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桃]重生家裡家外(全文完)

為了一口餓

第一百一十章　滿月與失敗

　　雖然馮楠說的含蓄，可是傅佩嵐和馮霄不傻，從馮家人的三言兩語中也猜到了大概，左右不過就是馮媽媽沒有成功借來錢，那兩口子在鬧脾氣。

　　「我不瞞妳，如果大哥親口和我說，我還真的沒法子拒絕。」在妻子的逼問下，馮霄還是將那天馮媽媽代為借錢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們讓媽找你借錢和現在賭氣不來核桃巷吃飯都隱含著威脅，是在逼人就範，沒聽說有這樣求人的！」

　　傅佩嵐突然想到多年前趙慧嫻流產時貌似也是想要用回娘家的方式來給公婆施壓，沒想到最終傷了自己。

　　馮霄嘆息，大哥大嫂都不是聰明人，偏偏總喜歡自作聰明，殊不知他們一直是在消耗家人的耐心。

　　「看著吧，這事兒沒完！」傅佩嵐哼了哼，拉過被子蓋好，趙慧嫻根本是不作就鬧心的人，沒人搭理，她自己也能亂蹦躂。

　　第二天就是傅揚傅雨的滿月宴，傅沛林幾天前就給傅佩嵐和馮霄打過電話邀請他們參加。因為是工作日，大家都需要上班，聚餐便定在了晚上，受邀的都是萬家和傅家的幾個兄弟姐妹以及林舅舅一家，當然傅二姐除外。

　　其實傅佩如倒是很想來的，只是被傅媽媽嚴詞拒絕了。現在是七月底，外孫子董家寶今年剛好小學畢業，目前正是暑假中，如果傅佩如來了，一定會想方設法把兒子留在城裡，再回去恐怕就得等到開學了，傅媽媽孫子孫女還伺候不過來，哪有精力照顧一個半大小子？

　　萬語柔一大早就把雙胞胎送進大屋交給婆婆看管，自己則快速沖了個淋浴。有自己娘家媽的勸告和傅媽媽的監督，她愣是整整一個月沒洗澡，只每天用毛巾擦拭，一向愛乾淨的她早就快要忍受不了了。

　　吹乾頭髮又換了一身外出的衣服，萬語柔高高興興的對傅媽媽說道，「媽，今天我去市場買菜吧。」

　　這一個月她最多就是選天氣好的時候在院子裡走走，已經好久沒逛街了，菜市場的二樓是小百貨，她想去逛逛，給自己和兒子女兒買些小玩意。

　　「去吧。」傅媽媽正在哄孫子，沒空搭理兒媳婦。

　　「……那，那菜錢您放在哪兒了？」萬語柔遲疑著問道。她和丈夫是按月交給婆婆伙食費的，買菜的錢總不能還讓他們掏吧？

　　想到這裡她頓時後悔，想出去溜達就直說唄，幹嘛非得拿買菜做藉口，若是這個摳門的婆婆不給錢，她不是還得倒貼？

　　傅媽媽抬頭看了一眼兒媳婦，「妳自己張羅要給揚揚小雨辦滿月，難不成還要我掏錢？」

　　他們每個月交的那點伙食費可不包含大擺筵席！今天就算兒媳婦不主動提出要買菜，她也會問沛林要菜錢的！

　　萬語柔臊的臉通紅，訕訕的說不出話來，故作鎮定的給炕上的小女兒換了尿布後就出了門。

　　滿月宴是她張羅的，當時也是想通過這頓飯局斂些錢財，既然別有用意，那就必須拿出好酒好菜來招待，菜市場走了一圈兒，萬語柔的荷包立刻癟了。

　　在傅大姐傅三姐的辛苦下，晚上六點半十八道菜完美上桌，傅佩嵐也終於看到了兩個小侄兒，雙胞胎出生時體重都偏小，可是在一個月的照料下兩個孩子漸漸壯實起來，傅揚長的很像傅大哥，五官不甚精緻，卻十分耐看，等到日後張開了應該會更好些，傅雨則完全承襲了母親萬語柔的好容貌，長長的睫毛蓋住一雙滴溜溜的大眼，可愛極了。

　　傅佩嵐很喜歡這兩個孩子，可是給的禮金卻和傅大姐一個數，都是姑姑，她給多了豈不是讓傅佩凝和傅佩瑤沒臉？

　　萬語柔雖然有些失望，但是仔細一想也就理解了，來日方長。她正要將幾位長輩和大姑小姑的紅包收起來，卻不想右側橫空伸過來一隻手，食指和中指夾著幾張十元紙鈔，約莫有五十元錢，就這樣明晃晃的豎在她面前。

　　「沛齊你隨什麼錢？你剛上班哪來的錢？」傅媽媽將小兒子的手臂拽回來，抽出他手裡的錢踹到兜裡，又說，「你沒結婚，是和我一塊過的，用不著給禮錢！」

　　傅沛齊也不想給，可是傅佩瑤也沒結婚，卻還是拿出私房錢做了人情。今天萬家父母和林舅舅等人都在，傅媽媽作為孩子奶奶不掏錢正常，可他身為雙胞胎的叔叔一分不出臉上卻不好看，畢竟現在一家子都過了禮，只差他一個。

　　傅媽媽不介意三女兒用私房錢貼補大兒子一家，可是小兒子卻不同，他剛上班正是用錢的時候，為了面子丟了裡子可不值得，再說，他的錢還不都是她給的？

　　萬語柔撇撇嘴，輕蔑的看了小叔子一眼，故意將手裡的禮金在雙胞胎面前一晃，「乖寶貝兒，看姥姥姥爺和姑姑他們多疼你們，做人不能只想著索取卻不知回報，你們要記著長輩的恩情……」

　　傅沛齊的臉漲得通紅，惱羞成怒的起身道，「我不舒服，回屋躺會兒！」

　　傅媽媽也拉下臉，瞪了一眼兒媳婦，「趕緊把錢收起來吧，小心一會兒弄丟了沒處哭。」

　　說完起身去追小兒子，若是沛齊因為心情不好再影響了身體健康可就糟了，總不能剛上班就請假呀，就算他們家托了人也說不過去。

　　「沛齊上班了？」傅大姐問出了大家的心聲。

　　「啊，昨天頭一天報到。」萬語柔將錢收好，順口回答，想了想又補充說，「就是那個鑄造廠。」

　　礙於萬家父母和兄嫂在場，傅大姐也沒好意思仔細問，前些日子傅沛齊可是死活不肯去鑄造廠的，這才十來天怎麼就改主意了？

　　傅佩嵐卻不關心傅沛齊到底因為什麼妥協，吃了飯就和馮霄告辭回家，臨走時跟表姐林學敏約好等自己月份大一些去省城找她看看胎兒性別。

　　只是傅佩嵐不問，傅大姐卻好奇的緊，打聽出原委後就和妹妹煲起了電話粥。

　　「聽說是趙德軍還有三年就退休了，沛齊惦記上人家科長的位置了。」傅大姐的語氣有些奇怪。

　　「就算趙科長退休也未必能輪到他一個新人吧？」傅佩嵐驚訝道，不過傅沛齊一向是心比天高自負自滿的性子，有這樣的想法也不奇怪。

　　「鑄造廠員工學歷普遍低，他這不就冒尖兒了？」

　　「……」

　　不管怎麼樣，傅沛齊終於上班了，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起碼傅媽媽是這樣認為的，六個孩子中四個已經成家，並且生活的都不錯，如今她需要操心的也就是傅佩瑤和傅沛齊。

　　小兒子有了工作，下一步就是給佩瑤找個對象，過了年她可就二十六了，再不找就晚了。

　　傅媽媽喜滋滋的給閨女踅摸男友，而趙慧嫻也美滋滋的拿著借來的錢準備去省城就醫。

　　因為馮奶奶和馮爸爸的警告，馮媽媽一直沒敢聯繫大兒子和大兒子。被冷落了好幾天的趙慧嫻清醒的認識到婆家是指望不上了，可是她又不想放棄試管嬰兒這根最後的稻草，無奈之下只好和馮斌兩人問單位同事借了一些，勉強湊夠費用。

　　七月三十日是禮拜天，她和馮斌帶著身份證，結婚證和生育指標一起去了省城找了個小旅店住下，第二天一早先去醫院詢問情況，又做了基本的檢查，約好進行試管嬰兒的術前化驗的時間後便回了青城，當天就去了核桃巷和公婆等人說了事情進展，「若是這次能懷上，我這輩子就圓滿了。」

　　說實話，馮奶奶等人也希望她能懷孕，或許懷了孕他們一家就能安生點。老太太嘆息，雖然她不同意把馮霄的安家費出借，可是也不忍看大孫子一家借錢過日子，尤其這還不是小數，想了想，最終還是翻出二百塊錢，「再多我也沒有了。」

　　趙慧嫻難得害羞起來，「奶，您曾孫子一定記著您的好。」

　　馮奶奶被她弄得哭笑不得，這還沒移植呢就確定一定能懷上了？看著趙慧嫻開心的笑容，馮奶奶突然很擔心，若是試管失敗，這孩子會不會真的崩潰？

　　趙慧嫻根本就沒想過會失敗，她也不敢想像失敗的結果會怎樣，她花了這麼多錢做這個手術，總不會還求不來一個孩子吧？

　　可是老天彷彿真的沒有聽到她虔誠的祈禱，兩個月後，她從醫生口中確定自己並沒妊娠。

　　「當初的治療方案你們夫妻都認真看過，我們也進行了詳細的解說，試管嬰兒並不是百分百成功的。」醫生同情的看著眼前已經哭紅了眼的女人。

　　趙慧嫻失魂落魄的走出醫院，「馮斌，你說我怎麼這麼倒楣？」

　　馮斌的心裡也不好受，明明已經看到了光亮，結果一夕之間又被打落地獄，面對痛苦的妻子，他已經說不出安慰的話了。

為了一口餓

第一百一十一章　去省城

　　1994年9月底，傅佩嵐和馮霄坐著大客車去了省城。此行的主要目的有兩個，一是拜託林學敏幫忙找個好醫生做個產檢，看看胎兒性別，第二則是受林姥姥委託，和這位表姐談談她的婚事。

　　早早等在車站接人的林學敏見表妹夫妻下車連忙抬起胳膊揮揮手，小跑過去幫他們將行李抬上計程車，「你們就在這住一天怎麼拿這麼多東西？」

　　「有姥姥和舅媽給妳帶的吃的用的，還有是我婆婆給小姑子準備的衣服和被子，可不就裝了兩大箱？」馮秀上回打電話說以前的被子不夠保暖，如今天氣漸冷，馮媽媽特意給她做了一床新的。

　　林學敏點頭，「旅館我都給你們訂好了，和二院就隔一條街，離我宿舍也近的很。」

　　傅佩嵐和馮霄先去旅館放好行李，因為給馮秀的東西太多，馮霄便提出先給馮秀送一些去宿舍。

　　馮秀的住處是單位提供的，四個女孩一間房，她們工作的銀行就在這棟居民樓的一層和二層，上下班十分方便，抽空上樓將東西送回去不是問題。

　　馮秀見到哥哥很是高興，讓他先等一會兒，說已經和領導請了半天假，中午就可以走，馮霄便在大廳選了個位置坐下，將行李箱放在右手邊，等著妹妹下班後幫她抬回宿舍。

　　而傅佩嵐則被拉到林學敏的新房參觀。林學敏是上星期訂的婚，準備年底辦喜事，男方是一名初中物理老師，叫于甯，省城本地人，看著極為憨厚，這讓本來反對女兒匆忙結婚的林舅舅和林舅媽微微放心，可是林姥姥卻仍舊擔心孫女是一時衝動。

　　林學敏的婚事其實頗為坎坷，原本的男朋友是和她同一家醫院的醫生，兩人屬於自由戀愛。醫生的父母並不喜歡兒子找個護士做老婆，幾次三番挑撥都沒能拆散這段姻緣，最後只能無奈妥協。

　　偏偏今年年初兩人談婚論嫁時卻得知第二醫院準備挑選青年醫生出國深造，雖然需要與醫院簽訂重重條約，但是機會十分難得，他日回國就是另一番地位和待遇，前男友十分心動，為了前途毅然決定推遲婚期，並請求未婚妻等他幾年。在辦理學籍和簽證期間兩個人又拖了幾個月，最終林學敏還是決定與他分手。

　　「佩嵐，我耗不起，妳想想幾年後我都多大了？誰能保證這些年我們的感情會一點不變？外面的誘惑那麼大，他父母最開始就不同意我們的婚事，一旦他變心，我根本孤立無援，哭都沒地方……而且，我不想將青春都放在等待上，從他為了事業將我放在第二位時，他就已經不是我心中合格的丈夫了，可是于甯不一樣，他會安安分分的和我過日子。」

　　「可是妳這次的婚事定的太匆忙。」從相識到訂婚才兩個月，然後又飛速的定下婚期，根本就是閃婚。林學敏今年不過二十三歲，還年輕著呢，根本用不著因為為了嫁人而嫁人，「雖然姐夫人看著不錯，可是妳喜歡他嗎？」

