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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 -【長姊鎮宅(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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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8 01:36:25 |倒序瀏覽 | x 4
長姊鎮宅(下)作者:簡瓔

老天!她爹失蹤她娘就一蹶不振,任由孩子們被極品親戚踐踏,
娘真是個大傻瓜,得了,為了六個弟弟妹妹,這家她來扛!
可養娘養娃談何容易,好在她穿越前在育幼院長大,書也看得多,
寫部古代版魔法小說來掙錢,倒也不是難題,何況人善自有天助,
她日前湊巧幫了新到任的縣太爺一把,這恩哪,他可是湧泉以報,
又是紆尊降貴親自幫她謄寫小說(其實是她毛筆字寫太醜),
又是為她引薦書商,還搬出……嗯咳,惡勢力,爭取合約最大權益,
還在他們全家被惡親戚趕出族時,不動聲色買了大院子收留她一家老小,
並趁她家極品親戚再次上門“打劫”,將人抓入大牢,永絕她的後患。
這位對外人官威畢露,對她卻溫柔有餘的雙面縣太爺,莫非是對她……
不成,他倆身分懸殊,還是早早斬斷孽緣唄,
豈料她的疏遠卻踩著了他的地雷,竟逼得他直接獻上初吻表白,
嗚嗚~他一介惡霸(?)卻這樣犯規賣萌,豈不“官逼民反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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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8 01:36:46
第十一章 搬家新生活(1)

    銀衫覺得好生奇怪,岳十娘的那處宅子離衙門非常近,可以說出了衙門口,步行不用一刻就到了。

    宅子她一看就喜歡,是獨門獨戶的小院,院子裡種了些櫻樹、桃樹、杏樹,有八個大小不一的房間,其中四間比較大些,正廳和廚房都很乾淨,她尤其喜歡比一般人家還要高些的圍牆。家裡都是婦孺,圍牆高些也安全些,而且傢俱都齊了,連床褥等都是簇新的,只要帶些衣物就能住進來了。

    宅子她很滿意也決定好要搬家了,沒想到她興沖沖的回家要跟大家說搬家的好消息時,卻見家裡又是狼藉一片,除了比較小的孟來寶、孟錢錢,大家都在低頭收拾東西,見她回來都委屈的喊了聲大姊,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怎麼回事?”她不相信孟家人還有名目來搗亂,若不是孟家人,難道是有人光天化日之下進屋打劫?

    杜錦娘眼角微紅,滿臉的慌張,一見她進門就急切的拉著她問:“衫兒,你告訴娘,如今人人在搶著要買的雪兜是你設計的嗎?”

    銀衫一愣。

    雖然她跟岳十娘交代過不要張揚她是雪兜的設計者,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見到她出入巧繡莊和作坊的又不是一兩個,消息傳出去是早晚的事。

    不過,傳出去她也不怕,她不偷不搶,行得正坐得直,怕誰來著?不想張揚不過是秉持低調行事、財不露白的原則罷了,如今杜錦娘既然問到這上頭了,她自然會說。

    “不錯,雪兜是我設計的,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娘快說。”

    杜錦娘臉色一白,身子一晃。“當真是你設計的……”

    “娘!”銀衫眼明手快地拉住她,把她扶到房裡床榻上坐下,緩聲道:“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娘也莫激動了,慢慢跟我說。”

    杜錦娘惶惶不安地道:“衫兒,你奶奶領著你大伯娘、三嬸子和幾個親戚婆子上門,說你賺了大錢卻不孝敬長輩,是天理不容的大罪,說著就要翻屋裡找銀子,你大伯娘說你一定藏了許多銀子,她們來時,白娘子正過來幫我煮飯,她跟你大伯娘搶米,兩個人拉拉扯扯,被你大伯娘給打傷了,然後你奶奶她們又合力把家裡能吃的能用的都搬光了。”

    “豈有此理!”銀衫掄緊了拳頭,想打人的心都有了。“咱們都已出了孟家族譜,她們居然還上門搶東西又傷人?娘!咱們報官去!”

    “報、報官?”杜錦娘瞠大了眼,她這輩子沒報過官。

    “對!報官!”銀衫擲地有聲的說道:“她們這是私闖民宅搶奪財物,而且已經是第二次了,居然還蓄意傷人,絕對不能姑息,否則她們食髓知味肯定會再來第三次、第四次。”

    “衫兒啊……不、不要報官。”杜錦娘急切地道:“怎麼說那也是你奶奶,你爹是最為孝順的,也一向重視兄弟手足,要是知道咱們報官抓你奶奶和大伯娘她們肯定會很難受的,不一定還會怪我們……”

    銀衫知道要拔除杜錦娘腦子雷根深柢固的傳統觀念沒那麼簡單,跟杜錦娘分析事理也沒有用,讓她報官抓自己婆婆,她萬萬做不到。

    銀衫特意沉沉的歎了口氣。“好,這次就依了娘,不報官,可是娘得答應我,若有下一次一定要報官,到時娘絕對不可以有二話,不可以阻止我。”

    杜錦娘連忙道:“娘明白了,若他們再來,到時你要如何做,娘不會攔你。”

    銀衫神色凝肅地看著杜錦娘。“娘一定要說到做到。”

    見銀衫像是篤定同樣的事會發生第三次似的,杜錦娘也只能點頭。“知道了,娘一定會遵守承諾。”

    銀衫不苟言笑地道:“那好,娘,現在跟我說說經過,她們是以什麼名目來的?總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咱們已出了孟家族譜吧。”

    她是特意用這種嚴厲的態度,因為她知道娘性子太軟弱了,她要讓娘知道事態的嚴重,不是幾句孝不孝的就能帶過,也要讓娘明白他們有理由拒絕孟家人的要求,更要讓娘認清他們和孟家已不是一家人了。

    “唉。”杜錦娘歎了口氣,幽幽說道:“你奶奶說,你是你爹養的,你賺的銀子就是你爹的,你爹是她生的,你爹的就是她的,她拿走是天公地道的事,誰敢多嘴一句她就告官去,讓咱們全部去吃牢飯。你大伯娘還說要把金金、銀銀賣掉,說城裡有戶人家在收年紀小的丫鬟,她們能賣個好價錢。”

    銀衫深吸了幾口氣,她雖然氣惱,但很是無言。

    無知老太太的話嚇唬娘非常管用,尤其是娘的觀念裡,雖然從族譜上除名了,但她還是認為自己是孟家的媳婦兒,老太太來搶東西,娘又怎麼敢攔著不給?

    在她看來,甘氏那女人一直在打她們姊妹的主意,之前叫她去當大戶人家的丫鬟,今天又揚言要賣掉金金、銀銀,若哪天她不在,甘氏怕是真會上門把人押走。

    看來,搬家是最好的方法,她就不信搬到縣衙旁邊去,孟家人還敢上門撒野。

    銀衫在心念電轉間已做了決定,她毅然決然地道:“娘,別收拾了,咱們明日就搬家!”

    杜錦娘又嚇傻了。“搬家?這麼突然,要搬去哪裡?”

    “搬到城裡,也不算突然,事實上我已經琢磨許久了。”銀衫果斷地說道:“一來,讓孟家人不敢再上門搶東西,二來,招寶、進寶也該進學堂讀書了,三來,我和巧繡莊合作的雪兜生意,住在城裡方便些。”

    孩子能讀書,杜錦娘自然是心動的,她有些猶豫地道:“可萬一你爹回來找不著咱們,如何是好?”她掛心的始終是下落不明的丈夫。

    銀衫見杜錦娘不反對,也放了心。“這事簡單,我跟村長說一聲,請村長留意便是,若爹真的回來了,不見咱們,肯定會去找村長幫忙。”

    杜錦娘猶豫道:“那也不能明日就搬啊,至少要找到住的地方……”

    銀衫微微一笑。“娘放心,我今天剛巧去看了宅子,有八個房間,很乾淨,很適合咱們一家住,娘看了肯定會喜歡。”

    杜錦娘歎了口氣,自責道:“衫兒長大了,懂事了,娘沒用,什麼忙都幫不上,只會拖累你……”

    “都是一家人,娘往後不要再說拖累這樣的話了,我不愛聽。”銀衫輕輕拍了拍杜錦娘的手。“娘歇會兒,我去看看白姨。”

    白娘子死了丈夫兒子,自個兒獨居,又加上臨晚風大,屋裡只點了一盞燭火,看起來著實有些冷清。她出來應門,見來人是銀衫有些訝異。“衫兒……”

    銀衫見她頸子都紅腫了,臉上也有指甲抓痕,可以想見她多賣力捍衛那些米糧了。

    她也不試探了,開門見山地道:“白姨,您也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事,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我們明日就要搬到城裡,我見您很喜歡我的弟妹們,素日裡也對他們照顧有加,不知道白姨願不願意跟我們一塊搬到城裡生活,我來負擔家計,日常您就幫我娘照顧我弟妹們,您覺得如何?”

    她知道白娘子就靠丈夫生前留下的積蓄過日子,屋子是自己的,有三畝田她沒法子種,租給別人種了,那些微薄的租金夠她省省的過。

    “搬到城裡?”白娘子瞪大了眼。“衫兒,你是說真的嗎?你們當真要搬家?明日就搬?”

    “今日我恰巧在城裡找好了宅子,也可以算是水到渠成吧。”銀衫誠懇地道:“白姨,您也知道我娘性子軟綿,容易由人拿捏,孟家人就是吃定了這一點。而我還有很多事要忙,金金、銀銀雖然比較懂事,可怎麼說也還是孩子,把家裡交給她們我也不放心,如果有白姨看頭看尾,我便能安心在外面做事了。”

    白娘子無依無靠的,一個寡婦人家,沒有夫家人也沒有婆家人,她早把孟家的孩子當自己孩子了,如今孟百剛失蹤,孟家沒有男人,她也不必避嫌,一起生活是再好不過了。

    她頓時激動地道:“好,我跟你們一起搬過去。”

    銀衫嘴角邊彎起一抹笑容。“太好了,白姨,那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銀衫跟白娘子訂好了搬家時間,又去村裡問了明日一早誰家有牛車要進城做生意,定了一個位置。

    一早,天還濛濛亮,銀衫便做好早飯出門了,出門前她交代杜錦娘收拾衣物和重要物品就好,其中她爹的東西是一定要全部帶走的,傢俱等都很陳舊就不必帶了。

    進了城,她先去找岳十娘,直接道明來意她要搬家,需要人手和馬車。

    岳十娘本來就巴不得銀衫搬到城裡,她很爽快地立即派了五輛馬車給銀衫,那些馬車平日就是送貨用的,又牢固又寬敞,銀衫想著,日後她就要買一輛這樣的馬車。

    馬車跑得快,回到家,太陽才出來而已,白娘子已收拾好了自個兒要帶走的東西在她家裡幫忙收拾了,孩子們圍著大馬車打轉,都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他們可是從來沒有坐過馬車。

    銀衫忍不住說了大話,“你們等著,日後大姊一定買一輛這樣拉風的馬車給你們代步。”

    孟招寶奇道:“大姊,什麼是拉風?”

    孟進寶一臉疑惑。“拉風好奇怪啊,風要怎麼拉?”

    不只孟招寶,其他人也一臉好奇地看著銀衫等答案,連車夫也一樣。

    銀衫暗道了聲糟,她怎麼把現代用語都講出來了?她硬著頭皮說道:“拉風就是好看、漂亮的意思。”

    孟來寶笑嘻嘻的看著她。“那大姊你也很拉風。”

    銀衫忍不住噗哧一笑,摸了摸孟來寶的頭。“好,我們來寶也是,很拉風。”

    錢錢仰著頭看銀衫,頭歪歪地。“大姊,那錢兒拉風嗎?”

    銀衫笑著抱起孟錢錢親了一口。“當然,我們錢兒最最拉風了!”

