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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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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希行]嬌娘醫經(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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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26 10:06: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九章 乾脆

  雨已經停了,天空湛晴,只有地上屋簷下的雨水滴滴提醒著適才真切的有過一場暴風雨。

  皇帝的寢宮內,比起平王所在的側殿要熱鬧的很多。

  在勤政殿議事的朝臣們並非是每個都能進入後宮天子寢殿的,但此時此刻都湧湧在此。

  剛才發生的事太駭人了,直到現在他們還有些不可置信。

  殿內傳出低低的女子孩童的哭聲。

  看著陳紹進來,所有人都忙過來。

  “平王殿下他…”為首的官員詢問道。

  陳紹用鐵青的臉做了回答。

  “…也不能就這樣在那裡放著啊…”官員立刻轉了話頭說道。

  死的這麼慘,還如同被棄之的親王,這還是頭一個。

  “等陛下定奪吧。”陳紹說道,看向內裡,“陛下如何?”

  “娘娘,程娘子來了。”

  伴著這聲音,低頭拭淚的皇后抬起頭,站在她一旁的晉安郡王也看過來。

  “傳。”皇后說道。

  簾帳被拉開,一個女子低頭走進來。

  “見過…”她正身跪下要施禮。

  “先別見禮了,你快來看看,陛下如何?”皇后打斷她說道。

  程嬌娘應聲是抬起頭,視線與看過來的皇后相對。

  這就是那個程娘子啊。

  皇后心裡說道。

  真不愧是仙人的弟子。

  程嬌娘即刻就移開視線,低頭邁步上前,原本站在皇帝臥榻邊的幾個太醫便讓開了。

  妃嬪們以及小公主們都停下了哭泣。帶著幾分緊張看著程嬌娘。

  程嬌娘看了皇帝的面相。又伸手搭脈。

  李太醫站在最近。看著程嬌娘的動作。

  殿內的其他人對程嬌娘陌生,他並不陌生,想當初這女子初進京第一次診病,就是他在場親見的。

  那時候的這女子可沒有這樣,那時候她對陳老太爺淡然隨意,連表情都不多給一個。

  但現在她看的很認真,臉上的神情也很豐富。

  難道她真的能治?

  果然是風疾。

  史書上記載中宗就是在這一年朝會上突然風疾,臥床一年後死去。

  真是有意思。有變有不變。

  程嬌娘看著這個昏睡不醒的皇帝,低下頭伸出手搭他的手腕。

  跳動著的脈,溫暖柔軟的肌膚,活生生的人。

  疾,年後薨,冷冰冰的四個字。

  這一個疾字,帶來的悲傷驚恐擔憂紛亂皆不見,後人見到的感觸到的只是那四個字,而感受不到那身在其中的感受。

  無情又無奈的事實。

  她們程家被滅族,想來書上也必然會記下。大約是,程氏謀逆。族沒…

  程嬌娘抬起手扳了扳手指。

  六個字,能在史書上留下六個字,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六個字而已,簡簡單單,冷冷清清。

  耳邊有重重的咳聲,程嬌娘抬頭看去,李太醫對她瞪眼相視。

  “程娘子,如何?”他問道。

  “是風疾。”程嬌娘說道。

  “你能治好嗎?”李太醫忙問道。

  程嬌娘搖頭。

  “我不能。”她說道。

  這倒答的乾脆。

  “程娘子,這陛下風疾要是醒不來,也是必死之症啊,你怎麼不能治?”一個妃嬪忍不住喊道。

  “因為我師父單單沒有教過我治風疾。”程嬌娘說道。

  還以為她會說出些什麼醫理或者解釋規矩,沒想到竟然說出的原因竟然是這個。

  在場的人都有些愕然。

  人家不會…

  那就一點辦法都沒了。

  至於真不會還是假不會……

  殿內哭聲再次響起,這哭聲讓外邊的陳紹等大臣不顧禮儀回避的闖了進來。

  待聽到說是因為這程娘子不治不了才哭,而不是皇帝…

  眾人的面色稍安,但看著依舊昏睡的皇帝,眾人再次神情沉重。

  風疾越早醒來越有希望,如果一直昏睡……

  殿內的氣氛陡然再次變了。

  國不可一日無君。

  但現在皇帝昏睡不醒,原本能夠代政的儲君平王也被雷劈成一塊焦炭,誰來代政?

  不,誰來代政還是個小事,大事是,繼承人。

  “不好了不好了!”

  外邊忽的傳來喊聲,打破了室內的凝滯。

  有內侍慌慌張張的跑進來。

  “高大人闖宮了。”

  高大人!

  陳紹等人面色大變,立刻轉身奔出去。

  “父親,父親。”

  聲嘶力竭的喊聲在耳邊回蕩,高小官人連滾帶爬的抓住高淩波的衣角。

  “父親,父親,平王殿下…平王殿下…”

  他哭著喊著,聲音嘶啞,身上更是狼狽不堪。

  平王殿下…

  平王殿下…

  高淩波一步一步走近側殿內,看著孤零零的躺在榻上的少年。

  他的身子在顫抖,伸出的手也在顫抖。

  “老爺,老爺,娘娘懷了龍胎了。”

  耳邊是歡喜的聲音回蕩。

  “這真是個好消息,娘娘終於懷了龍胎了。”

  是啊是好消息,貴妃娘娘得了龍胎,生養下來,就是陛下的第一個兒子。

  從太后到貴妃,兩任皇帝的至親。

  外戚怎麼了?就算被是被人嘲笑接著女人得勢的外戚怎麼了?

  外戚也能做的功成名就,也能光宗耀祖,也能建功立業。

  他高淩波有著雄才大略,有著為國為民的大志,難道就因為這一個外戚身份而不得不受限制,走一步就要被人笑一步,就要放棄自己的志向。安心做一個混吃混喝的外戚嗎?

  外戚也有很多種。他高淩波要做的是曾經的外戚們做不到的。

  有權有勢。還要有名。

  他做到了,起起伏伏幾十年,始終如一。

  那些要害他的,阻擾他的路的人,都一個個的倒下了。

  那些叫囂著要驅逐他這個奸佞的人,都一個個的成了他腳下的墊腳石。

  一步一步,高高的塔頂只有一步之遙了。

  “…老爺,老爺。不好了,平王殿下死了…”

  胡說!胡說!

  平王殿下怎麼會死!

  平王殿下絕不會死!

  高淩波伸出手,抓住面前平王的肩頭。

  “殿下,殿下,你快起來。”他喊道,一面搖晃,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急,“快起來,快起來!”

  門外響起雜亂的腳步聲。

  “高淩波。你幹什麼?”陳紹的聲音在外響起。

  高淩波尚未答話,門外又有女聲尖叫而起。

  “娘娘。娘娘。”

  陳紹的聲音頓時變得急促,似乎要勸阻什麼人。

  話音才落,有人直直的沖進來。

  “四哥兒!四哥兒!”