　　前男友剛出國她這邊就訂婚結婚，難免讓人多想。

　　「我承認這樁婚事定的有些著急，可是妳不知道一個人在省城住著有多孤單，雖然工作五年，可我對這裡仍舊沒有歸屬感，我太想有個家了，或許我現在對于甯還談不上愛情，可是和他在一起我很踏實，我覺得和這樣一個人生活一輩子應該會幸福的。」林學敏看著新房內用心裝飾過的一切，笑了笑，「我知道你們擔心我，爸媽和奶奶已經和我談過好幾次了，其實你們真的想多了，我就算再不甘也不會拿自己的終身幸福開玩笑。」

　　林學敏的笑容很真切，傅佩嵐鬆了一口氣，作為親人他們都擔心她是因為未婚夫婚前變卦受了刺激才隨便又找了一個男人。林學敏的上一段感情實在讓人憤怒又惋惜，如今碰到一個條件不錯且實心實意的男人，林姥姥等人捨不得放棄的同時也害怕林學敏將來會後悔今日的選擇。

　　可是今天聽了這番話，傅佩嵐覺得他們可以放心了，林學敏畢竟不是傅佩瑤，她從小就有主見，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妳的婚禮我是參加不了了。」傅佩嵐摸摸凸起的肚子，「現在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沒什麼忙的，他那邊親戚多，都能幫上手。」回到旅館後，林學敏說道，「妳先休息一會兒，晚上我和于甯來找你們吃飯，明天一早咱們去醫院做檢查。」

　　表妹難得來省城一趟，她自然要好好招待。

　　「不介意我帶個小姑子吧？」傅佩嵐笑道。

　　林學敏自然不會拒絕，馮秀也不是扭捏的人，晚飯時知道是對面兩位是嫂子的表姐和未來姐夫，笑呵呵的跟著聊了幾句。

　　第二天清早傅佩嵐和馮霄跟著林學敏去了醫院，她在青城也做過產檢，胎兒的狀態一直很好，如今來此也不過是想要確定一下胎兒的性別好提前做好準備。

　　「……你們兩口子沒有重男輕女的想法吧？」

　　得知表妹這一胎是個女孩，林學敏有些憂心。她在醫院看了太多為了下一胎生兒子而流掉腹中胎兒的女人了，雖然知道佩嵐不會這樣做，可她擔心這個結果不是她心中所期，畢竟表妹身後還有馮家一家子呢。

　　「杞人憂天，男孩女孩不都是我們的寶貝？」傅佩嵐嗔了她一眼，挽住馮霄的胳膊，「女孩好，我可以每天給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馮霄附和著點頭，「是啊，女兒更貼心。」

　　見馮霄也這樣說，林學敏鬆了一口氣，調侃道，「有個賣衣服的媽媽，做傢俱的爸爸，這姑娘可有福氣了。」

　　傅佩嵐抿唇一笑，和表姐告辭後便張羅和馮霄去街上走走，難得來一趟省城，自然要四處看看，如今已經知道懷的是女孩，在嬰兒用品的選擇上也有了方向。

　　夫妻兩個拎著大包小包的物品回了青城，待收拾妥當後先去將林學敏托他們帶的東西交給林姥姥等人，晚上又給核桃巷打電話，準備將b超結果和馮秀的近況告知馮媽媽。

　　沒想到電話剛剛接通，趙慧嫻的哭聲就傳了過來，刺得馮霄耳朵陣陣發麻，「大嫂又怎麼了？」

　　「……你大嫂做試管嬰兒失敗了。」

　　馮媽媽幽幽的話語將馮霄報喜的心情攪散，滿臉不快的撂下電話。他媳婦發現懷孕，趙慧嫻暈倒；如今他們確定有了女兒，趙慧嫻又試管失敗痛哭不止，怎麼就這麼趕巧？馮霄突然發現面對大嫂的悲慘遭遇，他心中居然不像以往那樣同情和惋惜。現在的他，不知是該為自己的冷漠懊惱，還是為趙慧嫻終於磨去親人的耐心而感嘆。

　　核桃巷馮宅

　　馮媽媽放下電話，看著大兒媳傷心的樣子忍不住也掉了淚，「慧嫻，這都是命……」

　　趙慧嫻也不想這樣失態，可是她真的好難過，試管失敗不僅代表希望的破滅，更意味著她借的那些錢都打了水漂。

　　馮媽媽努力的開導兒媳，「其實沒有孩子也挺省心，妳和馮斌的收入都不錯，小倆口自在的過日子不也挺好。」

　　「我不甘心，媽，我就想要個孩子，我怎麼能沒有孩子呢？我想當媽……」趙慧嫻哭的渾身顫抖。

　　「慧嫻妳別哭了，看妳這樣媽和馮斌都不好受。」馮媽媽看了看一旁紅著眼珠呆坐著的大兒子，心如刀絞，這兩個孩子怎麼這麼命苦，她一邊給兒媳婦擦眼淚，一邊哄道，「慧嫻，既然妳不肯認命，那咱們就繼續治，一次試管不成就做第二次……」

　　「咳咳！」一旁的馮奶奶忍不住瞪了兒媳婦一眼，這一次的錢可都是借的！

　　馮媽媽也反應過來，撫著趙慧嫻頭髮的手頓住。是啊，上哪兒弄錢給慧嫻做第二次試管？這一次的債他們夫妻最少也得還上一年，再來一次這日子還過不過？

　　最關鍵的是，第二次若是再失敗怎麼辦？

　　可趙慧嫻卻聽進了婆婆的話，哽咽道，「醫生也是這麼勸我的，說這次不行過幾個月再來，可是我還是難受……」

　　馮媽媽訥訥的不敢接話，萬分後悔自己剛才的多嘴。有希望有目標是好事，可是沒錢醫院也不接待啊！

　　「馮霄打電話說什麼了？」趙慧嫻夫妻走後，馮奶奶問道，「是男孩還是女孩？秀秀在省城可好？」

　　馮媽媽一呆，她剛才只顧著擔心趙慧嫻，壓根兒忘了馮霄和佩嵐今天的活動，剛才拿起話筒後貌似還問了句這麼晚打電話什麼事……

　　見到兒媳婦這樣的表情馮奶奶還有什麼猜不到的，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拿起電話給孫子撥回去，「馮霄啊，我是奶奶，還沒睡吧？」

　　馮媽媽坐在一旁看著婆婆和二兒子聊天，耳朵一直往話筒湊，想聽聽那頭到底說了什麼，剛才她那樣的態度，馮霄和佩嵐會不會生她氣啊？

　　「媽，佩嵐懷的是個姑娘？」馮奶奶電話剛撂，馮媽媽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嗯，預產期在明年一月。」

　　「這個我知道，上回馮霄過來告訴我了，說準備在婦嬰醫院生產。」馮媽媽極力想要彌補剛才的過失，「媽，您看佩嵐再三個多月就生了，我想著是不是過去照應照應？馮霄一個大小夥子哪會伺候孕婦？而且孩子生下來也得有人帶呀！」

　　佩嵐和慧嫻有隔閡，未必願意回核桃巷待產和坐月子，馮媽媽想著自己可以搬到青柳路住一段時間，凡事也能提點一些兒媳，讓她安安穩穩沒有後顧之憂的把孩子生下來。

　　想到未來孫女，馮媽媽的眼睛亮了一下，自從馮楠生產後，馮家已經整整十一年沒有小孩出生了。而且書巒再好那也是徐家的孫子，可佩嵐這一胎不一樣，只要想到以後會有個白白嫩嫩的女娃娃喊她叫奶奶，馮媽媽的心就酥酥的。

為了一口餓

第一百一十二章　賣房

　　馮媽媽終究還是沒有搬到青柳路去住，並非馮霄和傅佩嵐不領老人家的好意，而是核桃巷還有一家子人需要她的照顧。

　　趙慧嫻雖然已經和她重歸於好，每天也都按時回來做晚飯，可畢竟白日還需上班，馮奶奶年紀大了基本不能做活，馮爸爸和馮鑫都是甩手掌櫃，家中內務全靠馮媽媽一個人撐著，她若是搬到馮霄家，核桃巷馮宅還不知要亂成什麼樣呢。

　　可是馮媽媽又放心不下即將生產的傅佩嵐，二兒子夫妻在那樣的情況下搬出老家本就讓她愧疚，兒媳婦的這段特殊日子她總要好好伺候以緩解婆媳間的那點小彆扭，於是老太太直接問傅佩嵐要了她的課表，準備每天趁她在家時過來幫忙做做飯打掃一下衛生。

　　傅佩嵐如今的課程確實不多，可是有空時都會去公司，雖然辦公地點就在自家對面，但她不喜歡把工作帶回家來，加上也不好意思折騰婆婆天天過來給自己幹活，於是便勸馮媽媽不用擔心她，家裡面積不大，她和馮霄完全可以自己收拾，公司又提供工作餐，她每天在家也就早晚兩頓飯，很容易就解決了。

　　馮媽媽糾結了半晌還是無法安心，於是直接問兒子要了青柳路的門鑰匙，有了鑰匙就算小倆口不在家她也可以過去幫忙收拾一下屋子，佩嵐身懷六甲，家裡的活還不是馮霄在做，就算不在乎兒媳婦和未來孫女，她還心疼自己兒子辛苦呢，左右她下午在家也是看電視，不如過來幫把手，只要趕得及回家做晚飯就成了。

　　從此之後，馮媽媽便開始了青柳路核桃兩頭跑的日子，每日中午都會拎著兩支保溫瓶去兒子家，並且要求傅佩嵐中午回家吃，或是她給送到公司也成。就算是自己叫的外賣，工作餐的伙食也好不到哪裡去，哪有她做的健康有營養？

　　傅佩嵐以前雖然和馮媽媽一起生活過，可是她白天外出工作和學習，晚上又有馮奶奶和馮霄他們在，加上趙慧嫻的糾纏，她和馮媽媽單獨接觸的機會很少。如今兩人每天一起吃中飯，又看著家裡窗明几淨一塵不染，以往對馮媽媽的那一絲埋怨和無奈也漸漸放下。她這位婆婆雖然偶爾糊塗，可是心地還是好的，即使多少有些偏著馮斌一家，但對馮霄也是在意的。

　　其實只要沒有其他人攪合，馮媽媽這個婆婆並不難相處，因為她從不挑剔兒媳，她也沒感覺到她在兒媳中間挑撥是非，如果不是因為有過和趙慧嫻的經歷，她真的會萬分慶倖自己碰到一個這樣明理的好婆婆，可是現在，傅佩嵐只希望這樣安生的日子能多持續幾天。

　　好在趙慧嫻也不是那種一點分寸沒有的人，雖然吃醋婆婆對妯娌的重視，可誰讓人家快生了呢？加上她每天下班時馮媽媽已經回到核桃巷準備晚飯，她看不到婆婆對弟妹的好，也就眼不見為淨了。

　　而且婆婆天天往青柳路跑也不是沒有好處，那邊夫妻倆都是大方的，不會白吃老人的東西，馮媽媽基本每天回家都會帶回一些蔬菜或是肉類，雖然大多數都會在第二天做好給妯娌帶回去，可實際上馮家也是留一半食用的，趙慧嫻嘴上不肯承認，可心裡也知道小叔子小嬸子每天買菜時定是給核桃巷這邊帶了份兒的，要不然他們家就夫妻兩個，哪裡用得著每天買這麼多的食物。

　　俗話說吃人嘴短，何況現在妯娌又搬了出去，她也不想再多惹是非，討人不快，何況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這些日子她情緒不好，許多同事都過來安慰她，勸她找機會再做第二次試管手術，趙慧嫻雖然心疼錢，可想到這可能是她想要孩子的唯一法子了，又不甘心這樣放棄，最終還是決定調養一段時間後再接受第二次治療。

　　「慧嫻，咱們這點工資哪夠這樣折騰的。」馮斌知道妻子的想法後，忍不住皺起眉頭。孩子他也想要，可不能為了生個孩子傾家蕩產啊，借錢過日子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老辛這兩天動不動就說家裡用錢，這不就是變相的問咱們討債嘛，還有小吳……」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明天回娘家一趟，看我媽和弟弟手裡有沒有餘錢，先把老辛和小吳的還上總行吧？」趙慧嫻不耐煩的說道，馮奶奶和馮爸馮媽是指望不上了，馮家唯一有錢的就是馮霄和傅佩嵐，偏偏前段時間還鬧得那麼僵，求馮媽媽出頭已經被拒絕一次，她哪還有臉再提？尤其是上回試管還失敗了，現在就連一向站在她這邊的婆婆都不贊成她再進行第二次，想到前幾天馮媽媽故意不接她的話茬，趙慧嫻的臉陰了下來。

　　是啊，婆婆還有兩個兒子能給她生孫子，她能不能生又什麼要緊的？除非……

　　趙慧嫻的眉毛動了動，除非馮霄和馮鑫的媳婦生的都是丫頭，只有沒有男丁傳宗接代時，馮爸馮媽和馮奶奶才會重視起她的肚子。她聽馮媽媽說了，傅佩嵐這一胎的確是個女孩，可惜，馮鑫到現在連個女朋友都沒有，還有指望的馮媽媽哪會一心一意幫她張羅錢治病。試管嬰兒費用高昂，單靠她和馮斌兩個人的工資確實難以承受。

　　可是如今妯娌都快生了，她實在無法再等到馮鑫娶媳生女，她馬上就三十歲了，可馮鑫才二十二三，就算再拖個四五年結婚都成，到時就算錢夠了她也快成高齡產婦了，她身體本來就不行，年齡再大一些不是更沒希望嗎？更何況，誰又能保證馮鑫的媳婦就一定生女兒？若是不行生了個小子，有孫子又有孫女的公公婆婆恐怕更不在乎她這一胎了。

