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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江雨朵 -【狩獵櫻色男子(三打白骨精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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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10:3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狩獵櫻色男子(三打白骨精系列)作者:江雨朵

高高在上的明媚女郎惹上擺地攤的市井小民。
文秀高雅的嫺靜小姐遇到敲詐勒索的輕佻小子。
那個長著歐式模特臉的俊帥男子,是牛郎,是流氓,是江湖混混,是街頭痞子?
緣來擋不住。門檻、規則、統通一邊丟。
附送超長前傳,轟轟烈烈愛情電演。狗血滋味一次補足。
當好姐妹遇到好兄弟。
簡潔愛情,快打上市。
三段滋味不同的戀曲。
都市白領女性,不一樣的愛情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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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10: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惹到惡桃花(1)

    娜娜和以綺合租一套百平米的套房。地點距離現代城不遠。以北京的生活水準而言,算是好條件。兩個人在同家公司上班。以綺是學姐,娜娜是學妹。以綺工作了五年,娜娜四年。都已經算得上是元老,對幾個部門主任的喜好了若指掌。新來的小職員也滿口以綺姐、娜娜姐的叫。工作上的忙亂,只要抓住決竅就可以按部就班。一般三年以上,對辦公室的各項業務,早就熟能生巧。娜娜時常開著開心網的網頁,趁BOSS不在,種上幾顆白菜。以綺比較乖巧,頂多只從螢幕那邊挑眉笑笑。即便無事可作,也會順手整整抽屜、排排班次表。

    “薇薇安說有個不錯的單身派對。來的全是黃金王老五。要不要試試看?”

    娜娜今年二十五,都說一過這個門檻就算邁入“剩女”大隊。雖然自覺依舊青春無敵,也不得不防人言可畏。

    “沒興趣。”以綺照例反應冷淡。

    “總是這麼說,到何時才能找到好男人呢?”托腮凝望好友那古典佳麗般的臉蛋,娜娜歎一口氣,“不如就永遠我們兩個過好了。”

    “好啊。你做菜,你洗碗,你修理,你採購。”以綺忙不迭舉手。

    玩笑歸玩笑,不過同居室友住在一起時間長了。關係比起朋友,就會變得有些家人的味道。娜娜並非沒有追求者。輪廓明麗,炫黑卷髮,頗有夏威夷風情的她,曾經保持著三個月必收一封情書、必定有人告白的紀錄。但在那些人裡,娜娜卻挑不出一個合她心意的物件。

    “言語乏味,面目可憎。開口就是工資、房子,股票、基金。老闆、裁員、談到愛好就是網球爬山健身電影,大家統通像從標準模版裡倒扣出來的薑餅人。怎麼可能會有化學反應。”

    以綺笑而不答。

    以綺屬於那種家庭環境特別出挑,家境優越氣質不俗的溫婉形。外表雖不明豔,但卻白皙耐看。一頭長發亮澤豐勝,常被同事羨嘆說該去接拍洗髮水廣告。

    BA公司的兩朵花。娜娜適合來當情人,以綺適合娶回家。

    背地裡的評價,只能讓當事的二位主角,對男同事更加敬而遠之。就算工作能力再怎麼突出,果然還是只會用那樣的有色眼光來橫量她們。還好現在是不鼓勵辦公室戀愛的時代,同事中既便有人懷抱狼子野心,也只能拐彎抹角的表達。

    娜娜會越發冷淡。以綺會裝聽不懂。

    是LES啦,性冷感,遲鈍木頭人、一類的抵毀,也就從那些土頭灰臉的敗退者口中四處漫延。

    以綺才不管它。每天精精神神上班,不管和何等面目可憎之人共處一室,不過是幾個小時。臨近下班,先打電話,和娜娜商定好去哪裡吃飯,提前預約,二人在一起相攜購物,買香水、挑皮鞋,自己賺錢自己花。不用看臭男人的臉色,不知道有多愜意。

    “今天想要逛哪裡?”

    “新世界對面在蓋的那個、叫什麼來著?”

    “哎?已經蓋好了?去年念日文時,就看他們一直在蓋。”

    “嗯。名字忘掉了。反正不重要。總之啊,那裡好像是一家綜合性的商場呢。我上次去買帽子,發現店裡有家小鋪,東西全部淘自日本。有非常可愛的筆記本。我們去那裡逛吧!”

    以綺笑道:“說什麼產自日本,上次那頂帽子,竟然用日文寫著中國製造。真是搞笑。明明是我們自己的國貨,轉一圈,來一個二次出口,就不知加了幾倍錢。騙的就是你這種人。”

    娜娜嗆回去,“怎樣!反正可愛就好嘛。”

    與一般人想像的白領生活不同,我們的女主角,是兩個很懂得生活樂趣的姑娘。既會工作,也懂娛樂。目前正在一起攢出國積金。用娜娜上次掃貨買回來的小豬撲滿。兩個人每有零錢,就塞進去,等到零錢也可以攢夠兩張機票。二人就順理成張的度假,去外國玩一趟。

    夏天把白日拖長。20:00點鐘,戶外也覺得明亮。走出商鋪,發覺還有時間,娜娜提議乾脆再去對面逛一逛。

    林立的商圈,往往也會有小攤子零星散碎的聚集。雖然大多是娜娜看不上眼的便宜貨。但偶爾也能淘到有趣的玩意。

    “用毛線織出的大象耶。”手巧的女性攤主,用毛線勾成各種各樣的玩具。童心未泯的娜娜一眼看到,笑著叫出聲。

    “但是買回去又沒有用。”以綺比較實際。

    “說得也是呢。”這一次,坦率的贊同了以綺的觀點,稍微想了想被自己堆得雜亂無章的房間,娜娜舉手放棄。商店街的道路雖然鋪得平整,但靠近街邊的小攤子這側,就開始有嵌入碎石的小路。娜娜的三寸高跟鞋,極易嵌入石子,走得很不順利。

    以綺念叨:“出來逛街就穿平底啊。”

    “你是高個子不知道我們矮人的痛!”娜娜只顧鬥嘴,沒注意下一秒,腳下一拌,竟向左邊摔了出去。

    “你看、你看!”以綺替她覺得痛,忙著拉她。但這一摔卻摔得不巧,跌進了雜草般從生的攤子中間。

    “喂。你是打算怎樣。”怎麼也稱不上善意的聲音,有點不高興的響起。腳被拐到,整個人又羞又氣的娜娜立刻瞪目回看。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濃眉。鼻骨高挺身材高大的青年頭頂包了塊綢布,穿著無袖短T,韓版肥褲子,正抱著雙臂蹲在離她很近的地方,眯著雙眼。

    以綺最怕招惹路邊的人。何況擺小買賣的人大多家境不好,用她們眼中的小玩意活命,一旦被觸犯,態度特別易激。娜娜想的卻不一樣,自己是女孩子啊,摔一跤夠丟臉了,這個大個子不說扶她一把,反而口氣那麼差。當場給他怒瞪回去,“什麼怎樣?有眼就會看啊!”

    以綺想,這種態度肯定又要惹氣。才要伸手,旁邊卻更先有人按住高個子青年的膀子。

    “摔倒了哦。可憐哦。”有些讓人麻酥酥的聲線,混合著同時從天下落下的毛毛雨潤濕肌膚。以綺抬眼望去,就看到有染著金紅二色的頭髮,穿著白色襯衫的青年,似笑非笑地倚靠著高個子,也蹲在一邊。一眼看過去,如果不是他先有說話,還真有些不敢辯認他是男是女。因他頭上戴了個壓得低低的帽子,擋住額角和眉毛,只露出幽深黑鴻有若深海的眼睛。

    “不過我們也很可憐啊。”低低的笑聲接著混雜在那把好聽的音色裡,“擺了一個晚子的攤子。還要躲著員警。總共才賣了十塊錢。這下東西都被小姐壓碎了。不賠點小錢,小姐們於心何忍呢。”

    他那柔麗的面容以及不知是否因以綺站著俯視的緣故看到他斜斜側望閃躲在睫毛下的閃爍眼色,和彎起笑容的嘴角,總讓人覺得有點在受他嘲弄。不過要是確實弄壞人家東西,不賠也不好。以綺已經把手伸往錢包。

    “等一等!”娜娜掙扎著站起,怒氣衝衝地巡視小攤子上的東西,“這個、還有這個!”她伸手抓起,“哪裡有壞啊。你們賣的不是項鍊嗎?項鍊會我被壓壞嗎!又不是貝殼制的!”

    大個子抱臂笑道:“那就要看你有多重了。”

    白衣青年把雙手食指放在口中配合著吹了聲口哨。大個子又笑道:“你身材這麼辣,前突後翹。屁股一定很有品質吧。”

    娜娜皺眉,“流氓!”

    “看到沒有,這年頭,欠債的、理虧的,才更佔便宜的年代呢。”大個子沖白衣服的抬起英俊有型的臉,“看來她是不打算賠我們了呢。”一邊已經伸出和身高成比例,同樣骨節分明的修長大手,握住了就在旁邊的娜娜的腳裸。

    “幹什麼!”冷不防被捏住,娜娜尖叫,“討厭,不要碰我!”

    “少來了。誰要碰你啊。”皺起兩道眉,大個子把白衣服的往懷裡一攬,“我家小蘇不知道比你好看多少倍。快點賠我錢啦。不然我不會讓你走啦。”

    旁邊的攤主看著熱鬧也起哄:“現在的姑娘真不講理啊。”

    “對啊。賠錢!賠錢!”

    被這麼起哄一鬧,行人也圍了過來。以綺看著娜娜的臉都紅了,忙從口袋裡隨便抓出三四百元,往地上一扔,接著拉過娜娜的手,就往前跑。

    “等下,以綺!”

    “別鬧了,我們怎麼鬥得過他們。”

    “不是啦!”一直到地鐵口,匆匆小跑的以綺才拍著胸口停下,娜娜又羞又氣地後面扭身,“是我的鞋子……”

    “鞋子怎麼了?”以綺愕然低頭,才發現娜娜漂亮的水藍色松糕鞋,已經只剩下了一隻。

    “剛剛啊,被那個高個子握住,你一拽我,就掉在那邊了!”真是的。這雙鞋打折買還要五百多塊呢。娜娜第一次穿著出門,心疼的眼淚都快掉了。

    以綺安慰:“你買的時候,不是就看上了那雙桔紅的嗎。還說一腳藍一腳紅最新潮了。正好現在剩一隻,可以把桔紅的也買來,搭著穿!”

    “……”娜娜瞪眼無言。

    但也只能這樣算了。總不能又跑回去。在外面做小生意的人,最是抱團了。要是真和他們吵起來,估計一條街的攤主都會站在他們那邊。現在天色又晚,街上又不一定有員警。縱然膽大,娜娜也不敢在這種條件下跑回去和他們講道理。

    “不過……那個流氓長得還不錯。胸肌發達。鼻子也挺。”左右也是受損失,娜娜調整了下心態,訕訕地找了個其它話題。

    “人家是擺攤子的。幹嘛叫流氓。”以綺被她逗得笑起來。賠了鈔票又丟鞋,這種情況下還不忘評點人家的美色。娜娜就是這點有趣。

    “那個惡霸,我這是含淚消費他誒!”