    她放下孟錢錢,清脆的拍了拍手,大聲道:“快上車吧,先上車的可以先坐到好位置哦。”孩子們果然轉移了注意力,一個個搶著先上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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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8 01:37:04
第十一章 搬家新生活(2)

    兩個時辰之後,大夥已到了新家,銀衫又出門採購日用品和米糧,她讓白娘子分配房間,杜錦娘則是沒體力了,直接去房裡躺著。

    她去還馬車,岳十娘先結了二百兩銀子給她,其中五十兩是可以零用的碎銀,讓她好打點家裡上下。

    “姊姊……”銀衫實在動容,錦上添花不算什麼,雪中送炭才可貴。

    岳十娘搶著道:“你什麼都不用說,要報答我的話,像雪兜雪褲這樣的點子多想幾個給我便成了。”

    銀衫重重的一個點頭。“那我就不說謝了,姊姊,回去我會努力想點子。”

    銀衫在米糧食鋪轉了一圈,全採購齊了就讓店家給她送貨,又到雜貨鋪添置了碗筷餐盤杯具,也是讓店家給她送貨,最後到點心鋪子打外帶了五籠肉包和五盒鹹甜點心。

    今日肯定是不能做飯了,這些夠吃到明天了。

    回到家,看見白娘子已把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一壺煮開的水已放涼了,杜錦娘要喝的藥也煎好了,孩子們和小黑歡天喜地的在新家跑來跑去,看他們個個都換好了衣裳,肯定是洗好澡了。

    白娘子的眼眸閃閃發亮,很滿足的模樣,讓銀衫深深覺得她的決定太對了,讓白娘子搬過來是雙贏。

    “衫兒,你不在的時候,巧繡莊的岳老闆讓傢俱鋪送來幾個衣櫥和鬥櫃,還有張吃飯的大圓桌,說是慶賀你搬家的賀禮,所以大家的衣物都整理好了,你的箱籠我沒讓孩子們亂動,你自個兒看著整理吧。”白娘子笑著說道。

    “好,我待會兒整理。”銀衫說完又跟著說明道:“白姨,岳老闆是我結拜姊姊,等一切都安頓好了,我再請她過來做客,介紹你們認識。”

    銀衫話音剛落,白娘子便是一愣,十分驚訝地道:“你說……巧繡莊的老闆,是你的結拜姊姊?”巧繡莊可是白陽縣最大的綢緞莊啊!

    銀衫道:“白姨,我說過我在外面還有很多事要忙,便是忙著和巧繡莊合作生意,以後只會更忙,家裡就勞白姨打點了。”

    白娘子呐呐地道:“衫兒,做鄰居都十多年了,真沒看出你是這樣能幹的孩子。你爹要是知道肯定很開心,你爹可要平安無事才好……”

    銀衫把十兩碎銀交給白娘子。“白姨,我娘不懂得過日子,以後家裡就要勞你多費心了,孩子們都在長大,該用就用,該吃就吃,不要省,銀子用完了跟我說,不要見外。”

    這份信任令白娘子受寵若驚。“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過我還是每個月給你做個帳,這樣比較好,我也心安。”

    銀衫頗驚訝。“白姨識字?還會做帳?”

    她娘是大字不識一個的,她這具肉身的原主也是,都沒讀過書。

    其實這也不奇怪,鄉下地方哪有女子讀書的?識字的才是異類,而會做帳更如鳳毛麟角。

    白娘子正容道:“亡夫是教書先生,我跟他學了多年字,沒搬到白陽縣之前我也做過小食鋪的生意,所以學了計帳,免得看不懂帳叫合夥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銀衫覺得自己這是挖到寶了,識字又懂做帳,根本是人才啊!

    “白姨,我明日會去打聽學堂,招寶、進寶要上學了,我看這裡似乎沒有女子能上的學堂,也沒有夫子敢教女孩識字,白姨若得空就教金金、銀銀識字,將來也好幫我。”

    白娘子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金金、銀銀都很聰明,若能識字算帳這些基本管家的本事,將來也能找戶好人家、做主母。”

    銀衫有些莞爾。

    果然是古人,金金、銀銀才八歲就想到她們找夫家的事了,她讓她們學字可不是為了早早幫她們找夫家,而是希望她們識了字之後,眼界能更寬。

    一切就緒,塵埃落定,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跟樓天臨說一聲,免得他去銀杏村找她卻撲空……她這樣是不是太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

    紅日西沉,她信步去了縣衙,畢竟暫住過也算熟門熟路了,她跟當值的衙役說要見大人,衙役也見過她,自去通報了。

    銀衫自己走到內衙門的廳裡候著,不一會兒秋香跑來上茶,雖然名為上茶,但秋香不等她開口就壓低聲音道:“你搬家啦?”

    銀衫一愣。“你看見了?”

    秋香對她眨了眨眼。“你不知道吧,你搬進的宅子是我們大人買下來的,而且是幾日前才買下的。”

    “什麼!”這下銀衫更驚訝了。

    秋香掩著嘴笑。“雖然原來的房主有意脫手,可是不急,大人硬是多加了五十兩讓他儘快把宅子空出來。你說大人為何要這樣做?不就是要你住在他眼皮子底下才安心嗎?”

    銀衫臉上一熱。

    岳十娘說是她的宅子,秋香卻說是樓天臨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還有啊,我聽說大人在查去年旱災時朝廷撥下的賑災銀子,同時在查好幾起的官銀盜案,怕是有人會對大人不利。”

    銀衫心裡一咯噔,連忙問:“怎麼說?”

    秋香小聲道:“我在這裡待好幾年了,對於賑災金,哪個縣太爺不是配合渠州知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偏生大人要撤查,這不是自己招惹禍端嗎?你勸勸大人吧,叫他不要那麼拚命,人人都是如此當官的,把自個兒的命搭進去不值啊!”

    一聽到樓天臨可能會有危險,銀衫更是坐立不安了。

    她知道水清無魚,當官的自有當官的一套,要是上面的人和下面的人連成一氣,只有他一個人要追究,這無疑就是擋了許多人的財路,自然會惹來殺身之禍。

    想到殺身之禍……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樓天臨進來時,便見到眉心打了十個結的她。

    他派了徐壯在她近處看照著,一來,她是皇上要找的人,二來,她是他心尖上的人,這兩個原因成了他派人跟著她的理由。

    因此,他知道她家裡又被田氏、甘氏等人強搶一空,也知道她當機立斷,也沒拖遝,今日已搬了家。

    如此甚好,孟家人雖然貪得無厭十分可惡,在這件事上倒是推了她一把,讓她早早住在他眼前來,如此要見她可方便多了。

    “衫兒。”他都走到她眼前了,她還渾然未覺的坐在椅中,是想何事如此出神?

    銀衫聽到熟悉的聲音才回神,乍然見到他出現在眼前,她脫口道:“你能不能不查賑災金?”她原本是要說宅子的事,可一見到他就全化成了對他的擔憂。

    樓天臨看著她,事實上,他是想摸摸她的頭髮。“你說什麼?”

    銀衫站了起來,潤了潤嘴唇,抬眸看著他。“我聽說你在查賑災金的流向,你可知道那會擋了許多人的財路?”

    樓天臨唇角有抹薄淺笑意。“你這是擔心我的安危嗎?”

    銀衫深怕他一意孤行,焦急地道:“你第一次當官可能不太清楚,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甚至有人說,貪污卻有能力的官會比笨蛋卻清廉的官好,這足以證明每個當官的多少都會貪些,沒必要一一查仔細,這麼做會招惹來不能招惹的人。”

    她是不瞭解這裡的官場文化,但想來也跟現代差不多,若是所有人的想法都一致,那麼不一致的那個人肯定就是所有人的眼中釘。

    “誰說我第一次當官了?”樓天臨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銀衫一愣。

    是啊,沒人告訴她他是第一次當官,她怎麼就認為他是第一次當官了,怎麼就認定他是中了進士之後,被派來此地為官的?

    “還有,你覺得我是笨蛋但清廉的好官嗎?”他慢條斯理的看著她問。

    銀衫又是一愣,見到他調侃的眼神才連忙搖頭,口乾舌燥地說道:“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樓天臨不依不饒的看著她問。

    銀衫在心裡哀號一聲,只好道:“我是擔心你沒錯,擔心你惹禍上身。”

    “你別擔心,我還不至於那麼不濟。”樓天臨耐人尋味的一笑,他眨也不眨的看著她,臉上一派的平靜悠然。若他是普通縣令,這樣大張旗鼓的查賑災金去向自然是自找死路,但他不是普通縣令,現在情況反過來,要對他不利的那些人才是自找死路,也剛好讓他一網打盡,知道賑災金是誰在內神通外鬼的做手腳。

    “走吧。”樓天臨泰然自若的牽起她的手。“這裡太悶了,我們出去走走,今日可是渠州特有的水燈節,咱們去看看放水燈。”

    銀衫被他那仿佛他們是男女朋友,再自然不過的舉動嚇了一大跳。“不了,我不去了,我是來跟大哥說一聲我搬家了,我還要回去整理衣物……”

    樓天臨突然定定地看著她。“今日是我生辰。”其實根本不是,可他知道這麼說,她就拒絕不了他。

    “你生辰?”銀衫眉頭輕蹙,她果然沒法狠心拒絕。

    樓天臨牢牢地將她的手握在掌心裡,黑眸深深,特意笑得更黯然些。“我家人都在京裡,連你也不能陪我,那我就只能一個人過生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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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8 01:37:25
第十二章 水燈節遇劫(1)

    水燈節是渠州一年一度的大事,各縣均會共襄盛舉,白陽縣亦不例外。

    入夜後,城裡各處河湖皆放起了水燈,樹上也全掛上了燈,兩岸賣吃食跟小玩意兒的攤販叫賣聲不絕,河岸邊挑擔子賣水燈的小商販更多達百人,人人都想發一發水燈財。

    在這一日,男女老少均會買一隻水燈,在水燈上寫下宿願,點燃燭芯放入河湖任其飄流,各種熱鬧不在話下,河面上寫了宿願的水燈多不可數,看得人目不暇給。

    銀衫被動的被樓天臨牽著走,與熙來攘往的人群摩肩擦踵,他一直將她護得好好的,來到城裡最多人聚集的良辰河。

    銀衫看著攤上五顏六色的水燈,這水燈的外型較像現代的燈籠,不過放法近似天燈,只不過天燈是飄向天際,水燈是流入河海之中。

    “公子、姑娘,買只水燈吧!”一個小販笑嘻嘻地挑著擔子前來推銷,若有所指地道:“這粉紅色呢,是祈求有情人終成眷屬,桃紅色是祈求婚姻幸福美滿,不知兩位中意什麼顏色?”

    樓天臨不假思索地道:“粉紅色。”

    銀衫同樣也是想也不想地道:“黃色!”

    他們幾乎是同時開口,只不過兩人挑的顏色不同。

    小販一愣,看看略略挑眉的公子,又看看神色微窘的姑娘,很快會過意來,又笑嘻嘻地說道:“黃色是開運求財一路發,看來姑娘是想做生意吧?依小人看來,兩人很適合這款五福臨門燈,兼顧了天成佳偶、家庭和諧、財運亨通、前途光明、事事順心,兩位覺得如何?”

    銀衫正因為兩人挑的顏色不同而有些小小的尷尬,聽小販哥這麼介紹,連忙說道:“就要這個吧,給我們兩個。”

    樓天臨的眉目這才稍稍舒展,他付了銀子,兩人拿了水燈到供人寫字的平臺那兒去寫。長長的桌子提供了筆墨,也有人在為不識字的人代寫,一次二文錢算是相當好賺。

    銀衫寫了家人平安健康。

    在她心中,家人兩字包涵了她現在的家人和前生育幼院裡所有的孩子們。

    “你就寫這樣?”樓天臨神情有些悶悶的。“那麼我呢?我就那麼微不足道?你不寫點跟我有關的?”