　　趙慧嫻搖搖頭，不行，生孩子還是的趁早，一味的指望別人倒楣的絕對是自己。

　　馮斌看著妻子不停變換的臉色，眉頭皺的更緊，「慧嫻，還了老辛和小吳的，還有其他人呢，再說丈母娘和小舅子也不富裕，咱們不能給人家添麻煩呀。」

　　趙慧嫻的弟媳婦可也不是好惹的，那試管嬰兒說不準就是個無底洞，人家借一次是人情，第二次未必還能弄來這個數。

　　「這你別管，無論如何總要試試的。」趙慧嫻轉頭看著丈夫，「馮斌，你別怪我執著，如今馮霄媳婦都快生了，將來馮鑫也會有自己的小孩，一家三兄弟，就咱們夫妻沒有後代，那種難受和痛苦絕對遠遠超過咱們現在的辛苦，我就不信你不想要個孩子！」

　　他自然想要，可這些年過去老婆連個懷孕的反應都沒有，他的家卻快被攪合散了。馮斌苦笑，「其實要個孩子也是一樣的，我們不告訴他真相，再真心對待，將來未必不能依靠。」

　　「你說的容易，咱們先不談血緣，只說現在街坊鄰居哪個不知道我身子受過傷？好端端的抱個孩子回去，傻子也知道怎麼回事兒，咱們能瞞，難保別人沒有說走嘴的時候。」

　　「我們可以搬家……」

　　「我們搬家是可以，可是你爸媽呢？我媽和弟弟呢？難道都跟著咱倆挪個窩？」趙慧嫻不以為然，「再說，醫生說我還是有受孕的機會的，咱們若是要了孩子，將來自己的寶寶出生怎麼辦？那個養子往哪兒送？」

　　「可以繼續養著啊，現在計劃生育一家只能生一個，咱們兩個孩子還能互相照應！」

　　「你真是天真！」趙慧嫻譏誚道，「咱倆就這麼點家當，難道還要分給外人一半兒？我不知道你如何，反正我是肯定不能把抱養的孩子和親生子一視同仁的，到時候這樣明顯的差別待遇，那孩子心裡能是滋味？說不定怎麼怨恨咱們呢。馮斌，那是個孩子，不是小貓小狗，不喜歡了可以隨便送人或丟棄，小心到時候判咱倆個遺棄罪，一家子都去吃牢飯！」

　　「妳總有一堆道理。」馮斌被妻子說的啞口無言，「隨便妳，反正我是借不來錢了。」

　　「你這個人，怎麼弄的好像生孩子是我一個人的事兒！」趙慧嫻埋怨的看了丈夫一眼，因為心中記掛著回娘家借錢，倒也沒工夫和他拌嘴，套上衣服就下了樓。

　　趙慧嫻本以為在娘家最少也能借來千八百的，卻沒想到她弟媳婦彷彿早已看穿她的來意，剛進門就拿話堵住了她的嘴，什麼孩子小，生計艱難，單位扣發工資，日子過不下去，也不管藉口多離譜，人家就是好意思全部用上了，最後甚至問她上回借走的那一千塊什麼時候還。

　　「明天就給妳送來！」

　　趙慧嫻硬邦邦的扔下一句話，掉頭走人。娘家雖然不富裕，可是弟弟弟妹都是國營國人，尤其是弟媳婦工作的屠宰場更是效益極好，拖欠工資根本不可能，她才不信娘家沒這一千塊就吃不上飯。

　　可是自己娘家媽和弟弟卻一聲不吭，任那女人對著她喋喋不休，趙慧嫻心中委屈極了，她知道他們怎麼想的，不就是認準了她再怎麼治也生不出來嗎，她偏要生給他們看！

　　「大不了把房子賣了！」趙慧嫻氣呼呼的想道，反正馮奶奶說了，核桃巷的老宅還有她和馮斌的一份子，她就不信這麼多錢砸下去她還會懷不上！

為了一口餓

第一百一十三章　動遷票

　　馮斌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他知道妻子是回娘家借錢了，可他不認為還借的來！

　　俗話說好借好還再借不難，上次做試管嬰兒丈母娘和小舅子已經借給他們一千塊，如今一分沒還又去第二次，換了他也會心裡打怵，尤其這中間還隔著一個弟媳婦。

　　果然，沒過多久趙慧嫻就青著臉回家，使勁兒推了一下床上的丈夫，埋怨道，「都怪你，要不是你一直沒完沒了的催我，我就明天去了！」

　　明天周日，弟媳婦不在家，她娘家媽和弟弟未必會像今晚這樣對她不管不顧。

　　「我什麼時候催妳了，我只是告訴妳咱們還有一堆債要還呢。」馮斌往床裡面挪了挪，躲開她的手，自家還欠著一債，卻還想花大價錢生孩子，馮斌覺得妻子真是魔怔了，「人家若是不想借，妳哪天去都沒用。」

　　「你就會說風涼話，我是給誰生孩子？我是為了誰？你覺得你這樣不管不問陰陽怪氣說得過去嗎？」趙慧嫻生氣道，她辛辛苦苦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慧嫻，妳沒發現妳現在的狀態很不好嗎？孩子我自然想要，可若是為了生孩子鬧得咱們倆日子都無法過，就算日後有了孩子也不會幸福。」

　　他是喜歡孩子的，可是這幾年一次又一次從希望到失望的過程已經將他折磨的沒有一點喘息的空間，為了生孩子，他不斷的讓祖母失望，給父母添亂，甚至讓兄弟難做，回了家也不安生，這樣的生活他已經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難道我不痛苦嗎？你覺得自己遭了罪，卻不知我比你難受百倍。」看著丈夫疲憊頹喪的面孔，趙慧嫻流下眼淚，「如果連你都不支持我，我這輩子還有什麼指望？」

　　「怎麼又哭了？」馮斌坐起來，每次妻子這樣，最後妥協的準是他，馮斌無奈的嘆息。

　　趙慧嫻靠在他的肩膀上，「馮斌，你是我丈夫，我們一定要一條心，你不能放棄。」

　　「慧嫻，如果咱們經濟富裕，妳願意怎麼折騰都可以，但現在……」

　　「不是還有房子嗎？」趙慧嫻直起身子，「咱倆這套房子最少也能賣上兩三萬。」

　　馮斌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妳要賣房？那我們住哪兒？」

　　「自然是搬回核桃巷。」

　　「慧嫻妳沒瘋吧？妳忘了咱們當初為什麼搬出來了？」

　　「我當然記得，那時候搬走一是憋屈二是不想看見你大姐，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趙慧嫻哼了一聲。

　　只要能要來孩子，別說讓她偶爾和馮楠打個交道，就算天天見面她也認了。何況她去婆婆那裡吃晚飯偶爾也是會碰到這位大姑姐的，只要馮奶奶等人還在，她根本無法避免和馮楠見面，那還不如直接搬回核桃巷，公婆還能多照應他們一些。

　　「奶奶和爸媽不會同意的。」馮斌說道，當時說的好好的，現在反悔算什麼？

　　「咱們先瞞著他們把房子賣了，我就不信奶奶和爸媽會看著咱們露宿街頭！」趙慧嫻仰起頭，固執的說道，「你不是著急還債嗎？賣了房什麼都解決了。」

　　隨後她也不管馮斌的阻攔，直接讓同事朋友幫忙聯繫買主，並在房產仲介做了登記。等到十月底，便正式和買家簽了售房合同，馮斌架不住妻子的哭鬧，只能在合同上簽名捺印，雙方辦好了過戶手續，並約定一周內騰房。

　　待事情已成定局，趙慧嫻立刻拉著馮斌去了核桃巷……

　　&&&&&&&&&

　　青柳路中，傅佩嵐正捧著一張地圖仔細的看著，見馮霄回來只是抬頭打了個招呼，又再次垂下腦袋。

　　「媽走了？」馮霄問道，最近一個月馮媽媽幾乎每天下午都會過來，偶爾他下班早也是能碰見的。

　　「嗯，奶奶想吃排骨，她得早點回家做。」傅佩嵐隨口答道，「媽走之前給咱們燉了肉，在鍋裡扣著呢，你餓了就先吃。」

　　「看什麼呢？這麼專注，」馮霄點點頭，換好拖鞋走到她身邊坐下，見到那張地圖紙，眉頭一挑，「這圖怎麼這麼奇怪。」

　　「今天大姐給我打電話，說桃花巷動遷了，我拜託沈寒幫著弄了一份地圖，諾，這上面用粗筆劃著的就是動遷區域。」傅佩嵐指著圖上的兩個大圈圈說道。

　　「大姐家也動遷了？」馮霄問道。

　　「沒，她家的樓房才蓋十五年，怎麼可能現在動遷，不過芸芸學校附近的社區都在規劃內。」傅佩嵐回答，楊宛芸在桃花巷小學讀書，如今學校動遷，下學期所有學生都要搬到三條街外的會寧二小上課，而周圍的住戶如今已經開始騰房了，將來搖號的先後和騰房快慢是掛鉤的，居民們自然著急，傅大姐打電話也只是抱怨一下孩子日後上學遠了。

　　「那妳看它做什麼？」

　　「我想買幾張動遷票。」傅佩嵐放下地圖，鄭重的說道。

　　「這一年妳都買了三套門市房了。」馮霄皺起眉頭，他們還住在核桃巷時傅佩嵐就對買房興致勃勃，她婚前在荷花街有一套二層的大門市房，後來陸續在那裡又買了三間。

　　荷花街雖然離市中心比較近，可周圍都是老舊建築，路面坑坑窪窪，排水系統也差，冬天路面全是冰碴，夏天則滿地髒水，氣味古怪，環境極為惡劣。傅佩嵐買的門市面積都很大，根本沒有商戶願意承租，如今四套房中有三套閒著，只有面積最小的那間低價租給一個建材商店。

　　傅佩嵐抿唇一笑，「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市中心也要重新規劃了，如果不出意外，荷花街那裡會建一個商業步行街，咱們那四套門市最遲明年開春就會動遷。」

　　馮霄目光一閃，他自然知道這代表什麼，荷花街若是成了商業中心，那些房產價值最少也要翻上五六倍，「會原地回遷嗎？」

　　如果新房給到別處，那意義也就不大了。

　　傅佩嵐搖搖頭，「還不知道具體什麼政策，不過荷花街現在的商鋪並不多，就那麼幾家。政府應該會妥善安置，原地回遷的可能性很大。」

　　「……妳早就知道那裡會建商業街？」馮霄的眼中有著淡淡的探究，如果不知道，為什麼要在那裡買這麼多門市房。

　　「我哪裡知道這個。」傅佩嵐笑了笑，掩飾住眼底的心虛，「不過荷花街離市中心實在太近了，正常情況下政府不會讓那裡落後太久，多影響市容市貌啊。」

　　馮霄想想也是，市中心是青城最大的商圈，是本市最繁華的地帶，若是附近的荷花街過於破舊，反差太強烈。

　　「我媳婦果然有眼光。」馮霄摟住她的肩膀笑嘻嘻的說道，一隻手順勢撫上她凸起的肚子，想要感受女兒的心跳。

　　「那是，跟著老婆有肉吃！」傅佩嵐笑著甩甩手中的圖紙，「所以，我才想在桃花巷買動遷票，這可比現房便宜多了。」

　　「還買門市？」馮霄懶洋洋的問道。

　　「看情況吧，我已經讓沈寒幫忙留意了。」做為一名資深房產仲介，沈寒自然不會放過發動遷財，只要給的仲介費夠多，不怕他不從手指縫裡給她漏出兩套，何況他們還是好朋友，這些年一直是沈寒在幫她處理房產事宜。

　　馮霄自認在投資方面不如媳婦目光長遠，因此見傅佩嵐不是盲目買房也就不再發表意見。

　　「對了，聽說這次政府動遷規模挺大的，尤其是市區裡的平房更是重點，估計核桃巷也快了。」傅佩嵐又說。

　　「難道妳還想在那也買兩張動遷票？」馮霄調侃道。

　　若是核桃巷動遷，按照馮家的現有面積，回遷的房屋應該也小不了。有了樓房，每年冬天父母就不用再劈材燒炕，馮鑫找對象結婚也能更容易一些，倒真是件好事。如果他們夫妻在那買房，和父母住得近也能互相照應，只是……想起自家大哥大嫂，馮霄的目光暗了下去，看來這個想法是實施不了的。

　　傅佩嵐暗地裡撇撇嘴，她才沒興趣和公婆湊一起呢。若單是馮奶奶和馮爸馮媽她還不至於這樣顧忌，問題是趙慧嫻事情太多，馮斌又是個沒注意管不住媳婦，只知道盲從的，有那兩口子攪和，日子消停不了。還有馮鑫，人的確不壞，甚至可以說十分仗義，可是脾氣太暴躁，將來娶的媳婦又不知什麼品性。