    “又說些聽不懂的話了~”

    “林以綺~是你又在裝純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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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10:59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個人言論 於 2017-5-19 00:17 編輯

第一章 惹到惡桃花(2)

    兩個人轉怒為笑,嘻鬧著打車回家。一場小風波,很快就忘了。都市小混混大都是那個樣子,染著五彩繽紛的頭髮,穿著便宜奇巧的服裝,偶爾有張清秀臉蛋,卻洗不掉一身痞氣。娜娜和以綺,也只不過是隨口閒談間調侃了一下那兩個人帥氣的容貌。自然不會真的放在眼裡。

    ***

    幾日後,合作公司的那邊,派來一位女性高層主管。娜娜被派去接洽,順手又拖了以綺。

    對方初來乍到,對傳說中的酒巴街文化大感興趣。以綺對那種地方一向退避三舍,但也只好硬起頭皮。考慮到全是女孩子,安全是否有問題,以綺細心的叫上公司的男員工作陪,女經理卻因此埋怨以綺。

    “林小姐真是的,我們出去玩。何必帶上男人呢。這樣不方便的。”

    林以綺微笑:“人多混雜,叫個男生,也免得丟了東西。”

    女經理又高興起來,“也對。讓他幫我們看東西,我們才玩的痛快。”

    娜娜悄聲道:“這哪是來談生意呀。我看這次合作沒什麼希望。”

    “你不想要獎金就繼續說吧。”以綺飛她一個白眼,“這次的CASE除了我們,宏飛也在搶著做呢。好容易才談下來的。所以上面那些小氣鬼才會捨得花錢要我們去招待啊。”

    娜娜忐忑道:“我看這個老女人眉目不定。不會去惹什麼亂子吧。”

    以綺吃驚,“去酒巴能惹出什麼亂子。”

    娜娜吐吐舌頭,雙手扶正了彩帽,“你真不知道嗎?那邊一片一片的小男生,都是等著‘招待’的呢。”

    以綺心裡打了個突,又覺得不會吧。提心吊膽的,但還是開車去了酒巴街。夜一深,五光迷色,燈紅酒綠。打著耳洞和舌環的酒保眉目懶散,拖著長髮的男人和剪著板寸頭的少女更是處處顯現前衛和頹靡。

    那位女經理,一進去就頻頻放電。不知道是有多饑渴,連帶著讓坐在旁邊的以綺都臉色發紅。

    “……我能不能先走?”

    一併來的男同事老老實實的苦笑,“別啊,我不是還在嗎。林姐,我們還等著您買單呢。”

    娜娜也瞪眼說,“你敢把我一個人留下,我明天就和你拆火哦。林以綺!”

    事情很明顯了,女經理是芳心寂寂,特意跑到知名地踩點來了。堪比獵豹的目光讓以綺恍惚想起她小時候看的動畫片裡的經典臺詞——豹的速度、狼的眼睛!

    吧台前靠左的位置有一區軟皮沙發的敞開式位子。四五個小男生坐在那裡,穿著全套的黑制服,不時四處遊走目光,和所有眼光相對的女士,奉上若有似無的笑意。很快就和女經理的視線勾搭上了。

    娜娜拉著以綺上洗手間,低聲說:“我決定明天就接受家裡的相親。”

    以綺暈頭轉向,被洗手間的金色壁紙閃得眼花,“這是怎麼一出?”

    娜娜駭道:“我怕萬一年紀大了,我也變成張經理那樣。一匹女狼,實在太可怕了。”

    以綺瞪她,“沒有的事,少胡說。別忘了一會兒把合同給她簽了。夜長夢多!早簽早完!顧不上失禮什麼的了。”

    娜娜忙道:“是是是。蕭總都吩咐了。臨上飛機前幫我蓋的章。再說我們在這裡陪著下火海上冰山看牛郎!她要是還敢挑剔我們失禮。我可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

    兩個人溜回前臺,此時張姓女經理,已把那幾個少年都叫到她們這桌來了。男同事早就不知蹤影八成是被嚇跑了。娜娜暗中跺腳說這就是男人,有沒有一點義氣!以綺青著臉色,但還是拖住娜娜的手,往回落坐,再怎麼也得忍完這一晚。

    幾個小男生,忙著給她們讓坐,倒茶送水還帶喂西瓜。娜娜平常活躍,現在也和霜打了似的,夾腿坐著,視線直飄,以綺也不知道應該往哪邊看好。

    店裡音樂逕自喧囂,有個頸後留一綹長髮的男生,穿著開三四個扣子的透視裝,嫵媚的比娜娜還甚。這些人眼光刁鑽,看得出誰是大主顧,團團圍住張經理。娜娜咳嗽了好幾次,才顫抖著抽出那張紙,“張經理、其實咱們雙方對這次合作都很有誠意,也不用挑什麼地點。我看就現在…”

    “你叫阿晶啊。有沒有二十歲啊。”可惜,張經理已經相中了那長髮男孩,完全看也不看娜娜這邊。

    “靠。”娜娜低聲咒駡,“以綺我受不了了。”

    以綺面無表情,“忍無可忍,還可以重新再忍。”

    酒巴中心有個小舞池,人群扭動燈火閃爍,原本人稍微離遠一點就看不到彼此,但不知怎的,以綺一抬頭,就看到那兩個人。

    喬朗和蘇耀正站在吧台的另一邊,不時往這邊飄一眼,還交頭接耳,像兩隻貓一樣的悄悄笑。以綺臉瞬間就紅了。那不是那天擺地攤的二人組嗎?

    喬朗生得高,個子足有一米八五,人群裡分外惹眼,他也穿黑衣服,但沒有這群男生穿得這麼妖嬈。微長的頭髮攏在腦後,滿臉蠻不在乎不羈的微笑。而蘇耀就趴在吧臺上,歪頭小聲說著什麼。兩個人不時往這邊張望的眼色,也讓那匹老色女關注到了。

    “那兩個帥哥也可以請來坐嗎?”她問不久前才相中的名叫阿晶的少年。

    “那是喬朗和蘇耀。”阿晶微微笑,“我認得他們。住我家隔壁的。您要是有意思……我可以去問問。”

    娜娜不是滋味的想,簡直是另一種意義的拉皮條。沒注意到以綺正在不停捅她,“怎麼了?”

    “娜娜……那兩個好像是那天和我們吵架的誒。”以綺緊張。

    “不會吧。”娜娜一臉糟糕的糗相,“要是被他們看到我們坐在這裡……會不會也把我們當成買牛郎的啊。”

    “你現在才想到嗎?”以綺反問,簡直坐立難安。特別是看到那個叫阿晶的牛郎,竟然真的過去打招呼,三人低聲交談,接著大個子往這邊扒頭,以綺頭皮麻炸炸。

    娜娜一臉慘相,“完了,你發現沒有。他在看我,他在看我!他一定認出來了,他要來嘲笑我。嘲笑我是沒人要的老女人,要靠花錢買的……”

    以綺自己也心口怦怦跳。只希望那兩個人不要真的移駕過來並桌啊。她的心臟會爆炸掉的。從小到大都是優等生,一流大學畢業,進入一流大學工作,人生的道路上沒有受過任何人冷眼的二位美女,人生最大的危機眼看著就要爆發。然而老天爺似乎並不打算垂恤她們這倒楣的巧遇。

    “多麼巧啊。”那一邊,喬朗已經超級痛快的揚聲說著,咧著大嘴,以如果不是他天生條件太好一定會變得蠢不可及的笑臉,邁著長腿,踱了過來,一屁股就擠開了美少年們坐在了娜娜的身邊。

    “這不是七寸高跟鞋公主嗎?”

    “拜……托。”娜娜可憐兮兮氣勢全無但堅持吐槽,“是三寸好不好。你到底知不知道一寸等於幾釐米?”

    喬朗一愣,皺眉思索起來。抓撓著臉部的動作,更讓娜娜感到絕望。啊啊。就是這麼一個連一寸等於多少CM都不會換算的蠢才,也有資格來嘲笑她了。

    “切。管他的呢。你來買春啊。”

    下一秒,毫不在意地拋開了想不通的問題,從懷裡翻找香煙的俊男,一邊把煙夾在鼻子和嘴唇之間,一邊眉飛色舞就像娜娜所想像的那樣,毫無新意和同情並超越了她能想像的直接和粗魯,就這麼直接拋來了連張姓女經理都臉色為之動搖的問題。

    “看不出來。其實你條件還蠻好的。”金色燈影還在頭頂旋轉,俊男的濃眉深深皺起,斜眼打量著渾身僵硬可憐不幸的都市麗人。“我以為你是那種被男人寵壞的類型呢。沒想到你是肯花錢砸小男生的大姐啊。”

    這個人、這個人、這個人。僵直不動的娜娜渾圓的眼中幾乎就要流下淚水。怎麼會有這麼白目、KY、生冷不忌、人家討厭什麼就非要說什麼、還這麼大咧咧個性的人啊。

    那種上下打量著娜娜的目光,那種嵌在眼神中略帶匪夷的深深不滿。不就是踩到了他擺的地攤嗎!有必要這麼洶湧強烈的報復嗎。更可怕的是,娜娜出於野性的直覺能夠感知,對面這個英俊帥男還沒有絲毫想要刻意報復的念頭,就是所謂天生的白目啊啊啊他的每句話都是利刃啊。

    娜娜幾乎流淚奔出酒吧。連被扔在那裡瞬間挑高了眉說不出話只能指著自己暗示:不能就這麼把我扔下啊——的以綺,都顧不了的逃走了。

    她被她所輕蔑的、一個擺地攤、混酒巴、和牛郎住隔壁、輕佻、無知、不懂算術、天生魯莽、唯一的優點只是臉孔英俊英俊特別英俊並且還是她所欣賞的那一種英俊——的男人,給沒有惡意反而更加可惡的嘲笑了啊。

    “這女人是不是灰姑娘啊。每次看到我,都一定要留紀念品。”

    對著一連串向外奔出的女性,喬朗只是挑眉捏起被落在一旁的幾張薄紙,在指間舞動的同時,吐出不可思議的言辭。



第二章 敲詐?(1)

    土頭灰臉的回到公寓。

    兩個人一路相互抱怨。從外方經理的不知恥,一路數落到自身的運氣差。

    “我再也不要去那個街區掃貨了。”最後,娜娜癱倒在沙發上,四腳朝天目光呆滯的瞪視慘白日光燈照耀的天花板。她沒臉再碰到那個人了。

    “叫什麼……喬朗是吧。”娜娜嘴裡碎碎念,“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了。”這種被當成去嫖的……滋味。

    “明天我就去相親,嫁了人我就寫辭呈。”娜娜還在碎碎念,抱怨這社會實在太暗黑,數落半天,聽不見回音。還奇怪以綺怎麼了,回頭一瞧,以綺臉色蒼白坐在腳邊,先是嘴唇發顫,又轉身去翻提包。

    “怎麼……啊啊啊!”娜娜驚聲尖叫地像安了彈簧似的怦然坐起,握拳高叫,“合同!”

    “冷靜!”以綺伸出單手,雖然她也嚇得瑟瑟發抖,但一見娜娜這六神無主的勢頭,就不得不拿出年長者的姿態。

    “我怎麼冷靜啊!”娜娜快哭了:“雖然電腦裡都有存檔,打出來只是兩頁紙。但那上面有蕭總的簽章!!他因為要出差才會特意先蓋好給我。只等這邊簽字就OK。我完了,這三四年的工作我白乾了!蕭總那麼嚴格,你知道的。部門正在調動,我會不會因此被他掃地出門啊。”

    “你不是說嫁人就會寫辭呈?”

    “問題是現在沒工作的女性,能夠順利嫁的出去嗎?”實話說出來,就是這麼淒傷哦。問學歷,問資歷,問車問房,問手藝。現代女性想要出嫁成婚,早就不是可以坐在那裡等人追的年代了。

    談戀愛是一回事。結婚是另一回事。所有愛玩的人都會背的口號,娜娜早就耳熟能詳因此才脫離了那些戀愛至上只爭朝夕的男男女女。別看她一副潑辣糊塗相,其實也是對自己的未來早有計劃的。好好念書,好好工作,還不是為了能遇到一個最終不錯的好老公嗎。單身快樂果然只是說說算了……一想到這下丟了在上司那裡的印象分,娜娜就可悲的展開了一系列的妄想。

    “不然……”以綺想了想,“我們就回去再找找?”反正也只可能是丟在那個酒吧。

    “再說張經理不是也被嚇跑了嗎?剛才。”說是這樣,但也不能在上司面前抱怨都是外方經理私生活不檢點。當然抱怨也成,那樣一來,自己和娜娜就會被貼上“無能”的標籤。一想到“必竟是個女人”這種冷嘲熱諷,以綺就覺得受不了。娜娜更是搖頭如鼓:“這種丟女性同胞的臉的事,我可不願意四處去傳揚!”