    銀衫神色微訝,想到秋香對她說的話,她又連忙寫下樓大哥逢凶化吉。樓天臨失笑道:“看來你真的很在意我查賑災金一事。”

    儘管她寫的不是他想看的,可她會這麼寫表示擔心他,既然擔心他,就表示心中有他。這麼一系列的聯想下來,百煉鋼頓成繞指柔。

    兩人走到放水燈處,自有專人在為遊客的水燈點火,那水燈置於河面上還會緩緩轉圈,星辰滿天月如鉤,月色映照著河面,實在美極了。

    銀衫看著自己的水燈從眼前飄過,她的水燈後面就是樓天臨的。

    “我樓天臨願與孟銀衫,一生一世一雙人。”

    她緩緩張大眼睛,滯了一下,臉慢慢紅起來,垂下眼瞼。

    他這是明明白白的剖白心跡了啊……可是她沒把握再開始一段感情,啟軒和她同為育幼院出身,她尚且留不住他們的感情,何況樓天臨是縣令大人,還不知他是如何矜貴的家世背景,他真能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嗎?他能娶她這個身分懸殊的村姑為妻,此生不納妾嗎?

    照理說,她出身現代,理當沒有古代人的門第之見,可在育幼院長大,養成了她從不高攀不屬於自己事物的性子。再者,在現代有法律的約束,男人尚且小三、小四的劈腿了,何況在古代男人三妻四妾是被允許的,他能在感情上和肉體上都從一而終,忠於她一個人嗎?

    她覺得不可能,啟軒和她有多年的感情為基礎,他都禁不起誘惑背叛了她,樓天臨和她才相識多久就說要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各方面都太薄弱了。她真的很怕信了他,付出感情之後又受到傷害……

    一時間思緒紛紛擾擾,銀衫整理好心情,她潤了潤唇,正準備要開口說些絕情斷愛,此生不碰感情云云,沒料想到樓天臨卻早她一步開口。

    “你什麼都不要說,聽我說。”

    樓天臨的長指驀然點住了她的唇,這舉動又令她瞬間石化,那指尖傳來的溫度令她心跳得好快。

    不管她怎麼說服自己,感覺是騙不了人的。沒見到他時,她記掛著他,見到他時,她會臉紅心跳,聽到他可能有危險,她便心中一緊,坐立難安。這種種出於本能的反應,不就是喜歡上一個人了嗎?

    他松了手,緩緩地道:“衫兒,我病著那時,你以口渡藥,我已認定你是我的妻子,我遲早有一日會迎你過門,所以從現在開始我會照我想的做,不會徵求你的同意,因為我覺得你出於某個我不知道的理由,你在逃避,即便問了你,也不會聽到你真實的心意。”

    銀衫心裡一震。

    他的感覺倒是敏銳,她心底的想法竟讓他看出來了……還有,他竟然知道她口對口給他喂藥!當時房裡只有他們兩人,所以,他是清醒的……

    想到自己為了讓湯藥順利讓他吞下,舌尖還在他口裡攪了攪……天啊!如此大膽豪放的作風,他會怎麼想她?確實,這樣的親密在這朝代已算肌膚之親了,他是堂堂男兒,自然會認了她是他必須負責的物件。

    銀衫急切的說道:“樓大哥!如果是為了喂藥那件事,你大可不必說嫁娶之言,我沒關係,是我心甘情願要那麼做的,跟你沒關係!”

    樓天臨雙眸一瞪。“難道你認為隨便一個女子對我那樣喂藥,我都會起心思嗎?”銀衫自知失言,見他氣惱,她有些手足無措。“樓大哥……”

    相識以來,他沒這麼疾言厲色過……看來他真的是動氣了。

    “不知道嗎?是因為你,我才起了娶妻的念頭!”他也不管周圍還有多少人在放水燈,有多少人看著,猛然將她拉到自己懷裡,雙臂緊緊地摟著她,眼眸灼灼地看著她。“衫兒!若你說你不知道我對你有意,我就太失敗了!”

    銀衫腦子一片空白,她動也不敢動,任由他固執的圈著她。

    好半晌,她才幽幽地道:“樓大哥,實話說,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不能對你保證什麼,我爹下落不明,我有娘和弟弟妹妹要養活,而且咱們的身分也不相配,你不是京城來的嗎?總要回京城去,到時我們……”註定沒有結果。

    樓天臨覺得眼前豁然開朗,他微微一笑,緊了緊手臂。“有你這些話就夠了,我明白你的心意了。”銀衫耳根子都紅了。他明白什麼啊?她這可不是要接受他心意的意思……

    她微微掙扎了下。“樓大哥,那些事咱們以後再說,你先放開我,很多人在看……”他是放開了她,卻還是直直地看著她。

    銀衫聽到自己心臟咚咚咚跳得飛快,她慌亂地回避著他太過直接的眼神,他卻微笑牽起了她的手。

    “咱們再去買只水燈,你寫上要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銀衫以為他只是說笑,不想他卻很認真,當真又買了只水燈,而且買了桃紅色的。銀衫就在他的監視下寫了——我孟銀衫願與樓天臨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很滿意的取走水燈,她卻是傻眼了。“不去放嗎?”

    “不放。”

    他叫了适才那小販,給他三百文錢,讓他跑腿把水燈送到縣衙交給路明保管。那小販高高興興的放下擔子、收下銀子去跑腿了。

    銀衫想到路明看到水燈的表情,她真的沒臉見人了……

    樓天臨神清氣爽的再度牽起她的手,與她閒庭信步般的在河岸邊散步,一邊看著別人放的水燈,也看別人都寫了什麼宿願。

    漸漸的,銀衫也放鬆了,清風徐徐撲面而來,她覺得很是愜意,心慢慢平靜了下來。她不時偷覷身邊的樓天臨。

    難道他是她穿越來此的理由?他會是她真正的真命天子,她要相守一生的人嗎?想到這裡,她便有些恍惚,她的命定緣分竟是在古代……

    銀衫腦子裡猛然跳出這樣的想法時,樓天臨正閒話家常的說笑道——

    “我有個知交好友,他說他的家鄉也有類似的燈,咱們這裡叫水燈,他們那裡叫天燈,咱們的水燈流入河海之中,他們的天燈放入天際,沒入雲霄深處。”

    銀衫一震,腳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他說什麼?他的朋友知道天燈?若這時代有人知曉也會稱之為孔明燈,怎麼會稱天燈,這怎麼可能……

    “他說那天燈在夜裡一起放向天際,飛遠時便像一顆顆豆子般,天燈載著每個人的希望升空翱翔,聽起來比水燈有趣多了。”

    銀衫心裡亂糟糟的驚疑不定。

    他說的不就是天燈節嗎?她心中不由得疑竇叢生。

    “怎麼了?”樓天臨有些莞爾的看著她。“以為我在編故事嗎?”

    銀衫急切問道:“樓大哥,你那個朋友現在在哪裡?可在城裡?”

    “他在京城。”樓天臨原就是故意說起天燈之事,她不尋常的反應驗證了他的臆測。銀衫心亂如麻。“那,他可還說過家鄉其他事?”

    樓天臨點了點頭,看來他的猜測沒有錯。“他說家鄉的大夫很是高明,能將身子剖開來醫治再縫合回去,也能將臟器交換仍可活命。”

    銀衫心臟跳得飛快。

    京城……那人在京城,跟她一樣的穿越者,她好想跟那人見一面……

    樓天臨感覺他握著的小手一陣發熱,說明了她內心此刻的激動,他輕描淡寫地道:“你要見他也不難,我回京時,你隨我一塊回去便能見著他了。”

    銀衫一愣。去京城?

    這是她從未想過的事,她的雪兜事業才剛剛開始,而且她習慣了這裡,還有她娘跟弟弟妹妹,若她去京城,他們怎麼辦?相信她爹還活著,她娘肯定是不會離開白陽縣的……

    她轉移話題道:“樓大哥,天色未晚,我想去接弟弟妹妹出來,他們肯定從沒放過水燈,難得過節,我想讓他們也開心開心。”

    樓天臨知道她現在還不想去想那些,便道:“不錯,應當去接他們出來同樂。”

    讓他這個做大姊夫的好好討好一下她的弟弟妹妹們,雖然向來高冷,不知討好二字怎麼寫,可孩子們嘛,肯

    定是比較容易滿足的,給他們一人買一隻水燈,再買些吃食零嘴,他們就會很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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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水燈節遇劫(2)

    他們往回走,今夜城裡的大街上燈火通明如同白晝,有無數擺攤的小販、遊客川流不息,往日可供三、四輛馬車通行的街道,今日是連馬也騎不快,比較講究的大戶人家夫人小姐出遊也只能坐轎子。

    銀衫想快些回去接弟弟妹妹,便沒在攤子前多做停留,她想接了弟弟妹妹之後,大夥再一塊兒逛更有意思。樓天臨牢牢地牽著她的手,兩人也不怕失散,銀衫安心的跟著他走,腦子裡還在想他那個朋友,驀然街頭起了一陣騷動,有人大喊道——

    “讓開!馬驚了!”

    這一喊造成恐慌,街道頓時亂了起來,銀衫和樓天臨也被胡亂要找地方躲的人群給撞開了。

    “樓大哥!”

    銀衫急著要找樓天臨,幸好他的白衫搶眼又身量頎長,她很快發現他離她頗近。

    一匹黑馬直直沖了過來,到他們這段時卻忽然慢了下來,銀衫直覺不對,那馬哪裡像受了驚的,分明還受到馬上之人的駕馭,那人單手拉住韁繩,馬便放慢了,他手持長劍,淩空而下——

    銀衫看出他的目標是樓天臨,她急喊,“樓大哥危險!”

    她撲過去,長劍落下,瞬間在她背部留下一道長長劍痕,從肩到腰際,血很快滲了出來。人群裡尖叫四起,才一錯眼,那行兇之人已策馬而去不見蹤影。

    樓天臨訝然一震。

    他沒想到這樣的事會在他眼前發生,适才他們還有說有笑的走在街上,前後不過眨眼工夫,銀衫竟在他面前遭人行兇,竟在他的面前倒下……

    人群裡有人喊道:“快、快!有人當街傷人!快去報官!”

    “血……血……”某個人瞪大了眼,張著嘴。“我的天——那、那是——是縣太爺啊!”

    有人揉了揉眼睛。“不錯不錯!是縣太爺哪!我可是見過縣太爺哪,上回我和吳二爭那塊地時,就是縣太爺給審的……”

    “什麼?那是咱們新任的縣太爺啊……”

    場面越來越紊亂,樓天臨已抱起銀衫沖向醫館。

    “少爺!”路明第一個沖進醫館,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時間還因為喘氣太急說不出話來。

    這到底怎麼回事?他才由小販手中接過那只寫著“我孟銀衫願與樓天臨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水燈,沒半個時辰又有好幾個人風風火火的來報官,竟然說縣令大人給人刺死了!

    綜合他聽來的片段,他以為傷者是他家少爺,當場嚇得他魂飛魄散,背後一片冷汗。

    他家少爺可是樓家三代單傳的獨子,身子說有多矜貴就有多矜貴,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以死謝罪不足惜,家裡的老太爺和老爺、夫人怕是承受不了這樣大的打擊。

    “少爺!您沒事吧?沒有傷到哪裡吧?”路明咽了咽唾沫,緊張地看著主子,那衣衫上可是染著大片血跡啊,看得他的心也一跳一跳的。

    能這樣站著看起來應該是沒事,可那大片血跡是怎麼回事?這陰沉的氣氛又是怎麼回事?