　　「我看中的是梧桐巷。」傅佩嵐轉移話題，那裡才是日後城南的貴人街，她最喜歡的就是這種獨門獨戶的小院了。

　　不過，梧桐巷和核桃巷離得也不遠，若是將來她有幸買到院子，到底要不要搬去住呢？傅佩嵐十分糾結。

為了一口餓

第一百一十四章　賠了

　　傅佩嵐知道九十年代中期柳樹巷一帶都會動遷，可是具體什麼時間卻不清楚，自然也無法做出有用的提示。

　　而事實上，城南最先開始拆遷的，並非傅家所在的柳樹巷，也不是馮家居住的核桃巷，而是梨花街東段，其中正包含趙慧嫻和馮斌剛剛賣出去的那棟樓。

　　辦完過戶手續後，趙慧嫻便拉著丈夫跑去跟公婆說明情況，並表示希望能夠搬回核桃巷居住。

　　「我和馮斌一個禮拜內就得給人把房子騰出來，實在沒地方去了……」趙慧嫻臉上滿是討好，「奶奶、爸、媽，您看咱們這老宅不是還有兩間屋子空著嘛……」

　　「那和妳有什麼關係？當年分家咱們可是說的明明白白的。」馮奶奶的火氣蹭的躥了上來，好好的房子說賣就賣，孫子孫媳天天晚上回來吃飯，就沒一個人露出一丁點兒口風，這兩口子到底把他們這些長輩當成什麼了？

　　「沒地方住就出去租房子唄。」馮鑫在一旁陰陽怪氣的插嘴，「兩萬多塊錢，租二十年都夠了。」

　　「瞧你說的，我們賣房可是為了還債和治病，哪能用在租房上。」趙慧嫻既不喜歡他這種說話的口氣，抿抿唇笑道，「馮鑫你不用多心，這老宅奶奶早就說了有我和你哥一份兒，如今我們回來也是住自己的地方，可不是在搶你的地盤！」

　　這個小叔子不會因為馮霄夫妻搬走，家裡只剩他一個兒子就以為這所大院子以後都歸他一個人兒吧？那可是做夢！

　　趙慧嫻暗暗撇嘴，丈夫這兩個弟弟就沒一個善茬子。一個精明到一毛不拔，一個粗魯到口無遮攔。如果當初馮霄同意借她錢，她如何會捨得賣房？更甚者多年前若是沒有馮鑫鬧事，她也未必會同意分家！

　　好在梨花街的房子升值了，當年一萬買的，如今賣了兩萬六，等於他們夫妻白住了四年多還賺了小兩萬。當然，這些年物價和工資也在不停的上漲，不過整體來說還是划算的，趙慧嫻在心底計算著。

　　「妳——」馮鑫聽到大嫂兩三句話就要誣賴他意圖獨佔家產，立刻就要發飆，好在一旁的馮爸爸及時拉住了他。

　　現在說的是兒子和兒媳準備搬回老宅的事，不能讓馮鑫先鬧起來。作為公公，他和兒媳婦的交流很少，原本對趙慧嫻也沒什麼好壞的觀點。妻子說她好，那應該就是不錯的。可是後來馮楠遷戶口的事情讓他對這個大兒媳有了一些看法。長輩還活著，她就這樣看不上大姑姐，甚至將公婆的財產視為己有，她把自己這個一家之主擺在哪裡？若是將來他和老伴兒沒了，這個女人還不得因為幾個錢兒挑撥馮斌不認兄弟姐妹啊？

　　正是如此，當年他才會對趙慧嫻跑回娘家的行為視若無睹，卻萬萬沒想到會因此失去即將出生的孫子。孩子沒了，無論起因如何，這個兒媳婦都注定是個受害者，甚至這些年每當看到別人家的小娃娃，他都會忍不住想，若是那個孩子生下來，恐怕已經能抱著他的腿和他這個爺爺撒嬌了。

　　如果早知道這樣，當初他一定會退一步。這些年家裡有馮奶奶坐鎮，他輕鬆許多，可是老母親年歲已大，媳婦又是個外表柔順內裡糊塗的，他若再繼續不管不問，將來這個家還不知會變成什麼樣。

　　「你們夫妻，從來就沒把我們當成長輩來尊敬！」馮爸爸看著大兒子和大兒媳，沉聲說道。

　　「沒有的事兒，爸，您這可是誤會我和馮斌了。」趙慧嫻沒想到沉寂了多年的公公會突然發話，馮爸爸或許沒有馮奶奶精明有威嚴，可他卻是丈夫的父親，是馮家的主人，這樣嚴重的指責她可不能接受，於是連忙辯解道，「爸，這些年我們是怎麼對您和……」

　　「你們若是真的尊重我們，就不會這樣先斬後奏。」馮爸爸悲涼的說道，五年前她不願意馮楠將戶口遷回來，不好好與他們商量反倒攛掇馮斌用回娘家來威脅，如今也是如此，房子都賣了卻跑回來求他們，早幹什麼去了？

　　「……爸，我們這不也是怕你們不同意嗎？我和馮斌知道這事兒做的不地道，可是您也得體諒我們的處境。」趙慧嫻的眉頭緊緊鎖起，臉上佈滿無奈，「若是有錢，誰願意賣了自己的家？」

　　「慧嫻，我們現在說的不是該不該賣房，而是你們先斬後奏的行為。」馮奶奶不允許她轉移話題，馮斌的性子她還是瞭解的，賣房的事情準是慧嫻的主意，因此她也只對她說，「那套房子可是我和你公公婆婆掏錢給你們買的，妳賣的時候是不是應該和我們說一聲？這是對長輩最基本的尊重！你們兩口子現在翅膀硬了，那就萬事自己解決，還回來找我們做什麼？」

　　「當年我們確實說老宅給你們一份兒，可那是在我和妳媽沒了的情況下，不是讓你們把咱們家當成旅館，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若是如此，當年還分家做什麼？」馮爸爸接下馮奶奶的話茬，直盯盯的瞅著大兒媳，「你們搬回來，那我和妳婆婆怎麼對馮霄和佩嵐交代？」

　　同樣分家出去的兩個兒子，一個把另一個逼走了，結果轉個身卻要自己回來住，這像話嗎？

　　趙慧嫻和馮斌被馮奶奶和馮爸爸兩人說的抬不起頭，這件事確實是他們在耍小心眼，面對長輩的指責，他們也找不到理由為自己辯解。

　　馮媽媽坐在沙發後面的小椅子上，一會兒看看怒氣騰騰的丈夫和婆婆，一會兒又瞅瞅可憐兮兮的兒子與媳婦，皺著眉頭不知如何是好。她一向和慧嫻處的不錯，自然不會反對他們搬回來住，可是對於丈夫和婆婆的說法也是有些認同的，賣房那麼大的事兒，怎麼能不和他們商量一下呢？

　　原本按照馮奶奶和馮爸爸的想法，是不想同意馮斌夫妻的要求的，可是這兩個人可憐兮兮的坐在那裡被他們數落了兩個多小時，除了最開始反駁幾句，到後來就只是低頭認錯。而馮媽媽看著小倆口淚流滿臉的樣子，早就心軟了，不停的給丈夫使眼色，又哀求馮奶奶別和小輩計較。

　　雖然生氣孫子和孫媳婦的無知和衝動，但馮奶奶終究還是不忍心真將他們拒之門外，總不能自家屋子閒著兩間，卻讓孩子到外頭租房過日子吧。

　　不得不說，趙慧嫻賭對了，面對這種先斬後奏的情況，就算馮奶奶和馮爸爸再不樂意也只能妥協。

　　於是，趙慧嫻和馮斌在馮奶奶馮爸爸的無奈和馮鑫的白眼中，又搬回了核桃巷，只是東廂房是別想住了，馮奶奶說雖然馮霄搬走，可那屋子她已經決定留給馮鑫娶媳婦用了，大孫子夫妻想回來就只能住在西南角的小房間，並且每月上交三百塊伙食費。

　　趙慧嫻覺得錢有些多，可這樣的狀況容不得她反對，還是先搬回來要緊。這些年他們夫妻單過時添置了不少東西，一個十平米的小屋根本裝不下，而馮宅中其他地方也是滿滿登登的，沒處騰給他們，無奈之下只好將一些不重要的堆在院子角落裡，另外又低價處理了一部分，虧了不少錢。

　　可更讓趙慧嫻心疼的還在後頭，她頭一天搬進西南角小屋，給買家騰了房，結果第二天下班路過梨花街時就看到住宅樓牆上幾個大大的「拆」字，仔細一打聽，原來是政府動遷，這個事兒事前毫無徵兆，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她的房子三十七平，只要稍微添一些錢就可以換一間六十多平的小套間，若是要求貨幣安置，政府能補償三萬出頭，可她上個星期已經用兩萬六的價位將房子急賣了……

　　無論是要房還是要錢，她都吃了大虧。

　　&&&&&&&&&

　　「……你說大嫂把房子賣了？」傅佩嵐口中的水險些噴出來，她這邊托人四處買房，趙慧嫻卻低價把自己的住宅給賣了，這是要鬧哪樣？

　　「嗯，說是上回做試管嬰兒欠了一些債，如今又準備做第二次，所以只好賣房還錢。」馮霄的臉色十分不好。

　　他現在真是鬧不明白自家哥哥和嫂子，這都是在折騰什麼呢？

　　「可是，兩萬六，梨花街的位置比核桃巷還要好一些呢，怎麼才賣了這麼點錢？」傅佩嵐問道。

　　「他們是急賣，自然要不上價！」

　　其實這個價位若是以往還算可以，可是現在政府重新規劃，將梨花街定位為一級馬路，動遷的同時也會擴路，兩萬六的房價自然低了。

　　「大嫂會後悔死的。」傅佩嵐嘆息，而且這種悔意會一直持續。據說九五年時房價有過一段時間下降，隨後便開始直線上升，二十年後多少人為了買一套小兩室省吃儉用幾十年，而現在趙慧嫻就這樣隨手賣了。

　　「他們夫妻現在搬回核桃巷了。」馮霄又說，今天他單位分了兩床被罩，他和媳婦不缺這個用，就想著拿回去給父母，結果一進門就看見院子裡亂七八糟的堆著許多東西，聽馮奶奶說完才知道大哥夫妻的事情。

　　乍一聽這個消息，馮霄心裡也是有些彆扭的，他帶著媳婦狼狽離開，大哥卻毫無顧忌的搬回來，這件事他怎麼想都不舒服，可還沒等他仔細思量，那頭趙慧嫻和馮斌已經慘白著臉進了屋，後來更是直接軟到在地上，喃喃的抱怨自己倒楣。

　　現在的趙慧嫻，整個人都不好了，蔫蔫的躺在床上吃不下睡不著。看到妻子這幅模樣，馮斌指責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只能一臉頹廢的靠在牆邊呆坐。

　　說起來這件事也怨他，他就不該這樣縱著妻子。若是慧嫻能順利懷上孩子還有些安慰，若是仍舊失敗，簡直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看他們夫妻這副樣子，馮奶奶又氣又恨，「作吧，作吧，越作越窮！」

　　「怎麼會碰上這樣巧的事兒？就差那麼一個星期！」馮媽媽愁眉苦臉的哀嘆，「這兩個孩子真是倒楣的可憐。」

　　「可憐？他們這樣哪裡讓人可憐得起來！」馮奶奶罵道，「自己亂折騰，怨的了誰？若是他們事先說一聲，我們攔一攔勸一勸怎麼也能拖一個星期，哪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

　　那兩口子偷偷摸摸把房子賣了，無非就是拿他們這些長輩的慈心做賭，如今好了，吃了大虧，老天爺果然是長眼的！

為了一口餓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免職與怨恨

　　無論趙慧嫻有多懊悔，房子已經賣掉，她只能咽下這滿腔的苦水，難過了幾天之後便努力開導自己，轉而積極籌備進行第二次試管嬰兒手術。

　　為了能夠增加成功率，這一次她聽取了醫生的建議，在移植之前努力保持健康的身體和良好的心態，並配合醫生做了一些系列檢查，折騰了近一個月終於再次躺上了手術床，為了成功妊娠，她甚至問領導請了半個月假準備在移植之後臥床休息。

　　如今馮奶奶和馮爸爸對趙慧嫻基本就是不管不問，她愛怎樣怎樣吧，至於馮媽媽更不會挑剔大兒媳，畢竟她也是為了給她生孫子，因此在每日去青柳路給二兒媳送飯整理房間的同時，也體貼的伺候著臥床的趙慧嫻。

　　只是馮媽媽這個婆婆不嫌棄兒媳婦在家躺著，印刷廠的車間主任卻無法接受自己的員工三天兩頭請假，尤其趙慧嫻還是車間的小組長，雖然官兒不大，可到底是個領導，經常因為私事耽誤工作就算理由再充分也是過分，她不是普通工人，要懂得以身作則。

　　於是還沒等趙慧嫻休完假，廠內另行任命小組長的消息便傳到了她的耳中。其實出現這個結果真的十分意外，甚至並非車間主任的本意。

　　趙慧嫻請假時車間主任便想和她談一談，生病請假他們自然要給，可是因為不孕不育經常耽誤工作，這就有些牽強。一次兩次他們可以理解，可趙慧嫻的請假頻率實在太高了。如果不能恪盡職守負起領導責任，那不如主動卸下小組長的職務，如果想要保住頭上的烏紗帽，就別再經常脫崗，趙慧嫻好歹是他一手提拔的，不到萬不得已，他並不想換掉她。

　　車間主任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卻聽說趙慧嫻馬上要進行手術，擔心影響她的心情，只好咽下勸告。以趙慧嫻的身體，若是這次手術成功懷孕必然會百般注意，恐怕也沒有心思繼續統領第二組。若是不幸再次失敗，那就找找她嘮嘮，用心工作，在事業上作出一番成績也是一種成功，不是嗎？

