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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夢漪 -【殘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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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2 01:27:13 |倒序瀏覽
殘蝶》作者:夢漪

“在你那對脆弱的蝶翼扯碎前,
讓我看看你有多少能耐去貫徹這句‘什麼都願意做’吧。”
她,不懂他。也不需要懂他。
打從他買下她的那一刻起,
他就是她的天,她的主子,她唯一賣命、效忠的物件。
而她最大的用途,不是保護他的安全、替他打探對手的底細,
卻是作為他試藥的實驗體與泄欲工具。
偏偏這主子不知是天性多疑,或是把惡劣當有趣,
無論她如何無怨無悔地付出,甚至雙手奉上自尊供他踐踏,
他仍不以此為滿足,反而用盡手段試探她的忠誠。
先是要她挖出心來,如今更要她助他血洗自家門派……
也罷。反正她已經什麼都沒了,也沒什麼能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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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2 01:27:31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7-6-2 01:28 編輯

楔子

    人潮熙攘的東門大街一隅,一抹瘦小身影伴著一卷草席,神情木然地跪在路旁,枯瘦小手上的那塊破木板道盡一切——

    “賣身葬父啊……”

    “可憐啊!這麼小的年紀……難道沒其他親戚了嗎?”

    “唉呀,錢總管,您府上日前不是才說缺傭少奴的嗎?這可好,眼下就有個現成人選,還能順便替您家老爺積德蔭福啊!”

    “這……”被稱作錢總管的中年人撚了撚唇邊的八字鬍,表情很是為難。“雖然咱們府裡確實缺人,可這事也不是我能拿主意的。再說,瞧她這副骨瘦如柴又沒幾兩肉的模樣,想必根本做不了多少活兒吧。”

    “或者,春嬌姨會有興趣?”

    “嘖!別開玩笑了。”被稱作春嬌姨的妖嬈婦人一臉嫌惡地揮動手中香絹。“像她這等貨色,全身上下沒半點出采之處,還一副傻不愣登的死人樣,就算我有心帶人,只怕也不會有多大成就。這穩賠的投資生意老娘才沒興趣。”

    圍觀的群眾你一言我一語地不停討論,看似好心幫忙出主意,實際上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真正伸出援手,不過就是跟著人群瞎起哄看熱鬧罷了。

    至於眾人圍觀焦點的女孩兒,依舊面無表情地跪著,彷佛周遭的討論完全與她無關一般。

    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眼前的一切……

    唯一和她相依為命的爹,原本在城外的官道旁經營一攤小茶棚,生意不好不壞,僅夠糊口而已。

    幾日前,一群大漢白吃了一頓茶點後卻不給錢,爹攔下他們理論,豈料那群匪類竟二話不說掄起拳頭就揍人,一旁的客人見苗頭不對,紛紛飛快閃人,誰也不願意被捲入其中。

    當時嚇壞的她哭喊著上前制止,可人小力弱的她不僅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被一拳揍飛,撞到桌角昏死過去。

    待她清醒過來,空蕩蕩的茶棚裡,除了一堆東倒西歪的毀損桌椅外,就只有爹已然冰冷的身軀,睜著含怨的雙目控訴著不甘……

    在輾轉得知那名惡霸與官爺有私交後,所有人都因不願遭到牽連而拒絕替她伸援。短短幾日奔走,已讓小小年紀的她嘗盡了世間冷漠。

    除了迷惘和茫然,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既然無力為爹討回公道,好歹也要讓爹一路好走,可偏偏家中積蓄微薄,即使變賣了所有家當,在被看她人小好欺的無良老闆苛扣了不少後,還是連口棺材都買不起。

    無可奈何之下,她只能以最後僅剩的幾枚銅錢,請人代寫這塊賣身葬父的木片。

    眼見日頭逐漸西斜,看熱鬧的人群都因感到索然無味而逐漸散去,只剩她依舊面無表情地跪在路旁,內心漸感惶恐。

    她什麼都不求,只希望能夠好好安葬她無辜的爹,可上天卻連她這點薄願都不願施捨嗎?

    就在她感到絕望之際,一名身穿黑衫的少年突然在她面前駐足,帶著一臉興味地看著她。

    “買了你,能做什麼?”

    聞聲,她猛一震,心底重燃一絲希望。

    “我什麼都願意做……”已餓了幾餐的她虛弱地開口。

    “即使是骯髒的齷齪事?”

    骯髒?齷齪?她不由得怔住,心裡下意識陡升一股抗拒之意。

    “不願意?看來你所謂的什麼都願意做,也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

    那帶著濃厚譏嘲的表情,令她頓感莫名心虛。

    “不、不是……”

    她是真的什麼都願意做,只要有人肯出錢買下她、讓她能夠如願安葬爹,她什麼都答應。

    反正,她已經什麼都沒了,也沒有什麼能失去了……

    猛一咬牙,豆大的淚滴禁不住往下掉,她語帶哽咽,堅定道:

    “我什麼都願意做。”

    淚蒙不清的眼前,她聽見了那名少年不以為然的嗤笑。

    “叫什麼名字?”

    “……淩蝶。”她訥訥地回答。

    “淩空飛舞的蝶啊……倘若只是一味毫無頭緒埋首亂飛的話,可是很容易折損翅膀的。既然如此,在你那對脆弱的蝶翼扯斷前,就讓我看看你有多少能耐去貫徹這句‘什麼都願意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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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2 01:27:53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7-6-2 01:29 編輯

第1章(1)

    朔月之夜,萬籟無聲。

    連風也止歇的深夜,靜得無趣。在那朱門大院裡負責夜巡的守衛亦抵擋不住這般幽寂,忍不住打起盹兒來。

    此時,一處無人注意的黑暗角落,忽地隱隱透出些微星光,點點延伸的範圍越擴越大,直至伴隨著陣陣刺鼻濃煙竄出。

    “……嗯?怎麼……糟糕!失火了!失火了!”

    待人驚覺時,火光已照亮了夜空,火勢已一發不可收拾。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快!快去幫忙滅火!南邊的萬寶閣失火了!”

    “什麼?!”

    被驚醒的人們紛紛趕上前來提水救火、搶救財貨,鬧烘烘地亂成一團。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當家的張大富一聽聞消息,立刻從舒適的被窩中一躍而起,顧不得自己身上只搭了件單衣,連鞋子都沒穿,立刻馬不停蹄、三步並成兩步地趕到失火現場,卻也只能兩眼茫然、欲哭無淚地瞪著眼前吞噬一切的熊熊烈焰。

    “我的心血……我花了多少心血才集齊的秘寶,竟然……”

    相較於忙亂的救火現場,另一旁的樹影后,一抹黑影朝那方淡睇了會兒,隨即無聲無息地轉身離去,沒有驚動任何人。

    房內,一抹頎長身影正一派悠閒地半臥在床榻上,微敞的衣襟露出了些許精瘦的胸膛,修長的指間夾著一本薄薄的簿冊,就著前方桌上熠亮的燭光漫不經心地翻閱著,顯然並不怎麼入心。

    直到平靜的燭火若有似無地微微一晃,他這才合上手中簿本,緩緩坐起身,移眸瞥向不知何時立身桌後的黑影。

    “得手了?”

    “是。”

    嗅著那股沾染在對方身上被帶進屋內的煙火味,男子驀然撩笑。

    “此行似乎並不順利?”

    黑影面色一白,沉默了好一會兒,緩聲道:“是屬下無能……”

    男子未置一詞地朝她伸出手,黑影不自覺一頓,隨即自懷中取出一隻小巧的木匣,移步向前,恭敬地將木匣放進男子的掌心上。

    豈料男子並未接過,反倒是趁其不備,反手攫住那拿著木匣的纖細手腕,一把將人拉進懷中。

    “你在害怕什麼?”扣住懷中僵硬微抖的身子,他伸手捏住那略顯蒼白的下顎,強迫那閃爍不定的眼眸正視自己。“怕我嗎?”

    “不、不是……”毫無預警的接近,令她故作鎮定的心防霎時崩解,只能在不知所措中力求鎮靜。“沒有。”

    “哦?”男子俯首,薄冷的唇在她敏感的耳廓輕觸,感受她那無法控制的顫抖。“既不是害怕,那怎麼在發抖呢?你受寒了?”

    強壓下閃躲的意念,她顫巍巍地開口:“是……”

    “那還真是辛苦你了。”唇角勾起一彎邪惡的弧形。“需要我給你溫暖嗎?”

    慌亂的瞳孔驀然一縮,隨即認命地合上,泛白的唇瓣輕輕吐出:

    “……是。”

    瞬間,男子的目光閃過一抹噬人的幽闇。

    他取走她緊握在手的木匣,朝一旁甩去。

    木匣彈熄了燭火,穩穩地落在桌上。

    她,不懂他。

    也不需要懂他。

    對她而言,他就是絕對,是她的天,她的主子,她唯一的效忠。

    打從他買下她的那刻起,一切就成了註定,成了理所當然。

    面對他,她沒有說不的權利。

    身為暗衛,主子的命令就是絕對,即使主子開口下令賜死,也不允許有任何猶豫。

    睜開酸澀的眼,淩蝶瞥了眼明亮的房間——窗外天未明,屋內的光亮來自桌上再度被燃起的燭火。桌旁的人影隨意套了條長褲,露出精瘦的身軀,正聚精會神地研究那只木匣。

    撐起仍微微泛疼的身子,淩蝶一手拉過薄被遮住自己的赤裸,一手撈過被拋在地上的衣物準備著裝。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突如其來的詢問,令取衣的手微地一頓。

    “……張大富自苗疆求來的鎖情蠱。”平靜無波的音調淡聲應道。

    “做什麼用的?”帶著惡意的笑聲,問得很是故意。

    “據悉是張大富欲使在百花閣花魁白荷姑娘身上……”她一字一句、清楚而緩慢地回答。“寄望白荷姑娘能夠因此戀上他。”

    那張大富,是地方上數一數二的暴發戶,也是出了名的風流色鬼,不僅小妾一個接著一個娶進門,偕人逛青樓妓院更是家常便飯。

    不過因為他的出手極為大方,所以即使這人胸無點墨、長相粗劣兼腦滿腸肥,各個樓閣的姑娘還是爭相歡迎他,日日期待他的光臨,畢竟沒人願意和銀錢過不去。

    但,偏偏就出了那麼個例外——百花閣的花魁白荷,清靈脫俗的仙子美貌是有目共睹,但她高傲的脾氣也是遠近馳名,管你是天皇老子還是王公貴族,只要是不得她緣的客人,連她一根頭髮都休想見到。

    而這張大富,正巧就在她拒見的名單中。

    向來無往不利的張大富,怎堪碰這硬頭釘。幾回吃癟下來,不但沒教他打退堂鼓,反倒更激起了他那男人與生俱來的劣根性——愈是得不到的,愈是用盡千方百計,賭上所有臉面,打死也要得手。

    只不過,這號稱張大富千方百計中的最後一計,卻不知怎地竟被她家主子打聽到,又恰好被她家主子看上……

    然後,這駭人的要命玩意兒就在這兒了。

    “哦?”那抹掛在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但,我問的,是此蠱的作用。”

    以最快的速度著裝完畢,淩蝶衣著略顯淩亂地立在床前,硬著頭皮回道:“此蠱的作用……是讓中蠱者能夠深切而瘋狂地愛上下蠱之人,一心一意,至死不渝。”

    “一心一意、至死不渝……是嗎?”邪魅的黑眸不懷好意地瞟向她。“區區蟲子,真有那麼厲害,竟連人的神智情感都控制得了?”