  貴妃娘娘一眼看到這邊,尖叫一聲大哭撲過來。

  “四哥兒,四哥兒你怎麼了?”她跪在地上,死死抱住平王,伸手撫摸著那早已經看不出原本面容的臉,毫不遲疑的貼上去,“快起來,快起來,你別嚇唬我,你別嚇唬我。”

  癲狂的貴妃倒讓高淩波安靜下來,他抬起頭看著站到門口的陳紹等大臣。

  “我來哭一哭外甥,不可以嗎?”他慢慢說道。

  陳紹神情複雜,看著已經神志不清的貴妃,最終沒有說話。

  殿內回蕩著淒厲的哭聲,明明比適才人多熱鬧,但卻讓站在這裡的人越發的覺得寒意森森。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貴妃喃喃說道,一面看著平王,又猛地推開,“不,不,這不是四哥兒,這不是四哥兒。”

  她又開始急急的後退,面色驚恐,又惶惶的看著四周。

  “走開,走開。”她揮手喊道,似乎在驅趕什麼。

  這動作讓殿內的內侍宮女嚇得瑟瑟。

  “他是六哥兒!他是六哥兒!六哥兒來作祟了!”貴妃喊道。

  此言一出,陳紹等人剛微微皺眉,那邊高淩波抬手,狠狠的擊打在貴妃脖頸後。

  陳紹等人不由失聲低呼,看著貴妃軟倒在地上。

  “娘娘受不得刺激,送回宮裡,著太醫看著吧。”高淩波說道,聲音木木,完全不似適才的失態。

  內侍們宮女們不敢遲疑,忙上前將貴妃娘娘連攙帶扶退出去了。

  高淩波也站起身來,抬腳邁步向外走,再沒有看平王一眼。

  沒有意義,沒有意義的事就要丟開,去做有意義的事。

  “高大人,你可以回去…”陳紹轉身說道,話音才落就見高淩波撒腳大跑轉過殿側向後去了。

  陳紹等人目瞪口呆。

  這混帳!

  大家忙抬腳追上去。

  “攔住他,攔住他。”

  四面的禁軍班直湧湧而上,高淩波卻高舉雙手,竟然拿出一條玉腰帶。

  “臣高淩波受先帝所托,為陛下盡忠,臣乃太后親侄,聞陛下太后有佯前來探視,誰人敢攔!”他高聲豎眉喝道。

  聲音響亮的送出去,果然讓圍過來的禁軍們站住了腳。

  “那是先帝賜他的腰帶。”陳紹說道,歎口氣,搖搖頭。

  這也不是要瞞的事,早晚昭告天下,早晚,陳紹心中嗤笑一聲,只怕此時已經在京中風一般的傳開了。

  天子寢宮內太醫們繼續施針用藥,皇后帶著妃嬪公主們退開一些。

  雖然程嬌娘說她治不了,但因為高淩波的事陳紹等人離開,再加上皇后又低頭拭淚,一顆心都在皇帝身上,竟然沒人安排她的去留,所以如今她還站在殿內。

  有人走近她的身邊。

  “怕嗎?”

  晉安郡王的聲音低低問道。

  程嬌娘轉頭看他,晉安郡王頭髮衣衫都還濕淋淋,想來亂哄哄這種大事狀況下也沒人顧上讓他更換衣裳。

  不知道是不是頭髮打濕的緣故,他的臉看上去更加的棱角分明,眼神幽深。

  “怕什麼?”程嬌娘說道。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簾帳猛地被掀開了。

  “陛下!”

  高淩波喊道,噗通跪倒在地,向前跪行,口中喊道,眼中亦是流淚。

  “陛下!”

  皇后聞聲忙從一旁過來,才要說話,高淩波的視線卻落在程嬌娘身上。

  “陳大人!”他豎眉喝道,轉頭看著跟進來陳紹等人,伸手指向程嬌娘,“說什麼外臣不得入內,那她是怎麼來的?”

  “陛下本來在朝會,傳召程娘子來是要問話的。”陳紹沉著臉說道。

  “陛下要問什麼話?”高淩波立刻大聲追問道。

  此言一出在場的官員們神色微微一變。

  他們不由下意識的回想,陛下要問什麼……

  “這不是高大人需要知道的。”陳紹沉聲喝道,“高大人是來問這個的還是來探視陛下的?”

  高淩波一句了並沒有再追問,而是話頭一轉。

  “那既然陛下已經這樣了,為什麼她還在宮裡?讓她進來了?卻要阻攔我!”他怒聲喝道。

  聽起來倒像是小孩子撒脾氣胡鬧。

  這高淩波不會也向貴妃似的受刺激癲狂了吧?

  “高大人,程娘子是本宮請來給皇帝診治的。”皇后開口說道。

  高淩波的視線看向皇后,哦了聲。

  “是這樣啊。”他慢慢說道,眯起眼,閃著危險的光芒,“是皇后請來這個知道何時有雷如何引雷敢與陛下立誓輸了引天雷自劈的程娘子給陛下診治啊。”

  此言一出,在場的所有人神情大變,視線倏地凝聚到程嬌娘身上。

  “如果西北核查兵眾我義兄們撫恤得當死得其所並無不公,民女既然邀萬民聽我訴,必然還要萬民聽我告。”

  “怎麼告?”

  “民女自罰天雷滅。”

  在場的官員們耳邊回蕩著這句話,再看那站在角落的女子,神情都古怪起來,還有人下意識的後退一步,似乎要站的離這個女子遠一點。

  天雷滅…

  天雷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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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26 10:07: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章 在乎

  天子寢宮內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當初程嬌娘為義兄們爭功,在皇帝面前立下了天雷滅的誓言。

  雖然當時在場的人不多,但鑒於程娘子的名頭越來越大,身上的傳奇也流傳甚廣,所以這件事自然人盡皆知。

  這就是成也蕭何敗蕭何,你靠著這些妖言揚名,那麼便要因為這妖言而引來殺頭的刀。

  高淩波看著站在這邊的女子,眼中閃著光芒。

  要手段有手段,她親口承認的手段。

  要理由有理由,朝臣們親耳聽到的皇帝召見她是來問責的。

  她做賊心虛,乾脆殺人滅口。

  沒錯,就是她!今日的這一切,都是她幹的!

  這是個妖孽!這是個妖孽!

  看看四周人的神情,驚訝,驚恐,畏懼…

  他們已經相信這是個妖孽了。

  殺了這個妖孽!殺了這個妖孽!

  不,不止這個妖孽。

  還有皇后,親口承認是自己召來這個妖孽的皇后。

  還有晉安郡王,她們三個串通一氣!

  害死平王!害死皇帝!

  高淩波心內在咆哮,身子抑制不住的顫抖。

  “高大人在說什麼。”皇后皺眉說道,“小兒賭氣之言也能當真?”