    咦?少爺眼神冷得像冰塊,但卻又讓人看得出來他正怒火高漲,這感覺很熟悉,他的記憶裡曾有一次見到少爺是如此神情。

    那時,小姐剛被皇上下旨冊封為皇后,但尚未舉行大婚,卻在要去忠義伯府做客時在大街上遭人擄走,顯然是有人不想她做皇后,蓄意要造成她遭山賊擄走失了清白的事實,當時得知消息後,少爺就是這樣的神情。就在府裡亂成一團之際,當下少爺一語不發忽然出了門。

    原來他是獨自一人提了劍去山裡找小姐,他們是雙胞胎,兩人之間總有些神秘的心有靈犀……說是這樣說,但他知道是小姐一向聰明過人又臨危不亂,懂得沿路留下記號。

    總之,少爺找到了人,把那山賊一劍了結,把小姐帶回,寒聲吩咐下去,小姐今日因早起時發現染了風寒無法到伯府做客,她未曾出府,被擄走的是小姐的貼身丫鬟,是代小姐去送賀禮的,那丫鬟遭山賊淩辱已咬舌自盡。

    當夜,少爺秘密進宮,沒人知道他跟皇上談了什麼。

    第二日,山賊的屍首被送到大理寺由仵作驗屍,從山賊的胃裡發現一隻少爺做證說山賊見到他時,情急之下吞進肚裡的權杖,而那權杖上刻著“岳家軍”三字。

    岳家軍乃屬於兵馬大元帥岳揚,是大寧最強的一支軍隊,曾立下無數戰馬功勞,而嶽揚的嫡女岳楚蘭是知名的京中才女,原本是呼聲最高的皇后人選,岳揚動員了朝中許多人脈想拱自己女兒問鼎後宮大位,最後皇后之位卻落入樓家手中,他自然是不甘心了。

    證據、動機、證人一應俱全,岳揚密謀謀害准皇后乃是重罪,不管他怎麼說自己沒有派人擄走准皇后都沒有用,因為少爺“親眼看到山賊吞了權杖”,而仵作也“親手在山賊胃部驗出權杖”。

    皇上震怒,收回嶽揚兵權,岳揚連同岳家所有家眷流放荊州,永生不得回京,岳家九族永世不得為官,不得參加文武科考。

    皇上登基後早想收回嶽揚的兵權,因那岳揚自恃軍功,在京中縱容部下無法無天,甚至請大金國的王子到府做客,自己也大剌剌的帶著小妾到大金國做客,這已踩到了皇上的底線。

    連他這個微小的人都明白,或許這事真是嶽揚幕僚所為,但他們肯定不會那麼笨留下什麼權杖的把柄,究竟是誰要毀了皇后的名節,真相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小姐還是成了皇后,而皇上也順利除去了眼中釘。

    現在,少爺當時那肅殺的表情又出現了,令他不由得膽戰心驚起來,不知道少爺又會把事情搞得如何大。他自小服侍少爺,深知少爺性格裡有種跟老太爺非常相似的劣根性,那就是平時可以跟你相安無事,你敬我一尺,我便敬你一丈,可一旦有人觸及他的逆鱗,他絕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讓對方後悔莫及,萬劫不復!對於小姐,少爺的信念一向是只有他可以欺負,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小姐,所以他才會把擄人事件無限擴大,大到任何人站出來說情都沒有用……其實也鬧大到沒人敢站出來說情或提出質疑就是了。

    而現在……這就奇怪了,這裡有什麼少爺很寶貴的人嗎?有人招惹了那寶貴的人嗎?不然少爺的眼神怎麼會……

    “少爺,您倒是說說話啊!傷到哪兒了,這血……”還有您身上陰寒的氣息……

    樓天臨眼波不動。“無事,不是我的血。”

    路明直拍胸口。“嚇死小人了,哪個不長眼的亂造謠,說見到縣太爺讓人給刺死了。”樓天臨冷冽地道:“確實有人想對我行兇,孟姑娘替我受了劫難。”

    “孟姑娘?少爺是說銀衫姑娘?”路明又嚇了一大跳,他驚訝的睜大了眼,左右沒見著人,心裡不由得狂跳起來。“難道孟姑娘……孟姑娘她……”她替少爺死了嗎?

    說時遲那時快,醫娘從內堂出來了。樓天臨氣息微滯。“如何?”

    醫娘斂衽一禮道:“回大人,已經給姑娘上了藥也施了針,如今止血了,只是傷口頗深尚且不能移動,姑娘也還未醒,大人可以進去看看。若姑娘醒了,切記不可和姑娘說太多話,免得傷了姑娘元氣。”

    樓天臨緊抿著唇不發一語,撩起布簾大步而入,路明連忙跟上。

    房裡,銀衫靜靜趴在床上,眼眸閉著,臉色蒼白,像睡著了一般,誰能想到這柔弱的身子在半個時辰前流了那麼多血……

    樓天臨半坐在床邊,愛憐地輕撫銀衫蒼白的小臉,又把她冰冷的小手握在掌心裡,心底的疼惜無法言喻,一想到那一劍若是直刺她腦門,他便後怕不已。

    她是哪來的勇氣為他擋了那一劍?

    事發時,他同時也越過人群在找她,那馬沖過來時他恰好尋到她的身影,見到她同時隔著幾個人在看著他,嚇白的小臉,小鹿一般驚慌無助的眼神喊著樓大哥危險,她分明看到那人手上的劍是沖著他來,卻還是義無反顧的撲到他身前為他擋劍……

    “孟姑娘……”路明這才真的松了口氣。

    看來孟姑娘雖然受了傷但性命無礙,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看到此情此景,他再鈍也明白少爺那陰寒的神情從何而來了,他原以為少爺對孟姑娘只是上心而已,萬萬沒想到,孟姑娘的地位已和他家小姐一般了……

    如此一來,動手的人要倒楣了,少爺是絕不會放過的。

    想到這裡畢竟不是京城,沒有皇上撐腰,他有些擔心主子為了幫孟姑娘出氣會太過一意孤行,而京城又遠在天邊,他們去搬救兵也來不及,遠水救不了近火,出了事怎麼辦?

    “少爺可有頭緒是何人所為?”他先試探地問,不過想也知道少爺心裡肯定明鏡似的,人家都動手了,少爺又怎麼會是一無所知、後知後覺的人?肯定是連報復的手段都通盤想好了。

    “將書房暗格裡有個青布包取來,再把吳縣丞帶來。”樓天臨輕輕撫著銀衫的秀髮,沒回頭看路明一眼,逕自吩咐。

    路明一愣,主子這也太意氣用事了,他勸道:“少爺,讓吳縣丞過來這裡不好吧?不知道他又會嘀咕些什麼,還是小的在這裡照顧孟姑娘,爺回衙門報仇……呃,小的是說回衙門懲治那些個不法之徒。”

    雖然縣丞的地位權力次於縣令,可那吳縣丞一開始就擺明瞭沒把他家少爺放在眼裡,這全是因為有渠州知府給他當靠山的原故。

    樓天臨面沉如水,逐字說道:“就要讓他嘀咕。”路明眉尖一跳。

    不妙。

    少爺說話還運了氣息,吳縣丞若是不知死活來這兒還亂嘀咕,那就真的是自找死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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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情意比金堅(1)

    “大人這是怎麼回事?若有事要跟我說便回衙門裡說,怎麼能將我叫來此地,且今日可是水燈節,我都答應了我新納的小妾要陪她去放水燈,大人這豈不是害我食言而肥嗎?”

    不出路明所料,吳東裕果然是一路不滿地嘀嘀咕咕個不停,對於要他過來顯得萬分不滿。

    路明想著這人就快完蛋了,口氣便也沒好到哪裡去地說道:“我說吳大人,這些話您就留著對我們大人說吧,

    小人只是聽令辦事,您對小人說個沒完也無濟於事不是嗎?”

    “路明小哥,大人為何要將我叫到醫館?”吳東裕想想又試探地問:“難道适才的街市傳聞是真的,大人受了傷?”

    都怪知府大人,要下手也沒知會他一聲,若他提早知曉便會避到別處去,免得蹚這渾水。

    不過,知府大人手下的人也太辦事不力了,居然失手,如今那樓天臨還活著,勢必會追究此事。要是查起來那可沒完沒了,這點從那小子查賑災金案的態度便知道了,跟水蛭似的咬住就不放,十分麻煩。

    “縣丞大人放心,我們大人毫髮無傷。”沒傷著大人,但傷著了大人的心上人,這可是比傷了大人還要麻煩百倍千倍。

    “毫髮無傷?”吳東裕一愣,警戒起來。“既是毫髮無傷,大人為何人在醫館?”

    路明皮笑肉不笑地道:“咱們這不是到了嗎?大人自個兒進去問個明白。”

    吳東裕心裡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地跟著路明進了醫館又進了內間,赫然見到樓天臨守著一個趴在床上的女子,那女子好似他在內衙裡見過幾回,叫孟什麼的……

    路明稟道:“大人,吳大人帶來了。”

    吳東裕對路明的用詞有些不悅,什麼帶來了,說得好像他是犯人似的。樓天臨明明知道有人進來了,卻直到路明出聲稟報才緩緩抬起頭來。

    吳東裕見他眼神極為冷冽,先是膽寒了下,卻又自我壯膽忖度自個兒的後臺可是知府大人,是知府大人派他來此監視樓天臨的,不過區區一個縣令,他怕啥?

    思及此,他膽子也肥了,嘴臉一變,虛施一禮,陰陽怪氣地道:“下官見過大人,不知大人讓下官過來有何要事?”

    樓天臨垂著眼睛看吳東裕,聲音冷冷的,“吳縣丞,本官知你是渠州知府黃毓豐的人,雖非賑災金貪墨主謀,卻也參與其中分得不少好處。你身為朝廷命官,罔顧百姓疾苦中飽私囊,原本罪無可赦,本官現在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將黃毓豐帶來,本官要親自問罪。”

    吳東裕乾笑兩聲。“大人在說什麼?什麼貪墨?下官一個字都聽不懂。”

    樓天臨丟了一份文書給他。“這樣還聽不懂,足以證明你腦子長蟲了,不適任縣丞之職,看完再告訴本官,你是懂還是不懂。”

    吳東裕悻悻然撿起文書攤開一看,他面色立即變了。

    上面記載的不是只有賑災金流去哪兒了,連歷年來黃毓豐貪墨了多少,用什麼名目貪墨的,和什麼糧商勾結,和哪個鹽盜勾結販賣私鹽等等都清清楚楚的載明在上頭,甚至連江南巡撫杜其煥也參與其中這事也查得一清二楚。

    “如何?如今懂了嗎?”樓天臨的目光如冰劍般冷厲。

    吳東裕煞有介事的歎口氣道:“我說大人,大人您和下官怎麼說也是知府大人的從屬,下官要如何去擒拿知府大人?您這不是為難下官嗎?”

    在他看來樓天臨太自不量力了,他以為查到了證據就能將知府大人如何嗎?憑他這小縣令,毛還沒長齊呢,一邊涼快去,要是事情能這麼簡單,知府大人還能穩坐知府之位長達二十年嗎?再說了,連巡撫大人都是他們的人,樓天臨這小縣令能辦得了巡撫大人不成?此事要深挖,還有一長串名單哩!京裡也有他們的人,那些勢力可是錯綜複雜得很,人人都分了一杯羹,樓天臨他扛得起嗎?

    “為難?”樓天臨聲色不動。“吳縣丞,你現在是在說你辦不到,你不要這次將功贖罪的機會是嗎?”

    吳東裕見到銀衫躺在那裡,心裡已有數,八成是傷錯人了。他呀,當真要跟知府大人進言了,手下辦事如此不力,沒傷著樓天臨便罷還傷了其他人,白白給人鑽空子的機會。

    不過就算誤傷了無辜的老百姓又如何?那可是堂堂渠州府的知府大人啊,誰又能多置一詞?