　　主任一片好心，卻沒想到在趙慧嫻休假第五天時第二組發生了一件大事，一名操作工在工作時左手不慎被機器壓傷，當時車間主任去了分廠開會，第二組組長又請假，整個部門亂作一團，最後不僅驚動了主管處長，就連一把廠長也下了命令徹查。

　　當天下午，趙慧嫻就被免職，接替她的正是當初競聘時的對手，因為這次緊急事件處理得宜，直接被提了上來。

　　夫妻兩人在同一個單位的壞處就在這裡，哪怕趙慧嫻請假在家，仍舊可以通過馮斌知道廠裡的風吹草動，何況是工人受傷入院這樣的大事。

　　又急又氣的趙慧嫻，立時就受不住，原本在賣房上就吃了大虧，如今又丟了組長的職位，而手術過後的忐忑、期待和焦躁此時也一併迸發出來，她只覺自己這些年一直在被命運作弄，不僅沒能過上夢想中的好日子，還丟掉了原本擁有的一切，整個人生一團糟。

　　理智告訴她要保持良好的心態，現在她正處於要孩子的關鍵時期，疏忽不得，可是說的容易做起來難，多重打擊之下，趙慧嫻第二天便發起了高燒。

　　馮斌和馮媽媽急急忙忙將她送至醫院，因為她剛剛進行移植不久，醫生也不敢隨意用藥，因此在治療方案上便有所限制。就這樣在診斷室觀察了一夜，趙慧嫻終於退燒，可人卻無精打采的。

　　或許她自己也明白，依著她的破身體，正常情況下都未必能懷上，這樣一番折騰過後得到的結果恐怕又會失望。

　　馮斌憂鬱的看著靜靜躺在床上流淚的妻子，大掌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或許並沒有那麼糟。」

　　可是事實證明，趙慧嫻的顧慮並非毫無道理，她坐在床上，靜靜的撕掉化驗結果，唇邊扯出一朵難堪的笑容，「賣房子賠的錢原就是我一年多的工資，如今工作還沒了，你說得對，我們這就叫賠了夫人又折兵……為了生孩子，我付出了這麼多，老天為什麼看不見呢？我淪落到如今這樣的境地，為什麼就沒一個人幫我一把……」

　　「這些都是意外，妳放寬心，家裡還有錢，咱們養一段時間再做一回，若是還不行就死了這條心，好不好？」馮斌儘量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妻子已經這樣了，他不能再失控。

　　「錢？那是我賣房賣地的錢，那是我用自己的事業換來的錢！」趙慧嫻哭道，「如果你弟弟肯借錢給咱們，我就不會賣房，我不賣房就不會賠錢，心情也不會不好，更不會為了調整心態請假休息，沒休息也就不會被免職……你們家的人太沒有情義了……沒有一個好東西，一個個的都巴不得看我的笑話……」

　　「……慧嫻，妳講點道理好不好？房子是妳非要賣的，假是妳主動請的，不能什麼事都往我家人身上賴。」馮斌趕緊起身看了看緊閉的門窗，暗自慶倖今晚馮爸爸和馮鑫值班，要不然若是他們知道慧嫻的想法，指不定要如何批評他們呢，尤其是馮鑫，原就看不上他們夫妻的，「妳說話注意點，咱們現在可還住著爸媽的房子，不能吃爹喝爹還罵爹！」

　　「我吃誰的了？我喝誰的了？這房子本來就有我的份，我也交伙食費了，可沒占你們家的便宜！」趙慧嫻怒瞪著他，「你敢說你弟弟不是冷血無情？你敢說你媽真的用心幫咱們借錢了？她要是肯下力氣，馮霄能一毛不拔？」

　　「妳別總說我媽我弟如何，先回頭看看自己娘家吧，好說歹說才拿出一千，結果個個禮拜都跑咱家嘮叨一回，三月不到就往回要，就他們這樣還不如壓根兒不借！」馮斌氣的口不擇言，「一分錢沒有妳也不至於癡心妄想。」

　　「我要生孩子就是癡心妄想？馮斌，虧你平時裝的像個好人，今天可算是說出心裡話了，你就是看不上我了，你也覺得我就是個不下蛋的母雞。」趙慧嫻撲過去使勁兒捶著他的胸膛，「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沒良心……」

　　「妳小點聲，別讓媽和奶奶聽見……」

　　馮媽媽不知所措的站在院子正中，她一心一意為慧嫻考慮，怎麼她反倒埋怨自己沒盡力呢？還有馮霄，不借錢也是因為要交福利房的房款，總不能全指望佩嵐吧，那樣他在媳婦面前還怎麼抬得起頭？誰都不容易，慧嫻怎麼就不理解呢？

　　「回去吧，讓他們倆自己鬧去。」馮奶奶披著外套走到兒媳婦身後。

　　「媽，您怎麼出來了？」馮媽媽一驚，剛才她明明看到老太太的房間熄了燈的。

　　「我又不是死人，這麼大的動靜還能聽不見？」

　　馮奶奶瞭解馮斌的性子，雖然看起來對慧嫻有些意見，可真到關鍵時候還是會聽媳婦的，要不然也不會任其把好好的房子賣了，現在吵得凶，等平靜下來說不定又會低聲下氣哄人家了。

　　她嘲諷的看了一眼西南角，婚姻是經不起折騰的，而感情更是無法承受連番的吵鬧，可是她卻不想再管了，哪怕屋內的兩個人中有一個是她的親孫子，反正就算她說了也沒人會聽。

　　&&&&&&&&&

　　「您也別上火了，試管嬰兒成功率本來就低，失敗一兩次也沒什麼，大嫂還年輕，以後總有機會的。」傅佩嵐聽說趙慧嫻又沒懷上，感慨不已，她雖然不太喜歡這個大伯嫂，可是看著連番倒楣，心裡也是不忍。

　　「妳是不知道這段時日她的錢就跟流水似的往外花，手術費還不算，但是各種營養品，強身健體的滋補品就花了不下兩千，這樣下去誰家受得了？」馮媽媽搖搖頭，其實她更傷心的是昨天慧嫻對她的指控和埋怨，「我的兒子我知道，馮斌是個老實孩子，絕不會挑慧嫻這個，至於我……佩嵐，我一點不撒謊，我真不介意她能不能生，說句自私點的話，我還有妳和馮鑫媳婦，總不會缺了孫子孫女抱，我只求他們兩口子好好過日子。」

　　以前她也發現大兒媳性格的改變，可是不在一起居住，每日不過一頓飯的接觸，雖有所察覺卻遠不如現在朝夕相處體會深刻，趙慧嫻早就不是以前那個初進門時爽朗單純的姑娘了。

　　馮媽媽看著臉上滿是同情和安慰的二兒媳，暗暗嘆息，如果她知道慧嫻背著人是那樣痛斥她和馮霄，恐怕今日就不會擺出這樣的面孔了。

　　傅佩嵐確實不知道趙慧嫻的怨恨程度，可是卻能對她心中的不滿猜出一二，當埋怨成為習慣，她早已不懂得如何去體諒他人了。

　　「聽說大姐家也動遷了？」傅佩嵐轉移話題，她不想再討論趙慧嫻，這個女人從始至終都是個悲劇，即使日後她有了孩子，心態不變，日子也不會開心到哪裡去。

　　「嗯。」提起大女兒，馮媽媽臉上終於有了笑模樣，「嗯，前天接到的通知，說是按政策最大能分到兩套八十平的樓房呢。」

　　馮楠前些日子還嫉妒徐老太給小兒子買了樓房，暗恨自己只能和婆婆窩在平房生活，如今可算好了，八十平的樓房，比他小叔子那個五十多平的小套間要強上許多。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市裡好幾個地方都在拆遷，若是咱們核桃巷也能動一動就好了。」馮媽媽又說，她活了這麼大歲數，也想弄個樓房住住。

　　「聽說市裡回應國家號召，要改善居民生活水準，平房敞亮，但沒有樓房住著方便，冬天還得自己劈材燒炕，一個個小院子雜亂無章的堆在一處還影響市容市貌，通過動遷來重新規劃城市格局是早晚的事情，您別著急，估計也就這一二年的事情。」傅佩嵐給馮媽媽解釋道。

　　青城的房屋建的比較雜亂，明明離省城很近，佔據著優越的地理位置，可偏偏城市佈局極差，平房多樓房少，違建房也多，尤其是城南老區這幾條巷子，一眼望去全是高矮不齊的平房，灰突突的建築看了一眼就沒心情瞅第二回，公共設施也不齊全，偶爾冒出幾棟樓來，還都是五六十年代建的。

　　本市大規模的拆遷活動估計就是從這個時候揭開序幕的，如果她的記憶沒錯，用不了五年整個市區就會大變樣。

為了一口餓

第一百一十六章　創業

　　傅佩嵐看了一下掛鐘，已經五點了，於是便對著馮媽媽說道，「媽，今晚您留這兒吃吧，冰箱裡還有不少牛肉，我這就去燉了。」

　　馮媽媽看了一眼窗外，如今是冬天，天色暗的很早，「瞧我，和妳聊著聊著就忘了時間，飯都沒想起來做。」

　　二兒媳還有一個月就要生了，她不敢讓她像往常那樣到廚房打下手，一般情況下都是先幫著做上一兩個菜然後離開，可是今天一直想著趙慧嫻對她的埋怨，居然把做飯的事情忘在了腦後。

　　「您用不著這樣小心，人家過去的女人生孩子之前還能下地幹活呢，我哪有那麼金貴。」傅佩嵐笑著按住婆婆的肩膀，「今天讓您嚐嚐我做的土豆燒牛肉。」

　　可馮媽媽卻說什麼都不答應，當初慧嫻就是一不留神絆倒才弄成今天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她不敢再讓佩嵐冒險，廚房上鋪的都是地磚，萬一不小心掉些油點子，一個站不穩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馮媽媽趕緊給核桃巷打了電話，表示今晚留在青柳路吃飯。雖然慧嫻現在性格有些奇怪，可是在家務上面馮媽媽還是放心的，即使她不在家，慧嫻也一定能夠操持好。

　　馮霄對馮媽媽的感情很深，他知道自家母親是個沒有主見的女人，因此對她偶爾的糊塗表示無奈，卻不會真正的責怪，今天見她難得留在家裡用飯，高興的下樓去小飯館又買了兩道菜和她愛喝的汽水。

　　馮媽媽也很高興有機會單獨和二兒子二兒媳一塊聚聚，似乎自從馮霄結婚後，她就很少有機會能夠和這個兒子說說貼心話了。她仔細回憶了一下，這一年來似乎每次找他談話都不是什麼好事兒，馮媽媽心中有些愧疚。

　　她一共五個孩子，最省心的就是馮霄和馮秀，可是這兩個懂事的孩子卻並沒有得到她額外的關注和憐惜，反倒是馮斌和馮楠……

　　馮媽媽暗暗嘆息，大女兒已經嫁出去了，暫且不說，可是馮斌和慧嫻卻太讓她失望了。這些年她對他們夫妻倆這麼好，到頭來就落得一句「沒盡全力」，這話真的太傷她的心。

　　慧嫻求她開口借錢，她借了，可是二兒子也有難處，她總不能不管不顧的拿母親的身份威逼吧？如果那樣她成什麼人了？兩個都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她心疼馮斌無子養老懦弱可欺，也同樣擔心馮霄壓不住高學歷的媳婦呀。

　　馮媽媽捧起飯碗將兒子夾給她的魚肉扒到口中，垂下頭掩飾住眼中的委屈和難過。

　　晚飯過後，馮媽媽拒絕了兒子兒媳的留宿。昨天慧嫻剛和馮斌吵完架，她若是今晚不會去，說不定那兩個人會多心。

　　馮霄見她執意要走，便起身套上大衣送她。待到了馮宅門口，馮霄停下自行車讓母親從後座下來，摘下手套從兜裡掏出一千塊錢遞過去，「這個給您。」

　　馮媽媽怔愣過後連忙推拒，「我不要，我手裡有錢花，不用你給，佩嵐馬上就生了，女人這時候心裡大都有些焦慮，你留著錢買些禮物哄哄她。」

　　「媽，自從我和小嵐搬走您就不肯再收家用錢，難道現在還不讓我們孝敬長輩？」馮霄笑著將錢塞進馮媽媽的大衣兜裡，看出母親的顧慮，繼續說道，「這筆錢小嵐是知道的，並不是我私下做主，您用不著擔心，您兒媳婦沒那麼小氣。」

　　馮霄笑看著馮媽媽，雖然這是他自己攢下的零用錢，可平時都是放在抽屜裡的，又不是一二百塊的小數，未免妻子多心，他拿走時還是說了一聲。小嵐雖然嘴上不愛說，有時候行動也彆扭，可實際上是個孝順的女人，絕不會反對自己偶爾貼補父母，這點馮霄還是有信心的，馮媽媽的顧慮在他看來其實很沒必要。

　　馮媽媽確實擔心兒媳婦知道後不高興，當時二兒子夫妻搬走時馮奶奶便說以後再不用他們往家裡交錢，如今這算怎麼回事兒？

　　她知道兒子的工資都是交給媳婦管理的，自己每月也只留下一部分零花，於是又道，「你平時上班也要交際的，還是自己留著吧。」

　　「我手裡夠用的，馬上過年了，您買些自己喜歡的東西，還有奶奶和爸爸的，別捨不得花，以後我手頭寬裕了會再給您，至於姑姑那邊……」馮霄頓了一下，「算了，先不說這個，您先進屋，我也該回去了。」