  “賭氣之言?”高淩波冷笑,“這也就是皇后你的隨口自認之言罷了。”

  “大膽!”皇后豎眉喝道。

  “高淩波無禮大膽!”陳紹也開口呵斥了。

  對於這二人的呵斥,高淩波沒有絲毫的畏懼,看看其他人吧。看看他們一個個躲閃的忌諱猜忌的眼神。

  懷疑的種子已經生根發芽了。

  這樣的妖孽沒有人敢留著。這次能劈死平王氣死皇帝。誰敢保證自己不是下一個。

  “敢問皇后,太后娘娘何在?”高淩波並沒有認罪或者反駁,而是問道。

  反駁並不是他的本意,他的本意就是質問,一擊命中,絕不戀戰。

  “太后娘娘還在病中,陛下和平王都是至親之人,再加上前時小皇子出事。太后已經悲傷不能自己,此事本宮不敢貿然前去告知。”皇后說道。

  不敢告知?是不告知吧。

  看看這理直氣壯的樣子,皇后啊皇后,真是小瞧你了。

  高淩波心中冷笑。

  “陛下和平王是至親之人,太后為人母為人祖母,失親之痛可想而知,但是太后又不僅僅是為人母祖母,她還是太后,一國太后,國君有難。太后臨政,容不得己傷。”他豎眉說道。目光看著皇后,“也容不得人阻攔!”

  阻攔這個詞讓在場的人的視線又落在皇后身上。

  果然不錯,這樣的人的確是能逼得皇帝退避後宮躲起來的。

  看看這進門後短短幾句話,就將這一場意外變成了一場陰謀,將她,將皇后豎為眾矢之的。

  程嬌娘不由點點頭。

  有人在後碰了碰她的胳膊。

  程嬌娘的側臉看去,見晉安郡王有些疑惑的看她。

  你笑什麼?

  沒什麼。

  程嬌娘抿抿嘴。

  這邊高淩波的喝聲還在傳來。

  “誰人敢阻攔!”他豎眉喝道,目光又轉向在場朝臣,“陳紹,你要阻攔嗎?”

  有太子太子執政,但現在別說沒有太子,就算有,那個太子也已經死翹翹了。

  沒有太子,皇帝病倒,依照慣例,的確該是太后垂簾聽政。

  看著陳紹不說話,高淩波的視線又轉向其他人。

  “爾等要阻攔嗎?”他豎眉怒聲喝道。

  殿內鴉雀無聲。

  “太后娘娘駕到。”

  伴著這一聲喊殿門推開,簾帳拉開,被兩個宮婦攙扶的太后身著大妝疾步而來。

  高淩波進宮這短短一刻,後宮之中已經脫離她的掌控了。

  皇后神情並不見異樣,低頭施禮迎接。

  高淩波轉身叩頭。

  “娘娘。”他哽咽喊道。

  他這一動作,在場的朝臣們也都跟著施禮。

  太后無視他們徑直向臥榻而去。

  皇后施禮,被太后帶著宮人擠開了。

  “皇帝!”

  太后顫聲喊道,坐下來放聲大哭。

  滿屋子裡的早已經被嚇得噤聲許久的妃嬪立刻跟著哭起來。

  “皇后!”太后哭了一刻,又豎眉轉頭看皇后,“為什麼不告訴哀家!出了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告訴哀家!”

  皇后神情並無慌張,再次施禮。

  “臣妾不知道該怎麼跟娘娘說。”她含淚說道。

  這話說的真理直氣壯的無恥。

  太后瞪眼,對這麼無恥的話反而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質問。

  “臣妾是怕娘娘受不了,陛下已經被氣急如此,貴妃娘娘也已經不能自製。”皇后哭道,一面俯身,“臣妾不知道也不敢去和娘娘說,臣妾不敢。”

  貴妃癲狂又被高淩波打暈的事也不過剛發生不久,在這裡半步未動的皇后也知道了,可見這後宮之中果然盡在她手中。

  高淩波看著皇后心中冷笑。

  太后恨恨看她一眼,抬頭喊太醫。

  “皇帝到底怎麼樣了?”她顫聲問道。

  太醫們上前,將病症細細的講來,聽得說皇帝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就是醒來能否有知覺也是未知,太后再次大哭。

  天啊,天啊,怎麼突然就這樣了,這不是在做夢吧。

  “娘娘,娘娘,節哀啊。”高淩波的聲音在一旁響起,讓太后恨不得昏厥過去一了百了的念頭散去。

  不行,高淩波派來的人說的對,等著她昏厥過去一了百了的人多得是呢。她怎麼能讓他們如願!

  “程氏!”太后猛地喝道。

  程嬌娘上前一步施禮應聲是。

  “你不是非必死不治嗎?現在怎麼不治了?”太后喝道。

  “陛下如果醒來的話。便不是必死。民女治不得,陛下如果不醒的話,此種風疾重症,民女不會治,當時師父沒有教過。”程嬌娘說道。

  總之不管醒還是不醒,她都治不了。

  為什麼偏偏不教這個?

  程嬌娘看著臥榻上的皇帝。

  很簡單,父親是不許她救治這個皇帝,救治這個命中註定要在一年後離世的皇帝。

  “荒唐!”

  太后一拍幾案。

  “你自然治不得。就是你處心積慮害平王,害陛下!”

  此言一出滿殿的人皆驚。

  “娘娘!”晉安郡王邁步出來喊道。

  “你給我閉嘴!”太后喊道,目光狠狠的盯著程嬌娘,伸手一指,“來人拿下,拿下。”

  殿外的侍衛頓時湧進來。

  高淩波惡狠狠的看著程嬌娘,眼中閃著瘋狂的光芒,強制鎮定下來的情緒此時難以自製,手和身子都在顫抖。

  拿下她,拿下她。斬了她,斬了她。

  “娘娘。”

  陳紹也站出來喊道。一面喝止侍衛們。

  “大膽,皇帝不醒,你們這就眼中無物了嗎?”太后怒喝道,“哀家的話就沒人聽了嗎?”

  “那要看是什麼話!”

  有聲音毫不客氣的說道。

  這聲音讓殿內的人都一怔,誰啊這是,可真是敢說。

  尋聲看去,見站在人後的一個高大男人邁步出來。

  張純。

  又是他!

  高淩波心跳如擂鼓。

  “大膽,你,你是說哀家說的不對?”太后喝道。

  “難道娘娘說的對做得對嗎?”張純毫不客氣的回道。

  “張純褻瀆太后,亂朝儀!”高淩波怒目喝道,“禦史何在?”

  張純兜頭沖他呸了聲。

  “禦史何在,看不到你這豎子亂朝儀!”他罵道。

  豎子!

  這混帳東西!張口就罵上了!這個不要臉的東西,站著看人模人樣,張口就是罵人,也不知道大儒的名頭是怎麼誑來的!