    思及此,他嘴臉一變,不冷不熱地說道:“其實此事倒也易辦,大人不需大張旗鼓,只要大人肯罷手,知府大人那邊自然不會再有動作,要是大人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今日傷的是孟姑娘,明日傷的可就是大人您了。”

    他這話等於是承認了他知道是黃毓豐要對付樓天臨,“好心”給他一個忠告。

    樓天臨臉色清冷地站了起來。“若傷的是本官,本官或許還能慈悲為懷網開一面,但是正因為傷的是孟姑娘,本官才不會放過黃毓豐。”

    吳東裕趾高氣揚地嗤笑道:“大人可真沒有眼力,不識抬舉啊!大人現在是要為了一個卑賤的丫頭自毀前程是嗎?雖然大人是京裡來的,可我們知府大人的能耐也非同小可,拔除一個小小七品縣令的能耐還是有的,大人真要不見棺材不掉淚,領教看看嗎?”

    樓天臨冷笑著。“那麼黃毓豐可有拔除欽差的能耐?”吳東裕一愣。“什麼欽差?”

    路明連忙將青布包打開,恭敬地呈上紫花大印,思忖著原來少爺還留了這一手啊,難怪有恃無恐,他真是白操心了。

    也是,皇上行事向來周密,又怎麼會讓他家少爺涉險,要知道少爺和小姐乃是雙生子,若其中一人遭遇不測,另一人也會感同身受,皇上自然捨不得心愛的皇后娘娘感同身受了。

    樓天臨拿起了欽差大印。“欽差在此,還不跪下!”

    此話傳進吳東裕耳中,如同打了一道焦雷般,他怎料到會有如此風雲巨變!見到欽差玉印,他心裡猛然一驚,頓時慌了神嚇得撲通跪下,結結巴巴連話也差點兒說不清了。“下、下官該死、下官該死!吾皇萬歲萬萬歲!”

    他猛然反應過來,欽差可不是尋常七品官員可擔任的,首先要非常得天子信任,也就是一定是皇上的心腹,再來身分地位也絕非泛泛之輩,而樓天臨……樓、樓……他腦門轟地一響。

    我的老天爺!權傾朝野的內閣首輔樓伸雲不就是姓樓嗎?

    還有還有,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也是姓樓,戶部尚書樓思修……而樓天臨……他打了個激靈,整個人都呆愣了。

    樓閣老的孫兒,樓尚書的嫡子,大寧朝最年少有為的狀元郎,過去原任詹事府令使,是太子的人,如今任禦史台令史,是皇上的人,家世顯赫,與皇后娘娘為一母同胞的雙生子……

    想通後,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老天、老天……他剛剛都說了些什麼?他到底都該死的說了些什麼啊!

    樓天臨居高臨下地看著吳東裕,神情與平時相比,面容冷冽,格外森然。“本官奉聖上旨意行事,手掌天子劍如天子親臨,本官說話如同聖旨,若不從令,格殺勿論!”

    他的眼神轉為淩厲,吳東裕腦門上冷汗涔涔,結結巴巴地道:“下官知錯、下官明白!下官這就帶人去將渠州知府黃毓豐緝捕到案……不不,照大人的意思,是將黃毓豐騙來縣衙交由大人處置。”

    樓天臨沉聲道:“若是露出任何破綻叫黃毓豐逃脫了,你的腦袋也會不保,明白了嗎?”

    “下官明白,非常明白。”吳東裕心中十分膽寒,他不斷磕頭只盼能稍稍彌補一些自己的不敬。“下官今後只效忠大人一人!唯大人馬首是瞻,只要是大人的吩咐,下官必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吳東裕匆匆去將功贖罪了,路明笑嘻嘻地道:“瞧他嚇的……皇上何時給少爺賜了欽差大印,少爺竟是半點口風都不透,可叫小人白擔心一場了。”

    “我若告訴你,你胸有成竹的,我還怎麼演這一出?”樓天臨將欽差玉印交給路明,示意放回原處。

    路明接過玉印,忍不住嘀咕道:“可是少爺,小人怎麼老覺得您來白陽縣還有別的任務?這查弊案只動了您一根手指,再說了,那渠州知府也不是什麼心細如發的貪官,做什麼都留下了蛛絲馬跡,如此尋常的弊案用得著少爺大老遠由京城過來查嗎?”

    樓天臨淡淡道:“千里姻緣一線牽,我若不來白陽縣,又如何遇見孟姑娘?”路明心裡一咯噔。“少爺,敢情您對孟姑娘的心意是真的?”

    孟姑娘救了少爺,他自然感恩戴德,少爺對孟姑娘有意,他也是知道的,但聽少爺親口承認還說出姻緣兩字,他內心多少還是有些震撼,自然也是因為少爺沒對哪個姑娘這樣過。

    樓天臨神色一寒。“你若敢多嘴對夫人說一個字,回京後,你的賣身契拿走,我身邊不需要不忠心的奴才。”

    “冤枉啊少爺!小人是站在您這邊的,又怎麼會對夫人通風報信?”路明苦著臉道:“可是少爺,小人該提醒的還是得提醒,少爺也知道家裡已經給您挑好媳婦兒人選了,不是長樂長公主便是南康郡主,以孟姑娘的出身,恐怕連當個姨娘,夫人都不會准的。”

    他自然知道說孟姑娘要給少爺做姨娘什麼的是污辱了少爺對孟姑娘的情意,如今少爺的心都在孟姑娘身上,怎麼可能將她放在姨娘的位置,當然是一心一意要娶她為妻了。

    但那是理想,事實是——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縱然可能,也必定要越過重重阻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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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情意比金堅(2)

    路明的話實在不中聽,樓天臨面罩寒霜,嚴厲道:“你聽好了,孟姑娘當姨娘,第一個不准的是我,孟姑娘日後是你的主子,是樓府的主母,再讓我聽到姨娘兩字絕不饒你。”

    路明苦口婆心地道:“少爺聽了不高興,儘管罵小人不打緊,可少爺清楚老太爺對少爺的婚事期望有多高,若是少爺執意要娶孟姑娘為正妻,老太爺在安丞相面前就矮了半截,還會讓安丞相嘲弄好一陣子,少爺於心何忍?”

    樓天臨神色淡淡。“祖父和安丞相鬥了一輩子,在我這裡分出勝負豈不是美事一樁?兩位年事也已高了,難道要放任他們鬥到天荒地老?”

    路明聽了嘴角微抽,他都搬出老太爺來了,怎麼……他潤了潤唇。“少爺的意思是,您要讓老太爺向安丞相認輸?”

    樓天臨輕描淡寫道:“爺爺風光了一輩子,偶爾認輸一次權當成全孫子的幸福,這是身為長輩的氣度。縱然是輸,但卻贏得了我這個孫子對他老人家的敬重,他老人家必定也是甘之如飴。”

    “少爺……”拜託,這什麼似是而非的鬼話,老太爺才不想見鬼的贏得少爺對他的敬重咧,老太爺只想贏安丞相,只想看到少爺風光大婚,只想將安丞相狠狠踩在腳底。

    樓天臨臉色沉了下來。“我心意已定,你不必說了,若讓我聽到夫人那裡得了消息,唯你是問。”

    路明覺得自個兒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此刻若夫人得了消息,少爺唯他是問,回京後夫人才得到消息,也是唯他是問,他命苦啊他!

    “你速速回去讓點石、成金跟著吳東裕,不要讓那蠢蛋把事辦砸了。另外,孟姑娘受傷之事先瞞著孟大娘,你暗中告知白娘子即可。”

    路明卻是不動。“那少爺呢?難道少爺要在這裡照顧孟姑娘?男女授受不親,不如小人叫秋香過來……”樓天臨瞪去一眼,路明馬上住了口。也對,少爺會讓別人碰孟姑娘才怪。

    路明走後,又過了半個時辰銀衫總算醒過來了,她一睜眼便見到樓天臨,她有些恍惚,過會兒才想到發生了什麼事,馬背上那人鋒利的劍從天而降,她沖了過去……

    她忽然面色大變,緊張地看著他,幹啞的嗓子急切的問道:“你沒事吧?你有沒有受傷?”

    “傻瓜,是你受傷了。”他想將她攬入懷裡,但此刻不能這麼做,只能輕輕撫著她面頰。“你為了保護我受傷了。”

    “我受傷了?”銀衫這才意識到背部很痛,原來是她受傷了……幸好傷的是她,他沒事就好。“你要當心,我看那人是沖著你來的……”

    “我知道。”他柔聲道:“這是最後一次,日後你也不必再擔心了,那些意圖刺殺我的人,今日便會全數落網,弊案的查緝也會告個段落,我不會再涉險。”

    她自己受傷卻還擔心他的安危,拳拳情意盡在其中,根本是世上最動人的情話。銀衫放心了。“這樣就太好了。”

    樓天臨心中柔腸百轉,雙眸徐徐地看著銀衫,微微蹙眉凝重地說道:“以後再有一樣的事,不許你再以身涉險,你又沒有武功,身子也不比男人,怎可如此胡來?若你有什麼閃失,叫我如何是好?”

    銀衫心裡一緊,惶急道:“你不是說,不必再擔心了?”

    “只是打個比方。”樓天臨見她這樣著急自己,不由得露出了溫柔笑意。“告訴我,當時你在想什麼?你怎麼有勇氣向我撲來,換作是路明,恐怕都要想一想才能決定要不要為我這個主子犧牲寶貴性命。”

    哈啾!

    已回到衙門的路明表示,關我什麼事啊,躺著也中槍,說他要想一想那可是天大的冤枉,他真的不用想,一定會撲上去,身為奴才他也沒別的選擇啊,眼睜睜讓少爺死,夫人不會放過他,都是一死,那還不如替少爺死,夫人還會厚葬他,也能死得風光些。

    “我什麼都沒想。”銀衫唇角淺撩,心裡回蕩著萬般滋味。那是本能……

    見到在意的人有危險時的本能反應,是她一直鴕鳥著不去深想的感情,原來他在她心裡已佔有了重要位子,她可以為他擋死的重要位子。

    “什麼都沒想卻朝我撲了過來……”樓天臨露出了一抹極其特別的笑容,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會展露出如此滿足的笑意,像是只偷到腥的貓兒。

    他的人生向來一帆風順,仕途也平步青雲,字典裡沒有得不到或辦不到的字眼,排隊想當他妻子的京中貴女裡三圈外三圈的,他從沒想過會有女子不肯做他的妻子,也沒想過自己都表白心跡了,那女子還要躊躇半天、考慮再三卻還是沒有答案。

    最最重要的是,他沒想過自己會對哪個女子存了心思,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向來只有女子望著他,沒有他對人動心這回事。

    他的眼界頂天,心中沒有對未來妻子的標準想法,因為他認為天下沒有入得了他眼的女子,就算有朝一日因為男大當婚這理由成親了,物件也一定是個十全十美、相貌、家世背景都挑不出一點兒錯的女子。至於他喜不喜歡那女子、對那女子有沒有感覺,這些全不在他考量的範疇之內,他的娘子就是一個必須匹配得起他樓天臨的女子,如此而已。

    然而現在一切都脫離了他能掌控的範圍,他遇到了這輩子第一個不對他另眼相看的女子,他還對那女子動了心,把她的事全往自己身上攬,甚至做了他未曾做過的事——主動。

    他主動得要命,主動到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她卻還是與他保持距離,若不是他多管齊下,甚至把她和她的一大家子安置在自己眼前,他們也不可能進展至此。

    今日,她雖受了傷,他心中卻分外甜蜜,只因那傷是為他受的。

    他是誰?他可是京城才子樓天臨,一頭熱有什麼意思,自然要兩情相悅他的自尊才接受得了,如今他間接證實了不是他一廂情願,叫他怎不欣喜若狂?