    淩蝶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惡劣的預感。

    “屬下不知。也許一切終究只是傳言罷了。”

    “不知?”邪惡的笑容咧得更大,唐熾轉身面對她,慵懶的神態中有著明顯的期待。“這可容易,直接試試不就明白了。”

    見狀,淩蝶不由得神色慘澹。

    “……主子想怎麼試?”

    “那麼,就由你來吧。”他揚笑,回答得理所當然。“畢竟你是與我最為親近、也是我唯一的暗衛,若這蠱蟲當真如此厲害,也正好能令你為我一心一意、至死不渝,百利而無一害啊。”

    淩蝶緊抿住唇,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緊握。

    她就知道……

    打從成為替他賣命的暗衛那天起,對他而言,她最大的用途,不是保護他的安危,也不是替他打探對手的底細,而是作為他試藥的實驗體。

    明知每回他心血來潮命她前往偷盜的毒物,最終都拿來用在自己身上,她還是不得違令,拼盡一切也要完成使命,以茲證明自己的忠誠。

    偏偏這主子不知是天性多疑,抑或是把惡劣當有趣,不論她再怎麼無怨無悔地付出,就算是親手呈上自尊供他踐踏,他仍不以此為滿足。

    但,要她接受蟲子的控制以表忠誠,簡直比污辱還嚴重。

    “不需要蠱蟲的控制,屬下亦自認能夠一心一意效忠主子,絕無二心。”這樣的要求,恕她無法接受。

    “哦?是這樣嗎?”唐熾緩步走到她面前。“可我怎麼看不出來呢?”

    面對那張俊美無儔、卻透著幾絲邪肆的面容,淩蝶強壓下心底的惶然,昂首直視他。

    “不知屬下何處不得主子之意?”

    面對她難得的反抗,唐熾笑著開口:

    “你這般抗拒為我試藥,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聞言,淩蝶不由得瞪大雙眼。

    抗拒?不,她不是……她只是認為沒必要,況且,那個……她……

    ……她,無話可說。

    “另外,”他伸手輕撥了下她頸畔的淩亂衣領。“我未允之事,你卻擅自做了,這也敢說是絕無二心?”

    淩蝶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

    ……什麼意思?怪她未經他同意就把衣服穿上嗎?

    唐熾悠然走回桌旁,隨意就張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地看著呆若木雞的她。

    “現在,你怎麼說?”

    她渾身僵直地杵在原地,不動。

    “難道你的覺悟就只有這點程度?”掛在唇畔的笑容添上了抹奚落。

    ……主子的命令,是絕對的。

    良久,面無表情的她終於有了動作——只見她木然垂眸抬手,動作僵硬地將自己剛剛穿上身的衣物,當著他面一件件重新褪下,黑色的布料一一滑落腳邊,直至赤裸。

    面對眼前那具在搖曳燭光下呈現出的唯美胴體,唐熾徐然眯眼。

    “過來。”他沉聲令道。

    怔忡了會兒,她沒敢多做遲疑地走向他。

    望著面前微微發顫的身軀,唐熾緩緩伸手,毫無顧忌地在她身上來回遊移,彷佛在檢驗商品的瑕疵般,甚至幾度故意觸及她的敏感之處,激起她不由自主的哆嗦,逼得她不得不緊咬下唇,不讓那令人難堪的反應逸聲出口。

    過了好一陣,大概是覺得懲罰夠了,唐熾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將虛軟的她拉進懷中。

    “記住,永遠不准反抗我,明白嗎?”

    迷蒙的雙眼茫然抬起,望進他那深不可測的黑眸中,她看見了無法回頭的深淵,以及自己的墮落……

    “……是。”

    紫陽門,本是家依毒崛起、微不足道的小小門派,直到該派掌門得到了獨步天下的第一奇毒——赤陽,因而坐擁了江湖毒派之首的封號。

    常人所謂的毒,談的是其性強弱,講的是見血封喉;但,對他們而言,生不如死才是至高境界。

    死亡,有時反倒是種慈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真正的活地獄。

    赤陽,正是其中之最。

    毒派之門,本該奉行低調行事之法則以避免引人注目,紫陽門卻在掌門之位禪遞後大逆其行,新接位的掌門人不僅大張旗鼓與城中首富之女聯姻,甚至砸下重金翻修了原本清幽單調的門院,將其整治得富麗堂皇,宛若一座小型宮院,鬧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傲然宣示勢力的同時,亦讓紫陽門的名號從此廣為流傳。

    而在那氣派輝煌的建築之中,存在著一處人煙罕至的荒蕪院落,彷佛無人居住般任憑雜草叢生,只有通往院內小屋路徑上殘留著零落的鞋印踏痕,證明此處尚有人居。

    面對毫不相襯的突兀之景,紫陽門內的徒眾卻沒人多說些什麼。

    興許是因為位於偏僻的邊角之處,所以令那不起眼的存在被人忽略得理所當然吧。

    不過,在理所當然的忽略中,所有人卻更像是有志一同般避免靠近該處,能閃多遠就閃多遠,每每經過那道院門前,不是加速通過就是撇頭無視,彷佛裡頭住了多麼可怕的怪物似……

    午後,在那幾近荒廢的偏間小院裡,一抹黑色身影正一派悠閒地坐在門廊前,倚著廊柱垂眸翻閱夾在指間的書本。

    忽然間,一陣雜遝的腳步聲自院前傳來,逐漸朝這方靠近,令原本平靜看書的面容倏然皺眉,略顯不耐地將手中的書頁合上。

    不一會兒,隨著腳步聲接近,一名美豔絕倫的華服少女和她的貼身丫鬟出現在小徑的那一端。

    “……討厭,這見鬼的地方真是……唉呀,這草還會割人哪!”嫌惡的語氣不斷碎念,顯而易見的厭惡在少女豔麗的臉上表露無遺。

    “這樣令人噁心的地方,也只有那傢夥適合待……咦!真是難得,你竟然在啊。”直到那抹悠然坐在門前的身影映入眼中,少女這才甚感意外地露出吃驚的表情。

    “哦?難不成你原是打算趁本少主不在時闖空門嗎?”唐熾譏誚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不速之客。“依你的身分幹這等雞鳴狗盜之事,要是傳了出去,只怕會讓咱們偉大的掌門感到臉上無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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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2 01:28:18
第1章(2)

    聞言,那少女面色不悅地哼聲道:

    “闖空門?開什麼玩笑!就算本姑娘真迫不得已淪落強盜這一行,也不會沒眼光到來搶你這間爛屋子!要不是有人老是三天兩頭不見蹤影,本姑娘哪需要到這糟蹋人的鬼地方找人啊!”

    “這可稀奇了,就不知是什麼事重要到需勞駕朱大姑娘親臨呢?”

    “哎呀,都是自己人,何必喚得如此生疏呢?”朱香琦假笑一番,忽然打量起他來。“話說回來,怎麼才幾日沒見,你的模樣就變得更加妖豔動人啦!嘖嘖,看看這皮膚,白得活像是上了層粉似的;再瞧瞧這身段,簡直纖細得跟個娘兒們沒兩樣了。果然是受人調教使用過有差嗎?還是你為了能讓自己的賣相好一點,從哪得到了什麼特殊秘方呢?”少女掩嘴嬌笑。“倘若真有那麼好的秘方,還望表哥能傳授妹妹幾招,別只顧私藏啊!畢竟愛美可是女人的天性呢,你說是吧?雙兒。”

    站在她身旁的丫鬟也笑著附和:“小姐說的是。若真有這般連男人都能變得比女人還女人的秘方,雙兒也很想見識見識呢。”

    唐熾的目光微地一冷,唇角驀然勾起一彎詭異的弧形。

    “承蒙讚譽。如此說來,至少本少主的美色還有出賣的價值,不像有些人,就算倒貼還是遭人嫌棄呢。”

    只見朱香琦的笑容遽凝,臉色驟變。

    “你這令人作嘔的傢夥,還真把別人的反話當恭維了是吧?真不知恥!”她冷聲怒斥。“孫大哥就是人太好,才會願意跟你這不男不女的人做朋友!”

    “朋友?呵,那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了。我們之間才不是朋友的關係,真要說起來,應該是恩客吧。”唐熾豔媚一笑,刻意擺出妖嬈的姿態。“可惜啊,他不甩你朱大美人的魅力,卻很吃本少主這一套呢。”

    朱香琦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氣到渾身發抖。

    “噁心的傢夥,不准你繼續污辱孫大哥!”

    “別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嘛!”他依舊若無其事地搔首弄姿。“就憑你那點本事,無法投其所好也是理所當然的啊。”

    “夠了!”

    瞬間,一道白影如靈蛇般朝著唐熾掃去,將他所坐之處擊成粉碎。

    “唉呀呀,惱羞成怒了嗎?”敏捷閃過一鞭的唐熾惋惜地看著自己前一刻的身處之地。“真是雞腸鳥肚,堂堂紫陽門下一任掌門人選,竟然為了一個男人爭風吃醋……”

    “有你這種兒子當真是唐家家門不幸!要不是看在梅姨的面子上,我才不屑認你這個表哥!”朱香琦被他氣到渾身發抖,差點連心愛的白蛇鞭也一併脫手甩出。“你這專賣屁股的小白臉,不論你再如何偽裝,終究不可能成為女人,就算你捨得自宮,也不過是個不能人道的太監罷了!”

    “他才捨不得呢。”一旁的雙兒搭話嘲弄:“小姐忘了嗎?表少爺可是男女通吃、來者不拒,胃口可大了。”

    “喲,說的也是,你不提醒我倒還忘了呢。”朱香琦冷笑。“聽說數日前張府走水,使得張大富所收藏的那些下三濫秘方全數付之一炬,不知此事表哥是否聽說了呢?”

    “付之一炬?”唐熾微地挑眉。“那可真是糟蹋了,老張那兒的眾多收藏,本少主還未曾開過眼界呢。”

    “哎呀,那可真是遺憾啊。”朱香琦一臉幸災樂禍。“我本還以為是表哥眼紅對方的收藏,要求割愛未果,心有不甘之下才唆使你那可憐的手下前去縱火破壞呢。”

    唐熾研究淫媚藥物的興趣,是人人知而不宣的秘密。對此感到顏面無光的掌門,雖是極欲壓下這般醜聞,消息卻早在江湖小道下悄悄傳開。

    堂堂毒派之首,竟在私下鑽研這般壞人清白的淫穢藥物……這豈不是在替那些下三濫的淫賊們助長威風嗎?

