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4-11-14
- 最後登錄
- 2024-11-25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7499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48962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二百六十五章 牽連(三)
燭光微晃。
長長的蠟燭燒盡了大半,蠟油沿著柱身流下,燭台上斑駁。
老祖宗見夜色深沉,道:「時候不早了,你們先回去吧,我再誦一會兒經。」
楚維琳遲疑著看向常郁昀。
許是看出了她的猶豫,老祖宗笑著道:「不用擔心老婆子,老婆子還能撐得住,我們常家,也沒有到過不下去的時候。」
常郁昀垂眸,應了一聲,招呼楚維琳道:「我們先走吧。」
老祖宗是個固執的人,她認定了的事情,旁人說破了嘴也是無用的。常郁昀深深知道這一點,也沒有堅持要先送老祖宗回房休息,而是示意楚維琳跟他回去。
出了小佛堂,段嬤嬤還站在外頭。
還是寒冬時節,寒風料峭,尤其是深夜裡,吹在身上更是叫人難受。
楚維琳緊了緊斗篷,隨著常郁昀往外走,剛走出幾步,她回頭往小佛堂裡看了一眼。
窗內,透過燭光,能看到老祖宗的身影,雖是一把年紀了,但她絲亳沒有佝僂,她的脊背筆挺,一如年輕時。
常郁昀停下來等她。
楚維琳快步跟上,想了想,開口道:「念一唸經文也好,即便沒什麼作用,好歹能靜心,老祖宗夜裡怕是睡不著了,在菩薩跟前唸經,天亮也就沒那麼難捱了。」
楚維琳隨口一說,常郁昀卻皺了眉頭,他握緊了楚維琳的手,低聲問她:「所以,你也誦經,是嗎?」
楚維琳抿唇,見他目光之中滿滿都是心疼,她歎息了一聲:「是啊,所以以前我總是唸經,但是你看,我現在已經不念了。」
刨去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楚維琳自個的日子算是順風順水的,每日裡沒有那麼多煩心事,也就不需要靠誦經靜心,夫妻夜裡都在一處,更不用輾轉反側,只能靠誦經來度過漫漫長夜。
楚維琳言語中的安撫之意讓常郁昀淺淺笑了。
回到霽錦苑,霖哥兒早就睡著了,丫鬟伺候了梳洗,便也就歇了。
楚維琳依著常郁昀,輕聲道:「你從前就問過我,這一回,還想不想分家,當時大趙氏還在,我不願意與她一道,自是想分出去的,後來,她死了,我又想著外放的事情,分不分倒也沒有那般急迫,只是現在……六叔母那情況,我祖母上回就與我們說過,不如早些分家,可老祖宗還在,做晚輩的哪裡能開口提出來?這會兒既然是老祖宗的意思,我是想著,不如分出去。」
常郁昀攬著楚維琳的腰肢,認真聽著她輕聲細語的話。
楚維琳想了想,又道:「我知道你煩心什麼,不管他們如何總歸都是姓常的,都是嫡親的親人,六叔當時的事情,你即便是做了,也不願意多提,若是可以,你希望還是在一處宅子裡,不要分崩離析了去,只是現在這個狀況,分家,是老祖宗能想出來的最好的法子了吧。」
楚維琳斟酌著說了這番話,常郁昀清楚她的意思,輕輕拍了拍她的腰,道:「琳琳,我畢竟親眼見過,一大家子瞬間傾覆,死的死,走的走,因為經歷過,所以會更加珍惜,但是非輕重我分得清,老祖宗下了決心,我自當盡力。」
前世,他知道楚維琳想分家,他也對大趙氏把持下的常府諸多心結,所以楚維琳在做,他甚至在背後暗暗幫了她幾把,可最終的結局卻是兩個人都無法承受的重量。
他親眼看到老祖宗在抄沒時厥了過去,看到叔伯兄弟們下了大獄,看到這個曾經風光無限的常家的末路。
重來一回,他珍視這個還有活力的常家,他做了許多上輩子他沒有做過的事情,希望這個家更好,但最終,還是要分家。
前世分家是死局,這一世,應當是柳暗花明。
為了將來,此刻付出些代價也是值得的。
「長房與四房,全看造化了。」常郁昀低低道。
楚維琳抬頭看他,黑暗之中,輪廓並不清晰,她猶豫著問了:「老祖宗說的,三公和宗親,你怎麼想?」
常郁昀苦笑,搖著頭道:「盡人事,聽天命,官場之事,哪裡能隨心所欲,能不能平步青雲,誰也說不準,即便是能得擁立之功,也不一定能成人上之人,老祖宗不甘心,但她其實也明白這個道理,我只能說,盡力而為,至於宗親……」
常郁昀頓了頓,收緊了箍著楚維琳的手,歎道:「夫妻之事,是緣分,我不會強求霖哥兒要如何如何,溢哥兒那兒,更是不會去與二哥他們開口,畢竟,在婚姻上頭,我自個兒就是這麼自私的一個人,還怎麼要求兒子。」
自私麼……
楚維琳轉了轉眼珠子,哼了一聲,說得好像娶了楚家女就落了下乘一般,但真要論起來,老祖宗當初若是就一心想娶宗親進門,那常郁昀的確是個好人選,新科的傳臚,出身又好,譽滿京華。
只是老祖宗從前為何就沒想過要娶宗親呢?