  不待高淩波在說話,張純就又看向太后。

  “娘娘這樣做,是要置天子,置平王與不仁不義,要讓陛下,要讓平王為大奸大惡之人,身為朝臣,受天子恩,如果不制止娘娘,才是眼中無物,不忠不孝之徒!”他怒聲喝道。

  “胡說,胡說,哀家就是為了陛下,為了平王,才要拿了這妖孽!”太后喊道。

  平王被雷劈了,被雷劈了,天也,天打雷劈啊,他是要遺臭萬年,連平王封號都不能留的啊。

  死都死了,還死的這樣!天也!

  不行,絕對不行,他不是被天雷劈死的,他是被這妖孽害死的!是被害死的!

  只有這樣,只有這樣才能保住平王的名聲,才能保住皇家的臉面啊。

  “娘娘,難道你忘了盤江縣日食妖僧事件了嗎?”張純豎眉說道。

  盤江縣日食妖僧事件。

  太后微微一怔。

  雖然這件事沒有發生在京城,但也是由於程嬌娘名聲響亮而流傳,宮裡的婦人們自然也知道。

  去年日食時,這程嬌娘在盤江縣斬殺了一個借著日食惑民的和尚。

  “和尚被斬反而得名為妖僧,斬殺和尚的程氏則得菩薩使尊之名。”張純接著說道,“試問娘娘,有菩薩使尊名聲的她如果被娘娘無憑無據就這樣拿下,民眾會怎麼講?”

  被她殺了的是妖僧,那如果說平王是被她害的,那豈不是……

  太后神情變幻。

  “胡言亂語,那不過是這程氏妖言惑眾之言,更應當斬殺此等妖孽以正視聽。”高淩波怒道。

  張純再次猛地轉頭看向他。

  “程氏妖言惑眾?那你可知平王為何被雷劈?”

  他喝道,一面伸手指著天。

  “平王指天為誓,如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

  “言畢,天雷即下。皇帝百官親眼所見親耳聽。內侍班直濟濟目睹。絕無半點虛妄。”

  “誓,以言約,他與天約,言出而違約,天罰之,高大人,敢問這如何以正視聽?”

  “敢問太后,你如何讓天下人認為平王此舉是被妖人所害?”

  “太后能拿下程氏,能讓其承認是引雷害平王。那太后能讓天下人不認為她是菩薩尊使替天行道?不認為平王不過又是一個妖僧嗎?”

  聲音震耳欲聾,滿殿內回蕩。

  原本扶著臥榻要站起來的太后,忍不住面色慘白,神情惶惶,看著抬腳邁步伸手喝問自己的張純,噗通一聲坐了回去。

  她不能,她不能。

  難道她的孫兒真的是被天罰而死的…

  真的要背著這個天罰而死大孽不道十惡不赦,連皇陵都進不去啊,死都死的這麼慘,還要做個孤魂野鬼……

  太后掩面放聲大哭。

  不甘啊不甘啊!

  “可是程氏會引雷!她親口說過。她會引雷!天下人也是皆知。”高淩波喝道,“盤江縣程氏與那妖僧無仇。但此事不同,平王提議,太后做媒,陛下默許,要她與我家小兒結親,程氏對此親事不滿,不惜讓其親長斷腿回避,更縱其表親刺殺我兒,此等嫌隙無可化解,不共戴天。”

  他說到這裡,也邁上前一步看著張純。

  “而張大人不同,張大人與程氏同鄉,且據說也有大恩,互換婢女,親如一家。”

  說罷又看向其他朝臣。

  “陳大人,也與程氏有恩,還有其他人,就算現在沒有恩,也都等著受她的必死之症能治的大恩。”

  “高大人,你這就是強言狡辯了。”陳紹怒道。

  高淩波心中大笑,強言狡辯如何?強言狡辯也比逆來順受的好,更何況,他的強言並不是狡辯。

  人心有私!人心都有私!

  太后收起了哭,看向程嬌娘。

  沒錯,她與他們都有恩,他們這些人不過是為她說話而已,他們沆瀣一氣!他們沆瀣一氣!

  “程氏,你敢說你不能引雷嗎?”太后咬牙說道。

  一直在一旁看的熱鬧的程嬌娘見終於叫到自己,便忙施禮,一面搖頭。

  “不敢。”她說道,又點點頭,“我能引雷。”

  此言一出滿殿鴉雀無聲,人人神情愕然,就連問話的太后都呆了一呆。

  什麼?

  她自己認了?

  那他們這些人吵了半天是為了啥?

  玩嗎?

  太后大怒。

  “不過這引雷只能引來對自己,對不了別人。”程嬌娘說道,“當時民女也是這樣和陛下立誓的,民女自己引天雷罰自己的。”

  什麼?跟她玩字眼嗎?

  “胡說,你還是說平王是自己害死自己的,是天譴!”太后喝道。

  程嬌娘點點頭,又搖搖頭。

  “平王是自己害死自己。”她說道,“但是,不是天譴。”

  “那是什麼?”皇后忽的問道。

  高淩波的視線猛地看向皇后。

  “是意外。”程嬌娘說道。

  意外?

  “那就是說,你能證明平王之死並非是天譴,平王並非是十惡不赦之人,這一切都是一個意外?”張純說道。

  高淩波的視線又猛地轉向張純。

  他這問,不如說是說,說給太后聽,說給朝臣們聽。

  能證明平王之死不是天譴,能讓平王不背負惡名,能讓皇家不成為一個笑話。

  好大的誘惑!

  程嬌娘看著張純,點點頭。

  “我能。”她說道。

  “沒人會信的!”高淩波喊道,帶著幾分聲嘶力竭。

  程嬌娘看向他。

  “高大人不是說我有名望,人人也皆知我會引雷,那,我就能讓民眾信我。”她說道。

  名望是個好東西,就看怎麼用。

  “高大人是不信我能,還是不想我能?”程嬌娘看著高淩波,微微一笑問道。

  你們都信我能,那麼你們想不想為平王洗脫惡名,想不想保存皇室天家的臉面?你們在乎不在乎平王的名聲,皇帝的名聲,天家的名聲?

  好大的誘惑…

  高淩波慢慢的搖頭。

  不,他才不在乎。

  他才不在乎平王背不背負十惡不赦之名,他才不在乎平王的死是意外還是天譴。

  他只在乎平王已經死了,已經死了,那就一定不能白死,不能白死,一定要讓這些人,這些真正該死的人們去死!

  他不想,他不在乎,但是有人想,有人一定在乎。

  “你果真能?”

  龍榻上,太后站了起來,看著程嬌娘顫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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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無常

  當太后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在場的有不少人心裡都吐口氣,好了。

  陳紹手攥了攥,感覺掌心的汗津津。

  適才這短短的一刻,簡直讓人幾乎窒息。

  不過,這女子…

  他忍不住去看那邊的程嬌娘。

  殿內適才吵鬧的那般兇險熱鬧,她始終站立神情安然,明明事件圍繞她,但偏偏她似乎置身事外看熱鬧一般閑閑。

  當然這種場合可跟上一次馮林彈劾她不同,自辯是完全不能服眾的,太后也不會聽,沒想到她沒有自辯,而是直接點頭認了。

  事情都是好壞兩面,福禍自來相依,她能引雷,所以引來今日之禍,但她能引雷,偏偏也就能解今日之禍。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倒是白費了他適才的緊張,以及張純的言語口舌。

  這個女子,每次都是這樣讓人死去活來提心吊膽,但偏偏最後都是舉重若輕的化解了,搞得他們到像個傻子一般。

  不,不是他們像傻子,而是他們太聰明了想的太多,而這個女子因為曾經癡傻所以想法直來直去,化繁為簡,直擊所需….