    娜娜就是這點好。再怎麼討厭一個人,多半放到明處。讓她去在上司面前告外方經理的黑狀,她是死也不願意的。以綺就是喜歡她這點,但這種性格面臨這種並非本意造成的窘境,就只好自認倒楣了。

    “算了……這件事都是我不好。”娜娜沮喪地地制止了以綺要跟著出門的動作,“兩個人去,和自己去,根本沒差。你還是留在家裡好了。”一想到又要回不久前才逃之夭夭的地方,娜娜的心情就差了起來。那種明明不願意,而又不得不去做的心情,好像小時候剛上學被催著起床的感覺。感慨著人生到何時何地都是難以隨心所欲,娜娜一個人包了件外套,就又搭車趕回了不久前才逃走的地方。

    一個人走下同樣的樓梯,因為是孤單一人,和适才隨朋友來探險的心情不同,眼中所見的景色都變得詭異了。塗滿各種顏料的牆壁,滿是信手塗鴉。娜娜知道以綺總以為她很愛玩,應該對這些地方相當稔熟,但其實娜娜也只有以前大學時和朋友來過一次而已。

    分不清那些看不出圖像本尊的顏色塊是藝術還是亂畫。用白色派克筆寫下各自願望的牆壁反而還要更加真實。垂頭喪氣的緣故,看別人,也覺得都在各自憂鬱。已是深夜的緣故,流連在酒巴里不走的大半都是寂寞傷心人吧。雖然並不希望看到他,但是坐在适才的位子上蹺著長腿呷啤酒的高挑男子,正是不久前才讓自己落荒而逃的物件。但是眼下也顧不得了,酒吧街是越夜越深,娜娜趁著人影晃動的空隙鑽了過去,“喂!”口氣有夠差的喊了一聲,些許的鼻音卻訴說著小女子的氣短。

    “呀呀呀。”明明那麼大個子,卻在抬眼時咬著手指,很好玩似的用一排雪白的牙齒輕齧著拇指的指肚。硬硬的頭髮向上掀起,幾絲長的跳脫著幾乎刺入眼底。那雙黑白分明特別清晰的大眼,毫不掩飾促狹的迎向強撐場面的女郎。

    “我的灰姑娘回來尋找水晶鞋啦。”

    娜娜敏感的捕捉他言語奚落間的漏洞,“果然被你撿到了?快給我!”

    “鞋子嗎?”喬朗一臉無辜,“那種東西我留著又不能穿。當然早就賣掉了啦。”

    “什麼??一隻你也可以賣??”等一下,那不是現在要考慮的事,娜娜單手扶額,“剛剛落下的紙,不要裝傻。一定被你撿到了!”

    這麼篤定的口吻卻讓喬朗不爽,當下只管搖頭,“我可什麼也沒看到。”

    “不可能!”娜娜直覺反駁。

    那一臉豪氣大方的男人這回卻板起面孔,“說沒有就沒有!我又不是垃圾清掃員,沒有義務一定要撿你丟下的垃圾吧。”

    他人長得本來就人高馬大的,嗓門一提,周邊的視線紛紛集中。吧台酒保停下不停擦杯子的動作,服務生也幾乎敏捷走了過來。

    “喬朗,何必難為女孩子。你要撿到了什麼,就給她。”

    “沒有就是沒有。”不滿意娜娜不肯服軟的態度,喬朗索性閉起雙目,雙手交加,把腿蹺起,理也不理娜娜。

    女人哪。

    不能對她們太好。

    像面前這個就是典型沒吃過苦的大小姐。每次都用一種他是蟑螂似的態度俯視他,鼻孔傲的可以蹺到天上去。不過他喬朗從來不喜歡難為女人。反正女人這種東西也是講理講不通。只要她稍稍肯放軟聲音說一兩句好話……悄悄把眼睛張開一線,“哎?”

    俏佳人竟然已經怒氣衝衝地走了。

    “怎麼了?”蘇耀從洗手間回來,看到的就是喬朗一副若有所失的傻樣。

    “這個。”喬朗悶悶地把屁股下麵的檔摔過去,“大小姐們丟下的。”

    “應該沒什麼用。”蘇耀早就看過了,“對方還沒簽字。算不是什麼合同。”

    “可是她剛剛很著急的回來找了。”喬朗說出事實。

    “這樣啊。”蘇耀眯起狹長漂亮的眼睛,又認真的看了看,接著小心展平揣進襯衫裡,“那就說不定有用處嘍。”

    “你又在想什麼啊?”喬朗皺眉,雖然幾乎每時每刻也和蘇耀在一起,還是搞不懂那傢伙的腦袋呢。

    “秘密。”蘇耀本就長得美,眯眼揚唇,那個宛如上括弧的漂亮弧線,讓周邊的客人都看得心猿意馬。

    “你別是想什麼可怕的主意吧。”話雖如此,喬朗卻邊說邊笑了。蘇耀是幾年前他從街上撿回來的,一開始不說不動和個洋娃娃似的,後來好了,也一直跟著他住。喬朗自知腦瓜笨,所以凡是蘇耀的主意,他全肯聽。自家兄弟,又不會害自己。

    另一邊,以綺在家裡不敢入睡,直到娜娜回來,但看她那副臉色,也知道是一無所獲。

    “比一無所獲還更可氣。”娜娜憤憤的換衣服,“那個叫喬朗的,他分明是撿到了!!但就是不承認!”

    “算了、算了。”以綺最怕鬧事,“我們就自認倒楣。明天和蕭總說,讓他重新簽字好了。”

    “他明早就上飛機了。所以才會提前簽好,讓我去辦啊。”

    以綺猶豫看了眼鐘錶指針,“明天早上,大不了我去機場截他。“

    浴室裡傳出娜娜悶悶的聲線,“再等一等……讓我想想看。”

    以綺歎氣,有什麼好想的呢。總不能偷偷去蓋蕭總的章。那樣一來問題才大了。雖然娜娜不肯講,不過以綺和她同住三年多了,多少能看出一點點。娜娜似乎有點喜歡她們那位頂頭上司。說起蕭總,確實風度篇篇一表人才,但聽說他早就有未婚妻了。娜娜的憧憬不過是小女孩的水月鏡花。大概娜娜自己也瞭解這一點,所以只是在工作上力求表現。好不容易獲得蕭文的信任,讓她做這檔生意,卻又出了這種紕漏。娜娜會多鬱悶,以綺感同身受。

    這樣一想,不禁有些惱恨那個大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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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11: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敲詐?(2)

    胡思亂想的時候,置於檯燈下的手機,鈴鈴鈴的響了起來。

    真奇怪,誰會在這種接近淩晨的時間打來呢。以綺一邊奇怪著卻接通電話。

    “……”那邊先是不同尋常的靜默片刻,才發出細碎的低低笑聲。難道是變態電話?以綺瞪著手機,幾乎想要掛斷了。

    “林以綺小姐嗎?”好聽、澈透的嗓音,慵倦懶散,以極為適於午夜的腔調柔滑細軟的鑽入耳鼓。

    “沒錯。你是哪位?”以綺警覺。

    “我們才剛見過。”那個聲音刻意提醒的又笑了,“在那間酒巴。還有上次。擺攤子的時候。”

    “你是喬朗?”難道是良心發現,願意把合同還給她們了?可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電話,還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電話那頭又笑了,好像她的每句話都可笑似的。以綺耐心等著,等到對方略覺無趣的收斂故作的輕狂,細聲說著,“我是蘇耀。”

    “找我有什麼事?”以綺佯作無事。

    “你那位脾氣很大的同伴,不久前好像有回到酒巴里找東西呢。”

    “難道是在你那兒?”以綺想,說不定喬朗沒說謊。東西是被蘇耀撿去了。

    “嗯。”對方以鼻音回應,“今晚那位女客,有留名片給阿晶。我去拜託打電話過去問了問,就從那邊要到你的手機號碼啦。”

    “你們沒說出合同的事吧!”以綺按捺不住了。要是讓客戶知道自己這邊這麼粗心大意。這次生意想都不要想了,肯定落湯打水一場空。

    “安啦、安啦。”還是那副略覺輕佻的聲調,“我怎麼會那麼不知好歹。瞧、趕緊打電話給林小姐,就是為了把東西還給你呀。”

    “這樣啊。”以綺很難安心。總覺得對方不是全無目的會做這種好事的人。是不是自己在商業圈浸淫太久,忘了怎麼相信人呢。

    “明天早上八點。你到繁星大街102號來。那裡有家仙棕林。我在那裡等你。”

    以綺忙不迭答應,“好!”

    “對了。”對方又笑了,像突然想起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林小姐。助人為樂現在還有獎金呢。你不會讓我白跑一趟吧。”

    說完之後,幾乎不給以綺反應的時間。電話恰到好處的扣斷了。以綺拿著手機愣在原地。適逢娜娜洗完澡一邊擦頭了一邊出來,看到發愣的以綺。

    “怎麼了?誰來的電話?”

    “……沒事。”以綺想了想,“去把頭髮吹幹了再睡。”

    娜娜脾氣不好,要是知道對方打來這種形如敲詐的電話。一定會把事情搞砸。以綺覺得,事情的過程還在其次,重點是結果。只要花點小錢,就能把事情順利解決想想看,不是也很合算嗎。這次的事就當成一個教訓,提醒她們今後要更加小心好了。

    以綺暗自下了決心。決定單獨把事情解決。也可以免除娜娜的為難。

    次日趁娜娜還在睡,以綺起了個大早。又把“我去解決合同的事”的大紙條,放在娜娜的枕頭邊上,然後悄悄躡足,溜出房門。

    第一次做這種好像電視劇裡交贖金似的事,以綺一路都心慌慌的。過去談過很多次生意,講數條件,她很在行。但面對並非商業人士的街頭混混……以綺實在心裡沒底,也不知道該擺出怎樣的臉色。

    也許該反威脅對方會告他敲詐比較好嗎?只是想想,馬上把那樣的汽球踢出腦內,以綺總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最好天下無事四海生平。

    下了車,茶飲店就在對面。因來得太早,甚至還沒有開張。以綺只好孤單單站著,又等了半小時。到了八點半,才得入座,成為第一個客人。

    真是的。還沒有見到對手,以綺自己就先輸了。竟然忘了八點鐘商業街不會有店開張。想一想,願意等這半小時,又等於告訴了對手自己極迫的心情。

    以綺越想越懊惱,但也只好咬唇認了。

    好在接下來沒有讓她再等太久,蘇耀以店裡第二位顧客的身份,堂皇登場。

    以綺沒好氣地投以視線,青年依舊是昨晚看到差不多的樣子。染成棕金色的頭發散垂著過了肩膀,劉海猶其長,遮擋了眉毛,甚至那雙眯起來像狐狸似的眼睛,也躲躲閃閃的藏在了頭髮後面。以綺從小就被母親教導,劉海絕不能擋住眼睛。長大後和人接洽,也覺得母親說的很有道理。因為眼睛很重要,談話時視線要筆直的注視著對方。這樣才不會讓人覺得畏首畏尾鬼鬼祟祟。

    不過面前這個留著長長劉海的男子,眼神並不閃爍。只是一直往側面望。好像地板很漂亮似的,決不正眼看人。他那挺直的鼻子,和端正的嘴唇,卻又無法讓人和敲詐勒索一類的事掛上對等線。放在桌上的手指甚至乾淨修長漂亮,指甲剪得短短的,也許這只是小小的細節,但細節才能說明一個人。

    意識到被以綺觀察,他也只是無謂的笑了笑,很快掏出香煙,逕自點燃吐出長長的煙圈。

    “你要的東西。”另一手放上,那幾頁合同被小心地撫平,還放在透明的文件袋裡。以綺哭笑不得的想,真是越發像電影裡的交易了。

    雖然袋子向前推來,青年的手卻按在上面,不打算離開。以綺無言地掏出錢包,數出十張百元鈔,推遞過去。

    一千元的謝禮,應該夠了吧。

    但青年只是沉靜的笑著,微微揚頭。手指依舊按住那疊檔。

    “你……”以綺有些沉不住氣了。但確實是自己把短處,全暴露在先。讓對手察知了這東西對自己的重要,才會失去了討價還價的條件。

    以綺忍氣吞聲地又掏了一千元。

    “做貿易的,應該很好賺吧。”

    那個好聽卻似乎吝於吐出的聲音,夾雜著淺笑聲響起。狐狸似的眼型裡,有著貓樣渾圓的眼瞳。那雙眼瞳只是定定的望了她一瞬,很快又轉往別處。像道具似的香煙噴了過來。廉價的煙草味讓以綺覺得頭痛。

    “二千塊,大概連你一個月薪水的三分之一都不到。”手指抬起,煙灰不客氣地彈了過來,“大姐,”有著那麼一副清俊相貌的青年,用動聽的嗓音說著刺耳的言語,“有空陪客戶一起玩牛郎。沒有錢獎勵學雷鋒作事的好孩子嗎。”