    再者,唐熾總是隔三差五就會現身城中幾間頗負盛名的勾欄院,找那貌美妖嬈的名妓們徹夜相陪,有時是獨自一人,有時是與人結伴前去,興致大好時甚至會包下整樓的姑娘,笙歌舞樂通宵達旦……於是乎,便又有那好事之徒揣測,紫陽門所研究出的淫藥,應是被用在那些青樓姑娘身上助性了。

    不過,在紫陽門的徒眾間又悄悄傳出了另一種說法——因敗壞門風、惹怒掌門的唐熾,被扣下了例錢以茲懲罰,無錢可用又愛好充門面的他,不得已靠著自己與生俱來的陰柔魅相,兼差小倌向那私好男風的大爺們撈錢花用,順便推銷他的研究成果。

    不論事實為何,淫藥一事還是鬧得一些自詡正義的門派為此前來抗議,卻是連紫陽門的大門都進不去,其他的小流小派更是只能關起門來偷偷觀望,連屁也不敢放一聲。

    然而,在一些聞風心癢的淫賊多方打聽下、甚至企圖攀關係撈杯羹卻一無所獲之後,原先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態也就因此漸漸淡去。

    傳言雖已淡,卻還是有那好事之徒三不五時拿出來閑嗑牙,好奇那以令人生不如死聞名的毒派之首,究竟能夠研究出多麼駭人聽聞的淫藥。

    “是說,那些個淫藥媚蠱毀了也好,省得有人一天到晚滿腦子邪淫思想,甚至三不五時做出敗壞門風之事。”朱香琦意有所指地瞪著他手中的書冊。

    唐熾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不以為然地揮了揮手中那本時下最風行的情欲小說,朝她笑道:

    “表妹對此書感興趣?否則目光怎會如此熱切呢?”

    “我只是在想,怪不得姨父會寧可放棄你改而栽培我。”朱香琦嫣然一笑。“畢竟不思長進是一回事,要是讓堂堂毒派之首成了下三濫的淫窟,那可就真要落人笑柄了。”

    “表妹何出此言呢?再怎麼說,淫藥春水也算是毒物的一種,既是堂堂毒派之首,對於毒物豈不更該具有多方認知才是?”唐熾語帶戲謔地覷向她。

    “少在那邊妖言惑眾了!”朱香琦不屑地哼了哼。“那種搬不上檯面的玩意兒能成什麼事?把武林中人全變成淫賊嗎?別想用你自己的興趣拉低眾人的格調,斷了那不切實際的妄念吧!”

    唐熾仍是笑著,笑得別具深意。

    “能不能成什麼事還很難斷言吧,畢竟它最大的功用不是取人性命,而是替那無緣的男女雙方製造出一親芳澤的機會……”眼眸微斂,他邪喃低語道:“例如說,你那位只可遠觀不得近觸的孫大哥……”

    聞言,朱香琦神情驀然一寒。

    “少看輕人了。憑本姑娘的本事,壓根兒不需要使這種卑劣的手段!”她譏誚地勾起唇角,眼神滿是鄙夷。“倒是你,不管你做什麼,都只是白費力氣,當不成男人也做不成女人的你,最終不過就是個任人踐踏的賤物罷了。”

    語畢,她衣袖一甩,隨即偕同雙兒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孤身佇立廊下的唐熾目送那對傲然離去的背影,徐然收起了嬉色,邪魅的臉上漸顯懾人的陰沈。

    “賤物啊……”平淡的語氣,彷佛自言般低喃:“倘若本少主是賤物,那你這個任由賤物玩弄的角色,又該稱做什麼呢?”

    空無一人的院落靜謐無聲。

    “怎麼?不敢回答嗎?”

    須臾,角落的陰影中徐徐傳出一抹平淡的音調:

    “屬下是主子的暗衛。”

    “服侍賤物的暗衛?”他冷笑。“既是賤物,還有需要護衛的道理嗎?”

    “不是。”那聲音毫不遲疑地否決道。

    唐熾冷冷斜瞟向那抹與陰影融合在一起的身形。

    “何必否認呢?是因為不願承認自己只不過是賤物的玩物?”

    角落裡,淩蝶的眉頭不由得皺起。

    “主子並不是表小姐口中的賤物。”

    “這是安慰之詞嗎?”他冷嘲道:“可惜這謊撒得不太高明啊。”

    “那是表小姐對主子的誤解,主子既沒賣……賣過身,更沒有當女人的意願。”力持平靜的回應。“一直以來,主子就是貨真價實的男兒……”

    所以,剛才那番相好之論若是讓孫獨行聽見了,就算是人人公認溫潤知性的孫神醫,恐怕也會吐血三升不止吧。

    唐熾緩步移身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睇著她。

    “貨真價實……是嗎?”唇角邪魅勾起。“如此虛應的恭維,只會令人反感啊。”

    果然又是挖坑逼她跳啊……

    心底暗歎,淩蝶不由得澀聲道:“請主子給屬下證明的機會。”

    “證明嗎?”唐熾徐然俯身,在她敏感的耳畔幽然吐息,令她肩膀忍不住一縮。“既然你都這麼要求了,我若不給點表示,豈不顯得不夠大度?”接著,他意有所指地撩笑。“那麼,今晚本少主就等著瞧了。”

    她無奈斂眸。“……是。”

    退離她駐守的角落,唐熾重新回到廊下,翻開剛才被中斷的書頁。

    “話說回來,那日張府走水是你刻意所為吧?”

    一股惡寒驀然自背脊竄上,令淩蝶乍感頭皮發麻。

    “這……是屬下無能……”

    “至於原因,應該是老張的那些收藏嚇到你了吧。”對於她的辯解恍若未聞,唐熾自顧自地接續道:“為免哪天本少主一時興起,要你將其全數光顧一遍,再全數親身嘗試一遍,所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將它們全燒了,免得將來夜長夢多,是嗎?”

    “我……”一滴冷汗自她額際滑落,盯著自己影子的視線,怎樣都沒有向上抬的勇氣。

    的確,當初那一屋子的閨房秘寶、壯陽秘辛,乃至古今中外的各色駭人淫物,多不可數,著實教人歎為觀止。

    只不過那幅難得一見的壯觀場面,卻令她極度作嘔。

    她無法理解,怎會有人對這等男女之事如此、如此……

    震驚過度的她,聯手中的火摺子掉落了都沒察覺,待腳邊的火苗竄開,已來不及撲滅……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竟敢擅自毀了本少主的興致,你該當何罪呢?”

    那抹冷瞥而來的視線,令淩蝶下意識不住顫抖。

    “屬下……屬下……”她該怎麼回答才好?

    “犯下這等錯事,領罰也是無庸置疑,你說是嗎?”

    “是……”她氣虛應聲。

    侍奉這個主子,讓人懼怕的不是領死,而是生不如死啊。

    只見唐熾徐然勾起一抹令淩蝶感到膽寒的笑容。

    “那麼,作為懲罰,在今晚的證明之前,去幫本少主取得這一物吧。”

    語畢,一紙便箋挾帶勁力朝她這方射來,不偏不倚地直落在她面前。

    淩蝶無奈一睇,待瞧見上頭的字跡時,卻不由得狐疑蹙眉。

    “這……”

    遲疑地,淩蝶微微抬眼朝唐熾望去,卻只見到他仍帶笑意的側臉。

    “怎麼?有問題?”

    “不、沒有……”她倏然垂首,下意識避開那可能對上的目光。“屬下遵令。”

    另一邊,唐熾則是不著痕跡地將她的反應看在眼底,幽闇的眼底隱藏著一抹不明的情緒。

    “話說回來,不知那個沒腦的女人剛剛究竟是為何而來?”他忽道。

    “……需要屬下順便調查嗎?”

    “不必。反正也不會是什麼要事。”唐熾哂笑。“若真是,只要過上一陣子,就算我不想知道都不行了。”

    朱香琦忿忿地踏在返回自己院落的路上。

    “那個噁心的混帳東西,在那種地方多待一刻都教人無法忍受!”她咬牙切齒地喃喃自語,美豔的面容因而扭曲卻不自覺。

    “你等著,本姑娘絕不會就這麼算了!待本姑娘接下掌門之位後,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賣了,讓你有永遠接不完的客,看你這賤物還能怎麼囂張!”

    一旁的雙兒見狀,不由得出聲提醒:“不過小姐,剛才我們似乎沒有把掌門的話傳到,這……”還得再跑一趟嗎?

    朱香琦驀然停下腳步,不以為然地斜睨向她。

    “沒有把話傳到?誰說的?”紅豔的唇瓣不懷好意地勾起。“我已經確實把話帶到了,是他自己要抗令的,我又能如何?”

    聞言,雙兒眼珠子轉了轉,也跟著笑了。

    “是啊,是表少爺自己無視掌門的召喚,又怎能怪罪于小姐呢?”

    “沒錯!”朱香琦得意地哼了哼。“再說,你也看見他手上的那本淫書了吧!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光明正大看那淫穢之物,要這樣的他現在去見姨父,對姨父是大不敬啊。”若不是親眼所見,她實在很難想像竟會有人無恥到這種地步。

    一想到她和這種人竟是表親,她就想吐。

    “再說,他那是什麼態度?竟敢自稱是少主,真當這紫陽門是他的掌中物嗎?”

    少主,是世家大族之子使用的稱呼,對於以選賢傳能、非氏族組織的紫陽門而言,只有負責管理承繼授受的掌門,沒有血緣傳承的家主。

    “如此大逆不道暴露自己的野心,擺明是自斷前程,就算姨父有心徇私,這下也不可能將這位置交給他了,真是愚蠢。”朱香琦不屑地冷哼。

    “不過,這也正好能讓小姐坐享漁翁之利啊。”

    朱香琦斜瞟向她,冷聲道:“你的意思是,本姑娘的本事不如那傢夥,只能靠這種手段贏過他?”

    自覺失言的雙兒臉色一變,連忙道:“不、不是的,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是……”

    “不用再說了!”朱香琦面色一寒,咬牙恨道:“總有一天我會證明的,證明我的能力絕對在他之上,讓所有人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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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

    窗明幾淨的房間,不染一絲塵埃,連那白石砌牆也明亮到仿佛未曾沾染過半點塵垢,展現出其房間主人愛潔的性格。

    空蕩無人的房內,一道身影無聲無息飄然落地,那一身為防阻礙行動而顯得貼身的黑色衣物,勾勒出賞心悅目的動人曲線,顯示出入侵者的性別。

    黑影默默打量房中的擺設後,略顯猶豫地走向一旁擺滿各式瓷瓶的櫥拒,迅速寢具流覽過一遍,遲疑一陣,隨即轉身搜尋下一個目標。

    瞬間,一道破空之響襲來,有所警戒的她立即移另躲開自背心而來的暗算,準備朝反方向道逃一一

    “連聲招呼都沒打,就這麼急著離開嗎?”