    “衫兒,知道這代表什麼嗎?”他微微一笑。“表示你比你自己想的還要在乎我,你的腦子還沒做出反應,你的身子已隨了你的心。”

    銀衫直覺就想否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是因為我認識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樓天臨微微笑起來,顯然不採信她的話。“只因為認識我嗎?不覺得這說法甚為薄弱嗎?你還要逃避感情到何時?”

    銀衫一時無語了。

    情思如水蕩漾,來得又快又急,叫她也難以分辨清楚自己的感情,這與她和郭啟軒那同病相憐、日久生情、用歲月堆積起來、融合著親情和愛情的感情截然不同,他忽然闖入了她的心,她試著無視卻做不到,今日還叫他窺得了她真正的心意……她該怎麼辦?她是頓悟了自己對他的感情,可是又不知道要如何自處。

    她面對郭啟軒時從來不會這樣緊張和臉紅心跳,他們就像家人一般,她希望他好、希望他有成就、擔心他營養不良,有時間一定親自做便當給他送去,他四季的衣物都是她在打點的,當他考上醫學院那一日,她覺得與有榮焉,覺得他是育幼院的驕傲,可是平時她卻不會很想他,見到他也不會臉紅心跳,他們之間的相處就像家人一樣自然,他對她也不曾有過熱情的舉動,情侶之間的紀念日,他們更是沒有,他不曾送過她禮物,每次只要他把優秀的成績單拿到她面前,她就覺得那是最好的禮物了,種種加起來……她是他的老媽不成?

    老天!算起來他們都陰陽兩隔了,她現在才透徹明白他們之間的不是愛情,是不是太可笑了?

    “不許你再想要如何的推開我。”樓天臨的手掌驀然落在她雙眼之上,蓋住了她的眼。銀衫一愣。“你這是做什麼?”

    她愕然感受著他手掌的重量和溫度,不解他這是在做什麼,不過她的思緒倒是有效的戛然而止了。

    他的手掌輕輕地抬起,銀衫怔怔地望著他,就見他的唇朝她落了下來,她內心一震,他已含住了她的唇瓣,深深吮了好幾下才放開。

    觸電般的感覺讓銀衫久久回不了神,她好像被催眠了似的……他們這是接吻了,貨真價實的接吻了,天地都不存在了,她全部的感覺就只剩下他吻她時的感覺,那麼的震撼她的心。

    不是只有銀衫震撼,樓天臨也同樣震撼。

    親吻女人對他不是那麼尋常的事,也不是他這樣被動又高傲的人能輕易做的事,可是他做了,他心跳得厲害,有些失神的看著她那微微輕啟的唇,聲音裡帶點嘶啞地說道——

    “這是我第一次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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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吳家強娶親(1)

    第一次吻姑娘?

    銀衫長睫輕顫,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他意思是說,這是他的……初吻?

    她微燙了臉,內心淌過一陣甜蜜,卻也因為無法回報他一句“我也是”而有些許的遺憾。這肯定是原主的初吻,但並不是她的,如果這也是她的初吻就好了……

    樓天臨心裡同樣熱熱的,他雖然有些懊惱自己一時腦門一熱的唐突舉動,但他並不後悔,只要讓她成為他的娘子,他一輩子對她好不就行了?這便稱不上是冒犯而是情不自禁。

    思緒走到這裡,他輕輕握住了銀衫的手,用他的手溫焐著她冰涼的小手,眼中燦著星光,溫聲說道:“衫兒,要是你因為我而有什麼閃失,我可要遁入空門當和尚去了。”

    銀衫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她想抽回手,樓天臨卻固執地緊握著不鬆手,她垂眸歎口氣。“你不會……你會難過一陣子,思念我一陣子,然後,你依然是你,依然能過日子。”

    适才才那樣親密的吻過,轉瞬間卻聽到這樣的話,樓天臨有些氣惱,便語帶怒火地反駁道:“你憑什麼這麼斷定我?”

    這個不肯輕易卸下心防的丫頭,他就那麼不值得她信任嗎?

    他想要聽她的真心話,到底要他如何做,她才肯對他說出真心話?除了兩人身分的差距,她還擔心什麼?怕什麼?怕他會像吳振貴一樣,因為某個不滿意的理由就拋棄她嗎?

    “憑……”銀衫苦澀喟歎,憑什麼嗎?憑她前世的經驗。“總之,你無須放在心上,為你擋劍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與你無關。”

    “怎會與我無關?”适才認定了兩情相悅而展露的喜悅驟然凝結了,樓天臨眯起了眼眸,冷森森的咬牙道:“你當我腦子不清楚嗎?若是旁人,你會如此義無反顧的捨身去救嗎?你再不承認都行,反正我認定了是因為我,你才會有此本能,若說你心裡沒有我,我萬萬不會相信。”

    銀衫又緘默了,她的眸子悄然自睫毛底下偷偷瞅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神色。這個人會是屬於她的嗎?她好怕明明白白的把心交給他之後,會讓自己受傷。

    她不是古代的女人,她接受的文化和教育都讓她沒法接受與人共事一夫,要她受傷很簡單,只要他有別的女人,她就會受傷了。

    或許他真會無視兩人身分的差距娶她為妻,但他也理所當然的會有幾房妾室,想到他去其他妾室的房裡,她不禁打了個哆嗦。

    她想到她聽到郭啟軒讓別的女人懷孕時,那無法置信的天旋地轉的感覺,要是他讓妾室們也一個一個懷孕了,她如何自處?對他而言,妻妾為他開枝散葉、延續香火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她卻得忍受一次又一次的痛苦看他和眾多女人行房,看他和別的女人的孩子出世,這些都是可預見的折磨。

    見她想得自苦,樓天臨輕歎了口氣,臉上神色和緩了一些。“衫兒,你一徑的用自己的胡思亂想來評價我,那可不公平。”

    姚不語曾感歎的說,他故鄉那裡的男人若可以選擇,一定都想來大寧朝,可以堂而皇之的享齊人之福。換言之,他故鄉那裡的男子不能三妻四妾,若銀衫也來自那處,自然是沒法接受三妻四妾了。

    他深情的摸了摸她的臉。“你擔心的事永遠不會發生,若是發生就罰我變太監。”如此毒誓嚇到銀衫了,可是他話都出口了,她也來不及堵他的嘴阻止了。

    銀衫還沒從太監的毒誓裡恢復過來,又聽到樓天臨決然說道:“我樓天臨此生僅娶你孟銀衫一人,若有違此誓言,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雖然他不曾想過要三妻四妾,但在大寧朝,像他這樣的地位,又是三代單傳的獨子,有三妻四妾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就算他娶了長樂長公主或南康郡主都一樣,勢必還有其他大臣想往他身邊塞人。就算別人不塞人,正妻也會備兩個陪嫁丫鬟塞給他,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他沒想過有三妻四妾是什麼嚴重的事,天下的女子更是沒有一個會視此為問題,會因為這樣而不嫁人。

    偏偏,他就遇上了一個特別在乎這件事的姑娘。

    銀衫雖然沒有親口說出,但他很清楚她不願與人共事一夫,她甚至因此寧可不嫁。

    所以他必須妥協,誰叫他愛上了她,就如同皇上對天愛也做了許多讓步一樣,對待自己心愛的女人,沒有什麼不能讓的。

    “你不要再說了!”銀衫心怦怦地亂跳,心急伸手要捂他的嘴,她真會被他的毒誓給嚇死!“不要再發誓了!我信你就是了。”

    他立即捉住她的手,親吻她的手背,露出朝陽般的笑容。“你信我,這是你說的,可不許反悔。”銀衫不由得臉色一紅。“知道了,我不會反悔。”

    是了,他都說到這地步了,她也該信他一回,相信他與郭啟軒不同,相信他是能帶給她幸福的人。

    下定了決心之後,她的心忽然像一碧萬頃的天空般晴朗起來,同時想著,她心裡究竟喜歡了他多久又有多喜歡他啊,她怎麼能壓抑著這份感情這麼久?怎麼能想要把他推離她的身邊?

    “那麼,你喊我聲天臨。”他望著她愉悅地笑,心中泛起無限溫柔滋味。

    銀衫覺得莫名其妙,這跟喊他名字有什麼干係了?而且……她實在喊不出口。她心裡模模糊糊的感覺到安心,輕輕地說:“喊你大哥就好了,為什麼要改?”

    “就是要改。”他堅持地道:“不是大人,也不是大哥,喊我的名字。”

    “天臨……”喊完,她的臉倏地一下紅到耳後,跟著鼓起勇氣抬眸看著他,羞赧地笑了一下,她已決定接受這份全新的感情不再逃避了,總不能一直羞答答的不跟他對眼。

    “衫兒……”樓天臨的眼中蘊含著柔光,臉色微微發紅,呼吸益發急促,他深深凝視著銀衫。“我适才說的誓言絕非輕言許諾,你信我,這一生我絕不負你。”

    銀衫終是輕輕點了頭。

    這一點頭,兩人之間多了幾分纏綿的味道,樓天臨更是肆無忌憚的低頭親吻她的手背,銀衫羞紅了臉,但也是怦然心動,被他撩撥得直想投入他的懷中。

    幸好是她背上還傷著,否則兩人這般你儂我儂的廝磨,真不知道會如何擦槍走火。

    銀衫胡思亂想時,樓天臨已吻完了手背,但那滿腔情竇初開的熱情意猶未盡,又低頭親吻她的額心和眼皮。吻著,嘴唇忍不住又貼上了她的唇,在那柔軟的唇瓣上吮著,令他醺然欲醉,種種憐愛和種種由心而發的美妙滋味,就是個初嘗情事的主。

    吻了好一會兒,兩人身子皆感情動,都有些喘不過氣來,樓天臨這才放開銀衫,腦子紛亂的想著要快些將她娶過門,才能名正言順的吻她!

    “我能回家了嗎?”銀衫這才想到夜恐怕深了,她若沒回去,家裡要擔心了。

    “不能。”樓天臨也是這時才想到醫娘的囑咐,暗罵自己糊塗竟跟她說了這許久的話,他連忙握住她的手,溫柔的說道:“不但不能回家,醫娘還說你不能多說話,我已吩咐路明跟白娘子說了,不必擔心。你再睡會兒,我會守在你身邊寸步不離。”

    他深深的眼眸裡還有另一句——以後的歲月,我都會守在你身邊,寸步不離。

    賑災金弊案原本就不是什麼大事,主嫌渠州知府黃毓豐和其他共犯一個都沒少的進了大牢,所有貪墨的不法所得也全數繳回了國庫。

    同時,皇上的回信也到了。

    皇上的回信不啻是顆定心丸,孟銀衫不是皇上的女人,皇上還多此一舉斬釘截鐵的在信上加了一句,他此生只愛樓天愛一個女人,若有貳心便遭天打雷劈,讓野狗把他叼去吃。

    看完後,樓天臨把信嗤之以鼻的揉了揉,扔到一旁去。

    這個皇帝還真無聊,又沒人問他愛誰,對他這個大舅子表忠心做什麼?他又不會去轉告給天愛知道,都成自己的老婆了還追不上手,天下竟有這等事,還發生在九五之尊身上,實在罕見,若李淩不是皇帝,他會說他是個十足十的笨蛋。

    “少爺!”路明忽然匆匆進來。“找到孟百剛了!”

    樓天臨精神為之一振,他等這個消息很久了。“人在哪裡?”