    同樣的話,如果是昨晚那個喬朗來說,只覺得他是沒禮貌罷了。被這個青年不冷不熱的一講,以綺卻覺得連骨頭縫都冒出強烈的不適意。

    和不相干的人沒必要多作解釋。是林以綺一貫的綜旨。

    當下忍耐著,又掏出一千元。

    “這是最後的價碼。”冷靜但清楚的告之,表示自己絕不再加。

    青年在對面柔和的笑了,露出的牙齒清晨明朗的照耀下也很整齊。但以綺覺得和喬朗那種天生的雪白整齊不同,好像有過修整的痕跡。

    “其實你出到二千時說這句話,我也會放手的。”鬆開手指的一瞬,青年在起身的同時,卻丟下恥笑著以綺似的話語。

    “林小姐。你的底線太靠後。”揚了揚指間的鈔票,青年吊而郎當地掀起唇角,“這樣很容易讓人覺得你柔弱可欺。”

    那個仿佛畫著眼線般美好的眼型,因昂頭的動作自流海的遮擋中顯露。

    ——美麗卻卑鄙。

    鎮靜的坐在那裡的林以綺,交織起白皙柔軟的雙手。緊緊握住。沒有劉海的她的長發自臉頰兩邊自然的中分垂下,嫺靜姣好的面容,古典美人般的氣質,卻也非常適合包裹著這個身軀的那身套裝的堅韌氣息。

    真正的強,不在於你能擊倒多少。而是你心底的度量。

    兩個人生準則完全不同的對手,在這個清晨裡冷淡的對視。隨後、各自分開,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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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11: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短兵交接(1)

    一幢牆皮灰紅色的三層筒子樓內,水泥地板的房中有男子大拉拉地躺在雙人床上。雙手枕在腦後,眼睛瞪視天花板,好像在思考什麼難題。但也許是腦容量太過欠缺,沒想多久他就放棄了。挪動雙腿至地板,他一跟頭坐了起來。狠狠的吸煙草,然後用力按向檯燈下的煙灰缸。

    “生!”

    “真要生啊。”房間裡唯一一把四腳齊全的椅子上,坐著一個金髮卷亂蓬蓬披到腰背,臉孔小小很漂亮的苗條女孩。聞言微微皺眉,大眼睛水汪汪。

    “廢話!”喬朗卷眉瞪目,破口怒道:“你敢打掉我兒子我殺了你!”

    “你肯負責,我當然開心啊。”女孩子抽泣著偎過去,“可是我們又沒有錢。以後要怎麼辦。”

    喬朗聽得心煩意亂的。他就是為了這個才會想那麼久。他在想的不是要不要叫小舞去打胎,他想的是要怎麼養他的小孩!

    若是這年頭重來文化大革命,以他喬朗的成份一準能當上紅衛兵。

    他老爹一輩子勞苦大眾,退休了還在外面蹬三輪。結果下雨天發生事故,被大巴撞到。什麼福都沒能享上,就兩腿一蹬上了西天。執行賠款終於到位後,喬朗全數寄給在外地的姐姐,讓她能有點錢撐腰,不要再被那個他看不上眼自稱是文化人的姐夫小瞧。

    一個人的時候還好,反正一張嘴吃飽全家人不餓。喬朗的本錢就是身體夠好。從小沒得過病,淋雨都不會感冒。仗著一副好體格,在搬家公司打打零零工,一個月、兩個月、就這麼混著。喬朗不懂什麼叫計畫未來。他覺得和他一起住的蘇耀也不懂。

    吃飽等死混天黑。就是二人的最佳寫照。

    不過他也已經二十六了,自然也會交一兩個女朋友。小舞是在PUB裡認識的啤酒妹妹。一雙長腿,笑容甜美。喬朗雖窮,但長得英俊。人又爽快,帶出去一起玩很拉風。那票小女生們都喜歡他。挺順利就泡到了手,約會跳舞熱吻喝酒,當然偶爾也會請蘇耀出去逛逛、把小舞帶到家裡來親熱親熱……他記得自己都有做安全措施,不過世上要真是什麼事都那麼安全,那他老爹也就生不出他喬朗了。

    “怎麼了?”門從外側被推開,戴了個鴨舌帽的蘇耀邁步進入,一手轉著鑰匙圈,“氣氛這麼陰?呐。”鑰匙扔過去,“你的愛車,我給你贖回來了。”

    “靠。你怎麼贖回來的?”喬朗大喜。他的那輛機車,上次撞飛,幾乎碎了,損毀了不少零件,送去修整後因為交不出維修費一直扣在車行。

    蘇耀低頭找杯子,一邊拿濕紙巾擦啊擦,“我有我的辦法。你們在鬧什麼。”

    歎著氣看了眼偎在懷裡的女人,喬朗苦笑著咧開嘴,“你快當叔叔了,小蘇~“

    手停了下來,蘇耀的視線倏忽抬起,貓咪般精緻的臉怔了一怔,“真的?那真是件喜事。”

    “是啊。”喬朗眉頭打結,不過嘴還是笑著,“想一想,我也該有個兒子了。”他喜歡小孩,看到巷子裡別人的小孩都喜歡逗。但小孩子不能吃紙長大。不能有一頓沒一頓,不能餓肚子,不能像他和蘇耀真的沒錢時可以厚臉皮出去混,還要上幼稚園,上小學,上中學,他喬朗的兒子當然還得上大學!不能和他一個樣!

    猛的多出一個未成形的胎兒在女友肚子裡,喬朗既愁腸百結,又忍不住暢想萬千。下午小舞說要去上班,喬朗把別去了得保保胎的話噎在嗓子裡眼繞著圈就是說不出來。最終看著小舞的背影也只能沮喪的一聲長歎。

    “我真是個熊包。”恨恨地說著,“是男人就得負責任。哪能再上自己的女人去工作。”

    蘇耀無聲而笑,“小舞又不是做體力活,你不要太誇張。不過剛懷上時確實容易不穩定,你叫她別再穿高跟鞋了。”

    “也得想想結婚的事。”喬朗的臉居然有點漲紅,“我不能叫寶寶出生時是個私生子。”

    “你想想小舞她爸……”蘇耀叼了根煙,由下而上的揚頭,提醒喬朗。

    “那死老頭一定會敲我聘金。”喬朗的臉陰了陰,小舞也是單親,父親是個酒鬼。小舞小時候就打小舞,大了就仗著女兒賺錢胡花。

    “媽的。老子搞大他女兒的肚子,他還不急著將女兒嫁我。”

    看喬朗一副窩火的樣子,蘇耀笑了笑,“他料定你要娶啦。”

    “唉。”奪過蘇耀口中的煙,喬朗不怎麼在意的塞到自己嘴裡,“不然把車賣了吧。”

    蘇耀吃驚,那車是喬朗的命。原本是一個朋友的,改裝的非常棒,後來那人出了事,不能騎機車了。知道喬朗是真心喜歡的人,才送他的。這次被扣在修車行,喬朗就快睡不著覺了,好不容易弄回來……要賣掉?

    “還是別了。”蘇耀不動生色道:“我再想想辦法。”

    喬朗狐疑地看過來,“你要想什麼辦法?”

    “別管了。”

    “喂!”喬朗站起來,他原本生得就高,舊式樓又天花板都矮,這麼一站起來腦頂快要碰上燈泡,蹲在地板上的蘇耀被他居高臨下的籠罩,驟然變得縮小了好幾倍。

    “你要是敢去做鴨我殺了你哦。”揪著蘇耀的襯衫,咧開雪白的牙齒,在他耳邊摞下輕柔卻懾力十足的威脅。

    蘇耀卻毫不在意的露出一個清爽的笑顏撥開他的手,蠻不在乎的聳肩:“你說什麼傻話。我怎麼可能去做那種事。”

    “對哦。”喬朗懷疑地看著他,“你有潔癖。”想了想,鬆開手,“我相信你。”

    ***

    蘇耀帶著那頂紅色鴨舌帽,鑽過七扭八歪欠缺規劃早該拆除的筒子樓。從他住進來那天開始,喬朗就告訴他,這裡快要拆了。等拆了,他們就能拿到一筆補償款,然後用這筆錢去開個拉麵店。現在三年都過去了,連塊磚頭都還沒有動靜。

    喬朗的夢想就像蘇耀在很久前看過的一部外國電影。

    一群靠洗車為生有前科的流浪者,夢想著靠那些洗車擦玻璃掙來的小費賺足一筆本錢,然後去西部買土地種果園,讓流浪的大家都來居住。但結局是那個充滿夢想的年輕人死了。老黑人依舊揮動他有風濕痛的雙手到處問人先生你需要擦車嗎……結局太於蒙太奇,好像告訴大家只要不放棄夢想就好了似的。

    要是蘇耀能去拍電影,他會說:夢想那種事,還是放棄算了。

    生活就是為那些懷抱夢想生存的人設計的專用刑具。

    每人都會遇到一個模子,然後不管你從前是怎生的樣子,裝進去,叭,扣上,再拿出來,你一準會變成被設計好的樣子。

    蘇耀面無表情的行走,他沒有夢想,也不要夢想。但偶爾他也會像電影裡那個老黑人一樣,儘管不信,卻還是暫時的沉迷在主人公的夢境裡。

    他走進蘋果綠的電話亭,撥通一個不久前才拔過的號碼。在電話接通前,他先輕輕的歎了口氣。視線轉移,避開了投映在電話亭玻璃上的人形的眼睛。

    林以綺沒想過會再次接到蘇耀的電話。

    但至少電影小說裡的敲詐犯,總是會食髓入味的。

    她覺得事情一旦符合戲劇效果,就未來有些超脫常軌,她很想對那個有張漂亮臉蛋的年輕人說,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好笑。

    可是她卻又笑不出來。

    “要是我把你丟合同的事,告訴和你簽合同的那個人。你覺得她會怎麼看?”

    林以綺覺得蘇耀就像一條毒蛇。看起來細柔而不具攻擊力,卻能用那雙邪惡的眼睛,精准的攫獲住獵物的軟弱。

    “你是BA的人。那天來店裡的甲方、是蘇利威的代表。你們很有可能馬上簽下合同。但你覺得要是你們的對手公司恰到好處的拿出高於你們的條件會怎樣?”

    這是威脅。威脅她林以綺如果不照辦,丟合同的事暴光只是丟臉而已,但他卻要把其中的內容條款,去通知她們的競爭對手公司。

    “蘇利威這次來內地,就是為了我們。”林以綺靜靜道:“我們已經簽好合同了。不會出現其它競爭者。”何況她也不信蘇耀會有那麼長遠的眼光,當時就把合同內容複製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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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11:4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短兵交接(2)

    “說謊。”

    那一邊斬釘截鐵的聲音,讓林以綺心中打突。

    沒錯。她是在說謊。雖然拿回合同後,她就聯絡了張經理。但對方以宿醉不舒服為明,把簽合同的日程推到了明天。一日之間,可能會有很多改變。也可能沒有。林以綺覺得是不會有。因為她有些看不起蘇耀。她不信這個擺地攤、混酒巴、玩敲詐的混混,有本事會去找到她們的競敵。但她又不敢賭。

    因為蘇耀這個人讓她看不透。

    甚至在蘇耀面前,換她像個小女孩似的,還有點笨拙。

    以綺覺得自己好像掉進蜘蛛網的蝴蝶。原本一開始丟失合同還不是大事,但現在一層一層套上來,變成有可能洩露內容給敵手甚至丟失生意……一切就變得糟糕和嚴重。更可惡的是,這些嚴重是因為林以綺付了第一次覺得可以息事寧人的小錢。

    也許這次該強硬點。

    但以綺又覺得,只要交了錢,事情就終於可以到此為止。因為不會有再超出這張合同以外的其它的事了。

    息事寧人。

    很多人和她說過,這是很誤人的四個字。但林以綺就是奉行此四字走到了今天。

    “我出去一下。”和擦肩而過的娜娜打了招呼,以綺抓起手袋奔往赴約地點。

    以綺的父親是個頗有資歷的老教師。一生奮鬥在園丁的崗位上,忍耐著腰痛,教學生們古今中外的歷史。

    文革時,他還是年輕人。遇到很多辛苦事。

    有些事直到今天,也未能求得平反。林以綺從不知事世時起,就記得父親終日埋首檔堆裡寫著上訪的材料。

    她理解父親,卻更心痛因為照顧著不懂得回頭一顧的丈夫而一輩子寂寞的母親。

    有時候,你丟了一萬塊錢。你不服輸。非要向這命運討回公道。那麼你在這上面的時間,早早超越了那一萬元的價值。

    人不能只單純為爭一口氣而活著。

    吃虧我認,下次小心。

    林以綺在這方面的思維不像個年輕人。

    這並非軟弱,而是一種另類的孤傲堅韌。

    但她周邊的人全都不能理解。以娜娜為甚。

    娜娜早就覺得以綺瞞著她做了什麼。有蕭總簽過字的合同失而複返根本事有蹊蹺。而以綺接電話時那種不自覺抱肩的備戰姿態,更令娜娜警覺。

    匆忙找藉口也出了公司,娜娜緊跟以綺背後,看著白襯衫牛仔褲的黑髮女郎,面無表情地進了銀行提款,娜娜抽冷子不備鑽出來一把握住以綺的手腕。

    “林以綺,你取錢幹什麼?”