    那戲謔的笑聲,令黑影所有的動作硬生生停下。

    來不及了……

    遲疑了會兒,她這才略顯僵硬地回身面對出現在門口的白色身箕。

    “慕容公子。”冷硬的表情,擠出了冷硬的問候。

    只見一身白衣的慕容宵悠閒地緩步踏入,仿佛對於自己房內忽然出現不速之客的倩況已是見怪不怪。

    “面對一個隻會把自己苦練的武藝用在偷盜他人之物的主子,虧你還有耐性在他身邊待上那麼久啊。”

    淩蝶緊抿著唇,不發一語地瞟向角落那抹幾乎感覺不到存在的黑影。同樣身為暗衛,她的戒備和隱息似乎都略遜對方一籌啊。

    “是說,我東西才剛到手沒多久,他就得了訊,也真不容易了……”說著,慕容宵自袖中取出一隻小巧的白玉盒,朝她擲去。

    淩蝶猛一楞,下意識伸手接住那只玉盒。

    “喏,給你帶回去交差吧!”他朗笑道。

    她倏然擰後,握著玉盒的手不自覺使勁。

    “多謝慕容公子的好意了。”

    竟然如此輕易就將她欲竊之物交出……是在嘲弄她嗎?

    “話說回來,他明知你不諳毒物藥性,卻還專派你做盜藥這等情事,難道不怕有個萬一嗎?”

    “淩蝶學藝不精,讓公子見笑了。”

    “再者,你家主子的消息來源雖然十分靈通,卻是大費周章向外頭打探得來的,不覺得不合理嗎?”慕容宵徐徐走到桌旁,執壺斟茶,目光淡瞟向她。“真教人想不透啊……你雖不諳毒物藥性,但其他方面的身手並不差,明明身旁有個合適的人才放著不用,反倒是朝外頭去砸錢,再讓身旁之人去執行非能力所及之務,此舉豈非本末倒置了嗎?”

    淩蝶平靜的臉上沒有任何變化,握著玉盒的手卻更加用力,仿佛想將其捏碎一般。

    “究竟是他真不懂得用人,抑或是……有所顧忌呢?”他笑著,舉杯朝面色漸寒的她示意。

    “告辭了。”淩蝶驟然轉身離去。

    “倘若他對你全然不信任,那你又何苦為他賣命呢?”滿懷無奈的歎息追看鑽入她耳際。

    “只要你願意加入我的麾下為我效力,我絕不會對你的過往有任何介意,也不會對你的忠誠有半點質疑……要不要考慮考慮呢?”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於視線之外,慕容宵這才將手中的瓷杯放回桌上。

    “怎麼了嗎?”他問。

    “主子當真想收下那女人?”一道略顯不悅的回答自角落傳來。

    慕容宵移眸睨向立在角落、端著一臉古怪表情的少年,笑道:“別看她那樣,那女人可是塊難得一見的璞玉,只要稍加琢磨,必定能散發出不同的光彩。”

    少年暗自嘟嚷了聲。

    “你說什麼?”慕容宵問。

    少年猶疑了會兒,咬牙道:“她最大的才能也不過就是幫人暖床而已。”

    連自己的暗衛都拿來當泄欲用的性奴,唐熾的淫亂程度早就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一個靠賣弄身子取得暗衛之位的女子,除了勾引男人外,還會有什麼才能?只怕連基本的功夫都不到家吧。

    少年鄙夷的眼神,明擺看他的不屑 。

    然而,慕容宵只是不發一語地盯著他,盯到他全身發毛,令少年忍不住低頭懺悔自己剛剛究竟說錯了什麼。

    俄頃,卻見慕容宵緩緩揚笑。

    “你不懂,暖床暖被助人入眠……她的才能,以你目前這點年紀,是無法明白個中好處的。”

    深夜,自那淒涼荒蕪的院落裡隱隱傳出陣陣壓抑的呻吟聲。

    “唔……”

    一陣強烈的痙攣過後,兩具糾纏難分的軀體相擁在一塊兒喘息。

    闃暗的屋內,沒有一絲光線,即使微弱的星光透過緊閉的窗紙,也起不了一絲照明作用。

    一滴熱汗滴落淩蝶的頰畔,稍稍拉回了她朦朧的意識,待呼吸稍微平復後,一抹淡淡的疑惑躍上她心頭一一

    怎麼回事?

    今晚的唐熾感覺不太對勁,仿佛有些心不在焉……

    雖然早已習慣他那喜怒無常的性情,但依她對他的認知,他若無意床第之事,就算是以懲罰之名,也不會對她產生任何興趣才是。

    所以,是她多心了嗎?

    還是……

    一一倘若他對你全然不信任,那你又何苦為他賣命呢?

    言猶在耳的話語,令她不自覺一怔。

    何苦……

    打從遇上他的那年起,在那句“什麼都願意做”的承諾下,她便已將包括軀體、靈魂、性命、自尊等等的所有,全數賣給了眼前這個男人,毫無保留,無法償還的債,讓她與他糾纏至今。

    對他,她沒有拒絕的權利,不論任何要求,就算是非自己能力所及,也只能硬著頭皮咬牙接下。

    因為不識藥毒之物,每回出任務時,她都只能倚賴唐熾給予的線索做為比對依據,故時不時會有盜錯物之誤,此回亦對張大富萬寶閣中的鎖情蠱被掉包一事渾然不察。

    每一次犯錯,若不是以試藥抵過,便是徹夜生不如死的懲罰。

    話說回來,那晚唐熾應已知曉取回之物是贗貨,卻仍假意欲以她試是對她識物不清的嘲弄,抑或是對她所懷忠誠的試探?忠誠啊……明明信任與否于他根本不屑一顧,這般的試探是想糟蹋誰呢?

    沒由來的氣堵,使她不自覺一動,卻在聽見耳畔傳來的悶哼,以及感受體內的停留所產生的變化後,令她頓時瞪大雙眼。“主……主子?”

    看不見的黑暗,讓她的觸覺變得敏感,更能清楚感受到那雙帶著情欲的手重新在她身上點巡的烈火,令她下意識再度緊咬唇瓣,不知所措的腦子再度糊成一團一一

    再度隨著那火熱的指引陷入情欲的狂潮。

    望著身下因自己不知節制的為所欲為而陷入昏睡的人兒,唐熾幽暗的目光透出了莫名的複雜。

    在黑暗中仍視夜如晝的他,能夠清楚地看見眼前的一切一一他看得見身下的光裸女體,看得見她迷蒙的雙眼和喘息的嬌媚模樣,看得見她為了不讓誘人的吟聲逸出而咬破的唇瓣……

    而看不見他的她,只能一再地在黑暗中被動承受他的欲望。

    但,即使她對於他毫無理由的對待顯得如此逆來順受,他還是無法因此感到滿足。

    空蕩的心,終究是少了點什麼……

    “暖床啊……原來你最大的才能是替人暖床嗎?”他輕聲低喃,俯身將那副柔軟的身軀緊擁入懷。

    “暖床暖被助人入眠……那為何我擁了你好些年,仍無一日好眠呢?”目光不自覺瞟向被他隨意擱扭在床頭矮幾上的白玉盒,一抹惱意躍上他的面容。

    明知這是對方刻意布下的局,他卻還是毫不猶豫地將她推下坑去……

    如此明顯的挑釁,是在暗示他不靠毒物控制人心就留不住人嗎?

    不想放手,就要不擇手段地緊緊抓牢……是嗎?

    一一不需要蠱蟲的控制,屬下亦自認能夠一心一意效忠主子,絕無二心……

    薄冷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嘲。

    不可能的……

    不論誓言說得多麼堅若磐石,到頭來終究不堪一擊,這就是現實。

    總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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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2 01:29:52
第2章(2)

    “唔……”淩蝶本已陷入昏睡的意識,被密實壓在身上的重量重新拉回,睜開酸澀的眼,她對於那企圖讓自己無法呼吸的重量感到欲哭無淚。

    為什麼?今晚不是應該只是單純證明他的男性雄風所言不假而己嗎?至於懲罰,在取得那只白玉盒後就該抵銷掉她的過錯了吧?

    既然如此,眼下這仿佛無止盡般勞心耗力的活兒又是怎麼回事?

    ……果然,一定又是她做了什麼不合他意的事了吧。

    只是今晚的次數已經超過她所能負荷的了,他懲罰得還不夠嗎?

    “主子……”她究竟做錯了什麼,拜託直接跟她明示,讓她有認錯的機會,別再繼續挑戰她的體能極限了,她擔心明兒個會下不了床啊。

    她這個暗衛已經夠失職的了,別讓她的不堪再添上一筆記錄了行不?

    唐熾乍然回神,本已逐漸冷卻的情欲,不意被這嬌媚軟聲再度勾起,令他微惱地瞪著身下一臉無辜的人兒。

    感覺壓在上方的身軀因她的呼喚再度繃緊,淩蝶不由得心驚肉跳。

    不會吧……

    正考慮開口求燒的當下,忽聞耳畔傳來一聲淡哼,接著兩人對調了位置,窒人的重量頓時消失,她反倒成了壓人的那一方。

    “睡吧。”

    平淡無波的回應,是特赦的證明,亦終於為她身心俱疲的夜晚徹底劃下句點。

    “是……”枕在那汗濕的胸膛上,連根手指都無力蠕動的她,總算是能夠安心合眼入眠。

    然而,相較於胸口那道漸顯綿長平穩的呼息,唐熾則是無語地睜眼瞪著床頂,難以成眠。

    ……即使再溫順如她,總有一天,也還是會興起背叛的念頭,離他而去吧?

    “你昨日為何未前來?”

    紫陽門主院的書房內,唐競天面帶不悅地瞪著立身桌前的人影。

    “昨日?孩兒並未聽聞任何召喚,何需前來?”

    對方毫無所謂的態度,引起唐競天的不悅。

    “你應該明白,我不會因為你是我兒就對你另眼相待,再如此無禮,休怪我動用門規了。”

    身為眾人敬畏的紫陽門掌門,他的威嚴幾曾被如此無視過?可偏偏眼前就有個活生生的例子。

    只見唐熾一派悠閒地低頭剔弄指甲,完全不將眼前之人的怒氣當一回事。

    “敢情父親大人特地召我前來,就是為了指正我的態度?那還真是慎重其事啊。”

    “你當真不把本掌門的告誡放在眼裡?”隱忍的沉聲中,有著明顯的警告。

    “這會兒又沒其他人在,何需裝模作樣?至少在人前,我還挺守規矩的不是?”唐熾微微撩眼,別具深意的目光直瞟向他。

    說到表面功夫,他可是做得很徹底呢。

    唐競天重重哼了聲。

    “除了耍嘴皮子之外,你還有什麼其他值得自傲的本事?沒有任何建樹的你,將來若然承接掌門之位,如何能夠服眾?”

    “這話會出自您口中還真是令人驚訝,您有退位的打算了嗎?”唐熾甚感意外地揚高眉梢。

    “可您心裡屬意的人選從來就不是我,這所謂的‘將來’,似乎沒有意義吧?”

    畢竟其態度之明顯,早已到了眾人皆知的地步,沒道理一夕之間突然大翻盤才是。

    如今會主動對他提起這事,只怕是另有目的吧。

    面對他毫不避諱的質疑,唐競天狀似不悅地擰眉。

    “你這是什麼話!本門的掌門之位,自創門以來都是採取公開公平的竟爭,各憑本事,以求服眾,從無例外之說。亦無內定之理。”驀然,他目光一沉。“不過,你畢竟是我兒,自是肩負比他人更多的期許,你應當明白這道理才是。”

    公平公開、各憑本事……是嗎?唐熾不以為然地暗嗤了聲。

    “也正因為如此為了避免讓人產生不公的質疑,倘若你有心要竟爭此位,至少也得拿出些搬得上檯面的成就才行。”

    “那麼,不知父親希望孩兒怎麼做呢?”