　　他們夫妻離開核桃巷已經小半年了，雖然給三位老人買過一些吃食和衣物，可離得遠，次數並不多，如今給馮媽媽一千塊錢，他並不覺得多。

　　幾個月前父母為了給他籌集那八千塊錢安家費想必問馮姑姑借了不少，其實依著他的本意並沒想真的收下，就連小嵐也說要把錢還回去，可是當時他的福利房正需要房款，他實在沒臉全部要妻子承擔。如今房子已經裝修的差不錯，他對未來也有了計畫和機遇，在能力範圍內，他想幫著父母把借款還上，還有大哥……

　　想到馮斌，馮霄的目光暗了一下，他這個哥哥，永遠分不清輕重緩急和因果關係，恐怕他到現在還鬧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肯借他錢。

　　他並非不在乎自己的兄弟，只是馮斌和趙慧嫻都不是明白人。馮霄嘆息，父母手頭寬裕了，馮斌的日子應該也能好過一些。

　　「你不進屋坐坐？」馮媽媽拉住兒子的車把，都到了門口了卻不進去，這那能行？

　　「天太晚了，估計奶奶也睡了，我就不進去了，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降雪，我儘快回家免得路不好走。」馮霄說道。

　　馮媽媽雖然覺得不差這一會兒功夫，可見兒子堅持，也只能作罷。等到進了院子便聽到西南角傳來輕輕地爭執聲，馮媽媽眉頭緊緊皺起，用力將院門關上，嘎吱一響，西南角立刻安靜下來。

　　馮媽媽也鬆了一口氣，幸虧馮霄直接走了。

　　屋內馮爸爸和馮鑫正坐在客廳裡看電視，似乎並沒聽到剛才馮斌和趙慧嫻的吵鬧聲，見馮媽媽回來只是問了問馮霄和傅佩嵐的情況便繼續將目光調回螢幕。

　　馮媽媽回到房間將錢掏出來數了數，夾到自己的存摺裡準備明天存到銀行。

　　其實趙慧嫻也不想吵架，可是這些天她三番五次的受挫，實在有些控制不住脾氣。先不說賣房賠錢試管失敗，只說原本屬於自己的組長職位居然被曾經的對手得了去，雖然不是什麼大幹部，可好歹手底下管著一批人，作為一個女人，她在車間裡也算是威風的，如今卻彷彿從天堂掉入塵埃，工資待遇也降了一等，這樣的落差誰都無法適應，尤其她原本心情就不好。

　　可是工作又不能不做，不上班就沒有錢掙，沒錢就不能繼續治病。在廠裡她有氣只能忍著，在家裡又有馮奶奶和馮爸爸壓著，她的滿腔委屈也只能對著丈夫發洩。

　　好在馮斌脾氣還算不錯，除了偶爾妻子說的太過分時反駁一兩句，大多時候都是忍著，而趙慧嫻也擔心太過頻繁的爭吵引來婆家人不滿，鬧了幾次之後也漸漸消停了許多，這是後話。

　　&&&&&&&&&

　　馮霄將馮媽媽送回後便急匆匆的回了家，剛才母親在場他有許多話不方便和妻子說，老一輩人思想大多保守，未必能夠接受他的想法。

　　「你要辭職？」傅佩嵐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馮霄性格沉穩，思維也敏銳，她一直覺得很適合下海闖蕩，可是這些年他工作十分賣力，收入在廠內也算高的，她想著夫妻兩人有一個人有一份穩定的職業也不錯，漸漸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直到幾個月前因為福利房得罪副廠長才又有了一些想法，可這些日子也沒見馮霄吃過虧，怎麼突然就不想幹了？

　　「不是辭職，是成立一個經銷部，對外仍舊掛著傢俱廠的大名頭，可是核算，員工的勞動關係也暫時保留在原廠。」馮霄說道。其實他早就聽說了廠裡的打算，可畢竟沒有自己做過買賣，反復想了許久，直到今天才真正拿定主意。傢俱廠這兩年的銷售情況一直不是很好，這次改革是挑戰也是機遇，他不甘心就此錯過。

　　馮霄突然想到已經被免職的周建印，眼中忍不住帶出一些笑意，「這回廠裡的變動很大，不僅周副廠長被帶走調查，整個銷售部的人也裁了一小半。」

　　「下崗？」傅佩嵐驚呼，「你們廠不算虧損企業吧？」

　　傢俱廠的效益雖然不如以前，可暫時看來還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應該不到下崗裁員的程度，倒是傅三姐曾經工作的紡織廠，已經有一百多人買斷回家。

　　「是停薪留職。」實際上那些人有今天的結果和周建印脫不了關係，他只可憐那個和周建印換房的人，便宜還沒等撈著，周副廠長就自身難保了。

　　「你們那個副廠長都敢明晃晃的要求員工和他換房，私底下不知道貪了多少呢。」傅佩嵐撇撇嘴，「這報應來的還真快。」

　　馮霄笑了一下，緩緩和她說出自己的想法，「妳知道我管理經驗不夠豐富，自己成立一家公司太過冒險，如今廠裡既然有將銷售這一塊放開的想法，我不如背靠大樹，先試試水。」

　　若是做的好，到時候把關係一撇清，自己弄塊地皮註冊個公司單幹，如果不幸賠了，一個經銷部也用不了多少資金，他們家承受得起，最壞的結果就是厚著臉皮回到傢俱廠繼續做自己的小設計師。

　　傅佩嵐想了想，覺得謹慎一點也有好處，「可是咱們荷花街的門市馬上就要動遷了，你要成立經銷部就得自己租鋪面。」

　　「那倒沒什麼，先租一個兩居室就好，用不了多少錢。」這個他已經打算好了，現在愁的是員工，畢竟傢俱廠還沒到倒閉的程度，估計很少有人會願意丟棄自己的鐵飯碗和他走。

　　「愁什麼，只要待遇好還愁沒人心動？」傅佩嵐倒不認為這是難事，「更何況他們的勞動關係還是會保留在原廠，並不是走了就沒有退路，你放心吧，肯定有人願意來。」

　　傅佩嵐說的不錯，只要檔案不調轉，還真有好幾個想要出來多撈些錢的。

為了一口餓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元旦聚餐

　　馮霄開經銷部的事情是有廠裡支持的，雖然無人刁難，可是辦理各項手續卻需要時間，估計正式營業最快也要春節前後，不過門市房倒是已經租好了，離傢俱廠約二十分鐘車程，地理位置十分不錯。

　　辦公間只有六十平大，原本簡單裝修過，馮霄想著現在還是起步階段，也沒有過於注重環境，只是添置了一些辦公傢俱和器材，又和幾個工人和辦事員簽了協定，雖然各人檔案仍留在原廠，可是待正式上班後工資福利等便由經銷部承擔，這也是傢俱廠給予他們的照顧，要不然籌備階段的工資對於馮霄一個剛創業的小經理來說也是很大的負擔。

　　在馮霄和傅佩嵐的忙忙碌碌中，元旦悄然來臨。那天他們夫妻買了一些東西去核桃巷串門，趙慧嫻和馮秀早早便開始在廚房忙碌。中午十二點，十二道菜肴正式上桌。

　　傅佩嵐左側坐著馮霄，右邊則是馮秀，只見小姑娘興致勃勃的盯著她的大肚子，笑嘻嘻的說道，「嫂子妳的肚子真鼓，小侄女準是個胖姑娘。」

　　傅佩嵐也笑了，認真的點頭道，「我猜也是，她勁兒可大了，每次踹我都特別疼。」

　　「真調皮。」馮秀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肚子，羨慕道，「我將來若是也能生個女兒就好了。」

　　「真是不害臊，小丫頭片子居然想著要生孩子了。」馮鑫左手在臉頰上比劃了兩下，故意嘲笑妹妹。

　　馮秀一撇嘴，仰著脖子道，「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都上班半年了，想結婚想生孩子也是正常，二嫂在我這個年齡可都嫁到咱們家了。」

　　說起來也巧，傅佩嵐和傅沛齊是因為小時候家裡沒人帶，不得已提早上了學，而馮秀卻是因為一個人在家沒人陪著玩，自己要跟著馮鑫一塊上學讀書的。不愛念書的馮鑫初中畢業後隨便讀了一家技校，後來走了馮爸爸的關係在造紙廠當工人，而聰明伶俐的馮秀卻憑藉著好成績一路從小學念到名牌大學。

　　她比傅佩嵐小一屆，和兩次復讀的傅沛齊在同一年領了畢業證，只不過一個大學本科學士學位風風光光進了銀行，一個用了吃奶的力氣讀了大專，找工作時還費盡波折，可以說是同人不同命。

　　馮秀性格開朗，雖然心有成算但卻不失良善，偶爾還帶著一絲天真，配上一張娃娃臉和嬌小的身材，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是個未成年的小姑娘，只是今天她的這番話卻讓人大吃一驚。傅佩嵐算是早婚早育，這和她自身的經歷有關，可是她沒想到馮秀居然也有這樣的想法。

　　「秀秀妳處朋友了？」傅佩嵐問道，桌上的馮奶奶馮爸爸和馮媽媽等人也將目光轉過來，等著馮秀的回答。

　　馮秀連忙搖頭，「沒有的事兒，我就是說說，你們別瞎想。」話雖如此，可是耳朵尖卻微微泛紅。

　　傅佩嵐心中疑惑，可是小姑子不願意說，她作為一個嫂子也不好大庭廣眾之下逼問，只能住了口，想著晚上回家偷偷和馮霄說一下。馮秀雖然心思玲瓏並不是個糊塗人，可在感情上還是一張白紙單純的很，如今孤身在省城生活，在這樣的情況下很容易被人趁虛而入，馮媽媽偶爾又有些拎不清，未必能給馮秀提點太多。

　　先不說馮秀是馮霄的親妹妹，只看這一年多來她對自己的敬重和友善，傅佩嵐也不能對此不聞不問。若是對方可靠本分自然皆大歡喜，若是圖謀不軌，說什麼也要斷了馮秀的念想。

　　而一旁的馮奶奶顯然也有這樣的顧慮，她看著孫女說道，「秀秀，妳還小，不著急找對象。」

　　孫女和兒孫媳不同，雖然看起來伶俐，可卻過於單純，性子也剛強不懂轉彎兒，在社會再多鍛煉兩年在成家立業較好。

　　「我們秀秀就算找對象結婚那也是生小子的命。」趙慧嫻插嘴道，「這老一輩人就沒有不稀罕孫子的，妳若一心想要生個丫頭片子，公婆嘴上不說心裡也樂不起來。」

　　傅佩嵐瞥了她一眼，低下頭掩飾臉上的不耐煩。動不動就拿話擠兌人，這樣有什麼意思？

　　馮霄也微微皺眉，視線在兄嫂臉上轉了一圈兒，心中暗暗嘆息。趙慧嫻試管嬰兒失敗心情不好他們都理解，未免不勾起她的痛苦，他們甚至不敢太過安慰，就怕不小心掀了她的傷疤，一家子人都在顧慮她的情緒，可是她卻從沒為別人考慮過。這樣自以為高明的擠兌和挖苦，只能顯得她的刻薄和膚淺。

　　馮奶奶和馮爸爸不滿的看向趙慧嫻，好好的一頓飯為什麼非要鬧出點事情來才安心？

　　馮媽媽也不贊同大兒媳的做法，她是不聰明，可是這樣明顯的針對還是聽的出來的，作為母親最希望看到的是兒女和睦媳婦賢慧孝順，可是現在的慧嫻卻太過尖刻了。

　　「我們家可沒有重男輕女的舊觀念，丫頭小子都是老馮家的血脈，我們做長輩的一樣疼。」馮奶奶淡淡說道，而一旁的馮鑫已經嗤笑出聲，「不管男孩女孩，能生就是本事。」

　　趙慧嫻的臉刷的白了，怒瞪著馮鑫，眼眶一紅，「你們太欺負人了！」說完扔下筷子狼狽的跑回房間，馮斌手足無措的看了家人一眼，抬腿追了出去。

　　「你這孩子又招惹她做什麼？」馮奶奶輕斥。

　　「我哪兒說錯了嗎？」馮鑫眨眨眼，夾了一塊肉送入口中，無辜的看向祖母，「明明是她無事生非，讓人倒胃口。」

　　「不管怎樣她都是你大嫂，你這樣太沒禮貌，傳出去就是一個沒教養。」馮爸爸說道。

　　馮鑫撇撇嘴，悶頭吃飯不再吭聲。

　　馮秀悄悄捏了一下傅佩嵐的胳膊，眼中含著歉意，都是她多話才讓二嫂受了委屈。

　　傅佩嵐笑著搖頭，讓她不要多心，這根本就不關馮秀的事。

　　&&&&&&&&&

　　「以後大哥大嫂跟著爸媽住，估計今天這樣的情況少不了。」回家的路上，傅佩嵐和馮霄抱怨道。

　　「左右咱們也不經常回來，忍忍吧，總不能真的和她吵，她是個糊塗人，和她較真多沒意思。」馮霄安慰著說道。

　　現在除了必要的節假日，他回家看望老人都會儘量選擇兄嫂工作的時間以避免糾紛，就像馮爸爸說的，趙慧嫻再不好也是長嫂，她可以不顧情分，他們卻不能太過無禮。

　　傅佩嵐也知道這個道理，她就是厭煩趙慧嫻找到機會就要刺自己一下，不痛不癢可是心煩。

　　「秀秀的事情妳有機會問一問吧。」傅佩嵐將話題移到馮秀身上，她現在不和公婆一起住，馮秀又常年住在省城，也找不到機會瞭解詳情，馮霄是她親哥哥，關心一下妹妹也是應該的。