    以綺嚇了一跳,幾乎面無人色。

    “你何時出來?不要這麼冒失。”這麼一按一握的,害得旁邊握著警棍的保全人員都警覺了起來。

    “別人還以為你在搶錢呢。”以綺埋怨。“總是沒頭沒腦的,這麼衝動。”

    “我是怕你讓別人搶走了錢!”娜娜板著面孔,把以綺拉去路旁的冷飲店。

    兩個人同住久了,關係就會像家人。同事、朋友間不好問出口的話。娜娜卻全無顧忌。

    “是不是和那個回來的合同有關啊。”娜娜恨得牙直癢。仔細想想,合同既在喬朗手中。若是肯給,自己上次去要是,也該給了。既然不肯給,怎麼又讓以綺拿回來了。

    一定是趁機要了錢。

    沒想到還沒完沒了了。

    看著娜娜變幻莫測的臉色,以綺安慰,“事情到此為止,也算是結了。我去把錢給他,打發了他。這種人總是不能得罪。你趕快去守著張經理看能不能快點把合同簽了。不就沒事了嗎。”

    “放屁!”娜娜難得粗魯起來,“你賺的錢是天上掉雪片來的嗎。我們朝九晚五只是天天坐著吹冷氣嗎?連那種老女人泡酒巴都要陪著笑臉跟著去。就算蕭總在,他也不會讓他的手下,沒事受這種氣!”

    一犯起擰脾氣,十頭驢都拽不住丁娜娜。

    更遑論一個林妹妹似的林以綺呢。

    娜娜高跟鞋踩得鏗鏘有聲,整個人憤怒的好像霹靂玫瑰。以綺害怕又擔心,只能緊步慢跑的跟在後面。攔不住盛怒中的娜娜一路殺向酒巴街。

    “現在大白天的,他不見得在這裡。”以綺只能攔著。

    “你別管。”娜娜一推以綺,自己踢門而入。發起火來,顧不了其餘。好在白日裡的酒巴街,確實人客稀少。只有小貓兩三隻的服務生,閑站著聊天。

    “我問你。”娜娜向之前也看過的酒保一揚下巴,“喬朗呢。”

    服務生們有點拿不准這盛氣淩人的卷髮美女和喬朗到底什麼關係,低聲私語:

    “他交新女友啦……”

    “不是吧。喬的馬子是隔壁PUB裡的小舞。”

    “我怎麼聽說喬哥是GAY,蘇耀不是他的人嗎。”

    “蘇耀是他弟弟吧。”

    “那怎麼姓不一樣?”

    “嗨。同母異父唄。反正正牌女友是咱們店的瑪莉安。”

    “是小舞吧。”

    “瑪莉安。”

    娜娜越聽越怒,混蛋!人渣!流氓!勒索犯!

    當下越發生氣,一巴掌拍上櫃檯,“他是不是在這裡上班!”

    “是沒錯。”酒保皺眉,“不過他是小時工。每週五六日這三天人多時才會來。現在恐怕還在搬家呢。你在這兒找不到他。”

    “我才不管什麼臨時和正職!你們雇用這種勒索犯就是你們不對,用客人掉落的財物,敲詐客人!不把喬朗找來說明白,我立刻打110報警!”

    娜娜其它都還好,最不能容忍別人的威脅。

    別說是合同了,就算是裸照!她丁娜娜也不怕!哪有讓人握住七寸一再敲詐之理!娜娜就是有那種“就算理虧在我,也能硬撐到底”的脾氣,何況這件事又是對方的錯。

    當班經理聽到動靜趕了過來。“怎麼回事?趕緊給喬朗打電話。一天兩頭招些鬧場子的。他到底想不想幹了。”

    服務生替喬朗辯解,“上次鬧場子那些人是為了蘇耀。不是喬朗的事。”

    當班經理哪聽這些,“蘇耀的事不就是喬朗的事麼。我分不清他們倆。你讓喬朗趕緊過來把這位客人的事說明白了。別真把員警鬧過來。”

    開酒巴,最怕被員警惦記上。雖然他們是正經有牌照的店。但這種夜店難免人多混雜。總有幾個客人會是未成年的、偷偷磕了軟性毒品的、有買春的、有賣春的,他們趕不走也不想趕。水至清則無魚,沒有些鹹的素的、客人來酒巴幹嘛啊,不如自己在家裡開兩瓶二鍋頭算了呢。

    何況,蘇耀長得招人。能招來不少女顧客。經理心裡有好幾套帳,根本不想趕蘇耀走。再說蘇耀也不會打架。鬧不起太大。經理還想培養他學學調酒站吧台呢。

    喬朗就不一樣了。

    他人高馬大,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不過是個臨時工,但店裡的服務生居然全都服他。經理看他礙眼不是一天兩天了。

    上次有客人對送酒水的蘇耀動手動腳,喬朗的拳頭先招呼過去了。把經理的膽都差點嚇出來。還好那人理虧在先,也是混街上的。不會走官面解決,但事後也招了人來鬧場。經理正心煩要怎麼打發喬朗呢。

    娜娜就撞這當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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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個子(1)

    滿頭霧水的喬朗接到同事電話的時候,正在搬家公司卸貨。這天天氣既熱,他又跑了兩三趟,汗流浹背。不過為了存些結婚生產養孩子的錢,活多一點總是好的。又不能得罪酒巴這邊的經理,請了兩個小時的假就趕了過來。

    酒吧二樓有個地方不大的休息室,經理就坐在那兒等他。喬朗進來,頭上還綁著擦汗的白毛巾,因為熱,短髮幾綹幾綹粘結著向上刺去。他進來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兩位女郎,一心猶疑,滿眼的不知所以。

    “小姐,你說敲詐你的就是他嗎?”

    經理在茶几後面臉色陰沉。

    “對!”娜娜狠瞪一眼,回答得毫不猶豫。

    以綺忐忑不安,猶豫著想說要錢的人是蘇耀……但說到底,這兩個人應該是一夥的吧。以綺想著,又看看娜娜已經先開了口,就終於還是閉緊雙唇。

    “敲詐?!”喬朗愣了一下,隨即罵道:“你把話說清楚!誰敲詐你這個死女人了!”

    “少裝腔作勢了!就是你!就是你!”娜娜半天沉下去的火氣被這麼一擊又沸騰了,“把上次從以綺那兒拿的錢也一併還來!”

    “莫明其妙!”喬朗罵道:“你吃什麼槍藥。我自己的事還不夠煩!誰有空去理你們!”本來熱得發昏的大腦站在有冷氣的房間裡一吹,稍微清醒了片刻。敲詐……?總不可能是說地攤那檔事?這兩個女的怎麼這麼煩。喬朗煩悶的想著,卻忽地想到了什麼,警覺地看向以綺。

    他本來就生得濃眉大眼,這麼一瞥,到像是在瞪人。口氣也冷下去:

    “你說敲詐……是什麼意思……”

    “少裝了!”娜娜擋在以綺想要解釋之前就站起來,快步攔在以綺身前,和喬朗站了個面對面。“合同的事!你敢說你不知道嗎?”

    “合同?”

    喬朗在腦內飛快檢索。

    確實,合同是他撿到的。娜娜回來找時,他和她開了個玩笑,本來是想逗逗她的,結果娜娜轉身就走,快到他也不好意思追上去。後來這事就該到此為止了啊。腦內一根線忽然繃緊,喬朗忖疑地望向腰間的手機。莫非是……

    “總之。”看不下去的經理適時的咳了咳,“你三天兩頭在店裡惹事。我們說過很多次了,服務生不能拿客人遺失的任何財物。要是撿到東西呢,也要交給櫃檯啊。”

    “可是……”喬朗愕然。那只是幾頁紙。他哪裡知道會重要。

    “明天就別來了。”經理揮揮手,覺得講出這句話渾身都變痛快了。

    “店長!”喬朗大吼。

    “叫經理。”那男的低頭扯了扯襯衣,“喬朗你就是江湖氣太重,才會像現在這麼愛生事。我也不單純是因為這次的事。現在店裡的人手也夠,也不需要那麼多臨時工。我看就這樣吧。下午來把工資結一結。”

    “出了什麼事。阿月打電話給我。”蘇耀邊推門邊說。

    喬朗正回頭吼:“不幹你事!”恰好蘇耀一隻腳邁進,已經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林以綺,整個人忽然僵直住。

    娜娜幸災樂禍,有點得意洋洋。伸出纖纖蔻指,劃過喬朗眼前,“呐。這世界還是很講道理的嘛。壞人~~~不可能一輩子橫行霸世!”

    喬朗渾身血液都瞬間凝固。也許是從熱的地方猛的進到冷的環境,也許是小舞說著自己有了又抱怨他窮沒有錢不放心生小孩的畫面和經理那種嫌棄著他們鄙視人的眼神,以及此刻娜娜得意甜蜜的笑容重疊在了一起。

    娜娜只覺得那個高大的男子,背後原本仿佛可視的憤怒的烈焰忽地變成沉靜的蒼白。而最熱的火焰卻是白色的。

    娜娜想說,自己才沒錯呢。做人,絕對不能像以綺那麼軟弱吞聲。懦弱是犯罪的溫床!讓他在邁出第一步不軌之時就懲處他,也是對這個惡人的一種挽救!

    可是那個男子短卻齊密的睫毛以及映襯著一排短影的清澄瞳孔,一瞬間瞪來的同時,娜娜卻語言凝固舌頭打結背後的寒毛孔也豎起大片。

    下一秒。

    搬家具等體力活練出的大手,準確無誤的一把扣住娜娜的嚨喉。一下子變得喘不出氣,娜娜驚恐之餘,本能的反應竟然並非奮力求救,而是往上投眸與好像打算就這麼掐死她似的男子的眼睛牢牢對視。

    以為是清澄的眼瞳。

    現在才發現那不過是錯覺。

    男子大概是因為憤怒和羞惱以及娜娜難以理解的情緒,融合成了一種困獸的姿態。嘴角旁邊的肌肉抖動著,就像發狠的野獸那樣滲露出無聲的狺狺咆哮。下一秒,也許她就要被撕碎了。

    “喬朗你別這樣!”

    在娜娜來說很長的時間,卻只是其它人眼中的短短一瞬。

    蘇耀第一個反應過來,用力扣住喬朗的手。以綺也驚恐萬分的去掰那雙大手,讓娜娜得以喘氣。

    一秒?還是五秒?

    喬朗的手放開,娜娜站不住,跌坐在地板上大口喘息。感覺上就像從鬼門關轉了一圈。那個膽小的經理剛才貼著牆壁,一句話都不敢說。這會兒才回過味般地,把言語擲向蘇耀:“蘇、蘇耀!快把喬朗給我帶走!再鬧事,連你一起開除!”