楚維琳自言自語出了聲,常郁昀聽見了,失笑出聲,刮了刮她的鼻尖,道:「年紀相仿的宗親,老祖宗一個都不喜歡。」
這個答案,倒是格外的合情合理。
「可若真順著霖哥兒心思,老祖宗的願望是要落空了。」楚維琳撇了撇嘴。
常郁昀溫柔地瞧了楚維琳一眼。
他在乎老祖宗的期待,可他也知道,強求不得。
能夠娶到心頭之人,有多麼叫人歡喜,他親身品味過,他是知道的,對於霖哥兒,他作為父親,自然也想讓他歡喜。
若霖哥兒有心儀之人,即便是老祖宗在上,常郁昀怕也做不出捧打鴛鴦的事情,要兩全其美,也只有霖哥兒將來中意的人,也是老祖宗會滿意的人了吧。
楚維琳有些倦意,調整了一番姿勢,閉著眼睛嘀咕道:「罷了, 還有十幾年呢,這會兒若操心這些,沒的把自己弄暈了。」
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便又去了松齡院裡。
眾人又一回被攔在了院外,說是老祖宗誦經到了天明,這會兒剛歇下。
葛媽媽這麼說了,自然是硬闖不得,徐氏曉得楚維琳昨夜裡見過老祖宗,便多問了幾句。
楚維琳也不瞞著,道:「昨兒是來過了,老祖宗想誦經,叫我陪了會兒,三更不到就叫我先回去了。老祖宗沒有說在宮裡的事情,我也不能多問。」
老祖宗常常會讓楚維琳陪著禮佛,眾人都是曉得的,聽了這話,也就沒有再追問了。
楚維琳隨著楚倫歆回了宜雨軒。
閉上了門,楚維琳悄悄與楚倫歆說了老祖宗的打算。
「真要分家?」楚倫歆奇道。
楚維琳點頭:「下定決心了,太后娘娘的意思,估摸著也是聖上的意思,趙氏出事的那時候沒有追究,到底是顧著一份體面,現在宮闈之爭鬧起來,不曉得要牽扯多少人家,貴人們清楚,常府怕是會支持小皇子,偏偏,聖上另有心屬之人,太后怕常府一併牽扯進去,到時候就……太后勸老祖宗蟄伏著,莫再要摻合那些事情,即便榮寵不再,好歹也別失了立根之本。
「結果咱們老祖宗不肯輕易放棄,是吧?」楚倫歆不由歎息,「老祖宗的性子,我還是曉得的,她想要東山再起,即便花上十年二十年,也總比沒個盼頭要強。」
楚維琳點頭,老祖宗對常府付出太多,期望更大,她要的不是尋常官宦人家的體面,而是更多的榮寵。
「不能叫六叔母瞧出來,這戲還要一塊唱了才好。」楚維琳道。
楚倫歆心裡有數,她私底下也要和常恆晨說一說這事體,在老祖宗眼中,只有二房和三房,才能扛起來未來的常家了。
出了宜雨軒,楚維琳便去清蘭園裡尋塗氏。
常郁晚正陪著塗氏說笑,屋裡其樂融融。
楚維琳進去,行禮之後,若有似無地瞄了常郁晚幾眼,常郁晚心裡有數,撅著嘴出去了。
塗氏也是通透的,示意伺候的人都出去。
楚維琳與塗氏相處,自有一股子疏離,兩人素來秉承井水不犯河水,適當地做好了表面文章就好。
塗氏端著茶盞,一面撇著茶沫子,一面聽楚維琳說話,待聽到那「分家」二字時,她手上的動作停住了,而後意味頗深地睨了楚維琳一眼。
「我以為,這是順了太太的心思的,畢竟,咱們是二房。」楚維琳直截了當。
塗氏又何嘗不知。
長房要承繼家業,分家的時候,他們總是佔了大頭的,其餘幾房,能分的就這麼多,便是撕破了臉去鬧,也是這麼個結果。
而且,都是要臉要皮的,怎麼能真的為了鋪子莊子銀子,撒潑打架,你死我活。
掌著中饋,是一種權利,可說到底,做的事情絕大部分都是替長房操心的,能順帶著放到口袋裡的好處,也就那麼點兒。