    “你知道掌門令吧?”唐競天道。

    聞言,唐熾僅是眉頭微挑,未置一詞。

    “前任掌門當年傳位時,因為一時大意而弄丟了象徵掌門之位的信物,雖然只是一塊可有可無的木牌,但畢竟是負責見證本門歷史的文物,具有其一定的存在意義。”唐競天道:“據悉,該物似乎是遺落在北境山嶺之中,雖然消息未經證買,但若為真,就該避免落入其他心懷不軌的門派手中,否則日後恐怕會出現惡意操弄情事,讓本門長久營造出的聲譽毀於一旦。”

    “父親是要孩兒前去尋回掌門令藉此立功?”唐熾撩起的笑意中添了幾許嘲諷。“但孩兒聽說,北境山嶺有著毒性極強的花妖占地盤據,己不知有多少各路好手因而葬身其中,至今為止仍無人能自其中平安歸返,父親這提議豈不是要孩兒去送死嗎?”

    “紫陽門被人尊為江湖毒派之首,身為弟子的你又豈能畏毒?”唐競天理所當然道:“倘若連這點能耐都沒有,你又有何資格與人竟爭掌門之位?”

    “這點能耐啊……”唐熾曬笑。“那麼,在得此消息之後,不知父親可曾考慮過親赴北境一探真偽呢?”狀似無知地朝著對方的痛腳狠踩下去。

    北境花妖一男,早已沸沸揚揚傳了幾年,甚至還有人將其拿來與赤陽相比較,欲評比出何者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奇毒。

    然而事發至今,一直將“江湖毒派之首”這塊招牌扛得自得其樂、卻只會關起大門窩著當龜孫子的老頭,竟決定將這燙手山芋丟給他嗎?

    面對唐熾顯而易見的嘲諷,唐競天臉色頓時鐵青,明沈的面容掠過一絲卻更顯陰柔邪肆的面目。

    “你想抗令?”

    唐熾不以為然地聳肩。

    “豈敢。”

    唐競天睨著眼前這張與自己有著幾分神似的面容,目光漸顯森寒。

    “既然如此希望你莫教我失望才好。”

    “失望啊……”唐熾仍是笑看,只是笑意未達眼底。“話說回來,倘若區區、不才、在下我,不幸一時失手,成了北境眠緋塚的其中一具枯骨呢?”

    “連試都未試,就已先行認輸了嗎?再怎麼說,這可是你唯一能夠掌握優勢的機會,難道你想就這麼放棄了?”

    “機會?”唐熾冷笑。“怎麼我全然不知呢?”

    “倘若能夠自那北境花妖手中尋回佚失已久的掌門令,不僅能替本門奠定在裡派中的威望,更能替你自己獲得無上光榮,這顯而易見的好處你豈會無感?”見他仍是興致缺缺,一道精芒閃過唐競天眼底。“或者,非得要先給點甜頭嘗嘗,你才能夠心甘情願的賣命,是嗎?”

    聞言,唐熾心頭猛一跳。

    “那麼,見她一面換此令,你認為如何?”唐競天道。

    幾種複雜的情緒掠過唐熾幽暗的眸底。“……以她的自由,換這道令。”他要求道。

    “不可能。”唐競天斷然拒絕。“不過麼……”旋即勾起一抹別具深意的笑,“倘若你能確實完成此任,本掌門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唐熾倏然攢眉。

    “我可允諾你,以掌門令換她的自由,如何?”唐競天滿懷自信地睨向他。“她的未來如何,就全看你的造化了。”

    陰霾的眼,直瞪著那抹刺眼的笑意。

    唯一的機會……是嗎?

    唐熾直視著他,收在袖中的雙手悄然握緊。

    “這樣啊……”他深吸口氣,陰惻惻地勾起一笑,緩緩開口:“既然如此,那孩兒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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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2 01:30:14
第3章(1)

    一抹清麗身影置身在月形拱門前方,雙眼直盯著無法進入的院內不放。

    這裡是掌門所屬的主院,倘若未經應允,就算是負責貼身護衛的暗衛亦不得踏進一步。

    所以,打唐熾一刻鐘前進入至今,她就只能枯等在這兒。

    不會有問題吧?

    “你的主子被召見了嗎?這可真是難得呢。”

    聞聲,淩蝶微地一怔,隨後轉身,對上那張溫文爾雅的笑臉。

    “慕容公子。”

    “照這情況看來,他一時半刻應還難以脫身,你既難得偷閒,就順便趁這機會讓我知曉一下你的意願如何?”慕容宵無視她的冷淡,逕自悠閒地倚在她身旁的圍牆邊與她攀談,擺明暫時沒有離開的打算。“關於上回的提案,不知你考慮得怎樣了?”

    見狀,淩蝶淡眼向隱身在暗處護衛的少年,期望他能開口催促這個煩人的傢夥,把他帶走。

    可惜對方拒絕接受她的暗示,對眼前的一切視若無睹,選擇盡責地隱身在角落守候,令她只得硬著頭皮,重新將視線拉回那張懷著期待的臉龐。

    “恕淩蝶不知公子所指何事。”

    慕容宵眉頭微地上挑。

    “是嗎?無妨,那就讓我再提一次一一”一字一句清晰道:“你願意過來我這兒為我效勞嗎?”

    淩蝶猛地蹙眉。

    “承蒙公子厚愛,可惜淩蝶的主子是唐熾,恕在下拒絕。”

    下一瞬,慕容宵神色忽顯怪異地打量著她,令淩蝶感到很不是滋味。

    “公子有何指教?”她忍不住問。

    “失禮了,我只是在想……”他伸手撫著下額,不甚確定道:“你現在的忠誠,是因為鎖情蠱的緣故嗎?”

    聞言,淩蝶神情驟然一寒。

    “不需蠱蟲控制,淩蝶亦能一心一意忠於主子,絕無二心。”

    “原來如此。恕我失禮了。”慕容宵歉然道。“不過,他那般對你,卻還是能獲得你的忠貞不渝,真不知教人是該欣羡他的好運道,還是該為你抱不平呢。”

    淩蝶緊抿著唇,不發一語。

    這種話頭,不管怎麼回都不對,就乾脆當作沒聽見吧。

    然而慕容宵並不在乎她的反應,逕自續道:“以你的能力,應當得到更好的發揮才是,何苦屈就於他的淫威之下作踐自己呢?”

    “公子這話逾矩了。”淡然的警告,隱含著怒意。

    “失禮了。”他笑道,語氣中卻沒多少歉意。“但,你當真甘願就這麼埋沒一生任他踐踏?”

    “這是淩蝶的私事,與公子無關。”她冷硬道。

    “可我偏不忍見你就這麼葬送在他手中。”慕容宵倏然正色,“我說過只要你願意到我這兒來,我絕不會過問你的過去,也不會對你的臣服有絲存疑……”他揚起一抹溫柔的笑。“只要你願意信我,不論你何時想通、決定改變主意,這承諾,永遠有效。”

    誠摯的神情,令淩蝶不由得發怔,原先的冷漠亦不禁出現鮮有的動搖。

    “你……”

    如此執著於她,為的是什麼?

    “可惜你這承諾永遠不會有實現的一天。”

    突如其來的涼寒語氣,陡地將淩蝶的神志硬生生拉回。

    “主子。”

    一回頭,便見唐熾正自院內走出,冷洌的目光令她頓感寒毛直豎。

    不敢多做一絲停留,她連忙壓下懼意走向他,回到他身後的位置。

    “若真如此,也只能說遺憾了。”見到來者,慕容宵的笑容驟失,改為淡漠以對。

    如此明顯的差別待遇,令唐熾不屑地冷哼。

    “相處幾年餘,不知師兄原來有覬覦他人之物的癖好,是因為舊的東西用起來比較順手嗎?”

    尖銳的嘲諷,使他身後的淩蝶頓顯難堪地刷白了臉。

    慕容宵不由得蹙起眉頭,責備道:“你要有什麼不滿,就直接沖著我來,不要牽連無辜。”

    “怎麼?心疼了?”唐熾探手將淩蝶一把攬過,邪佞笑道:“可這傢夥目前似乎仍是本少主的所有物,你這心疼不嫌多餘了嗎?”

    面色世淡的淩蝶,渾身僵直地待在他懷中,一動也不敢動,心底卻也暗自對眼前的情勢感到納悶不解。

    總覺得不太對勁……雖然唐熾的壞嘴本來就吐不出什麼好話,但以往除非是對方故意尋晦氣,否則他並不曾如此特意與人挑釁。

    那麼,眼下的倩況是怎麼回事?

    再者,造就眼前這劍拔弩張氣氛的導火線……似乎是她?

    “你要如何賣弄你的權力是你的自由,不過……”慕容宵肅然的神色中有著幾許憐憫。“倘若你再繼續無理取鬧下去,只會更加突顯出你的不堪罷了,你好自為之吧。”

    唐熾直瞪著他,邪魅的笑容漸顯掙獰,“彼此彼此。”

    目送那道拂袖而去的淺白身影,仍僵在某人懷中的淩蝶清楚感受到一股輻散而出的怒意,令她大氣不敢喘一口。

    他在生氣,而且是很憤怒的那一種。

    記憶中,她幾乎不曾感受過如此強烈的怒氣。

    是因為慕容宵的那番話嗎?還是……

    “這麼依依不捨,是想追上去嗎?”冰冷的嘲弄倏然自她頭頂砸下。

    淩蝶微地一怔,這才發現陷入思緒中的自己,目光竟不自覺直隨那道影離去的方向。

    “我……”她百口莫辯。

    下一瞬,一聲冷哼伴隨著一道勁力,將她自懷中甩脫而出。

    突如其來的變化令她重心不穩地踉蹌了下,待回神站穩,卻見唐熾已先行邁步離去,絲帶沒有等她的打算。

    ……她被丟下了?

    “主子!”

    滿心錯愕的她,帶著些許驚惶,連忙起步追上前去。

    返回院落的路上,淩蝶一如往常亦步亦趨如今的沉默,卻顯得異常凝重。

    回到那處熟悉的小屋內,面對前頭那抹勘背影,淩蝶終於忍不住開口喚道。

    “主子……”

    只見那背影略微一頓。接著徐緩回身望向她,“你現在喚的,是哪個主子?”

    淩蝶直盯著他,不解道:“淩蝶的主子,只有一個。”她還能喚誰?

    “那是因為之前沒得挑吧。”唐熾冷笑。“如今有個更好的選擇,你覺得心動嗎?”他可是清楚瞧見了她那瞬間的動搖呢。

    “選擇?”她不懂。

    斜瞟向一臉茫然的她,唐熾冷哼了聲。

    “本少主可不記得有綁住你啊。”

    語畢,他旋即轉身進入房內,“砰”地將房門當著她的面前甩上。

    淩蝶怔愣地瞪著那扇被關上的門板。

    這是自她待在他身邊以來,頭一回被阻隔在門外。

    她是知道他正在氣頭上,卻不是很明白他的怒火究竟從何而來。還有,他這反應,怎麼感覺……活像是被搶走玩具的孩子在鬧彆扭似的?