    以綺在不知明的情緒驅動向,偷偷望向蘇耀。後者在尋思著什麼,皺眉啟口,“我可以不做,能把喬朗留下嗎。”

    “我可真不敢留他。”經理陰陰道:“公然在辦公地面上行人身傷害。那邊那位小姐若要提出控告,也是沒辦法的。”

    蘇耀長睫毛下幽黑的眼瞳內有些什麼爍動著。他看著娜娜,娜娜看著以綺,以綺卻避開他們的眼神似的,望向喬朗。

    “別再打擾我們。我們就不會控告。”

    “……”從憤怒中回過神來的喬朗,只是黑著臉整理衣服,一句話都沒說的點了點頭。

    “……還有上次從以綺那裡要的錢。”娜娜小聲才講,就被以綺瞪了一眼。但是又覺得不甘心。什麼嘛!有理的明明是她們啊。為什麼搞成好像是她們不對。

    “多少。”喬朗問。怒氣泄出,現在他看上去只剩疲倦。娜娜想說你自己要了多少錢,卻來問我們。但是看到喬朗那個樣子,又後怕的想了想剛才,不想再激到他。這麼一來,嘴唇動著,卻說不出話。

    “三千。”以綺說,又有點不忍,“算了。娜娜我們走吧。”

    拖過還想爭辯的娜娜的手,急步往外走,卻被從後面叫住。

    “喂。”從房間裡跑出來的蘇耀追了幾步,站在廊上,看著她們。難得正經起來的表情,讓以綺有些恍神。

    “不要怪喬朗。錢是我拿的。”

    “什麼?是你幹的?”娜娜一副吃到臭豆腐的表情,“什麼嘛。那剛剛……”真是的,這樣一來,大個子丟了工作,不就變成是她的錯?

    “以綺你怎麼不說清楚呀。”又忍不住埋怨以綺。不知怎麼的,雖然剛才差點被大個子掐死。娜娜一想到還是後怕地揉揉脖子,不過比起這個,她更討厭害別人受冤枉。

    好像還在擔心,蘇耀再一次追上來叮囑,“不要告他。他快要當爸爸了。”

    沒有理睬扶欄張望的蘇耀,二人板著面孔快步走掉。

    “好奇怪哦。這個人……我們又沒有說真的要告。”娜娜生怕又被蘇耀追來,扯著雙綺加快腳步。

    “他不是怕我們告他勒索,是怕我們告喬朗對你人身傷害。”以綺尋思著。蘇耀對自己的事,一副什麼也不在乎的樣子,看不出會對喬朗的事這麼上心。

    “人身傷害?”娜娜揉了揉脖子,小聲嘀咕起來。

    “你還說!”以綺也忍不住念她,“總是這麼魯莽。剛剛要是大家攔不住。真被掐死怎麼辦。”

    “是大個子魯莽吧!真是的。不過就是被辭職……”娜娜自己講得也很心慮,“……看不出他年紀不大,已經快當爸爸了。算了啦。那就當要不回來的錢,是給第三世界的小孩子買奶粉好啦。”

    “你早點想通不就沒事了?”以綺白她。

    “誒?怎麼怪我!”娜娜怪叫指住自己的鼻尖,“我是怕你會傻傻被人騙嘛。”

    “你倒厲害,險些被掐死……”

    “那你以後有事不要瞞我不就對了?”

    兩個人你來我去的說了一堆。以綺明白這件事應該就這樣到此為止了。蘇耀不是一個不懂分寸的人。這次自己這邊放喬朗一馬,他也不會在搗鬼才是。

    為了預防萬一,以綺還是讓娜娜下午就去把合同簽妥。但一想到,以後應該不會再見到那個有著飄逸流海,遮掩住染滿心事卻美麗的眼睛的人,心裡竟然滑過一絲奇特的感覺……

    叫做:好可惜。

    身體前傾掛在酒巴二層的欄幹處,不害怕會摔下去似的、以雙臂撐住,向她和娜娜投遞著不放心的視線。那個染著金茶色頭髮、鄭重起來的樣子卻意外端整的青年。見面之後起,唯一一次流露出的擔心朋友的正面情感,卻讓以綺超越了他的邪惡可惡變得難以忘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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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12:1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大個子(2)

    對喬朗來說,這一天是漫長而倒楣的一日。他不但丟了打工,更被搬家公司那面的客戶投訴,還差一點面臨要被人指控人身傷害罪。喬朗只是直率,並不真笨。稍一思索,就想到了去勒索的該是蘇耀。雖然後者沒有直接向喬朗道歉,喬朗也覺得無所謂。

    是蘇耀害的,反而讓他心情好過點。

    比起無緣無故丟失打工……是因為蘇耀,好歹是個讓他從心情上可以接納的理由。算了。喬朗想,蘇耀犯的事,就等於是他犯的!那也就不算平白受冤枉。這麼一想,反而對娜娜有點不好意思。當時一定是氣壞了,才會對女人動手。喬朗生平最恨對打女人的男人。不過轉念一想,喬朗又覺得是那個女人自己有點過於犯沖。

    見過的女孩子多了,大都甜膩嫵媚小鳥依人。喬朗完全沒想過那是他天生高大英俊有女人緣的緣故,只覺得娜娜異常潑辣不可理喻。同時又對於自己完全管不了蘇耀這件事,頗感鬱悶。和服務生們胡亂傳說的不一樣,喬朗不是蘇耀的哥哥,甚好也沒有半點親戚關係。所以他沒法像親人那樣名正言順的管教蘇耀。

    況且事到如今,在蘇耀面前也丟過很多臉的他,也很難端出老大哥的架子。但喬朗真心拿蘇耀當弟弟看。他猶豫著想叫蘇耀以後別幹半點和違法亂紀沾邊的事。但他是一個大老粗。很多話到了喬朗嘴裡,說出來就讓人覺得不對勁。

    “你說,要是哪天,你被抓進去,會怎麼樣。”

    “我不會做那些被抓走的事的。”蘇耀回答得簡直無辜。

    “要真有那麼一天……”喬朗尋思著,“也只有一個辦法,你就說是我做的!”

    蘇耀無言地看著他。

    “怎麼說呢。”喬朗費力的瞧著蘇耀,“小蘇,你長得比較好看。你想,萬一你被關進監獄。一定很不得了。與其那樣,我們先說好,到時你就說是我做的,反正我進去了也吃不了虧。”

    大概是這番掏心窩子卻也戳心窩子的話,又犯了蘇耀的忌諱。他冷滲滲的瞧了喬朗半晌後答:“……也許那兒專門有人就喜歡你這款呢。”然後他就在耳朵上夾了根煙,陰陽怪氣地走了。

    弄得喬朗被晾在那兒,很下不來台。在店裡等蘇耀下班回家,會被經理冷眼。服務生們同情的眼神也讓他這個被開除的,極不自在。

    那就去隔壁看小舞吧。

    小舞已經從馬子、直接晉升為喬朗心目中的——我老婆——的地位。

    喬朗一路都在想,被開除這件事怎麼和小舞解釋。他不太懂哄女人,也根本不懂哄任何人。他一生裡唯一一次細心專注的照顧別人,就是撿到蘇耀的那次。可結果你看……蘇耀也根本不聽他的。

    和他與蘇耀打工的高級酒巴不同,隔壁的PUB,以年輕人為主流客群。每晚都人山人海,舞廳正中還請了兩個搖滾樂隊,分二、四、六和一、三、五在間隔駐唱。一進去喬朗就覺得震耳欲聾。好在這家地理位置偏下,得往下走一層,才能進來。不然兩邊的店也都別甭想消停。喬朗有備而來,抓了蘇耀的帽子扣在頭上,壓得一腦袋濃密黑髮四角八伸的從邊緣處翹出。天花板低,喬朗就微彎著身走,但還是一眼從人群裡找到小舞。後者穿了奶油黃的高跟鞋,短到不能再短的粉紅熱褲,和露背裝,手臂上貼著看不出是字元還是圖案的紋身。

    自從《越獄》大熱後,喬朗有一陣也挺喜歡紋身。在家裡和蘇耀啄磨紋什麼才好看,結果被蘇耀戴上眼鏡講了一通皮膚癌的後期病變和早期預防,就興致全消。現在連帶著看小舞的紋身,也覺得不順眼了。

    都快當媽媽的人了。——穿什麼高跟鞋。喬朗不痛快的想。

    又想到蘇耀說懷孕前三個月最易流產,喬朗簡直都愁腸百結。一心想把小舞揪過來,脫了那礙眼的鞋子,扒了那緊繃繃的上衣,直接打橫抱回家按床上再用鏈子鎖她三個月。

    借著肩膀寬闊的優勢,他擠開人群,往小舞處走去。一邊想著怎麼讓小舞也聽聽蘇耀的說法。但就在還有幾步的時候,喬朗卻停了下來。他那被很多年輕美眉稱讚過的有點像日星木村拓栽般的性感嘴唇緊抿成了一線。

    在小舞身邊,還有一個年輕男人。雙手環抱著小舞的纖腰,正毫不避諱的與她姿勢親密笑鬧交談。

    “……鄭喜妹。”

    喬朗以還算平靜的口吻,叫出小舞的大名。也許是他今晚戴了蘇耀的帽子,那兩個人回頭怔了一會兒,才看出喬朗就在身邊。

    他懶懶地揣著褲口袋,表情是有點面無表情捉摸不透的那種。比起平常總是喜笑言於色,這樣的喬朗反而更讓人有被威懾的感覺。

    把下意識竟瑟縮了一下的年輕人攔在身後,小舞索性抱臂回頭,咧出一個無畏的笑容,“嗨。喬朗。聽說你被開除了?”

    話就像刀子似的,紮著喬朗的心。不過喬朗還是忍著。PUB黑暗的環境裡,只有頭頂旋轉過的燈影在一閃一閃。也襯著喬朗難辨的眼睛。

    “你看到了也好。就是這麼回事。”小舞昂著頭。用很多時候有不少人想要形容蘇耀的那句話說:無恥就近乎於無畏。

    大腦應該是清楚的。但喬朗的感情卻讓他變得有點不清不醒,“什麼怎麼回事。你快當媽媽了。”他提醒她,“停止鬼混。和我回家。”

    “回家你養得起嗎?”小舞笑他,“就憑你搬家那點錢?你連機車也贖不回。你有什麼資格養我,你自己還要靠蘇耀的打工錢貼補呢。再說我怎麼鬼混了。”她把手搭向那瘦弱的年輕人,“他是法律系的學生,明年就畢業。到時候就是律師。你看不出哪邊的前途明亮嗎。”

    話很難聽,但喬朗還能忍。他和小舞是一條街上長大的。他知道小舞說的話理粗卻沒錯。要是他是小舞的親媽,也會讓她選那個明亮的前途。

    可是不成。

    “你懷了我的孩子。”他平靜的告之。就算一開始就是怨偶,他也想結婚,讓小孩合法的生下來。就算現在窮,但他會努力。努力不讓小舞吃苦。但這些保證說出來就是一紙空談。因此喬朗抿著嘴角,他不願說得太多。

    “我逗你的。”

    淺藍的燈光下,有著金色劉海彎彎卷髮的女郎笑著挑起了唇角。

    “明白了嗎?”

    “就憑你也配讓我想替你生孩子?”

    “我是找嚓好和你掰。誰知道你真敢讓我生。”

    “不用大腦。你明明就那麼窮。”

    ……

    左一句,右一句,迎面砸來。

    一時間,在小舞冷嘲熱諷的言語風暴裡,喬朗忽然覺得他根本招架不住了。不,是對這個生活變得招架不住了。

    小時候被父親痛揍的經歷又回來了。那種痛感,那種肌肉、貼著骨頭的肉都在跳動、發顫,痛楚的感覺鑽心的擰了起來。

    被打,受欺負,被嘲笑。好像所有不得意的事可以在一秒鐘內逆轉,在大腦內不停按下重新放置鍵,讓人一再感受那種自虐般的痛苦。

    喬朗一句話沒說只是轉身離開。他怕他會控制不住。這輩子他最怕他會控制不住,像他爸那樣打女人。

    而他絕不要變成那樣。

    夜很深,仿佛也看不到燈。喬朗一個人手還揣在口袋裡,已經攥出了血。就那麼一個人不停的往前。

    其實他沒那麼喜歡小舞。

    但他想要有家。

    即使沒有資格,也想結婚,有小孩。他連小孩的名字,都拜託蘇耀起好了。然後,為了小舞給他生的這個孩子,他覺得他願意豁出命去幹活。

    但結果是他被耍了。

    甚至他和蘇耀差一點為此犯了敲詐勒索和人身傷害。

    呆呆回過神時,發覺自己就站在立交橋上。不知何時順著路燈走到了這裡。夜風被從身邊駛過的車子掀起,在喬朗的耳邊呼呼吹過。他有點猶疑不知這裡是哪裡,而停下來,打量四方。

    夜真深寂。

    忽然他覺得有點蒼茫,有點不知道該走向何方。他也想起了蘇耀那天想過的那部電影。他覺得自己就像裡面的老黑人。就算一直辛勞,雙手除了風濕痛,也抓不住其餘的什麼。

    這是一種粗糙的傷心。

    粗糙,卻讓人開始感覺到生活的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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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12:30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個人言論 於 2017-5-19 00:18 編輯

第五章 戀愛是荊棘之路(1)

    娜娜揣著簽好的合同,一路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再出紕漏。陪著那個老女人東扯西扯了很久,脫身時,天早就黑透了。

    娜娜站在繁華路段,回家的人比車還多,等了半個小時,才終於打上了車。坐在車裡,緊抱著文件袋。因為累,一邊把頭往後仰,一邊解開了緊束在頭頂的髮夾,波浪卷髮搖晃著垂下的同時,娜娜無意逡巡的視線,忽地凝結在了某一點。

    怦!