    得知銀衫身上有梅花胎記,震驚之餘,他已將銀衫的身世又查了一遍。

    結論:銀衫並非孟百剛的親生女兒,這件事銀衫本人也不知道,是不久前在孟老爹那裡掀了開來。

    原來,孟百剛的髮妻木氏身子弱懷不上孩子,銀衫是他們撿到的孩子,撿到時銀衫還是個新生兒,兩人視如己出的扶養,銀衫約莫八、九歲時,木氏病逝,孟百剛續弦了杜錦娘,生下六個孩子,也就是說銀衫和六個弟弟妹妹沒半點血緣關係。

    究竟銀衫是在哪裡撿到的,這事如今只有孟百剛能解答了。或許知道了答案,他便能猜出皇上找銀衫的理由了。

    “說起來,那孟百剛也真是命大。”路明口沫橫飛地道:“他確實被老虎叼走了,可老虎並沒有傷害他,他人也並無大礙,就是在逃離老虎窩時滾下山崖斷了腿,又被困在山洞裡動彈不得,只能吃野果充饑、喝露水續命,弄得身子虛弱無比。如今已經把他運下山了,目前安置在無人的老宅院裡,很隱密,不會有人知曉。”

    樓天臨點了點頭。“取他身上一件信物留下,派人好生看照,等他身子稍好些時立刻由點石送他入京,暫時安置在棲霞胡同的宅子裡讓他好好養傷,點石就留在那裡,讓他看緊了。任何人不得洩露消息,我會另外寫信讓點石去找慕容商行的少夫人,請慕容兄權充搭救孟百剛的恩人,把他留在京城給他差事,讓他主動把家人找去京城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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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吳家強娶親(2)

    路明聽著這一系列的安排有些意外。“少爺,不讓孟百剛先回家跟家人團聚嗎?孟姑娘、孟大娘和金金銀銀、招寶進寶他們一直在等孟百剛的消息,怎麼說也要讓他們見上一面再走吧……”

    樓天臨投去一眼,警告道:“我自有計劃,你不要在孟家說溜了嘴。要是說溜了嘴,後果一樣,回京之後賣身契拿走,我不需要會說溜嘴的奴才。”

    路明表示,少爺別的不會,就會拿賣身契拿走來壓人。

    “小人口風很緊!”路明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一副兩人同艘船的語氣。“少爺可以放心把為何要這麼做的理由告訴小人,小人一定守口如瓶。”

    不讓孟百剛和家人團聚,卻要把人送進京裡,而且是身子稍好便要送走,這什麼奇怪又沒人性的計畫啊,到底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他太想知道了!

    “你不必知道。”樓天臨一錘定音,不再理會路明,坐下給皇上寫信。

    當初為了讓天愛點頭進宮,他可是幫著皇上把天愛騙出去無數次,殫精竭慮,可說是能做的都做了,現在是皇上還他人情的時候了,能鎮住他一家老小,不讓他們對他的婚事指手畫腳的也只有當今天子了。

    “少爺!”路明氣結,這根本是過河拆橋。

    樓天臨頭也不抬。“去跟孟姑娘說,我晚上過去吃飯。”

    路明猛翻白眼。少爺有哪天晚上不過去孟家吃飯的嗎?還派他特意去說幹麼,根本多此一舉。

    如今他才明白,少爺心機可真深哪!買下離衙門那麼近的宅子,把孟姑娘一家安置過來,根本是方便他自個兒近水樓臺先得月嘛。

    打從孟姑娘傷好了之後,少爺日日都去孟家蹭飯,好似他是孟家的男主人似的。招寶、進寶第一日要上學堂時,也是他陪著孟姑娘一塊兒去送束修,還見了教書先生,直接表明自己縣令的身分,根本就是暗示教書先生要好生對待招寶、進寶,不得因為他們家世不如城裡的孩子就看輕他們。

    只要是孟姑娘的事,少爺都親力親為,在他看來少爺根本是中邪了,夫人若看到此等情況必定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不會相信那是由她肚子裡出來的親生骨肉,因為他家少爺向來不會配合他人,如今卻事事都在遷就孟姑娘,太不可思議了。

    “分明天天見面了還寫什麼情書啊……”

    懷裡揣著主子要給孟姑娘的信,路明邊嘀咕邊由縣衙後門翻牆過去,幾個起落便來到孟家門口了。由遠而近的鼓樂喧天令他好奇的停了下來,看著同樣在孟家前停下來的迎親隊伍和花轎。

    一陣疑竇油然而生,孟家有誰要嫁人嗎?

    孟大娘?白娘子?孟姑娘?不可能啊!年長的不可能,那小的金金、銀銀、錢錢就更不可能了。再說了,孟姑娘家裡要辦喜事,他們怎麼沒聽說?若有喜酒可喝,他們少爺肯定是第一個知道的。他不解的看著那些人,就見一個不知是媒婆還是喜娘模樣的婦人向前用力拍了門。

    不一會兒,白娘子出來應門,她莫名其妙的看著門外陣仗。“你們是……”

    媒婆笑得牙不見眼。“今日是孟姑娘和吳少爺的大喜之日,花轎已經到了,新郎官要進門迎親啦!”路明一個激靈。

    老天爺!這是什麼話?今天是孟姑娘的大喜之日?可新郎官不是他家少爺!乖乖,這讓他家少爺知道可不得了,會出人命的!

    “什麼?你們在說什麼?什麼迎親?”白娘子臉色一變,纖弱的手臂一展,攔著門口不讓他們進。

    “這位娘子,迎親你不懂嗎?”媒婆皮笑肉不笑,口齒伶俐地道:“孟姑娘和吳少爺是定了親的,早該在兩年前成親,因著吳少爺腿腳受傷才延著。如今吳家看好了日子,就是今天,要來迎孟姑娘過門去過好日子了,娘子你快進去通知孟姑娘吧,要抓緊吉時拜堂啊!”

    “一派胡言!”白娘子氣急敗壞道:“衫兒和吳家早退了親,如今又何來迎親之說?”

    那儀錶堂堂的縣令大人每晚過來蹭飯,跟銀衫兩人眼裡都有對方,她和杜錦娘一直在等縣令大人開口提親好把銀衫風風光光的嫁出去,讓她跟縣令大人過幸福日子,如今卻冒出見鬼的吳家來迎親,這些人根本不安好心!

    “那是誤會,根本沒有退親那回事。”媒婆笑嘻嘻地說道:“吳家是提了退親,可孟家長輩不樂意,說了婚約照舊,吳家顧念兩家情分便答應了。這事可是孟家老太爺、老太太親口跟吳家談的,錯不了。”

    白娘子冷聲道:“衫兒已從孟家族譜除籍了,孟家老太爺、老太太要和吳家談什麼,那是孟家兩老的事,與衫兒無關,你們走吧!再胡鬧,休怪我不客氣!”

    甘氏忽然從迎親隊伍裡冒了出來,她一雙眼睛不懷好意又陰陽怪氣的看著白娘子說道:“白娘子,聽說你管著這個家的大小銀錢,衫丫頭賺了那麼多,你肯定也中飽私囊了不少,怕衫丫頭嫁人,你就沒得揩油了是吧!”都說孟銀衫那小蹄子置下的宅子在這白石街是數一數二好的,原以為是個二進的院子就不錯了,沒想到竟然還有青磚圍牆。

    “甘氏!”白娘子一眼認出那是銀衫的大伯娘,她恍然明白了。“原來是你搞的鬼!是你慫恿吳家過來迎親的吧,你們兩家勾結又想做什麼?又想搶走衫兒的銀子嗎?”

    甘氏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來。“笑話,何必搶?等衫丫頭嫁人,這個家的一切我們自然要接收,身為娘家人,她在巧繡莊的股份也都是我們的,她只要做好吳家媳婦兒的本分就行了,儘快生養個白胖娃兒,其他的我們娘家人自會看著辦,不勞你這個外人操心。”

    白娘子臉色一變。“原來你們貪圖的是巧繡莊的股份……”

    甘氏哼道:“以為不說我們就不知雪兜雪褲賣多好是吧?以為不說我們就不知道那是衫丫頭設計的是吧?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們娘家人既然知道了就不會坐視不管,衫丫頭還小,要是被那岳十娘和你這樣的外人利用就不好了,當然要有自家人看著才可以嚴防外人搞鬼。”

    “你們就不怕天打雷劈嗎?”白娘子氣結道:“摸摸你們的良心!當初是如何對待衫兒的,口口聲聲她跟孟家沒有血緣關係還說她是喪門星,如今怎麼就不怕被克死了?”

    甘氏揚起下巴哼了聲,聲音又高又尖地道:“你都能為了白花花的銀子不怕了,我們有啥好怕的?你呀,不是我們孟家的人,給我閃一邊去,不要妨礙我們今天的好事、喜事!”

    白娘子被五大三粗的甘氏推到一邊去,直接跌在地上,他們一行人趁隙大搖大擺的進門了。

    “白娘子!”路明連忙現身去扶起白娘子。“你還好嗎?有沒有傷到哪兒?”

    “扭傷而已,我沒事。”白娘子沒法起來,急道:“路明小哥!快快快,你快去告訴你們家大人,說吳家來耍流氓要強娶親了!”

    路明索性把白娘子抱起來,飛奔著回縣衙裡通風報信!

    甘氏領著一夥人進屋,一雙貪婪的眼睛不斷打量著敞亮的大院子,越看越是滿意。

    她的小兒子就要娶親了,要是能給他在城裡置一間這樣的宅子,在親家面前可是大大的長臉。

    其實這也不難,把孟銀衫那丫頭弄走之後,再把杜錦娘和孩子們趕回村裡的舊屋去住,這裡不就是她兒子的新房了嗎?

    待會兒等吳家把孟銀衫帶走之後,她再來看看要如何佈置屋子,還有那巧繡莊的股份自然也是他們大房收著,以後的收益也要源源本本的歸大房掌管,老三那家子若想分杯羹,她可不會同意。

    還有,這些日子以來孟銀衫那賤蹄子究竟藏了多少私房,在踏出這裡的門之前也要通通交出來,她可是下了重本答應要給吳家一百兩銀子,他們才會過來娶親,這筆錢自然要那賤蹄子自己吐出來。

    “你們是……大伯娘?”孟金金在房裡聽到動靜出來,就見一群陌生人在廳裡,先是一愣,又見著甘氏在其中,更是驚訝。

    甘氏原是眯著眼四處打量屋內的精緻擺設,思忖著要拿走什麼,見到孟金金出來,連忙和藹可親的笑道:“金兒,你大姊呢?快叫你大姊出來,今天是你大姊的大喜之日,不能誤了吉時……”

    孟金金對甘氏的惡行心有餘悸,不等甘氏說完便喊了起來,“大姊!大姊你快出來!大伯娘又來搶東西了!”甘氏頓時臉上無光,她一個箭步向前捂住了孟金金的嘴。“臭丫頭!你在胡說什麼!我何時搶過東西了?”孟金金毫不遲疑的往甘氏的手咬下去。“你有!”

    “啊啊啊——”甘氏吃痛松了手。“你這臭丫頭竟然咬我?我可是你大伯娘,你是沒爹娘教的野東西,這樣對待長輩的。”

    “什麼長輩?”孟金金啐了一口,聲音猛地拔高幾分,“大姊說的,我們已經出了族譜,你不是我們大伯娘了,你再來搶東西就報官!”

    “你再說一句搶東西試試!”甘氏用眼神狠狠地剮了孟金金一眼,揚起手來。她個子高,身子又圓潤,這一巴掌若下來,孟金金非倒地眼冒金星不可。

    “你敢打金金試試。”銀衫快步走了出來,後頭跟著一串小蘿蔔頭和杜錦娘。

    今天做餃子,他們全在堂屋裡擀餃子皮,聽到喊人動靜讓孟金金出來看,不想卻聽孟金金喊起來。

    “我什麼時候說要打金兒了?”甘氏連忙把手放下,擠出笑容來。

    銀衫的目光在人群裡掃視一圈,最後停在穿新郎服、手裡還捧著紅綢的吳振貴身上。“你來做什麼?”吳振貴露出一個緊張的笑容。“娘子,莫非忘了今日是咱們成親的日子?”

    他說的也沒錯,若是沒退親,今天就是他們的大喜之日。

    銀衫蹙眉。“你腦子被門夾了是吧?我們已經退親了,又何來成親之說?”