  關鍵是所需啊,人都有私心,人都所需啊。

  “那怎麼印證?”

  太后的聲音打斷了陳紹的亂想,他忙收正神情看向程嬌娘。

  “再待雷雨日,我能在世人印證引雷。”程嬌娘說道。

  “再待?一年半載要是沒有雷雨日呢?”有朝臣說道。

  這自然是高淩波的人。

  此時的高淩波已經沉默不語,安靜的似乎先前的癲狂從來沒有過一般。

  這種沉默自然不是已經放棄了。那沉默的垂下的視線裡必然閃爍著令人膽寒的凶光。

  “對啊,平王可等不得。”太后說道。

  “不會那麼久,三五日內必然還有雷雨日。”程嬌娘說道。

  “程娘子可真厲害,能呼風喚雨啊。”又有朝臣似笑非笑道。

  程嬌娘看向他。

  “風雨就在那裡,而且通過各種方法提醒著世人。”她說道,“你看不到,是你愚鈍而已。”

  有人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但旋即大駭。

  這種時候笑豈不是找死。

  虧的是所有人都注意程嬌娘,沒理會他。

  那朝臣面色鐵青。憤憤的哼了聲,要說什麼也沒什麼可說的。

  “真不愧都是江州。”他嘀咕一句。

  順便替高淩波出了口被張純罵的氣,當然聲音太小,張江州沒聽到。

  “既然如此,就由中書安排。”太后說道,事情到此也心焦力瘁。一面手撫著額頭。

  陳紹上前領命。

  “陛下病情未知,臣等當在宮中輪值。”他又說道。

  太后沒力氣的擺擺手示意同意。

  “就由陳大人你們定奪吧。”她說道,一面轉頭看著昏迷不醒的皇帝,頓時再次悲從中來。

  “陛下啊。”

  太后扶著臥榻大哭起來。

  頓時滿屋子響起哭聲。

  而此時的皇宮外,平王遇難,皇帝病危的消息已經傳出來了。但由於宮門緊閉,朝臣們都還在皇宮內。具體的事都不清楚,傳的沸沸揚揚。

  高淩波可以舉著先帝賜的玉帶闖宮門,其他人可沒膽子,這個時候,直接被禁軍斬殺在宮門前都是你活該。

  不過高淩波都舉著玉腰帶闖宮,想來事情一定準的不能再准了,頓時在外的朝臣們都人仰馬翻亂了起來。

  周老爺的書房裡擠滿了人。七八個清客都在奮筆疾書。

  “簡單點,簡單點。他們也都不是傻子,最要緊是快些把書信送去。”周老爺一邊踱步一邊說道。

  “西北的多寫幾個,他們都不在一個地方。”

  “陝州的寫兩封就夠了,寫給族長一個,再寫給知府一個。”

  “老爺,知府那裡肯定不缺咱們的。”一個清客說道。

  周老爺呸了聲。

  “那也不能少咱們周家的。”他說道。

  闔家合族都在陝州呢,面子怎麼也得過得去。

  清客點頭忙應聲是,繼續寫。

  來到這邊的屋子裡,周夫人正帶著僕婦翻箱倒櫃,將喪事要用的衣衫布料都找出來。

  周老爺看的心煩,抬腳走出來,院子裡也是一般的熱鬧,家中的子侄們帶著管家小廝正在撤去喜慶的燈籠遮住雕紅。

  倒是只有一個閑著。

  “平王真的死了?”周箙怔怔說道。

  “真的死了,這還有什麼假的,誰敢亂傳這個。”周老爺沒好氣的說道,“連皇帝都…”

  雖然在自己家中,周老爺還是沒敢說出那個字。

  周箙轉頭看著他。

  “那,就不用成親了。”他說道。

  啊?什麼?

  周老爺愣了下。

  “嬌娘她就不用成親了。”周箙說道。

  皇帝如果不在了的話,大喪期間肯定是不能婚嫁了,就算不死,病著這婚事也辦不成了。

  周老爺哦了聲。

  “那也是應該的。”他說道。

  “父親,平王死了。”周箙再次說道,在死字上加重語氣。

  平王…

  周老爺愣了下,忽的想到什麼,他的臉色頓時變了。

  “…. 父親,劉大人得了風疾。”

  “當然,她一定會幹掉他,對於那些妄圖覬覦她的人,她一向痛快的幹掉了事。”

  “我不知道她怎麼做到的,或許就跟借力打力射殺那潑皮無賴吧,又或者跟在江州雷火劈死了小玄妙觀觀主以及姦夫那樣吧。”

  耳邊忽遠忽近的響起話語。

  都死了…

  劉校理,什麼觀主。太平居前的潑皮,身敗名裂滾出京城的馮林…..。

  那些人,那些跟她有糾葛的,想要她的財物的,那些威脅她的,對她不利的…

  “你難道忘了,最初做媒,最初挑起事由的是誰嗎?”

  是平王!

  這個年輕的唯一儲君,將來還會在位很長時間的皇帝。他的喜怒必將很長時間的影響左右著朝堂,而且這種左右還會延續他的子孫…..

  有平王在,他們周家程家就休想翻身…

  “親事是小事。”

  周老爺的耳邊響起那女子重複過幾次的話。

  可是不是嘛,何止親事是小事,連平王都是小事….

  連平王都死了…

  是,她。嗎?

  周老爺想要問,但這句話卻是打死也不敢問,只覺得腿一軟,手扶住廊柱。

  我得親娘老子啊!

  ……………………………………

  “我就說嘛,半芹你不用做嫁衣,誰要是沾染了你家娘子。就一定倒楣。”

  張家宅院裡,張老太爺笑道。

  回應他的是女子更大的哭聲。

  “哎呀。老爺,您就別逗半芹了。”老僕跺腳說道,“這都什麼時候了!”

  他又忙去安慰哭泣的丫頭。

  “都還說不定,就是萬一..國喪,那過了再成親也一樣….正好你的嫁衣可以慢慢的準備。”

  “哎,那可不一定。”張老太爺立刻說道,“半芹哭只怕不是因為做不成嫁衣吧?”

  老僕覺得面前的丫頭身形一僵硬。

  “半芹。平王殿下,可是被雷劈死了。”張老太爺說道。帶著幾分意味深長,“你是不是聽到這個才哭的?”

  雷劈死的,雷劈死的….