    娜娜雙手按玻璃、頭湊近、瞪眼去瞧。那個、那個就站在橋邊還搖搖晃晃的男人……

    “師傅、拜託停一下車!”娜娜急忙吩咐。

    “不會吧。小姐。這裡怎麼能停。”

    “不好意思,我好像看到一個熟人,你看、你看、他在那裡多危險!”

    “真的不能停。你一定要下,也等我下了橋到路口。”

    娜娜著急又無奈,只好不停扭著脖子向後張望。應該不會看錯,丁娜娜最自負的不是美貌的臉蛋,而是那雙即使在大學時代天天熬夜打網遊也還是保持在一點五不會改變的好眼睛!

    在下個路口下了車,娜娜匆匆踩著高跟鞋往回跑。因為、因為、剛才看到的那一幕!喬朗搖晃著身體站在車輛不斷呼嘯穿過的立交橋旁,雙手扶著水泥橋身,正俯身往下望!

    “大個子!”

    娜娜緊張的聲線都變得顫抖而尖細。

    她最最惜命不過了。平常坐飛機都會碎碎念擔心飛機會爆炸,這麼逆流跑上立交橋的行為,放平時,絕對沒有做過。但那個傢伙,那個看著應該根本沒有纖細神經的男人,會不會是因為她的緣故丟了工作而想不開要尋死呢。

    娜娜只是外表潑辣,內心卻直線單純。一想到要是因為自己,而害死了人。什麼誰對誰錯誰有道理,就統通不去計較的拋開了。剩下的是害怕的情緒比較多。

    “大個子!”這次加大了音量,以不斷穿梭的車輛為阻隔,站在對面還搖晃著身體的男人終於回過頭來。

    借著往來的車燈,看得到他依舊一張輪廓深深的歐化臉龐。濃眉卷起,表情桀驁。一瞬間看著他那雪白的牙齒,娜娜總覺得這個傢伙怎麼好像還會吃人的山頂洞人。但是很快察覺了略微的不對勁。

    “喂……”娜娜站在這邊隔空喊:“你是不是喝醉了啊!!”

    眼睛裡有血絲,看起來也不算清醒。

    喬朗想知道站在對面大吼大叫的女人究竟是誰,然而他眯著眼睛也還是看不清。其實他有點散光。但眼鏡和他的臉實在太不般配了。試著戴了一天,就讓他扔臭水溝去了。蘇耀的眼睛也不好,蘇耀平常也不戴眼鏡。蘇耀都不戴,他喬朗憑什麼要戴。在喬朗的意識世界裡,蘇耀可以當成很多事的指標。

    他開始搖晃著身體往對面走。

    “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對面的女人像炸了般的,握拳尖叫。

    好吵。女人都是麻煩。

    “喂!我過來了!你吼個屁啊!”

    他揪著這個還看不清楚的女人順著橋邊往下扯著走。

    “放開我啦。”娜娜拳打腳踢,他真是不識好人心。虧她還以為他是要自殺,想來挽救他。

    “還不是你不好啊!你鬼混在哪裡不好。幹嘛在橋邊晃嘛!害我以為你要自殺,還特意從打的車上下來耶。”

    “莫明其妙。”喬朗錯愕,“我幹嘛要自殺。你再打不就好了。車那麼多。”他大手一揮。

    娜娜快氣瘋,“這裡車是多。多到怎麼剛剛沒有撞死你啊。”

    看著喬朗不打算說話又往前晃,娜娜小心翼翼地跟著追上,怎麼說也得先從橋上下來啊,“你啊。不是快當爸爸了嗎。怎麼還喝酒鬼混啊走夜路啊!”

    好像尖刀似的。把喬朗借著酒勁迷糊麻醉了的那點傷心,全勾起來了。他回頭瞪眼,橋頭的路燈照下來,正好照亮娜娜仿若天真微微仰起的臉龐。

    “我就說世上沒那麼多人長著三個鼻孔。”

    “你什麼意思?”娜娜皺眉警覺。

    “亂多出一氣啊!!!”喬朗憤憤的甩手比劃,“怎麼哪裡有事哪裡就有你啊!南瓜馬車嫌你太胖拒載你是不是啊!!十二點過了你怎麼還不回你的糖果小屋!屋外有食人老妖啊!!”最後一句,他捧住她臉頰把頭湊得近近的,眼睛瞪大鼻孔翕動徹底恐嚇她。接著手一摔,又皺眉往前走。媽的。那點酒算是快醒了。

    “……我、我又沒說錯!”娜娜原地愣了一秒,馬上不服氣地又吼著追上來。

    “本來就是你不好啊!我……”娜娜有點心虛,但依舊嘴硬,“我又不知道和以綺要錢的人不是你。害你丟了工作,我也不好受啊。那你也掐我吼我了啊,我們也該扯平了。不然、不然大不了其實我還可以給你介紹一份工啊。聽說你是小孩快出生才會脾氣這麼大……”

    “別和我提什麼小孩!”喬朗回頭瞪眼。

    “你這人怎麼這麼怪啊。”娜娜愕然,“你老婆還真受得了你耶。”

    “你……”喬朗噎住,“你上輩子是剃頭的還是打蛇的!”怎麼每句話,都這麼戳人心窩砍人七寸。

    “總之沒有老婆,沒有小孩。”喬朗把臉一別,悶悶道:“大爺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怎麼可能?”娜娜一臉古怪,“那個小白臉明明有說,你快當爸爸了啊,還讓我和以綺不要告你。厚——”娜娜瞪眼伸手指,“你們又騙人??”

    喬朗懶得理她,索性轉身往前走。

    娜娜從後面跟來,錯愕感慨,“你們是舊上海的許文強和丁力啊。還是金光党和拆白黨啊!是黑社會還是黑社會啊!”

    “你閉嘴是可以死啊!”喬朗忍不住了。他今天已經夠倒楣了,喝個悶酒吹吹風,也要被吵,當下發洩道:“我馬子甩了我可以嗎!不管她懷沒懷也不是我的可以嗎!我被耍被騙了你滿意了嗎!說什麼愛騙人,你們女人才愛騙人呢!!!”

    原來是這樣啊。娜娜心裡湧出些許同情,但對那個快點到她鼻子尖的手指又感到很大的不滿。因此放軟了口氣,但還是有話要說。

    “你不能拿局部代替整體啊。”其實下一句本來想說,你自己也不是好人,才會遇不到好女人。但看看喬朗的樣子,不知怎麼的,娜娜就是感覺得到其實他是傷心的,所以那樣的話,就還是繞了一圈咽了回去。

    改成了。

    “算了算了。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娜娜硬拽道:“反正你又這麼年輕。我看你身體資本不錯。還可以再做幾年牛郎啊。”





第五章 戀愛是荊棘之路(2)

    “你說誰是牛郎啊!”喬朗火大。眼睛都快要噴火。

    “但那個叫阿晶的不是和你住隔壁……”

    “我家樓上還住過瘋子和殺人犯,我也是瘋子和殺人犯啊!!”他在酒巴時也只是幫忙做侍應啊。

    “哦……”娜娜摸摸鼻子。真是的。誤會嘛。何必發那麼大脾氣。

    “你這女人早晚要被人打死。”恨恨說著,故意伸胳膊嚇嚇她。以為她又會尖叫的,沒想到這一次,那女人卻俏皮地露出一縷頑皮的笑意。卷卷的劉海下,眼睛亮瑩瑩。害得他伸出的手沒用的停在半空,半晌,縮了回去,哼哼道:

    “快回家去吧。”

    雖然故意裝兇悍,不過這五個字說得到蠻溫暖。娜娜覺得眼前的大個子其實不是壞人。一旦明白了這點,不管他什麼表情,娜娜也就不會再怕他。

    “喂!”跳到他面前,“我可是為了幫你才下了車。你得負責陪我一直到我等到車為止。”

    “好啊。”喬朗答得痛快。

    “誒?”

    “這點小事,你驚訝個屁啊!”

    這女人以前是怎麼過的啊。在喬朗看來,女人都是弱者。雖然這麼說有點大男子主義。但男人照顧女人就是天經地義啊。

    娜娜這面卻蠻感動的。男朋友另當別算,但普通剛認識不久的男人,願意陪女人等車,在娜娜看來,這已經足能稱之為溫柔了哦。

    因為公司裡那群鬥雞眼的男同事就不會啊。

    “小心點。”

    被那雙大伸攬住拉向路旁邊更往上的安全位置,娜娜悄悄彎起嘴角,亮晶晶的視線往上看。嘖、從這個位置看過去,大個子長得真不賴呢。娜娜莫明其妙的竟有點小鹿亂撞。

    “……喂。”

    夜風拂動,松樹尖沙沙響。小女生輕俏俏的聲線,帶了點松果沾露的爽甘。

    “嗯?”

    “……你真的被甩啦。”

    才覺得乖靜下來好像洋娃娃似的,怎麼下一秒一開口還是這麼欠扁。喬朗忍耐道:“對啦對啦。老子又有人生多出來啦。”

    “那女人真沒有眼光呀。”

    下一秒,以為只會口吐毒氣的人形毒氣彈,竟然有著點小嫵媚似的,眼唇彎彎,說出了以那個表情來說挺不相符的好話來了。

    怎麼回事?喬朗一懵,糟糕,他的胸膛也有點稍稍的不對勁了。這種略有騷動的感覺是……

    “因為你是個大帥哥呢。”再下一秒,把手拍過來打上他後腦的女人笑顏如花的這一句。應該是哥們式的安慰吧。喬朗捂著胸膛想,我怎麼有點小鹿怦怦呢。

    可能深夜打車,實在太難了。

    在那座立交橋下一叢松樹邊上,丁娜娜和喬朗不知不覺聊了很久很久。其中有空著的計程車駛過,但娜娜假裝沒瞧見。

    她的生活好久都沒有雄性荷爾蒙的注入了。何況和喬朗聊天,雖然吵吵鬧鬧,但真的很開心呀。比起她暗自仰慕許久的冰山上司蕭文,喬朗感覺容易接近很多呢。蕭文對娜娜來講,那就是高山仰止的敬愛對象。每次一說話,娜娜老覺得自己是露怯丟人。至於其它的男同事,娜娜天天看著他們,每個都那麼乏善可陳。何況他們會的,自己也會,自己不會的,他們也不會。有天娜娜和以綺夜晚長聊時,就談過,和如今這群男人談戀愛,感覺自己像同性戀似的。彼此的激素連荷爾蒙都是一個味的。聊點減肥和瑜加,對方比她還有心得呢。說說護膚和美容,對方表示可以借她自己的集點卡。那麼談文學、講煮茶?大學時代我網球社你新聞社?我為什麼沒考託福你幹嘛當初沒出國?是怎麼全墮落到普通白領這階層還個頂個以為混得挺美?何時跳槽何時買房何時貸款何時創業?

    ——忒累!

    這就是娜娜近兩年都不交男朋友的終極真相!

    但喬朗就不一樣。娜娜芳心雀躍的想,喬朗什麼都不一樣。

    雖然實際上喬朗就是一介城市貧民,青年無產者,小布爾什維克。但在娜娜眼中,喬朗深具一種她生活圈裡沒有的豪情俠氣——也可以說成是衝動犯傻。喬朗有情有義英俊有型敢於負責喜歡小孩有男人味還浪蕩不羈——雖然也可以說是無業遊民不幹正事,但反正對娜娜而言,他猛然滋生出一種不同社會圈子造就出的制命吸引力。

    但就在一顆芳心萌動的這個時候,喬朗興高采烈的咧開大嘴,指著某處高吼道:“來車了!”