    “喲,這是新娘子吧!”媒婆讓甘氏一推,便沖著銀衫誇張的贊道:“生得真水靈啊!難怪新郎官迫不及待要來迎親了。快!你們幾個快伺候新娘子換上鳳冠霞帔,這會兒還要回去拜堂哩!”

    “是!”

    四個虎背雄腰的丫鬟一下子把銀衫押住了,說是伺候,卻是要強押她進房去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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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8 01:39:22
第十五章 農具的貢獻(1)

    “你們做什麼!”銀衫沒想到他們會耍流氓行徑,她氣得雙眼冒火,扭著身子拚命的掙扎,奈何那四個丫鬟力氣實在太大了,她沒法掙脫。

    “放開大姊!”六個孩子見銀衫受困都急得不得了,紛紛上前去推那四個丫鬟要救銀衫。

    杜錦娘頓時氣得心肝亂顫,她白著臉指著甘氏。“大嫂!我們都讓你趕出孟家族譜了,你還想怎麼樣?為何今日又上門來找碴?”

    甘氏笑了笑。“弟妹,瞧瞧你說的是什麼話,我何時趕你們出孟家族譜了,那都是誤會,我已經跟爹娘說好了要讓你們重新入族譜,等衫丫頭出嫁,你們就回來做個公證吧。”

    她早打好算盤了,唯有讓他們重新入孟家族譜成為孟家人,她才能名正言順接管這宅子和巧繡莊的股份,而杜錦娘的性子她最清楚,肯定日夜為了從族譜除籍而感到不安,她呢,不過利用一下杜錦娘的弱點罷了,只要杜錦娘點頭,那孟銀衫也沒得反對了。

    “不必了!”杜錦娘不假辭色地說道:“我們現在過得很好,我們跟孟家已是毫無關係的人了,你們現在就出去,以後也不要再來了,這裡不歡迎孟家的人。”

    說完,她調了下氣息,看著吳振貴。“貴哥兒,當初退親是你爹娘的意思,你也是同意的,我怎麼求你們,你們還是堅持要退親,也在村長那兒做了公證,我不知你如今還來迎親是存了什麼心思,不過我們衫兒是不會嫁給你的,你快回去吧,別同孟家人在這兒胡鬧了。”

    吳振貴被她說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可想到那一百兩銀子,他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岳母,我從來沒想過要退親,那是我爹娘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您放心,從今以後我會好好對待衫兒,我們會過得很好,您不用再擔心衫兒了。”

    除了甘氏允諾的一百兩銀子,他爹娘私下告訴他,他們家有個在明月書坊幹活的親戚透露,銀衫就是最近很熱門的那本《童三寶闖天關》的創作者“胡了”,除了訂金驚人,銀衫還能分紅,再加上巧繡莊的股份,她簡直就是棵搖錢樹了,他非把她娶回去不可!

    聽到甘氏說再入族譜,銀衫正擔心杜錦娘會上甘氏的當,眼巴巴的點頭說好,不想杜錦娘卻是自有定見,讓她不由得在心中喝了聲彩,不枉費她時時給杜錦娘洗腦,跟她說些女人當自強的理論。

    甘氏聽了一愣,臉上就有了幾分冷意。“弟妹,這是你自己的意思吧?若是二叔回來,他會同意這麼做嗎?二叔可是最最孝順的,要是知道你們全出了族譜,他會有多難受啊?”

    杜錦娘一愣,銀衫怕甘氏又拿出她爹來擾亂她娘的心,便大聲說道:“我爹會不會同意,不關你的事!你們最好快點走,不然我要報官了!”

    聽到報官兩字,甘氏猛使眼色,媒婆便吆喝了起來,“快快快!杵著做什麼,快伺候新娘子進去更衣!”

    銀衫讓四個丫鬟幾乎是架起來往房裡去,忽然之間,一個丫鬟尖叫了起來,松了手。原來是孟招寶、孟進寶合力往她兩隻手臂咬下去,讓她不得不鬆手,其他孩子有樣學樣也去咬其他那三個丫鬟。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甘氏惡毒的一把扯住孟銀銀的頭髮往後拉,再推她去撞牆,解決了孟銀銀,又如法炮製也扯住孟金金的頭髮往後拉,同樣推她去撞牆。

    同時間,甘氏吆喝媒婆一起上,兩個人連同那四個被咬之後氣呼呼的丫鬟,六個人聯手硬是把銀衫架起來往房裡抬。

    “你們住手!住手……”杜錦娘撲上去阻止卻被甘氏一把推倒,她身子底原本就弱,這麼一跌,又氣又哭差點就要岔了氣。

    “娘……娘……大姊……”最小的孟來寶跟孟錢錢被這一屋子的烘亂嚇得驚哭,又見娘親和兄姊們全被推倒在地,不由得哇哇放聲大哭。

    銀衫一個人根本不是六個人的對手,她沒法掙脫,只能放聲怒喝,“甘氏!你最好快放開我,否則我保證一定讓你吃不完兜著走,為今天的惡行付出代價!”

    甘氏眼裡看到的全是銀子,哪裡怕這等警告了,她不痛不癢地說:“記好了,我是你大伯娘,誰叫你這樣目無尊長的?看在今天你是新娘子的分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你們快點把她帶進去更衣……”只要把人塞進花轎送到吳家,再押著她跟吳振貴拜了堂,到時青天大老爺也否認不了這樁婚事了。

    “全部不許動!”

    這聲山賊似的喊喝,令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然而定睛一看,沖進來的卻是二十幾名衙差,將屋裡的人瞬間團團圍住。

    吳東裕身著官服從衙差裡走了出來,中氣十足地道:“本官乃是縣丞,屋主報官有人私闖民宅!是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在縣衙近處行這等盜匪之事,快快束手就擒!”

    “原來是縣丞大人。”甘氏馬上涎著笑臉。“大人說的是哪兒的話,這裡沒有人私闖民宅,今日乃是民婦大侄女的大喜之日,我們正在辦喜事呢!大人若是得空也請過來喝杯喜酒,讓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沾沾大人的福氣。”

    “沒人私闖民宅?”吳東裕的眼睛眯了起來。“那麼,何人是屋主啊?”

    銀衫見到吳東裕身後的路明,一顆心便定了下來,肯定是樓天臨讓他們來的。

    甘氏馬上把銀衫拉著往吳東裕面前一推,陪笑道:“大人,這是民婦的大侄女,她就是這宅子的屋主,我們絕對沒有私闖民宅。”

    “大膽刁婦!當著本官的面還敢扯謊?”因為沒有驚堂木可拍,吳東裕便提高聲音喝斥道:“這是我們縣令大人的宅子,你們這幫人沒得到我們大人的允許卻進到這屋裡,不是私闖民宅是什麼?來人!通通帶走!”

    “是!”衙差得令,立即將所有人雙手反扣的制壓住了,一個個全上了手銬。

    吳東裕最會拿著雞毛當令箭了,自從樓天臨在賑災金案上放他一馬,他又得知樓天臨的真實身分後,就狠抱樓天臨的大腿不放了,今日得了這個任務,他還能不好好表現嗎?

    自然了,樓天臨就是知道對付甘氏這等無知撒潑的婦人,就要用吳東裕這等慣常胡攪蠻纏的油嘴滑舌之人才會派他前來,而他自己早在房瓦上不錯眼的監視著。

    為了心上人,他堂堂狀元郎如今連上房揭瓦都幹了,他已經快不認識自己了。

    “不關我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不關我的事啊!”吳振貴驚恐的直喊,他已一身冷汗嚇得腿軟。

    “不關你的事?你什麼都不知道?”吳東裕負著手上下打量著他。“那你告訴本官,你為什麼在這裡?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我……草民……”吳振貴面色煞白,說話也結巴了。“……草民是聽那甘、甘氏的話來的……她叫草民來迎新娘……草、草民就來了……”

    “那不就結了。”吳東裕啐了一口,語氣不悅的說道:“你既然聽甘氏的話來了,人就在屋裡,那就是私闖民宅!大寧律法,私闖民宅等同盜匪,一律處斬!”

    聽到處斬,吳振貴頓時面無血色,一副快要昏過去的樣子。

    什麼大寧律法那些都是吳東裕胡謅來嚇唬人的,但樓天臨聽得很是滿意,吳東裕這方面的“長才”還算可取,那該死的吳振貴竟敢強娶他的女人,不讓他三魂嚇掉兩魄難消他心頭之恨。

    “等等!大人冤枉啊!大人明察!民婦等人沒有私闖民宅,這確實是民婦大侄女孟銀衫的宅子啊!”甘氏雖然全身抖得跟篩糠一樣,但還是臉色發白的搖頭連聲喊冤。

    吳東裕皺著眉頭。“孟姑娘,這刁婦口口聲聲說這是你的宅子,你是她大侄女,你怎麼說?”他一邊說話,一邊對銀衫擠眉弄眼的表示咱們是自己人。

    他當然知道眼前這個姑娘在縣令大人心裡的分量有多重,縣令大人會動用欽差天子劍,不就是一怒為紅顏嗎?

    “大人,此處確為縣令大人的宅子,大人宅心仁厚憐我等無家可歸,好心借我們住,至於這個女人——”銀衫冷冷看了甘氏一眼。“民女不認識她,她與民女並無任何關係。民女字字屬實,若是大人不信,可請銀杏村村長作證當可驗證孰真孰假。”

    甘氏一驚。“你、你說謊!這明明是你買下來的宅子……”

    她明明聽說這是岳十娘的宅子,因為孟銀衫為她賺進大把銀子,所以她把這宅子送給孟銀衫,如今記在孟衫銀名下,怎麼會是縣令大人的宅子?

    “你這刁婦,本官這裡有宅子的地契,要不要給你過目啊?”不等甘氏回答,吳東裕便大喝一聲,“全部帶走!”雖不至於真的處斬,但絕對罰得這些人不敢再對孟姑娘一家動歪腦筋。

    “冤枉啊!大人冤枉啊!”甘氏還在喊冤,最後語氣轉為惡毒,“孟銀衫!你這賤蹄子!做人要懂得知恩圖報,是誰把你養大的?沒有你爹娘你能活到現在?你是這樣報答我們孟家的是吧?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娼婦,你會下地獄,會被閻羅王拔舌頭!你不得好死!會遭天打雷劈……”

    銀衫氣得沖去廚房裡抓了把鹽到大門口去灑,當甘氏一行人消失在門廊外,樓天臨出現在她眼前時,她隱忍的淚水終於在他面前毫無保留的滾落。

    樓天臨心疼得要命,怪自己不該為了給那幫人狠狠的教訓,現在才露面。

    他一把將銀衫擁進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輕聲哄道:“沒事了、沒事了,現在沒事了,有我在,你什麼都不必怕。”

    銀衫哽咽著,“我以為我很強大,我以為只要我認真過日子,努力過日子,一切就會迎刃而解、否極泰來,我今天才知道我錯了,我太渺小了,很多事我根本沒有力量去對抗。”

    她一直沒有扭轉自己的心態,這裡並不是她熟悉的那個法治社會,她想到适才她被幾個人押著根本無招架的餘力,看到她娘和弟弟妹妹被人欺負,她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如何保護他們?

    在這裡她只是賤民,低賤的老百姓連甘氏那樣的人都可以隨意搓揉她,若不是樓天臨,她已經讓人押著去拜堂了。

    樓天臨緊摟著她,低著嗓柔聲說道:“你沒有力量,我有,我會保護你,為你撐起一片天,你只要安心待在我的保護傘下就行了。”

    他的話語如金玉般的堅定,銀衫在他懷裡抬起眼眸,禁不住淚水湧了出來,又把頭埋進他懷裡,“我聽你的,待在你的傘下,一輩子……”

    樓天臨心裡一片發軟,原來被心愛的女人需要的感覺如此美妙,幸福的感覺滿溢胸口,他真想現在就娶她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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