　　馮霄沉思了一下，他剛才也發現了妹妹的異樣，只是姑娘大了，許多話並不喜歡和哥哥說，偏偏馮秀又不太看得上馮楠，要不然姐妹之間倒是更容易聊得開。

　　第二天馮霄又回了一趟核桃巷，找機會問了問馮秀，她還是不肯承認，可是到底還是年紀小不太懂的掩飾情緒，臉上已經露出了端倪。馮霄無奈，只能找了馮奶奶和馮媽媽，讓兩位長輩找機會再試探一下。

　　他們希望單純的馮秀能夠在更成熟一些時戀愛，可若是她的男友真的值得託付，作為家人也是不會橫加干涉的，可是現在馮秀這樣遮遮掩掩反倒讓人放心不下。

　　「明天秀秀就回省城了，以後妳勤給她打打電話，時間長了總能瞭解一二。」馮霄見妹妹瞞的緊，只能叮囑妻子。

　　馮奶奶和馮媽媽雖然關心馮秀，可是她人在外地，兩位老人都是仔細過日子的人，根本捨不得經常打長途，每週只和馮秀通一次電話，估計通話時間也不會太長，這樣根本觀察不出什麼。

　　傅佩嵐鄭重的應下，她還是很喜歡馮秀這個小姑子的，也願意和她多多接觸。

為了一口餓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女兒

　　傅佩嵐答應了馮霄照應馮秀，自然會多加留心，只可惜還沒等她摸出頭緒，肚子裡的孩子便等不及要出來。

　　1995年1月8日傍晚，農曆臘八節，傅佩嵐在市婦嬰醫院平安誕下一個女孩，重八斤二兩。

　　馮霄看著小車裡的胖娃娃，笑得合不攏嘴，仔細的將她抱起來，用額頭輕輕貼了貼女兒的小臉後才交給傅佩嵐餵奶，隨後又小心翼翼的放回嬰兒車。

　　「媳婦，咱們寶寶真可愛。」馮霄盯著女兒的小臉，傻笑了一會兒後又看向床上的妻子，拉著她的手，「謝謝妳。」

　　傅佩嵐抿唇一笑，「名字選好了嗎？」

　　為了給孩子起名字，他已經抱著字典翻了兩個多月了，可是直到她進醫院，寶寶的名字還沒正式確定。

　　「我想好了，就叫平安。」馮平安馮霄笑道。

　　「平安……」傅佩嵐慢慢讀了一遍，皺了皺鼻子，「好普通的名字，你想了這麼怎麼最後偏定了這個？」

　　「她是我們倆的掌上明珠，我希望她平安長大，幸福一生。」馮霄笑了笑，轉頭給自己小閨女又添上一床小被子，雖然病房裡很溫暖，可現在是冬天，小孩身子弱一旦著涼就不好了。

　　傅佩嵐沉吟了一會兒，雖然名字不炫目，好在聽著還順耳，平安長大幸福一生，這何嘗不是她的願望。

　　「將來女兒嫌棄可別怪我沒提醒。」傅佩嵐溫柔的看向身旁的小車，她的小平安……

　　「我閨女長大一定能體會到爸爸的良苦用心，是吧小丫頭？」馮霄又用指肚摸了摸女兒的小臉，眼中滿是溫柔和憐愛。

　　因為平安生在晚上，所以當日來探望的都是住在附近的至親，至於馮楠和傅大姐等人因為離得遠，都是第二天下班後過來的。

　　馮媽媽極為喜歡這個大孫女，每天早早過來替換馮霄，抱著孩子就不肯鬆手，傅媽媽見馮家沒嫌棄女兒生了個丫頭，暗暗鬆了一口氣，笑著說道，「瞧我們小平安生的多俊，要我說啊，還是馮霄和我家小四基因好，這樣漂亮的小姑娘，可比那些臭小子強多了。」

　　馮媽媽一邊輕輕晃著胳膊哄孫女睡覺一邊笑著附和親家母的話，「是啊，這孩子還特別乖，哭了鬧了我哄哄就好，十分省事。」

　　「可不，女孩比男孩好帶的多，懂事又知道心疼人，教育好了一樣能給家裡爭光，妳看我家小四就知道了，姊妹六個裡就她最有出息。」傅媽媽誇讚道。

　　「我家這幾個孩子也是這樣，除了馮霄就數秀秀工作好掙得多，又在省城落了戶。」

　　馮媽媽見傅媽媽神態輕鬆，眉眼帶笑也漸漸放下心來，她算是怕了這位一言不合直接動手的親家母。若是平日碰上這種人她自然是能避則避，可是傅媽媽不同，她是佩嵐的親媽，如今兒媳婦又給她添了個胖孫女，她總不能永遠不見孫女的姥姥，與其躲躲閃閃雙方尷尬，不如忘記以前的不愉快，孩子是個安全的話題，多說說總不會得罪人，於是便接下親家母勾出的話題，漸漸聊起了自己在省城生活的小女兒。

　　傅媽媽也彷彿忘記了以前對這位親家母的種種不滿，笑意盈盈的和她說起了孩子教育，她可是培養了兩個大學生，剩下的幾個孩子也都生活的不錯，自認還是有些發言權的。

　　可是等馮媽媽中午回家做飯，傅媽媽立刻變了臉色，愁眉苦臉的坐到女兒床前，糾結的看著外孫女，抱怨道，「妳說妳怎麼就生了個丫頭呢？」

　　傅佩嵐捧著湯碗慢悠悠的喝著，「我從省城回來不就告訴您是女兒了嗎？」

　　「唉，我那時還想著可能是b超照錯了，沒想到真是姑娘！」傅媽媽的語氣滿是失落和懊惱。

　　傅佩嵐翻了個白眼，「您剛才可還一直和我婆婆說女孩好呢！」

　　「我那不是替妳圓場嘛，我就不信老馮家不想抱孫子！」傅媽媽哼道，「妳那個妯娌本來就事兒多，妳這一胎若是個小子就能把她壓得死死的，可現在……指不定在背後怎麼笑話呢！」

　　「我壓她幹嘛呀？自己日子過好就行唄，我要是天天算計著轄制她，多累！」傅佩嵐不在意的說道，就像元旦那天馮鑫說的，趙慧嫻到現在還沒生呢，有什麼資格笑話她？

　　平安現在是馮家唯一的小輩兒，不論男女都一定會被重視，至於日後，走一步算一步吧，只要不過分，她也不是非要在妯娌中爭個先，女兒是自己的，總不能一味的指望別人疼愛，何況她現在孩子都生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妳想的容易，這妯娌之間呀，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誰背地裡沒點小心思？有幾個能處和睦？更何況這中間還橫著妳那個糊塗婆婆。」傅媽媽嗤笑，「妳看妳大嫂命多好，一下子生了兩個，有兒有女，讓我一點毛病挑不出來！依著我說，等到馮霄那個什麼經銷部開起來了，妳再懷一個，到時候就算被捅出去也無妨，反正也有了後路，不怕被處分……」

　　傅佩嵐知道她也是為自己好，只是無論男女都是自己的孩子，她不可能像傅媽媽那樣事事都以兒子為先，哪怕馮家更喜歡男孩，她也不會為了討好公婆或是和趙慧嫻爭寵盲目的生二胎。

　　並不是不喜歡再有一個孩子，而是平安還太小，她沒有精力去照顧兩個娃娃，她是母親，她有責任讓她的孩子健康快樂的成長，而不是像自己一樣，從小活在羨慕和渴望之中，最終心理失衡。

　　雖然不想承認，但卻不得不說，傅家的孩子其實都算不得幸福，無論是被漠視的女孩，還是被看重的兒子。傅沛齊的自私可以說成是本性，但傅家的家庭環境卻絕對加重了他不健康的心態。

　　一個家庭有機會生育雙胞胎甚至是龍鳳胎絕對是天降喜事，若是得不到同樣的疼愛，甚至連表面上的平等也沒有，那絕對是件悲劇。兩個孩子年齡相隔太近，在他們還沒學會兄友弟恭尊長愛幼是便先懂得了偏心和貪心，日後即使明瞭事理，也無法寬容以對了。

　　這是她和傅沛齊的悲哀，明明應該是最親近的姐弟，卻成了如今這番模樣，無論誰對誰錯，都是失敗和遺憾。這樣血淋淋的教訓，她必須謹記，即使她能保證不偏心，卻無法肯定女兒不會多心，小孩子往往是最敏感的，在平安沒有體會到父母之愛，相信父母永遠不會冷落她之前，她不會再要第二個孩子，傅媽媽如何勸說都沒用。

　　傅媽媽見女兒不肯聽勸，恨得不行，重重點了點她的額頭，「妳就傻吧，趁著年輕不要孩子，等歲數大了身體怎麼吃得消，到時候也沒精力帶了！」

　　平安才剛剛出生，沒有個八九年哪裡會明白事兒？到時候佩嵐都三十多了。

　　「我心裡有數，您放心吧。」傅佩嵐笑了笑，「對了，聽說您前兩天又給三姐踅摸了一個男友？相看了嗎？」

　　這兩天醫院裡人來人往，不僅馮秀特意請假從省城趕回來，就連林學敏也跟著新婚丈夫過來探望，她一直都沒找到機會詢問。

　　傅媽媽的臉色有些不好，「快別提了，虧我還以為老周家的怎麼那樣好心主動給佩瑤聯繫對象，根本是沒安好心，什麼阿貓阿狗都敢往我面前送，感情是個瘸子！」

　　傅佩嵐一口湯嗆在嗓子裡，咳了一會兒才磕磕巴巴的問道，「怎麼回事？」

　　周嬸子是傅家的鄰居，當年傅媽媽嘲笑她女兒十七歲未婚懷孕，兩個老太太甚至扭打在一起，兩人都掛了彩，因著這件事兩家一直有些不對付，不過這些年周嬸子也只是看傅媽媽不順眼，對他們家這些孩子還是有說有笑的，並未見她遷怒，怎麼如今會做出這樣不厚道的事情。

　　「當時她和我說什麼軍轉幹部，家裡的獨生子，住著一百多平的大樓房，長得相貌堂堂，我為了替佩瑤攏住這門親事甚至捨下老臉奉承了那個臭娘們好幾天，簡直氣死我了！」憶起那場相親，傅媽媽險些嘔出一口血來，她活到五十二歲就沒吃過這麼大的虧。

　　「您不會又和周嬸子動手了吧？」傅佩嵐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還能留著她？」傅媽媽尖叫。

　　嬰兒車裡的小平安被外祖母的叫聲驚醒，哇哇哭鬧起來。傅佩嵐趕緊把她抱在懷裡哄著，譴責的看了傅媽媽一眼，「媽，您這嗓門什麼時候能小一點？這屋子裡可不只我一個產婦，驚著平安沒什麼，別人家可未必忍得了。」

　　「我這不是一時沒注意嘛。」傅媽媽訕訕的笑了笑，待外孫女重新睡下，這才小聲繼續說道，「她不要臉我自然不能留著她，當場就啐了她一臉，拉著妳三姐回了家，結果她倒不依不饒了，跑來說什麼人家男方看中了我們佩瑤，願意出一萬塊錢的彩禮，我呸，我再愛財也不至於把閨女嫁個瘸子。」

　　這幾年傅佩瑤的性格雖然沒什麼長進，可是因著妹妹開著服裝公司，她的衣著打扮很是精緻時尚，加上容貌秀美談吐柔和，無論是誰第一眼見了都會驚豔半晌。這半年來她相了六七個男朋友，個個同意繼續接觸，只是有的相處了幾次後男方覺得合不來，便告訴介紹人作罷，有的卻是傅佩瑤挑出了不滿意之處，斷了聯繫。

　　傅佩瑤今年周歲二十六，虛歲二十七了，柳樹巷一帶與她同齡的姑娘就算沒有結婚也大多有了穩定的男友，因此她的婚事便成了傅家的大事。

　　「她不嫁出去，我怎麼給妳弟弟相看呀。」傅媽媽嘆氣，雖然現在結婚不講究長幼有序了，可是家裡有個大齡姑娘總是不好聽的。

　　「沛齊才多大，您急什麼。」傅佩嵐擔心傅媽媽會因為著急討小兒媳而將三姐匆匆嫁出去，「大哥快到三十歲才娶媳婦，現在不也過得挺好。」

　　傅媽媽撇撇嘴，她並不是很看得上這個大兒媳的，「嬌生慣養的好什麼，就妳大哥人傻被迷得昏頭轉向。」

　　傅佩嵐知道自家母親一向喜歡挑剔別人，也不接她的話，只關心的問了問雙胞胎的近況，又表示會拜託朋友幫忙提傅三姐留意合適的男友，讓傅媽媽不要過於憂慮，傅佩瑤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終身大事還是要仔細篩選雙方情願才好的。