    本該為他這般幼稚的舉止感到可笑,可惜現在的她不僅笑不出來,反倒隱約有種被遺棄的惶恐……

    長年養成的習慣忽然被迫中斷,令她一時之間像是找不到隊伍路線的螞蟻般亂了頭緒,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厘不清心緒的淩蝶,對於該不該跟著推門進入拿不定主意,只能無所適從地佇立門前等候,默然聽著房內傳來的窸窣聲。

    良久,房門再度被打開。

    淩蝶眨眨眼,望著面前一身華服裝扮的唐熾。

    “主子……要去見夫人?”

    平日的唐熾總是一身樸素的黑,只有在面見母親時才會刻意打扮。

    距離上回的會面已隔了好一段時日,久未見到如此不符他個性的華麗扮相,一時之間令她難以適應。

    見她表情呆愣地站在門前,唐熾不由得皺眉。

    “不是要離開嗎?還杵在這兒發什麼呆?”

    “離開?”淩蝶問得疑惑:“主子要上哪兒去?”她腦中沒有半點關於要出門的行程交代,他有知會過她嗎?

    唐熾雙手環胸,偷在門框旁睨著她。

    “你現在喚的是哪個主子?”

    淩蝶征忡地望著那張蕉然俊顏。

    “淩蝶的主子,只有您一人啊……”猶如自語的低喃,帶著不確定的顫抖,心底的不安沉黑如沼,一點一滴不斷擴散。

    他到底在打什麼啞謎?竟教她猜不出他的用意……

    “當真只有我一人嗎?”唐熾邪魅一笑,伸出一指托起她的下顎,“或者,只是不確定另一個選擇是否真如承諾般美好,所以寧可維持現狀也不敢輕易冒險?”

    “我一一”

    不給她辯駁的機會,唐熾逕自續道:“若是如此,本少主倒是有個不錯的提議……”

    他俯身靠近她,蠱惑似地輕喃:“只要取我的性命當作伴手禮向他投誠,如此一來,慕容宵那傢夥絕對能夠敞開胸壞、毫無介意地接納你,如何?”

    淩蝶倏然驚愕地瞪大眼,即便已經習慣他的忽意妄為,可突如其來的這席話仍是教她亂了心緒,這是……試探嗎?

    因為慕容宵剛才的那番話,讓他對她的忠誠起了疑心嗎?

    “只要沒了我的存在,你就能徹底自本少主的淫威之下解脫,還能換個善解人意的主子,從此以後再也無需擔憂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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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屬下、屬下從沒那麼想過!”好不容易找回聲音的她,忍不住急聲駁斥。

    縱然對他有著諸多不滿,縱然不時對他有所腹誹,但她從未興起任何背叛的念頭,更遑論如他所說這般大逆不道之舉。

    “沒有嗎?”他鬆手,似笑非笑地睨著她。“別口是心非了。”

    “屬下承諾過,自始至終僅只效忠一主,此誓至死不變。”

    “空口白話,你想怎麼說都行。”

    “我……”面對唐熾百般不信的譏諷神情,淩蝶不禁感到心慌,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什麼都願意做……這句話,是她親口給予的承諾。

    所以,不論他的要求多麼令人費解,她都一律概括承受。

    豈料多年死心塌地的跟隨付出,仍舊換不到他的一絲信任,就連他人隨口的一句玩笑話,都能輕易讓他將她打落穀底。

    “……主子希望屬下如何證明?”究竟該怎麼做,他才會願意相信?

    面對她顯而易見的悽惶,唐熾心底微微一揪,卻是邪佞笑道:“那麼,把你的心挖出來看個分明如何?”伸出一指輕抵她胸前。“就讓本少主親眼瞧瞧,這裡頭所裝的究竟是包藏禍心,抑或真是忠貞不二的玲瓏剔透心。”

    淩蝶猛地瞪大雙眼,挖心?

    他……是認真的嗎?

    怔忡了好一會兒,她無奈一笑,緩緩取出藏於袖中的防身短刀。

    是啊……她竟然給忘了,忘了那最重要的一點一一信任與否,于他根本無關緊要。

    他要的,不過就是從對她的刁難中尋出樂趣罷了。“那麼,就請主子做見證了。”

    緊握著刀柄,在他的冷眼直視下,她二話不說將那薄如蟬翼的銳利刀刀朝胸口刺去。

    什麼都願意做……即使獻上自己的性命,亦在所不惜。

    反正,她也沒有什麼能夠失去了……

    在刀尖觸及胸口的那瞬間,一股力道倏然將短刀自她手中打落,刀尖順勢割破衣物,在她胸前的膚上劃下一道細淺的血痕。

    淩蝶頓了頓,抬頭望向面罩寒霜的唐熾。

    “這戲,也真是做足了。”他冷聲道。

    這女人,下手都不知控制力道的嗎?

    “……主子不看到最後嗎?”她都已經如他所說、依他所願了,他還有什麼不滿?

    唐熾嫌惡地睨著她。

    “還用得著看嗎?就算不是禍心,也不過就是血糊的一塊肉,哪來的玲瓏剔透?”

    “那麼,主子的判斷呢?”她斂眸掩去眼底的情緒,輕聲問道:“可是願意繼續接受屬下的追隨?”

    唐熾冷哼了聲,逕自朝門口走去。

    “袒胸露乳的,成何體統!還不快去換套衣服,別耽誤了本少主的正事!”

    得到赦令,淩蝶至此才真正打從心底松了口氣。

    “是。”

    “你當真要去?”

    位在南側女眷居處的某個院落,傳出了聲驚呼。

    “所以,孩兒是來與母親道別的。”

    唐熾難得收斂起那形於外的邪魅之氣,神情嚴肅地望著眼前不敵歲月折磨、卻猶帶風韻的中年婦人。

    他的母親郭梅,是白城首富郭府的庶出長女。

    當年唐競天因貪圖郭府的龐大資產娶她為妻,卻在成親之後發現二女郭蘭才是具有繼承資格的嫡系,此事令他大為光火,卻因木已成舟無從改變既定的事實,以致她從此被唐競天徹底冷落。

    一個被丈夫無視的女人,只能將所有的生活重心寄託在自己唯一的孩兒身上,但一一

    “別去,小熾,算娘求你……”郭梅伸出顫抖的雙手緊握住他,哀求道:“反正、反正有琦兒在,根本不需要你去蹚這渾水啊!”

    聽見朱香琦的名字,令唐熾的神色不由得一沉,紫陽門的鎮門之毒赤陽,雖是令人膽寒的人見人畏,卻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話說,當初赤陽的研製者,是前任掌門麾下的女弟子秋蓉。當年秋蓉對身為師兄的唐競天心生愛慕,而唐競天也順勢利用她的愛慕之情,奪得赤陽的原料配方向掌門邀功,在確定掌門之位落入囊中後,甚至欲反手將她滅口。

    看清他真面目的秋蓉不甘遭受利用,因而趁機盜走掌門令遠走北境,從此消失無蹤。

    本以為可以從此高枕無憂的唐競天,卻在某次試毒時察覺不對勁,重新幾度反覆審視過後,這才赫然發現一一赤陽在施用時,必須配合女性獨有的陰柔之氣,才能夠將其毒性真正發揮到極致。

    這個令人措手不及的真相,深深衝擊到他身為掌門的地位。

    他處心積慮奪取掌門之位,為的就是要將整個紫陽門占為己有,在將紫陽門徹底納入自己名下之前,要他親手將等同於護身符的赤陽交予他人,是絕無可能的事。

    為了鞏固地位,他需要一名能讓他視為自己人、又能對他唯令是從的女性代他持有赤陽,甚至成為他的傀儡,替他執掌此位。

    話雖如此,偏偏他那無用的妻子天生體弱無法習毒,唯一的骨肉又是男孩……

    聽聞此況,因難產而傷了身底、無法再度生孕的郭梅,便欲向妹妹討個女兒來養,而瞧不起她庶出身分的郭蘭,雖不願意出讓自己的孩兒,卻醉心於紫陽門在江湖上的聲勢地位,再三思量的結果,遂決定將自己過姓給贅夫家的女兒朱香琦送入門拜師學藝……

    思及此,唐熾不禁自嘲一笑。

    因為先天上的性別差異,讓他在父親眼中成了什麼都不是,只要無法駕馭赤陽的毒性,不論他對毒識的成就再高都沒用。

    更甚者,為了避免自己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表妹心生嫉妒,以致對她有所不利,唐競天乾脆明令禁止他習武,更將郭梅軟禁當人質用來牽制他。

    被迫孤立、在紫陽門中毫無地位的他,倘若未得應允,就連唯一能夠依戀的母親都難以見上一面。

    “那妞兒成不了事的。”他道。

    “可以的,競天誇過琦兒的資質甚好,要承繼赤陽絕不是問題。”

    “我也可以。”唐熾冷聲道:“只要他肯給我機會證明,區區赤陽,少主還不放在眼裡。”

    覷見兒子眼底那股難以抹滅的怨很,郭梅不由得低聲哀歎。“為什麼……你根本沒必要去爭啊!就這麼平靜過日不好嗎?留下來在為娘身邊不好嗎?”他可是她唯一的兒,要她怎麼忍心眼睜睜地看他為一口氣而涉險呢。

    平靜過日……是嗎?唐熾目光微斂,似在思索什麼。

    “母親……”微乎其微地一頓,唐熾試探地低聲開口:“或者,您可意隨孩兒離開此地?”

    “咦!”郭梅倏然抬起淚蒙的雙眼。吃驚望看他。“你、你說什麼?”

    “只要離開這兒、與這裡的人事物斷絕一切關係,你我母子倆在外頭重新來過,不必再看別人的臉色過活,也不必一一”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郭梅神色凝重地打斷他。“再怎麼說,我好歹也是主母,怎能像個沒名沒分的偷偷在外生活呢?這樣會讓人笑話的。”她的義正詞嚴,令唐熾一顆熱切的心驟然冷下。

    即使被冷落至此,她一顆惦念的心,仍舊懸在那人身上;而自己,不過就是她遭受忽視時所尋求的慰藉而已。

    這些,他一直都知道的。

    雖然知道,但總還是抱持著那麼一絲希望,期盼自己的付出,能讓自己在她心頭的分量終有取代對方的一天……

    “……孩兒明白了。”

    “小熾?”郭梅不解地看著他。

    唐熾深深吐納,目光堅定地望向她。

    “別擔心,我一定會回來的。”

    既然這是她的選擇,那就這樣吧……

    而他,自有打算。

    “主子要去北境?”

    甫步出門外的唐熾微地一頓,徐緩轉首覷向隱身角落的影子。

    “有什麼問題嗎?”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

    “……當真只是為了取回掌門令?”語氣中的懷疑,針對的是下令之人。

    “那頭老狐狸的心思,哪可能那麼單純呢?”唐熾低笑。“若不是為滅口,如此大費周章也未免太不符合他的作風了。”

    北境眠緋塚,是名聞遐邇的生人禁地,一旦入境,必死無疑,至少,至今為止,尚未聽聞任何生還先例。

    而他,一個被禁止習武、嗜好是鑽研淫藥媚蠱的閒散少主,是有多少能耐抵擋那花妖之毒?又能有多少生還機率?