  丫頭伏地放聲大哭。

  “..哎呀老爺,你可真是….你說這個幹什麼啊!”

  “…哎呀說這個怎麼了?咱們不說,別人就不想啦?騙誰呢…”

  “...老爺,你這是幸災樂禍還是什麼意思?我看您是太久的餓病沒犯了….”

  “….哎萬平,你們這些傢伙,到底是吃我張家的飯還是吃程家的,怎麼都向著她,麻煩又不是我惹的,怎麼都沖我來發火,真是倒楣,我就說嘛,只要沾染上她就一定要倒楣……”

  …………………………………

  “真是沒想到。”

  身後傳來一聲低低的感歎。

  程嬌娘回頭看了眼,見是走在後邊的晉安郡王神情沉沉。

  得到允許離開皇宮,這時候天色已經近傍晚,回頭重重的宮殿在夕陽裡變的越發的高大。

  “真是沒想到。”晉安郡王接著說道,也看著身後的天空,“好好的天說變就變了。”

  雖然他期盼過很多次平王死,也曾經親自安排過惡疾癘疫,但最終也都是計畫而已。

  沒想到突然之間,平王就這樣死了。

  還死的如此….

  他是親眼看著那雷劈下來的,現在想起來,腦子裡還是震駭不已。

  死了…

  他的視線落在宮殿上,似乎又看到那個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已經認不出模樣的少年…

  可憐?高興?

  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五味雜陳吧。

  不過…

  他垂在身側的手攥起。

  可恨的是這禍害死都要坑害別人一把。

  “這就是無常。”程嬌娘說道。

  天道無常。

  “這也很正常。”她又說道。

  晉安郡王看著她,點點頭。

  “是,無常便是正常。”他說道,“沒什麼可怕的。”

  走出宮門,宮門立刻關上了,帶著一種慌張不安。

  原本能夠停在禦街上的馬車已經被趕走了,程嬌娘和晉安郡王不得不沿著禦街上一路走出去。

  走出禦街,終於看到路邊停著的馬車。

  “娘子,娘子。”半芹聲音含淚接過來,都沒顧上提燈。

  禦街上的燈火搖搖晃晃的讓這邊的路更顯得昏昏。

  “走吧。”程嬌娘說道。

  “我送你吧,這一趟回去之後,大約不便見了。”晉安郡王說道。

  “程娘子。”

  有聲音從一旁傳來

  程嬌娘看過去,見秦弧慢慢的從一旁牆角的陰暗處走出來。

  “秦郎君。”程嬌娘聲音有些驚訝。

  真的一直在等啊….

  “殿下,我想和程娘子,借一步說話。”秦弧說道。

  晉安郡王點點頭,沒有多言,轉身便走向自己的馬車離開了。

  “秦郎君,有勞你….”程嬌娘說道。

  話未說完,秦弧上前一步,打斷她。

  “是..你..嗎?”他聲音沙啞的問道。

  隨風搖曳的燈光下程嬌娘臉上的神情沉寂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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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26 10:07: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一章 無常

  當太后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在場的有不少人心裡都吐口氣,好了。

  陳紹手攥了攥,感覺掌心的汗津津。

  適才這短短的一刻,簡直讓人幾乎窒息。

  不過,這女子…

  他忍不住去看那邊的程嬌娘。

  殿內適才吵鬧的那般兇險熱鬧,她始終站立神情安然,明明事件圍繞她,但偏偏她似乎置身事外看熱鬧一般閑閑。

  當然這種場合可跟上一次馮林彈劾她不同,自辯是完全不能服眾的,太后也不會聽,沒想到她沒有自辯,而是直接點頭認了。

  事情都是好壞兩面,福禍自來相依,她能引雷,所以引來今日之禍,但她能引雷,偏偏也就能解今日之禍。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倒是白費了他適才的緊張,以及張純的言語口舌。

  這個女子,每次都是這樣讓人死去活來提心吊膽,但偏偏最後都是舉重若輕的化解了,搞得他們到像個傻子一般。

  不,不是他們像傻子,而是他們太聰明了想的太多,而這個女子因為曾經癡傻所以想法直來直去,化繁為簡,直擊所需….

  關鍵是所需啊,人都有私心,人都所需啊。

  “那怎麼印證?”

  太后的聲音打斷了陳紹的亂想,他忙收正神情看向程嬌娘。

  “再待雷雨日,我能在世人印證引雷。”程嬌娘說道。

  “再待?一年半載要是沒有雷雨日呢?”有朝臣說道。

  這自然是高淩波的人。

  此時的高淩波已經沉默不語,安靜的似乎先前的癲狂從來沒有過一般。

  這種沉默自然不是已經放棄了。那沉默的垂下的視線裡必然閃爍著令人膽寒的凶光。

  “對啊,平王可等不得。”太后說道。

  “不會那麼久,三五日內必然還有雷雨日。”程嬌娘說道。

  “程娘子可真厲害,能呼風喚雨啊。”又有朝臣似笑非笑道。

  程嬌娘看向他。

  “風雨就在那裡,而且通過各種方法提醒著世人。”她說道,“你看不到,是你愚鈍而已。”

  有人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但旋即大駭。

  這種時候笑豈不是找死。

  虧的是所有人都注意程嬌娘,沒理會他。

  那朝臣面色鐵青。憤憤的哼了聲,要說什麼也沒什麼可說的。

  “真不愧都是江州。”他嘀咕一句。

  順便替高淩波出了口被張純罵的氣,當然聲音太小,張江州沒聽到。

  “既然如此,就由中書安排。”太后說道,事情到此也心焦力瘁。一面手撫著額頭。

  陳紹上前領命。

  “陛下病情未知,臣等當在宮中輪值。”他又說道。

  太后沒力氣的擺擺手示意同意。

  “就由陳大人你們定奪吧。”她說道,一面轉頭看著昏迷不醒的皇帝,頓時再次悲從中來。

  “陛下啊。”

  太后扶著臥榻大哭起來。

  頓時滿屋子響起哭聲。

  而此時的皇宮外,平王遇難,皇帝病危的消息已經傳出來了。但由於宮門緊閉,朝臣們都還在皇宮內。具體的事都不清楚,傳的沸沸揚揚。

  高淩波可以舉著先帝賜的玉帶闖宮門,其他人可沒膽子,這個時候,直接被禁軍斬殺在宮門前都是你活該。

  不過高淩波都舉著玉腰帶闖宮,想來事情一定準的不能再准了,頓時在外的朝臣們都人仰馬翻亂了起來。

  周老爺的書房裡擠滿了人。七八個清客都在奮筆疾書。

  “簡單點,簡單點。他們也都不是傻子,最要緊是快些把書信送去。”周老爺一邊踱步一邊說道。

  “西北的多寫幾個,他們都不在一個地方。”

  “陝州的寫兩封就夠了,寫給族長一個,再寫給知府一個。”

  “老爺,知府那裡肯定不缺咱們的。”一個清客說道。

  周老爺呸了聲。

  “那也不能少咱們周家的。”他說道。

  闔家合族都在陝州呢,面子怎麼也得過得去。

  清客點頭忙應聲是,繼續寫。

  來到這邊的屋子裡,周夫人正帶著僕婦翻箱倒櫃,將喪事要用的衣衫布料都找出來。

  周老爺看的心煩,抬腳走出來,院子裡也是一般的熱鬧,家中的子侄們帶著管家小廝正在撤去喜慶的燈籠遮住雕紅。

  倒是只有一個閑著。

  “平王真的死了?”周箙怔怔說道。

  “真的死了,這還有什麼假的,誰敢亂傳這個。”周老爺沒好氣的說道,“連皇帝都…”

  雖然在自己家中,周老爺還是沒敢說出那個字。

  周箙轉頭看著他。

  “那,就不用成親了。”他說道。

  啊?什麼?