    於是娜娜的愛情之路,從開始的這一刻起,就註定蒙上了陰蔽。

    人生中,只有哥們義氣。好像也只懂哥們義氣的——喬朗,雖然與她相談甚歡,不打不相識,還稱讚她其實蠻不錯的。還說了以後有修傢俱的事儘管打他手機。甚至就把她當朋友看了的,這個難說是無聊還是有趣的男人,似乎只把娜娜這天外飛星般的女人,算作是自己生活圈——喬朗牌地球——以外的外星來客。把有些木然著的女孩子塞進車內,有著豪爽帥哥臉的男人誠懇的說:

    “咳。和你聊一晚上,我舒服多了。酒也醒了。娜娜,你真是個好人。從今晚後,咱們就算是朋友了。有事就儘管找我!喬大哥挺你!”

    ——接著,車子就在娜娜依舊保持著木然的表情時,飛馳而去了。

    丁娜娜,二十五歲。有生以來收到了第一張傳說中的“好人卡”,兼,“妹妹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直到車子下了三環駛向二環,坐在車內的女人才上了發條般突然叫喊出聲。

    是啊。

    喬朗你這個窘瓜。

    娜娜小姐的思路明明是沖著冤家版的愛情模式啟動的呀。

    戀愛之路,真是處處、荊、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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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9 00:12:4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此夜星輝(1)

    人生,有平淡,有高潮。

    愛情story,有詳,亦有略。

    化學公式總是前人總結,後人照背。一切看似有跡可循,卻又蠻橫的讓芸芸眾生說不清道理。就像娜娜明白心中的小小甜蜜因何而來,但她卻搞不懂那究竟是為何而來。可是沒人會仔細研究手中已中的獎券怎麼就中了那五百萬的彩頭呢!對於已經降臨的感情,我們全忐忑不安但又一律只往後看!

    上班開始上的心猿意馬,以介紹工作為由隔三差五給大個子打電話。從“你看我讓你丟了工作,那我就幫你介紹看看?”——這種藉口開始,到“電話裡說不明白,見面再談吧!”。

    娜娜是個小資產階級情調的姑娘。身份暫時夠不上金領層,在中檔白領處徘徊。和遍天下的小白領們一樣,不管月薪多少,反正一律覺得自己挺窮。時常抱怨,“六千塊夠幹什麼的呀。交了房租,再算上飯錢,月月剩不下呀。”

    喬朗就覺得,怎麼聽著這麼彆扭欠揍呢。

    娜娜又說:“什麼?一個月才給你二千?這搬家公司怎麼這麼黑呀。你還幹個什麼勁呀。”

    喬朗更彆扭了。

    他覺得搬家公司能給二千足夠仁之義盡,何況他和蘇耀兩個人加一塊生活費有時八百也熬過來了。但因為娜娜小姐每次說那些欠扁話時總是眼睛睜得滾圓透著一種“矯情裡的天真”——這詞有點矛盾,但在娜娜身上是完美的展現——又讓他覺得,面前這個姑娘是有那麼一種難以言喻的可愛的。

    說話很多,嘴一刻也不閑著,人夠活潑,圍繞著自己像只小鳥似的嘰嘰喳喳。——雖然喬朗的形容,在他上鋪的兄弟蘇耀聽來,如此惡寒,但對喬朗來說,卻意味著絕對的褒獎。

    喬朗帶娜娜逛夜市,吃路邊小店,點過橋米線。娜娜呢,則帶喬朗看話劇,聽二人轉。喬朗在這舊日天橋般的藝術文化中,懵懂的覺得娜娜也有樸實的那面呢。娜娜則覺得雖然喬朗沒文化但肯認真凝神陪著自己觀賞時尚藝術還能堅持到最後都沒有睡著還看得好像有滋有味的這多有潛質呀。

    可能旁人能啄磨出這事情裡的微妙流動,但曖昧進行時的當事人他們永不察覺。

    以綺說:最近你早出晚歸,和喬朗走那麼近……到底是怎麼回事。

    娜娜抱著大枕頭在床上滾來滾去,嬌羞的意味染透眼角眉睫。

    阻擋別人的戀愛之路,不會有好結果。——此乃古話。但以綺作為同居3年的大親友,也自然不過要提些個人意見。

    一般來說,像喬朗這種住著母親生前分配的房子,沒有學歷,工作是體力勞動者還兼職擺地攤,交往人頭面又雜的青年。只要是負責任的好朋友,都會站到反對線。

    但娜娜說了:喬朗確實有點混的感覺。但那又怎麼了。就算喬朗是流氓,也是我本善良型的流氓!

    這種話都說了,以綺也只好緘默。就走走看看,且觀後效吧。

    另一方面喬朗也不是傻子,且被追求的經驗還竟然特別多。一個女孩子,隔三差五給自己打電話,請吃飯,約見面。那應該就是——那個意思吧。

    但喬朗又隱約有點不敢確認,因為娜娜是他以前從沒交往過的類型。

    “她真的會看上我嗎。”

    午夜翻身,不禁些微自卑。

    “那你說呢。”蘇耀用書蓋著臉,懶得理他。

    “本來說好是當朋友啊。不知怎麼的,就漸漸有那種感覺…………”像手會自然的牽在一起啊,去遊樂園玩激流勇進不可避免的會抱住娜娜的纖腰啊。再加上娜娜看他的目光,那是多麼坦蕩熱情甜美炙辣啊。

    喬朗暈陶陶的在名為“娜娜充擊波”的電擊來襲之下,不知不覺就淡忘了上一段感情中受的傷害。每天出出進進,臉上不自覺帶著微笑。手機鈴一響,就著急地怦地從床上往下跳。

    開始為約會穿的衣服而猶豫考慮的時候,感覺好像有點隨夏日高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戀愛當中。見面後的巨大喜悅卻在分開之後又變成了患得患失的嘮叨茫然。

    “娜娜真的很可愛呢……”像說起自家小貓似的神色,帶著滿足的笑,躺在床上,眼神總有一半在夢裡飄。

    “挺好的。”蘇耀就鼓勵的笑笑,“你難得認真。要好好對人家啊。”

    “嗯!!”得到了在身邊等同于唯一親人蘇耀的鼓舞,喬朗就更加勇往直前了。

    兩個人全是快人快語的個性,直接明白簡練,相處也沒愛情電影裡編的那樣難。

    因為有愛,這種愛,是由喜愛開始,慢慢滋生。不會一步登天,但終有一日,有望轉成真正的愛情。喜愛一個人,就會珍愛一個人。下雨了,沾濕她的頭髮,一邊覺得卷髮粘濕的樣子好可愛,一邊自然就伸出手,憐惜地幫她撥開。心會漸漸有漲滿的感覺,像說不清道不明的小東西在心口鑽來鑽去。會突然想看到對方,會忽然像抽瘋似的想要滿世界大喊XXX我愛你!然後就會開始更深層次的幻想。不是親吻,不是擁抱。而是會跳到二人共築一個怎樣的家庭。

    “不能總幹搬家公司的活啊。以後,你年紀大了,搬不動的時候,要怎麼辦呢。”——也會像這樣,開始為他的事而考慮。

    “就——到時候再說啊。”

    “那哪行呀。你還這麼年輕,反應也快。不如考些個學歷資格。將來換一份好工作?”

    “我腦袋笨,念書不行的啦。”

    喬朗一開始,只是覺得娜娜在異想天開。

    “不會啊。上次我給你和以綺出急轉彎,你都答的比她快耶。”娜娜也有小女人的狡黠,知道怎麼鼓動喬朗男子漢的氣慨。

    因為世界不是充滿泡泡的童話故事嘛。娜娜知道,要保持兩個人關係的長久,首先,得拉近兩個人的距離。就算是因為在不同的世界才會相互吸引,但萬一不懂得在同一個世界好好相處,那可就完蛋了呢。所以,雖然會覺得喬朗的朋友中,有著她不能接受的類型。但娜娜只是忍耐著,絕對不想說出口。只要喬朗一點點改變,最終,他也會知道那些人是離遠點才會比較好的吧。

    娜娜在工作上算不上滿分職員,但在戀愛裡卻是EQ高手。一旦確定目標,毫不猶豫。一旦制定計劃,就會付諸實行。她努力打進喬朗的生活圈,也努力把喬朗拉向她的生活圈。

    喬朗有喬朗的優點,雖然窮,但態度大方。不會因為見了個身世好的小姐樣人物,就變得縮手縮腳,所以和以綺也相處愉快。

    換燈泡、修水電一類的活,以前都是找房東,現在一通電話,喬朗就來報到了。三次五次的,以綺也漸漸覺得,這個其實長得足以媲美歐式模特一笑起來卻總是咧著大嘴亂沒形象的男子,從某個方面來說,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物件呀。

    至少——

    “比公司裡那群沒勁的男人要強啊。”

    林以綺在那天早上一邊刷牙時,對身後的娜娜說出了如上的名言。後果就是高興的跳上她的背的娜娜,在接下來三十分鐘的早餐時間以及漫長的一整個工作日裡,都在不停的激贊她有眼光並對喬朗的優點進行滔滔不絕的宣講。

    以綺半被迫的加入娜娜執導的“喬朗改造計畫”。

    一邊想:這算是超齡的光源氏養成計畫嗎?一邊卻不動聲色地托腮坐沙發上,對著吃一碗雞蛋泡面這娜娜唯一會做的菜也吃得挺高興的男子說:“反正時間就是你不用它,它就會自己跑掉呢。抽空上上課,念念書,不是不錯嘛。”

    “但是我那點東西早就忘了……”喬朗皺眉。就算是成人高考,他覺得也不是那麼好考。

    “讓娜娜給你補課嘛。”

    “這……”喬朗猶豫著回頭,裝可愛的娜娜立刻眯眼雙手舉高兩把叉。惹得他不由得噴笑出來,不知不覺間,又被這兩個女人給搞定了。

    “以後,你畢業了。就能找個好些的工作。然後我們結婚,生小BABY。每天手牽手去看電影!”

    ——功課讓人一個腦袋漲成三個大。那時娜娜就會適當說上面這樣的話。被未來的美好圖景籠罩著,喬朗乖乖的每天都來報到。

    煩人的數學。煩人的英文。在記算器發達的現代,早就連豎式都忘了是怎麼做了。但教他的是笑語嫣然有如狐眼睫的娜娜小姐呀。更不消提,溫婉的以綺會悄悄做了餛飩,輕手輕腳,給苦戰中的二人送夜宵。

    吃著熱呼呼的餛飩,感覺到戀人期待的視線。

    在這樣的環境裡,僅僅是讀書罷了。喬朗又有什麼不能忍受的呢。

    夏天過去,秋夜漸涼。娜娜幫喬朗溫書時,以綺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打擾。房間雖然足夠大,但人家親密密的氣場,不知不覺就把以綺逼退到了陽臺上。

    天上的星星像寶石那樣,落下漫地光影。在被照耀的這個人世的某處,也一定存在著我的王子吧。——雙手托腮,以綺會偷偷這麼想。

    樹葉開始掉落,發出簌簌響聲,相互碰撞。

    在送喬朗出門時,看到有瘦瘦的青年,支著長腿半倚在機車上吸煙。

    “呀。”娜娜小聲叫出:“蘇耀!你來了怎麼不進來啊。”

    頭髮長了、很久沒有補染的緣故,頭頂是黑色的下面卻金紅駁雜,也如落葉那樣怪怪的顏色,但即使如此,也還是不損美貌的青年,沉靜的笑了。

    “我剛到。走吧。”

    蘇耀又換了工作,據說這次在離以綺和娜娜家不遠的地方。所以偶爾會來接喬朗,兩個人一起回家。但不管以綺和娜娜怎麼說讓他上來,他總也一聲不吭的找個黑洞洞的地方待著,一直靜靜的等到喬朗出來。

    “——就像等主人的小狗似的。”

    梳著蓬蓬的頭髮,穿著睡衣對著鏡子整理自己的娜娜這麼說。

    “小狗嗎?”以綺卻覺得那個人比較像獨狼。就算偶爾與誰作伴,眼睛裡還是孤高寂寞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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