    以摯愛的母親為餌,迫使不肯低頭示弱的他硬闖北境,再藉那花妖之手取他性命……

    還真是出完美的計畫,是不?唐熾不禁在心底笑忖。

    “明知如此主子還是要去?”淩蝶的眉頭不由得緊鎖。

    “你若是害怕,本少主可特允你留下。”唐熾若無其事地繼續邁步向前。

    淩蝶面色倏凜。

    “暗衛的職責是保護主子的安危,屬下必伴隨主子左右,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疑問嗎?”前頭的身影笑著反問。

    淩蝶愣了愣,擠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沒有。”

    “既然如此那就跟上吧。”一抹精芒掠過唐熾眼底。“不過,假使真就這麼壯烈成仁,倒也有些可惜……不如在赴死之前,咱們先來去好好放縱一場,當作是替自己餞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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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1)

    “離開了嗎?”

    “守門的老陳一個時辰前親眼目送他出去的,連行囊都備上了,不會錯的。”負責通風報信的雙兒忍不住興奮道。

    “這樣啊……還真是乖哪。”朱香琦粉嫩如瓣的菱唇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不過,這回只要一踏出門,他就別奢望能再回來了。”

    一旦入了北境,絕無可能全身而退,就算最後他心生反悔不願涉險,無法順利達成任務的他,也沒理由厚著臉皮空手而返才是。

    今生要想再見到那個令人作嘔的傢夥,機會應是很渺茫了。

    “單就憑他一人之力,或許不可能,但若是有人出手相助,情況或許會出現變數也不一定呢!”突如其來的一陣訕笑,打斷朱香琦的好心情。

    美眸斜瞟向那不知何時立在門邊的身影,冷哼道:“連聲招呼都沒有就擅闖女子閨房,你這人還真是不懂規矩呢!師兄。”

    慕容宵聊勝於無地抬手在門板上輕敲兩下,笑道:“你現在就感到高興,未免太早了點。”

    “哦?是這樣嗎?”

    細緻的柳眉微微上挑。“就算能讓他找到幾個不怕死的豬朋狗友助上幾臂之力,你真以為能起得了什麼作用?不過就是再多賠上幾條人命罷了。”

    要是人海攻勢能夠成事,哪還輪得到那傢夥出去丟人現眼?眠緋塚早不知幾年前就該被人踏平啦。

    “你似乎忘了一事。”慕容宵撒餌似地語帶保留:“據傳至今討伐花妖未果,全因某人尚未出面之故……”

    聞言,朱香琦的笑容驟斂。

    “哼,你以為憑唐熾的那點能耐,請得動孫大哥嗎?”不以為然地冷確實,坊間一直以來均盛傳一一花妖至今未滅,全因擅解各毒、百毒不侵的“毒手神醫”孫獨行未出手相助之故。

    然而至今以來,多少欲除花妖之人,不論是誘之以情、以利,甚或是以色,大夥兒無不使盡渾身解數都沒能打動孫獨行,區區唐熾又能如何?

    “倘若只是套套一般交情,自是起不了什麼作用。”慕容宵沉聲道:“壞就壞在,聽聞這孫神醫在年少時曾欠下唐熾一份人情。”

    一般謂之人情,雖是可大可小,卻從不曾聽說孫獨行除此之外還欠過誰,顯見此事非同小可,即使尚不清楚孫獨行本身對於這份欠情抱持怎樣的態度,但一一

    “倘若唐熾挾情相逼,難保孫神醫不會有所行動啊……”

    朱香琦臉色倏沈,不復原本的愉悅。

    眼看就要成事,沒想到竟然冒出一個伏兵……這可不好,假使真讓唐熾如願尋回掌門令的話,可就大大不妙了啊。

    “當然,這些都只是最壞的臆測,至於唐熾是否真會做此打算,仍是未知數。”慕容宵意有所指道:“再說,孫神醫總是行蹤不定,唐熾一時之間想找到人,應也有其難度才是。”

    “喔。”朱香琦若有所思地淡瞟向他。“如此說來,師兄之所以會如此好意特地前來告誡,莫不正是為此吧?”

    “難道師妹不這麼認為嗎?若想成事,絕不能僅想坐享其成,必須身體力行才是啊。”

    “那麼,在這之中,不知師兄又付出了什麼呢?”朱香琦嬌媚撩笑。

    想利用她來尋出孫大哥的下落?沒那麼容易!

    “愚兄這不就在提供情報了嗎?”慕容宵回以溫潤一笑。

    朱香琦驀然幽幽歎思,“唉,看慣了孫大哥那令人如沐春風的和暖笑容,師兄你臉上這張彷效的贗品,教人看了真覺慘不忍睹啊。”

    慕容宵面色微僵,唇線的弧度卻是分毫沒變。

    “拿愚兄跟孫神醫相比,師妹這話豈不是在折煞我嗎?”

    “好說好說。”朱香琦掩唇嗤笑。“依我看,你這張臉皮子能騙的,大概也只有唐熾身旁的那等貨色吧。”她不屑地撇嘴。“不過就是個被人玩爛的賤蹄子,既然想要,直接搶了就是,搞不懂你為何還要大費周章地在那兒同她周旋,真是浪費時間。”

    “這個中情趣,師妹自是難以理解了。”慕容宵玩味一笑。

    倘若那只蝶兒是能夠容易得手的物件,就不會有挑戰的樂趣了。

    一旦認定,便是絕對……她注視唐熾的神情是那樣的純然堅定,令他忍不住衝動地想將她那真摯的目光移轉到自己身上。

    不過就是一時興起隨手買下的孤女,憑什麼唐熾能夠擁有這樣的好運、能夠得到這樣崇敬專注的注目?

    可歎當初與她相遇的人不是自己,真是令人遺憾啊。

    “話說回來。既然師兄是特意前來提供情資的,好歹也給得完整些,否則教我怎麼擬定下一步呢?”朱香琦道。

    “師妹還想知道什麼?愚兄必定知無不言。”

    “我想知道……”美眸驟染寒霜。“唐熾現在人在哪兒呢?”

    既是要避免唐熾挾情相逼,她就必須先他一步纏上孫大哥,避免他們相見才是。

    “這個麼……”慕容宵尷尬一笑。“該說是死性不改呢?抑或真是人生到頭須盡歡……根據我派去跟蹤的人回報,他一出了紫陽門,就直朝白城的花街去了,現下正醉臥在他老相好的溫柔鄉中呢。”

    聞言,朱香琦的面皮不禁抽了幾抽,忍不住抬手摩挲臂上冒出的雞皮疙瘩。

    那個淫蕩成性的傢夥,到了這等關頭竟還有心在這事上……老天當真無眼,怎不乾脆讓他得病死一死算了,省得浪費她的時間!

    百花閣,白城中規模數一數二的青樓妓院,當家花魁白荷,以豔冠四方的美貌成了鎮閣之尊,脾氣之大、個性之拗是眾所皆知,連握有大權、能夠隨意支使姑娘們的鴇嬤嬤都不敢隨意忤逆她的意思。

    至今為止,能得她首肯、入得了她頂閣之門的尋芳客屈指可數,大有來頭者有,沒沒無聞的無名小卒亦有,可要見不見,全憑她的心情,沒人勉強得了她。

    興許是白荷姑娘今日心情甚加,甫開門迎進的第一位熟客就得到了她的青睞,今夜白荷只迎此客,其他人只能遠遠望門興歎了。

    上好紫檀製成的門面,雕鏤著幾朵清美秀氣的荷花,兼以鑲上金邊,展現出門後之主的高貴身價。

    在這樣一扇造價不菲的門扉前,佇立著一道纖麗的黑色身影。

    只見淩蝶眼觀鼻、鼻觀心,面上波瀾不興,盡責地守在門前。

    而在門扇的另一邊,一名美豔絕倫的女子慵懶地斜臥在錦榻上,輕薄的淡綠色綢衣勾勒出那誘人的妸娜身段,一雙水靈的媚眼,正聚精會神地注視看盤坐在她眼前的男子。

    距離她幾步外的唐熾,正依從她的指示行氣運功,將之前習得的內功心法從頭演練一遍,只見陣陣陰寒之氣自他膚表逸散而出,化作嫋嫋白霧將他包圍其中。

    直至收功回氣調息,寒氣漸散,他這才緩緩睜眼望向她。

    “看來你練得差不多了。”白荷隨手拿起擱置在一旁的情欲小說,一把撕開外層偽制的封面,露出它百花心法秘泛的原貌。

    “畢竟你的資質本就不錯,若不是你堅持要留住陽剛之氣,早就能隨我入百花宮繼續深造了。”媚眼惋惜一勾。“真是的,何必那麼看不開呢?其實當女人真的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困難啊。”

    唐熾眼角微微抽搐幾下。

    “不必了。”直截了當地拒絕。

    “唉,你再這樣堅持下去,我可真要同情小蝶兒了。”帶笑的眼朝不遠處的緊閉門扉瞟去。

    沒人料想得到,這門庭若市的百花閣背後的主事者,正是江卻上赫赫有名的百花宮;而豔名遠播的花魁白荷,正是那低調不曾露面的百花宮宮主。

    這百花宮亦是以研毒為主的門派,尤其是針對花草植物間的相生相剋,雖然毒藝成就尚沒能超越紫陽門,但在眾多毒派之中也算是數一數二的。

    而且,百花宮的另一個特點是一一所有成員從上到下,清一色是女性。

    當年被下令禁止習武的唐熾,因緣際會遇上了白荷;而在利益一致的關係下,兩人達成共識:唐熾以百花宮尚想已久的赤陽作為代價,由白荷傳他功夫,助他奪取掌門之位。

    人體氣調運行,女屬陰柔,男屬陽剛,是天地不變法則;而百花宮的招式練的是女陰之氣,本不適合男性修練,可唐熾正需要這女屬陰氣助他駕馭赤陽的毒性,故全然不聽白荷勸阻,執意學習,白荷在無可奈何下,只好同意授他心法,讓他得以在陽體之下逆行生陰。

    只是這樣一來,必會打亂他內調的氣體運行,體內日漸積聚的陰氣,亦會從體質根底產生幹擾,嚴重時甚至會導致性別重置。

    唐熾欲蓄積體內陰氣為自己掌控,卻又不願逆生為女,為了不讓體內陰陽失衡、不讓寒陰壓過炙陽,在寒氣據體之前必得固陽。

    固陽,最直接的辦法,便是情欲。

    欲念一動,陽氣便生。

    所以,他就這麼順勢養成了收羅淫藥魅蠱的習慣,甚至埋首於提振雄風的藥理研究,用以鞏固體內的陽氣不致潰散。

    而知道真相的淩蝶,則理所當然地淪為他試藥的實驗體,也順理成章成了他欲望發洩的對象。

    “要應付你的無度需索,她也真夠辛苦的了,難道你就沒想過多收幾個人替她分勞嗎?”

