得沒話好說。
    這緣分,奇妙得真有些難以言喻。
    良久,她歎了聲氣道:「其實你有幾句話說的很對。我自持清高,訓狗手段了得,到男人面前卻黔驢技窮,一招都使不出來。」
    她指的是在hoa狗糧櫃前碰上那次。
    「我隨口一扯。」邵廷說,「你隨便聽聽就好,不要當真。」
    姜蜜輕笑:「確實是呀。就好比我和姚蕊丘,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和她站在一起,十個男人九個都會選擇她。」
    邵廷皺了皺眉,覺得好笑,「你是覺得她有多好?還是對自己的認知有誤解?」
    「不是麼?」姜蜜反問,「我遇見的兩個男人,盛寧和孟行言,在我和她之間都傾向於她。」
    「那是你遇見的男人太少。」
    姜蜜奇道:「你難道不覺得姚蕊丘長得好看?而且她身材很好。」
    邵廷見她一臉認真,完全不似說笑,無奈道:「我不想說教,但真的忍不住要給你匡正一下審美。」
    「長得好不好看這種事,每個人喜好不同,觀點因人而異。至於身材……胸大就是好看?」他頓了一下,「那我不如去牽頭奶牛。」
    姜蜜被他的比喻說愣了,總覺得哪裡不對,又無從反駁。
    邵廷看她一眼,不由得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腦勺:「有點自信好麼。」
    略顯親暱的動作一點都不輕佻,反而有種大男孩的率真。他泛著粼粼波光的眼裡,是符合年齡的淡毅成熟。
    只是這麼一眼,姜蜜莫名覺得臉上微熱。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攪了安靜寧和的氣氛。
    班長打來的電話,姜蜜瞥了眼來電顯示,沒有立刻接,看向邵廷:「你覺得這個時候打來,他和他們想跟我說什麼?」
    「無非就是問你玩的開不開心,若是有不舒服的地方請你不要介意……」邵廷挑眉,「諸如此類的賣乖討巧。」
    姜蜜眉頭一挑,「人善被人欺,我也讓他們嘗嘗吃癟的滋味。」
    接通電話,聽那頭所言果然不出邵廷所料,姜蜜隨口應付,態度極其敷衍。
    沒幾句,不想聽他們無聊的客套,她直接打斷:「以後同學會不用聯繫我了。以前我覺得大家聚一次不容易,所以不管有事沒事都會騰出空參加,不過以後不用了,再辦同學會不要打電話給我,我不參加。」
    那邊大概是戰戰兢兢起來,邵廷聽姜蜜笑了一聲:「生氣?不好意思你可能理解差了,我並不生氣,只是覺得煩。」她把話說開,直白地像破開麻布的建麗刀鋒,毫不留情,「你們今晚虛偽功利的姿態真的噁心地讓人想作嘔,這句話儘管轉述給其他人聽,我想心裡有數的人聽了自然都會懂。」
    其實不用轉述,聽那邊細微的聲響,一猜就是開了免提,八成一群人圍在一起聽她的態度。
    「麻煩你幫我轉告姚蕊丘。」不知道她有沒有先走,在不在聽,但這次姜蜜想敞開天窗說亮話,既然她好意思撬牆角,想必也不怕別人知道。
    「做小三好不容易把孟行言收入囊中,費了這麼大勁可要好好看牢了。畢竟三人者人恆三之,請她好自為之。」
    抬指要觸屏掛斷通話,忽地想到什麼,姜蜜補上最後一句:「哦對,也帶句話給盛寧——他今天穿的西裝,真的醜爆了!」
    「以上就是我想說的全部。祝你們人生一帆風順,以後不要再聯絡。」
    掛斷電話,她長抒了一口氣,邵廷打趣:「怎麼,兔子學會咬人了?」
    姜蜜瞥他:「謝謝你沒用狗急跳牆來形容。」別好鬢邊碎發,她道,「只是忽然想通了,既然和這些人相處不愉快,那就再也不相處好了。以前總覺得做人留一線,面上才好相見——現在我連見都不想見他們,還留什麼情?」
    「不錯。」邵廷表揚她,「我還以為你會把一切全都咽進肚子裡。」
    她哼了聲,「你對我的認知好像也有偏差。我連你都不怕,哪可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邵廷輕笑,連說三聲是,「你說的都對。」心下卻不禁輕歎。
    她看著牙尖嘴利不肯吃虧,實際上並沒有多強的攻擊性。外邊看著尖刺多多,然而內裡柔軟綿和得一塌糊塗。
    就這樣,別說其它,不被別人欺負了去就好。
    河風輕柔和煦,吹得人心情大好。姜蜜用手肘碰了碰他,「看在今天你讓我狐假虎威的份上,我給亞歷山大來個包月馬殺雞套餐,親手來,保準讓它舒舒服服的!」
    邵廷皺眉:「我幫的忙,為什麼享受的是它?」
    姜蜜表情古怪看了他一眼,「難不成你還能替它享受?工作台很小的,躺不下你!」
    「……」
    .