大趙氏在時也就罷了,如今長房的兩位媳婦,盧氏身子骨柔弱,又不是鐵腕,非掌家的料子,徐氏倒是個敢折騰的,可她對越過長嫂沒興趣,又缺些經驗,不能叫底下人服服帖帖,現在等於就是塗氏妯娌三人在替長房做事一般了。
若能分家,塗氏其實還是挺樂意的。
前些年在明州的時候,她和常恆淼攢下不少東西,因著是私房,自不肯報與公中,等分家出去,有些東西也能放到檯面上來,再者,她也不耐煩日日與人勾心鬥角,不如自己做個當家人,舒服自在。
再說得深一些,她還要替兒女考慮,柳氏現在瞧著是穩住了,可誰知道哪一天又折騰起來,到時候,一家人都要給她賠進去了,早早離了這裡,免得提心吊膽的。
卻不能叫柳氏瞧出端倪來。
塗氏心裡琢磨著,目光落到了一旁的賬冊上,她抬起手緩緩放在上頭,指尖輕輕點了點,道:「說起來,該裁春衣了。」
每年這個時候,不僅僅是主子們,府裡的下人們也要分新衣裳。
用什麼料子,做什麼款式,交予誰家鋪子去做,都是有些名堂的,從前大趙氏在時,管事的婆子自然是她的得力臂膀,後來柳氏掌了這些,人手也就換了。
塗氏從嶺西回來後,雖曉得這個採買的口子油水極多,也沒和柳氏爭過什麼,今年倒是可以提一提了。
第二日,老祖宗總算沒有再攔著眾人了。
常恆翰過去請安,老祖宗只是道:「太后禮佛,便邀我陪著聽一聽經文,也沒有旁的事情,不用擔憂。」
老祖宗這麼說了,便是有人不信,也沒有再質疑什麼。
又過了四天,塗氏主動說起了新衣採買的事體。
柳氏笑著道:「我看了去年的冊子,底下人用的都有定數,只是原先採買的鋪子,聽說是價格有些走高,我想多比較幾家。」
楚維琳插了嘴進去,笑著道:「六叔母,您是曉得的,原來我身邊的寶蓮嫁去了穆家,穆家的成衣鋪子也是老字號了,做工料子都不差的,不如使人去瞧瞧?」
柳氏一怔,掩唇笑了:「郁昀媳婦,這是想替寶蓮多攢些銀子哩。」
「到底是跟了我好些年了。」楚維琳說得直接,「都是採買,只要東西好,價格合適,與哪家不是一樣的呀。」
柳氏倒也沒排斥,點頭道:「那就使人去穆家的鋪子問一問。」
現在採買上的人手是柳氏安排的,依著吩咐去了。
下午時回來,採買婆子與柳氏好好算一算價格,穆家那裡,婆子是親自見了寶蓮的,寶蓮的價格比城西一家鋪子的要高上不少。
塗氏也坐著聽了,回過頭問楚維琳道:「郁昀媳婦,或是你去與寶蓮說一說?挑他家的生意,總要價格合適才好。」
楚維琳皺眉,喚了寶槿來,吩咐道:「去趟穆家的成衣鋪子請寶蓮入府裡來一趟。」
寶蓮那兒也沒有耽擱,等這邊事情說得差不多了,她便入府了。
楚維琳召她坐下,笑著問她:「過年時你來看我,那時候你就提過這春衣的事體,說好的是個好價格,怎的如今比城西那家的還高些?我便是有心照顧你生意,也總要讓幾位太太們點頭了才好。你自己說一說道理。」
寶蓮眨巴眨巴眼睛,頗有些不解:「奶奶,城西那家奴婢是曉得的,在城中是個低價了,可奴婢告訴採買媽媽的價格,不會比他家高的。」
寶蓮報了一個數,問那採買媽媽:「我說的是這個,他家難道比我家還便宜?」
採買媽媽聞言瞪大了眼睛,仔細想了想,搖頭道:「不對吧?中午與我說的不是這個數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