    “人多口雜,難保不會出岔子,讓那頭老狐狸聽了去。”唐熾冷哼。

    他表面上低調不生事,安分做個閒散之人,就是為了不讓唐競天察覺自己私下修練的異功。

    只要有朝一日讓他將赤陽拿到手,他必要那頭老狐狸嘗嘗陰溝裡翻船的滋味。

    “說到你家那頭老狐狸……”白荷姿態優雅地自一旁的果盤中拈起一顆葡萄放入口中,邊嚼邊道:“聽說你被趕出家門、強逼著到北境山巔走一遭?”

    “消息傳得還真快啊。”真是壞事傳千里。

    “呵,姑娘我的管道雖沒雙龍堂齊全,可也算是搬得上檯面了,要不給你的那些消息從哪兒來呢?”下一瞬,白荷神色倏凜。“話說回來,這眠緋塚方圓十裡內均是毒香遍佈,若要硬闖,沒有厚實的內力根本無從抵禦,更遑論你體內陰陽相克,光是要維持平衡就內耗甚重,還能怎麼成事啊?”

    “宮主見過那花妖?”

    白荷輕歎。“去過,可惜沒見著,光是那山路上滿布的濃香就已教我受不了,只能功虧一簣。”

    想她對鑽研花草之毒情有獨鍾,聽到那花妖的傳聞豈有不動心的道理。

    “白跑這一遭,就連本宮主都得休上十天半個月調養生息,何況是你這半調子,若你去了,簡直跟玩命沒兩樣啊。”白荷憂心道。

    相較於她的擔憂,唐熾倒是顯得無謂。“倘若我執意前去呢?”

    白荷媚眼倏眯。“你真不怕死?”

    “這個問題,大概得等死到臨頭才會知曉答案吧。”唐熾聳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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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無言抿唇,白荷的目光忽地朝旁瞟去。“所以,那只小蝶兒也要一起去羅?”

    頓了頓,唐熾神色不甚自在道:“她若要跟,我也不反對。”

    見狀,白荷不禁掩嘴嗤笑。“說得跟什麼一樣,離不開的明明是你啊。”

    唐熾暗惱地瞪了她一眼。

    “不過,要讓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陪著你一塊兒去送死,實在是太可惜了,不如把她留在這裡,你自個兒上路如何?本宮主會代你好好疼愛她的。”

    “宮主何不直接問她本人的意思呢?”語調略冷。

    白荷直視著他,唇角玩味地撩起。

    “那麼,要招她進門來當面問問嗎?”

    一抹陰霾掠過唐熾眼底,周遭的氣氛頓顯僵凝。

    白荷這話問得故意,他知道,卻不知該從何反駁起……

    每每前來百花閣面見她,他總是差淩蝶獨守在那扇鑲金的紫惶門外,不讓她踏進門一步。

    理由……他也說不上來,只是有種莫名的堅持,心裡認為這裡畢竟是白荷的房,充斥著太多太過的情欲薰香,他不願淩蝶沾染上,怕是會汙了什麼……

    少頃,只聽唐熾略帶咬牙道:“除了跟著本少主,她哪兒都不去。”這答案她該滿意了吧?

    可惜白荷沒打算輕易放過他。

    “真有這麼死心塌地?明明本宮主大費周章替你打聽來的鎖情蠱也沒見你使用,當真對自己的魅力這麼有自信?”

    聞言,唐熾不由得緊抿著唇,面色微凜。

    “對她,沒有使用的必要。”

    “哦?是嗎?”白荷輕笑道:“可惜,依你這扭曲的多疑性子,到了無法再繼續信任人時,終究還是會忍不住用了吧。”

    唐熾默然不語。

    不,他從來就沒有信任過。

    所謂的忠誠,不過就是別有目的的取信動作,想從自己這裡獲取些什麼,待他鬆懈戒心的那一刻,再給予致命的一擊。

    所以,總有一天,她一定……

    “對了,這個給你。”

    被打斷思緒的唐熾茫然抬眼,下意識伸手接住白荷擲來的小瓷瓶。

    “既然你決心要去,這東西或許能派得上用場,就帶著吧。”

    “這是?”

    “本宮主當年九死一生回返後研製出的解毒劑,雖然不知成效如何。反正橫豎都是死,就順便替本宮主試試吧,幸運點說不定還能替你保住小命呢。”

    唐熾驀然一愣,隨即揚笑。“那就多謝宮主的好意了。”

    “去吧。”袖子一揮,趕人了。

    唐熾恭敬一揖。“告辭了。”

    “對了,”白荷悠然托腮,喚住那準備離去的身影,“紫陽門掌門之位禪遞的那天,本宮主會去觀禮的,到時候,可別忘了咱們的約定啊。”

    唐熾回眸,邪魅一笑。

    “那麼,本少主就等著恭候大駕了。”

    離開百花閣後,接著就是帶著赴死的壯烈決心上路……本來該是這樣的,那為何他們前進的步調竟是如此悠亂閒散、絲毫不顯急躁?淩蝶百思不得其解,卻也沒立場質疑。

    畢竟,主子的命令是絕對的……所以,唐熾之所以會這麼做,應是有其考量吧。

    然而這一路上,唐熾莫名忽然擺出紈絝子弟的派頭,吃食住宿全挑最好的,完全不虧待自己,徹頭徹尾的高調,仿佛真將這趟路當作是人生的最後一程,直要將長年攢下的銀錢全數撒光圖個痛快似,令淩蝶不由得看得心驚。

    自從被掌門斷了例錢後,他倆在紫陽門中除了吃食無虞外,其他用度全得自憑本事。

    而唐熾的本事,也就只有那麼一百零一招。

    所以,從那邊間小院後頭小小煉藥房裡出產的,不是什麼稀世珍藥或驚世毒丹,而是世人口中所傳的淫藥。

    那些全是由她依令收羅盜取的藥方藥材,經唐熾調配煉製,再由她親身試驗藥性後確定的成品,迷香媚藥之類的部分交由白荷收購處理,益身壯陽的部分則是由唐熾透過私下管道,高價賣予有房事局促困擾的富商大爺們,人啊,不論表面上裝得多麼正經八百,骨子裡其實都是貪歡的。

    所以唐熾的這門生意……老實說,還挺不錯的,至少不曾看他出現過財務困若的情況。

    但也不代表可以花錢如流水吧。

    再者,之前他明明節省至極,沒道理一夕之間突然轉了性啊。

    是受到什麼刺激了嗎?

    坐在高檔酒樓的單間雅房內,看著滿桌子美味的高級食希,淩蝶卻只覺食不下嚥。

    “主子……”她面有難色地覷著坐在對面、吃得一臉歡快的唐熾。

    夾起一顆紅燒獅子頭丟進嘴中,唐熾挑眉瞧她。“怎麼?不合胃口?”

    “不、不是,那個……”

    “嗯?”唐熾靜銻看她,等待下文。

    “那個……關於主子這些日子裡的用度,盤纏……還夠嗎?”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詞。

    語畢,卻見唐熾邪魅揚笑。

    “怕什麼,不夠的話,再把你賣了抵數不就成了?”

    淩蝶的面皮忍不住抽了幾抽。

    “……主子說的是。”算了,就由他吧!就算真要把她賣了湊數,她也認了。

    但,這還只是其次,真正逼得她忍不住想食言落跑的,另有其由。

    每當夜晚落腳,他們入住的絕對是最豪奢的客找,有著乾淨舒適的房間,還有柔軟香馥的眠床……

    接著,就是她惡夢的開始一一

    “嗯……”

    泛熱的膚,緊貼著透涼滑膩的床褥,仍抵不住體內漸升的熱度。

    淩蝶一臉難受地不住扭動身軀,微張的小嘴細細喘息,柔媚漾水的瞳眸,襯著異樣嫣紅的雙頹,顯得無比誘人。

    “唔……”

    隨著男人的挺腰進犯,她在吟聲逸出口前緊咬住下唇,不讓自己隨之忘情,即使最後潛上腦門的那陣眩感依舊沖昏了失守的意識……

    “這樣就不行了嗎?”耳邊傳來對方的訕笑聲,“明明已經厲事多年,你的體力依舊如此不濟啊。”

    淩蝶喘著氣,努力將自己潰散的意識收攏,後眼間不由得顯露出淡淡哀怨。

    “主子……屬下最近……犯了何錯嗎?”否則為何非得要夜夜如此勞心耗力?她實在是沒個頭緒啊。

    “犯錯?怎麼會呢。”唐熾輕聲撩笑,將虛軟無力的她拉起,擺弄出另個姿勢。“只不過,難得有此機會出門遠遊,你不認為該好好放鬆一下嗎?”

    “……放鬆?”他確定沒說錯?

    唐熾俯下身,在她耳畔輕聲道:“畢竟,還有什麼事會比飽暖思淫欲更能鬆懈心神,你說是吧?”

    淩蝶只覺欲哭無淚。

    “是……”

    好個飽暖思淫欲,難怪最近餐桌上都是滋補的藥膳食肴……是有必要這麼拼命嗎?

    隨著身後的律動再起,她咬唇抵禦,讓唇上傳來的痛楚固住神志,使之不那麼輕易渙散,雖然效果實在不毫……

    要是再這麼繼續下去,她就要被燙壞了啊!

    夜夜加諸身上的酷刑,令她不禁要懷疑,唐熾不會是已經忘了這趟出門最重要的目的吧?

    覷著身下因體力不支、早一步高舉投降大旗、鑽進周公佈好的棋局中逃避現實的女子,唐熾不禁面露苦笑。

    看來自己當真是需索過度,無怪乎她要哀怨了。

    俊眉微擰,感受著體內此消彼漲的兩股相克之氣。

    白荷傳予他的那套心法,必須每日不間斷地重複練著才會有所成效,然而近幾日,他總覺得那股不屬於自己的氣勁有著不安定的躁動……

    ……真有這麼死心塌地?明明大費周章替你打聽來的鎖情蠱也沒見你使用,當真對自己的魅力這麼有自信?

    是因為白荷的那番話,影響了自己的心緒嗎?

    一心一意、至死不渝……她的誓言,還能持續到什麼時候?

    當初會買下她,只是一時興起;之後留她在身邊,則是為了試藥,之所以會毫無顧忌將自己所有的弱點全攤在她面前,除了因為她是專屬他的暗衛之外,還有一個原因一一他在等待她的背叛。

    所以,明知慕容宵對她的覬覦,卻還是刻意讓她去接近、讓她接受引誘,就只是想看她的反應,想知道她會做何選擇……

    然而,一直以來盤踞在心底的焦躁卻因此忽顯變本加厲,甚至影響到他的內調運行,莫名而生的惶恐就這麼在他的潛意識中紮根揮之不去。

    ……害怕?

    似乎……真是如此吧。

    他,竟對她終將離他而去一事感到害怕。

    持續不歇的患得患失不斷折磨著他,逼得他只能靠一再地佔有她來平復內心的不安,只有在擁她入懷時,才能真正感受到她的存在……

    長聲低歎,他抱著她輕巧地翻個身,讓累極的她枕在自己胸前安睡,自己卻仍是睜眼難眠。

    “不過是在自欺嘛……”苦惱低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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