    一想到再也不會被同學會打擾,姜蜜頓覺神清氣爽。
    可惜沒過幾天,又接到邵廷的電話,問她有沒有空,讓她陪著出席一個酒會。
    姜蜜不喜歡這種場合,一聽頭都大了,當即拒絕:「我不喜歡吵鬧的地方。」而且前不久聚會的陰影還沒消散,她實在不想再參加。
    「這次不會有人不長眼跑來惹你。」邵廷頓了頓,說:「就當幫我一個忙。」
    「幫忙?」她一怔,「是有什麼麻煩嗎……」
    他說:「算是吧。總之就是讓你做個伴出席,不會有太為難的事。」
    姜蜜略一思忖,人家幫她的忙時幫得毫不猶豫,當下答應:「行。」
    邵廷嗯了聲,「傍晚來接你。」
    他說其餘的都交給他來準備,掛了電話。
    姜蜜沒參加過這種活動,有點緊張也有點好奇。只是沒等邵廷過來,小姨先來了。
    四點過半,姜惠提著一大袋新鮮水果來店裡看她。
    在裡間坐下,沒聊幾句,她便忍不住問起邵廷。
    「他沒在這?你們有見面嗎?有沒有好好相處?」
    姜蜜一連聲應著,往好的方向答,好不容易穩住她,正好邵廷打來電話,她起身到廁所,壓低聲音跟他匯報情況。
    邵廷一頓,「小姨來了?你還有空去酒會嗎?」
    姜蜜說有,「這個不礙事,就是等會兒要應付一下小姨。」
    邵廷沒多說,簡單應下。
    沒多久,他的車出現在店外,眼見他捧著一大束花進來,姜蜜和店裡的一群小姑娘全都愣了。
    ——不過不是紅玫瑰,一束全是白百合。
    邵廷把花遞到姜惠手裡,說是送給她的禮物,把姜惠樂得笑開了花,倒比百合開得還盛。
    姜蜜悄悄問他:「哪來的花?」
    「來的路上順路買的。」
    他答得隨意,姜蜜忍不住在心裡嘖歎。
    沒看出來,他還怪會哄女人開心。
    得知他們有事要出門,姜惠趕忙把他們往外推,拒了邵廷送她回去的提議,自己攔了出租車,立時就走了。
    邵廷帶姜蜜去取禮服,一套合身成衣,寶石藍長裙,顏色和緞面極襯她。本來就白的皮膚,更是白得像奶油。
    幾個女店員全都看直了眼。邵廷未置一詞,只多看了兩眼。
    去往酒會的途中,姜蜜想起正事:「你還沒告訴我我能幫上什麼忙?」
    邵廷單手握方向盤,抽著煙道:「有女伴在,別人就不好意思往我身邊塞女伴。」
    姜蜜皺眉。合著她成了擋箭牌?