  周老爺愣了下。

  “嬌娘她就不用成親了。”周箙說道。

  皇帝如果不在了的話,大喪期間肯定是不能婚嫁了,就算不死,病著這婚事也辦不成了。

  周老爺哦了聲。

  “那也是應該的。”他說道。

  “父親,平王死了。”周箙再次說道,在死字上加重語氣。

  平王…

  周老爺愣了下,忽的想到什麼,他的臉色頓時變了。

  “…. 父親,劉大人得了風疾。”

  “當然,她一定會幹掉他,對於那些妄圖覬覦她的人,她一向痛快的幹掉了事。”

  “我不知道她怎麼做到的,或許就跟借力打力射殺那潑皮無賴吧,又或者跟在江州雷火劈死了小玄妙觀觀主以及姦夫那樣吧。”

  耳邊忽遠忽近的響起話語。

  都死了…

  劉校理,什麼觀主。太平居前的潑皮,身敗名裂滾出京城的馮林…..。

  那些人,那些跟她有糾葛的,想要她的財物的,那些威脅她的,對她不利的…

  “你難道忘了,最初做媒,最初挑起事由的是誰嗎?”

  是平王!

  這個年輕的唯一儲君,將來還會在位很長時間的皇帝。他的喜怒必將很長時間的影響左右著朝堂,而且這種左右還會延續他的子孫…..

  有平王在,他們周家程家就休想翻身…

  “親事是小事。”

  周老爺的耳邊響起那女子重複過幾次的話。

  可是不是嘛,何止親事是小事,連平王都是小事….

  連平王都死了…

  是,她。嗎?

  周老爺想要問,但這句話卻是打死也不敢問,只覺得腿一軟,手扶住廊柱。

  我得親娘老子啊!

  ……………………………………

  “我就說嘛,半芹你不用做嫁衣,誰要是沾染了你家娘子。就一定倒楣。”

  張家宅院裡,張老太爺笑道。

  回應他的是女子更大的哭聲。

  “哎呀。老爺,您就別逗半芹了。”老僕跺腳說道,“這都什麼時候了!”

  他又忙去安慰哭泣的丫頭。

  “都還說不定,就是萬一..國喪,那過了再成親也一樣….正好你的嫁衣可以慢慢的準備。”

  “哎,那可不一定。”張老太爺立刻說道,“半芹哭只怕不是因為做不成嫁衣吧?”

  老僕覺得面前的丫頭身形一僵硬。

  “半芹。平王殿下,可是被雷劈死了。”張老太爺說道。帶著幾分意味深長,“你是不是聽到這個才哭的?”

  雷劈死的,雷劈死的….

  丫頭伏地放聲大哭。

  “..哎呀老爺,你可真是….你說這個幹什麼啊!”

  “…哎呀說這個怎麼了?咱們不說,別人就不想啦?騙誰呢…”

  “...老爺,你這是幸災樂禍還是什麼意思?我看您是太久的餓病沒犯了….”

  “….哎萬平,你們這些傢伙,到底是吃我張家的飯還是吃程家的,怎麼都向著她,麻煩又不是我惹的,怎麼都沖我來發火,真是倒楣,我就說嘛,只要沾染上她就一定要倒楣……”

  …………………………………

  “真是沒想到。”

  身後傳來一聲低低的感歎。

  程嬌娘回頭看了眼,見是走在後邊的晉安郡王神情沉沉。

  得到允許離開皇宮,這時候天色已經近傍晚,回頭重重的宮殿在夕陽裡變的越發的高大。

  “真是沒想到。”晉安郡王接著說道,也看著身後的天空,“好好的天說變就變了。”

  雖然他期盼過很多次平王死,也曾經親自安排過惡疾癘疫,但最終也都是計畫而已。

  沒想到突然之間,平王就這樣死了。

  還死的如此….

  他是親眼看著那雷劈下來的,現在想起來,腦子裡還是震駭不已。

  死了…

  他的視線落在宮殿上,似乎又看到那個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已經認不出模樣的少年…

  可憐?高興?

  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五味雜陳吧。

  不過…

  他垂在身側的手攥起。

  可恨的是這禍害死都要坑害別人一把。

  “這就是無常。”程嬌娘說道。

  天道無常。

  “這也很正常。”她又說道。

  晉安郡王看著她,點點頭。

  “是,無常便是正常。”他說道,“沒什麼可怕的。”

  走出宮門,宮門立刻關上了,帶著一種慌張不安。

  原本能夠停在禦街上的馬車已經被趕走了,程嬌娘和晉安郡王不得不沿著禦街上一路走出去。

  走出禦街,終於看到路邊停著的馬車。

  “娘子,娘子。”半芹聲音含淚接過來,都沒顧上提燈。

  禦街上的燈火搖搖晃晃的讓這邊的路更顯得昏昏。

  “走吧。”程嬌娘說道。

  “我送你吧,這一趟回去之後,大約不便見了。”晉安郡王說道。

  “程娘子。”

  有聲音從一旁傳來

  程嬌娘看過去,見秦弧慢慢的從一旁牆角的陰暗處走出來。

  “秦郎君。”程嬌娘聲音有些驚訝。

  真的一直在等啊….