　　「早知如此，當初不如讓她嫁給那個張浩了，聽說那小子不知怎麼入了廠長的眼，現在也算出息了。」傅媽媽的語氣裡居然有了一絲悔意。

為了一口餓

第一百一十九章　馮楠哭訴

　　傅佩嵐聽到傅媽媽這話嚇了一跳，雖然開始的時候她是希望三姐能夠為了自己的感情努力一把，可是後來傅媽媽卻打上了張家門，她又聽了馮霄的分析，也覺得張浩這個人並非良配，尤其是他後來選擇傅佩瑤的好朋友做女友的行為更是激怒了傅佩嵐，若不是沒有立場，她早就狠狠罵他一頓了，這樣的人，就算現在出息了，將來也未必能給妻子帶來幸福。

　　「您趁早收了這個心思吧，當時都打到人家家裡去了，如今又想吃回頭草，哪有那種美事兒？！」傅佩嵐警惕的看著傅媽媽，「再說那紡織廠都快倒閉了，說不定哪天廠長都得回家抱孩子，張浩又能出息到哪裡去，您別聽風就是雨的。」

　　「我也就是白說一句。」傅媽媽的眼神有些閃躲，生硬的換了個話題，說了沒兩句就找個藉口匆匆忙忙走了。

　　傅佩嵐躺在床上無事可做，滿腦子都是剛才傅媽媽的話，白說一句，可她的表情明擺著有些不對勁兒，傅佩嵐緊緊鎖起眉頭。

　　傍晚馮霄下班直接到了醫院，脫下外套仔細洗了手後才小心翼翼的抱起女兒，「平安今天乖不乖？有沒有哭？」

　　話是問傅佩嵐的，可眼睛卻盯著女兒的小胖臉，神色溫柔。

　　「小嬰兒有哪天不哭的？」傅佩嵐好笑道。

　　馮霄也發現自己問了個蠢問題，跟著笑了起來。

　　「你還沒吃飯吧？剛才媽送了餃子來，你趁熱吃些。」傅佩嵐指了指床頭櫃上的保溫桶，這是馮媽媽剛才送來的。

　　「不急。」馮霄看著懷裡的女兒，捨不得鬆手。

　　「感情有了女兒連飯都不吃了？」傅佩嵐有趣的看著他，話裡卻帶出一絲醋意，「從沒見你這麼稀罕過孩子她媽。」

　　馮霄哈哈一笑，將女兒放回小車，抬腿坐到床邊拉住她的手，「女兒的醋妳也吃？正是因為稀罕孩子她媽，這才愛屋及烏。」

　　「你淨哄我，看到女兒眼珠子都不會轉了。」傅佩嵐取笑他，對於丈夫能夠這樣疼愛女兒，她心裡其實是十分高興的。

　　「要不我還是請幾天假吧。」馮霄說道，經銷部還有一些手續需要辦理，因此這些天他只能將妻女交給母親照應。

　　馮家這一輩十幾年才有了平安這麼一個孩子，從上到下無不重視異常，先不說孩子出生第二天馮姑姑就拖家帶口的從外地趕來，只說馮奶奶七十多歲的高齡每日還非要跑來醫院看一次才安心，這樣的疼愛就連馮霄都有些驚訝。傅佩嵐雖然在被關照的行列，可是比起女兒的待遇可是差了不止一截，馮霄知道她只是故意和他說笑，可是心裡還是為自己的忽視愧疚。他的妻子給他生了乖巧可愛的女兒，可他卻一天沒有照顧到她們娘倆。

　　「不用，平安的奶奶和姥姥天天過來，我這裡不缺人手。」傅佩嵐拒絕道，「這兩三天我這裡基本就沒斷過人，哪用得著你特意請假，倒是出院以後是不是該請個阿姨幫忙照看？」

　　傅媽媽家裡還有年幼的傅揚傅雨需要照顧，偶爾過來搭個手還行，時間長了是騰不開身子的，至於馮媽媽，家裡也是好幾口人，總不能還是像以前那樣每天青柳路核桃巷兩頭跑，老人家年紀也大了，總這樣折騰身子恐怕受不住。

　　馮霄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我明天去仲介公司登個記，再托人幫忙留意，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阿姨。」

　　「也怪我，這件事原本該在生產前辦好的。」傅佩嵐懊惱道。

　　「妳也是沒想到會早產十天，左右現在也有人幫忙，阿姨的事情有個三四天也就找好了，那時候妳剛好出院，並不耽誤事情。」馮霄說道。

　　傅佩嵐點點頭，「但願吧。」說完又想起剛才傅媽媽說起的二胎事件，想了想還是講給馮霄聽，她短時間是沒準備再生一個的，若是馮霄有不同的想法，她也好趁早給他洗腦。

　　「我們才剛有女兒，哪有精力再養一個。」馮霄是知道她的心結的，或許做父母的都是如此，總是想要給兒女最好的一切，永遠不想孩子經歷自己曾經有過的痛苦和悲傷，平安是他們的寶貝，他自然也是希望她的生命中能夠充滿疼愛和溫暖。

　　兩人說話間，平安睡醒了，小腦袋在嬰兒車裡蹭來蹭去，嘴裡咿咿呀呀叫個不停，馮霄連忙掀開繈褓，見並沒有尿，就笑著把她抱起來在臂彎裡輕輕搖了搖，見她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自己，一顆心軟軟的滿是感動。

　　傅佩嵐給孩子餵了奶後又說起了傅佩瑤的親事，「有合適的小夥兒你也幫著留意，總不能讓我媽亂點鴛鴦譜。」傅媽媽現在是沒想著賣女兒，可天知道過幾年傅佩瑤若仍是找不到對象，她會不會隨便就把她嫁了。

　　馮霄點點頭，「就算丈母娘想吃回頭草，還得看佩瑤和男方的意思呢，上回不是說那個張浩已經新交了女友，估計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而且這都過了兩年，佩瑤也該走出來了，妳放寬心，應當出不了大事兒。」

　　「話是如此，只是我媽突然提起這一茬，我心裡總是有點不安。」傅佩嵐沉思道，「我三姐你也知道，一向不怎麼和人說心事的，就算我和大姐逼問也不過漏出那麼一兩句，她若是個愛說的，我倒不擔心了。」

　　傅佩嵐重重的嘆息，她還得坐月子，家裡的事也顧不得太多，心中打定了主意等傅大姐再過來時和她說說，讓她留意一家娘家的動靜，還有萬語柔，雖然這個嫂子一向是自掃門前雪，可是婆家不安寧她日子也消停不了，再有傅大哥的囑咐，應該也會上心的，他們和傅媽媽一同居住，消息應該更準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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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兩天，馮霄領著一個四十一二歲的女人來到醫院，說是托人請來的阿姨，如果傅佩嵐同意以後就由她幫忙照顧女兒。

　　「方阿姨是我們廠一位大姐的鄰居，一年前丈夫去世，她又下了崗，自己撫養一個正在讀書的女兒，生活很不容易。」馮霄悄悄說道。

　　傅佩嵐看著熟練的抱著孩子和馮媽媽交談的女人，這個時候的青城還沒有月嫂，但大多數中年女人都不止生育一個孩子，基本都有養兒經驗，方阿姨個頭不高，渾身上下都收拾的十分乾淨，就連指甲都修得整整齊齊，看著就是個本分俐落的人，只是有一點傅佩嵐不太滿意。

　　「她家裡的孩子也不大，怕是不能在咱們家住吧？」她原是想請一位包吃包住的阿姨的。

　　馮霄點頭，「方阿姨的女兒剛考上高中，不能外宿，不過她住的地方離咱們家不遠，說晚上可以晚一些下班，我想著平安還算乖巧，夜裡咱們兩個人也看得過來，給孩子請阿姨是大事，我們廠的大姐說方阿姨人品極好。」

　　傅佩嵐也想著給孩子請一位知根知底的阿姨照顧，只是事情總難兩全，總不能為了她家的小平安就不許方阿姨照顧自己的女兒，「那就這麼定了吧。」

　　薪酬待遇是早就定好的，但現在方阿姨不能上夜班，自然要有所調整，不過她早七晚八的工作時間也遠遠超出正常標準，現在青城國企平均工資大概每月四五百元，馮霄又考慮了方阿姨的家庭情況，和傅佩嵐商量將她的工資定在了七百塊錢，每週休息一天。

　　方阿姨自然高高興興的應下，她的丈夫去世前身體一直不好，夫妻兩個一輩子只生了一個女兒，自然疼愛異常。她無法將年幼女兒丟在家裡，偏又捨不得這份工。照顧小孩或許辛苦，卻比她以前在飯店幫工強，那時候每天工作到九點多才三百塊的工資，哪有馮霄給的待遇好。

　　方阿姨當天就在醫院做好體檢，第二天就上了工。又過了兩天，傅佩嵐抱著孩子出院，而馮媽媽也拎著小包袱搬來了青柳路，說是要給兒媳婦伺候月子。

　　「媽，有方阿姨在，哪裡用勞動您。」傅佩嵐說道。

　　馮媽媽抱著胖孫女笑呵呵的說道，「妳大哥大嫂五點就下班回來了，家裡有他們照應著用不著我什麼，不如過來幫妳看孩子。」

　　「媽既然願意，妳就別攔了。」馮霄拍拍妻子的肩膀，心知母親其實是捨不得孫女，又擔心方阿姨不上心，非要親眼看上一段時間。

　　馮媽媽見兒子兒媳不再勸她回去，放鬆一笑。其實她倒也沒想著永遠住在這裡，畢竟家裡還有婆婆丈夫和兩個兒子，只是月子期間最是關鍵，方阿姨雖然是熟人介紹的，到底不是自家人，她總要是觀察一段時間才能放心將寶貝孫女交給她管著。

　　卻沒想到馮媽媽剛搬來兩天，馮楠就哭著跑來，「媽，我這日子沒法過了！」

　　看著進門就哭的馮楠，別說馮媽媽一時沒反應過來，就連傅佩嵐都愣了好一會兒。在她的印象裡，馮楠愛挑剔愛說嘴愛佔便宜，可卻很少這樣失態的大哭。

　　「大姐，有話進來好好說。」傅佩嵐回過神，趕緊把大姑姐拉進屋，而方阿姨早已經抱著平安進了房間並體貼的關上了房門，讓她們一家子在客廳坐著說話。

　　「當年我公公拿小房換大房的時候都是徐建出的力，如今怎麼就都成她的了？」馮楠一邊哭一邊說起婆婆給的委屈。

　　半個月前徐家正式動遷，按照政策可以換兩套六十多平米的小套，若是添上一萬多塊則可要來八十平的兩居室，偏偏徐老太說家裡沒錢，讓兩個兒子掏錢購買多出來的平米數。

　　徐家的小兒子手裡拿不出錢，便說小套足夠一家三口居住，不用增加面積了。

　　他們夫妻前些日子已經得了徐老太的貼補自己購了房，自然可以不在乎回遷面積，可是馮楠卻不同，她的兒子書巒今年已經十二歲，將來總不能和父母擠在六十平的小屋裡娶媳生子，更何況看徐老太的意思將來是要和他們一起過的，那就更不夠住了。

　　馮楠在家是不管錢的，好在徐建理財十分仔細，一萬多元還是拿得出的，只是出了這筆錢家中就再無存款了。馮楠在婆婆手裡吃過虧，加上這些年徐老太又一貫偏疼小叔子一家，心裡便有些防備，和徐建商量後就說先把房子歸屬問題定下來，到時候他們拿錢回遷也名正言順，結果卻惹惱了徐老太，不僅將馮楠夫妻罵的狗血淋頭，還口口聲聲說房子是她的，讓他們一家子白住還敢多嘴。

　　「她就是欺負死人不會說話，不能替我們主持公道，早知道這樣當初公公去世時就該掰扯清楚，如今已經房子落在她的名下，她一翻臉我們就無家可歸了。」馮楠哭的直抽抽。

　　原本徐家的房子並沒有這樣大，是徐建在電線廠做了司機，因為馬上就要結婚卻不符合分房條件，無奈之下只好做了個變通，用徐父的名義將自家的小房換成了大房。後來徐父去世，家裡買產權，為了方便索性就將房子統一落在的徐老太名下，結果如今出了差頭。

　　「她不過說氣話，虧妳還當真了，老徐家一共就兩個兒子，兩套房子一人一間正正好，再偏心也不可能一點不分給你們，更何況她嘴上不認，心裡還能不記著這房子的來源？」馮媽媽哭笑不得，覺得自己女兒真是大驚小怪。

　　「才不是這樣！」馮楠猛然抬頭，鼻涕眼淚淌了滿臉，痛哭的說道，「媽，我被騙了，我和徐建被他親媽給騙了！」

　　徐建的想法和馮媽媽一樣，也覺得徐老太說的是氣話，因此即使被母親罵的抬不起頭，為了有套大一些的房子還是拿出了全部家當，結果徐老太在動遷辦簽了協議辦好手續後卻自己拎著行李去了小兒子家，一點沒管無處可去的馮楠夫妻。

　　「房子要兩年才能回遷，咱們家這人口這面積拆遷租房補助費是一個月二百，可那老妖婆卻拿著半年的租房補貼跑去小兒子家住，把我們三口人扔在街邊，天底下有這麼當媽當奶奶的嗎？」

　　她和丈夫把所有的家當都給了徐老太，結果卻被毫不留情的拋棄，依著現在的情形將來回遷只怕也落不著好，馮楠哭的越發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