    邵廷安撫她:「沒什麼事,你只要笑就行了,不想說話沒關係。」
    閒聊間到了目的地,酒會廳場地很大,姜蜜隨邵廷進去,除了侍應生卻沒見到一個人,錯落的白桌上擺著各色酒水甜點,越發顯得廳裡空蕩蕩的。
    靠近角落,才見沙發區域聚著一群人,正在玩德.州撲克。
    姜蜜小聲問邵廷:「怎麼沒人?」
    「還沒開始,人還沒來。」
    他剛說完,沙發上坐著的一個男人瞧見他們,猛地站起迎過來。
    「下午喊你跟我們一起出海,你非不,這會兒倒是來得早!」
    看得出來他們都是相熟的,態度輕鬆隨意,然而一想到是邵廷的熟人,姜蜜反而緊張起來。
    「這位是……」
    迎上來的男人看見她,愣了一瞬。
    邵廷沒答,只淡淡道:「沒營養的問題少問,我懶得聽。」
    姜蜜覺得這人有點面熟,依稀記得似乎見過他。沒等她想起來,那人盯著她看了幾秒,咦了一聲,「這不是那天晚上撞到你,吐在你鞋上那個嗎?」
    這麼一說姜蜜也想起來了,他就是當時和邵廷一起從車上下來那群人裡的一個一——調侃她天色還早急著投懷送抱的那位。
    見邵廷不理他,他轉而笑嘻嘻和姜蜜說話:「美女你好,我叫陸合。你和邵廷認識多久了?」
    姜蜜記得邵廷來時說的話,只要笑,什麼都不用說。當即彎唇露出一個溫婉笑意,對他的好奇置若罔聞。
    陸合連問了幾個問題她都裝啞巴,無奈道:「嘿,這還是個溫柔乖巧的!」
    姜蜜保持笑意,臉都要僵了,挽著邵廷胳膊的手私下輕扯他的袖子。
    邵廷笑了笑,讓她在旁邊放甜點的小圓桌旁站一會兒,吃些東西填肚子,自己過去和那群男人說話。
    姜蜜點頭,看著倒是很符合陸合說的『乖巧』。
    嘗了嘗桌上的點心,味道不錯,就是個頭太小,每個只比大拇指大一圈,姜蜜吃了倆,正打算吃第三個,背後傳來腳步聲。
    沙發邊圍聚的那群人抬頭看去。
    「誒,孟行言來了——」
    姜蜜一愣,回過身,正好和孟行言視線相對。恰好邵廷走回她身邊,她吃掉手裡半塊點心,斂了目光。
    孟行言頷首應過一眾人打招呼的聲音,腳下卻直接走到邵廷和姜蜜面前。
    「……前幾天的事非常不好意思。」他斟酌幾秒,開口。
    邵廷輕笑,然而眸中不見半點笑意:「聽不明白。」
    「蕊丘她沒有別的意思,有些行為可能不太妥當,你們別介意。」
    「介不介意不是她說了算。」邵廷道,「你說了也不算。」
    孟行言抿了抿唇,看向姜蜜:「我代她向你道歉。」
    姜蜜知道,以姚蕊丘的性格,肯定不會說自己做錯了什麼,不急著撇清關係就不錯了。孟行言大概是得知邵廷在,最後走的時候收場不太愉快,所以才站出來說話。
    說到底,看的還是邵廷的面子。
    姜蜜沒答話,邵廷輕佻眉頭替她開口:「道歉也能由別人代勞?長見識了。」
    孟行言忍不住皺眉:「她沒做什麼特別過分的事,雖然分寸的確有些把握地不太好,我已經替她表示了歉意,好歹她也是我女朋友,何必得理不饒人?」
    不待姜蜜反駁,邵廷面色一沉,抬手攬住姜蜜的腰,把她往懷裡帶了帶。
    他冷然道:「所以,你女朋友更金貴?這麼說來姜蜜也是我女朋友,你的意思是咱們倆干一架,誰贏了誰說話?」
    聞言,在場眾人驚訝得都有些發愣。
    ……許久沒有見過這樣的邵廷了。
    以前年紀輕的時候,行事輕狂,大家一起玩車玩遊艇玩女人,豁出命什麼樂子都敢尋。但隨著年紀大了,邵廷漸漸脫離隊伍,越來越沉悶無趣。
    這樣一言不合就躁然嗆起來的模樣,在邵廷身上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現過。
    氣氛靜滯間,一群人不禁把目光投向姜蜜,微愕著集中在她身上。
    看上去素淨婉約,漂亮得溫溫柔柔……
    怎麼竟然是這種紅顏禍水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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