  “殿下,我想和程娘子,借一步說話。”秦弧說道。

  晉安郡王點點頭,沒有多言,轉身便走向自己的馬車離開了。

  “秦郎君,有勞你….”程嬌娘說道。

  話未說完,秦弧上前一步,打斷她。

  “是..你..嗎?”他聲音沙啞的問道。

  隨風搖曳的燈光下程嬌娘臉上的神情沉寂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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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26 10:07: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三章 惴惴

  “十八娘都難過成這樣,無怪乎皇帝都成風疾了。”

  陳夫人親自添了一把安神香,看著陳紹吃了一碗茶湯,歎口氣說道。

  “真是沒想到,竟然會這樣。”

  陳紹伸手捏著眉心嗯了聲沒有說話。

  “那,平王真是被雷劈….”陳夫人又問道。

  陳紹睜開眼。

  “連我都差點都被劈了。”他說道,回憶那一刻,心底再次不寒而慄。

  天威真是可怕。

  這細節是陳夫人第一次聽說,頓時嚇壞了,忙要查看,又要請大夫。

  “在宮裡太醫已經看過了,沒事。”陳紹安撫她說道,一面又說開了藥。

  陳夫人這才稍安。

  “皇帝…”她遲疑一下又問道。

  說起皇帝陳紹又面色沉沉。

  “看看再說吧,這種病…”他說道。

  這種病別說很難好,就是好了,也再也不可能跟以前一樣了。

  他想著臥榻上的皇帝,想到曾經的過往,尤其是年輕時金殿上意氣風發的年輕君王。

  “朕久聞卿家,今日終的相見,朕甚是歡喜。”

  更有君臣對坐談古論今多次忘了吃飯的時候,讓宮人們在背後抱怨。

  陳紹轉過頭,看到一旁銅鏡裡已經冒出白髮的自己,再想想臥榻上的皇帝,什麼時候他們都變老了….

  陳紹只覺得嗓子乾澀,抬袖子遮擋飲了茶。

  陳夫人自然看出他的異樣,歎口氣。

  “嬌娘她就真的治不得嗎?”她說道。

  “我還想讓她治平王呢。”陳紹說道,放下袖子苦笑一下。

  “那怎麼治得了,你真當她是神仙了。”陳夫人搖頭嗔怪道。

  想到那女子當時聽了自己的話,看自己的露出的好笑的神情。陳紹歎口氣。

  “我想平王的不是症,是傷,她對那些外傷不是也有神奇之術嘛。被砍下來的手她都能接上,所以我…”他說道。

  病急亂投醫啊。

  “那陛下的是症。而且此時如此兇險…”陳夫人忙說道。

  “兇險。”陳紹歎口氣,“倒是兇險,但她說她不會治這個。”

  “真不會?”陳夫人問道。

  陳紹抬頭看她,被陳紹一看,陳夫人有些訕訕。

  “我不是懷疑她….我只是….”她忙說道。

  “只是人之常情。”陳紹點點頭說道。

  沒錯,你以往能做到,只要一次不能,人就會質疑揣測。你以往能幫人,只要一次不能,人就會怨你恨你,人性如此,人之常情,無可奈何。

  想一想,就是自己只怕也不敢像那女子那樣坦然的說出自己不能治。

  真不知道她的那個師傅可知道,教會這女子如此多的技藝,讓她獨自一人行走在這人前,面對的會是怎麼樣的兇險。

  “老爺。你別多想了。”陳夫人說道,一面伸手相扶,“快去睡一會兒。還要進宮呢。”

  如今皇帝病到,生死未知,後繼無人,可想而知朝中必然要巨變,這個時候他可千萬不能再有事。

  陳紹點點頭起身進內去了。

  放下帳子,看著睡去的丈夫,陳夫人坐下來神情悵然。

  “果然是應和了天象。”她喃喃說道。

  月蝕,大凶,亂紀。

  京城皇宮裡的事隨著四門狂奔的信馬飛也似的散開了。

  馬車已經套上半日了。卻還不見程大老爺出來,程二老爺沒好氣的一甩袖子。疾步向內而去。

  “到底走還是不走?一會兒走的急的跟趕著投胎似的,一會兒又磨磨蹭蹭。到底想幹什麼?到底是要回江州還是回京城?”

  程二老爺罵罵咧咧的推開屋門,果然見程大老爺連行路的衣服都沒穿,坐著看信。

  “大哥,你到底等什麼?”

  “等信。”程大老爺喃喃答道,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等信?

  等什麼信?程二老爺沒好氣的問道。

  等京城的信,得知晉安郡王與程嬌娘提親且皇帝准許,程大老爺雖然硬挺著趕路,心裡多少是猶豫的。

  或許是京城裡的人還沒來及給他們寫信,或許信在路上耽擱了…

  總之,也許下一封信就會送來,讓他們調轉回京。

  所以他一時快走,一時又忍不住放慢速度,就怕萬一接到信,也能儘快的趕回京城。

  此時此刻信終於接到了。

  程大老爺抬起頭,程二老爺嚇了一跳。

  “大哥,你怎麼了?”他問道。

  程大老爺面色白如雪,眼神驚恐。

  平王死了,皇帝風疾不醒。

  什麼親事逼迫,什麼平王的威脅….

  都是小事,都是小事….

  “嫁誰以後再說,現在請伯父帶著父親,你們速回江州。”

  “在京城呆著會不方便。”

  程大老爺的手再次劇烈的顫抖起來。

  原來是如此,原來是如此啊。

  這是她幹的?

  念頭閃過,程大老爺幾乎窒息。

  不,不,要真是如此,他現在就不是接到信,而是被官兵圍住了。

  那就是這女子有通天測地鬼神之能…..

  不管什麼,這京城果然是不能呆了,速回江州,速回江州。

  程大老爺猛地跳起來。

  “速回江州。”他喊道。

  程二老爺恰好低頭湊上前要查看他的臉色,程大老爺這猛的跳起來,直直的撞倒他的下巴上。

  程二老爺慘叫一聲向後倒退,再看程大老爺已經跑出去了。

  他伸手抹嘴,再看一手的血。

  “..分了….”

  程二老爺牙齒漏風的喊道。

  伴著程家的人馬慌裡慌張的從驛站奔出去,有人慌裡慌張的奔進來。

  “….不好了平王被雷劈死了…皇帝也氣死了….”

  這句話就如同一枚爆竹在雪裡炸開,整個驛站熱鬧起來。

  “….怎麼可能….”

  “….消息已經傳開了…”

  “….平王被雷劈死了?那他豈不是天打雷劈?”

  “…不是,朝廷裡說是意外….”

  “…這怎麼能是意外呢?”

  “…是意外,據說那位神仙弟子程娘子要親自驗證呢。證明真是意外,雷是人引來的意外,不是天罰….”

  “…雷竟然不是天罰?這怎麼可能!”

  “….程娘子說要親自引雷呢。雷要是能被人引來,那還怎麼是天罰….”

  相比於這裡的人剛聽到消息。京城裡的人早已經說的不再說,且朝廷連引雷的日子都公佈了,就選在二日後的金水苑,這一下比正月觀燈還熱鬧,四面八方的人都湧來,金水苑中的位置千金難求。

  “….這是胡言亂語…自來雷可以避,沒聽過能引的…”

  “….人家就是神仙弟子,自然有法子。”

  “…她要是神仙弟子。說雷不是天罰,那豈不是矛盾相向?”

  屋門拉開其內的喧喧吵鬧聲傳出來,讓一旁經過的小婢不由停下腳,屋門旋即又拉上隔絕了其內的熱鬧聲。

  “….你倒是去看嗎?”

  “..我自然想去看,只是我哪裡擠進去…”

  兩個打酒的婦人嘀嘀咕咕的走過。

  春靈看了眼屋內,又隔著欄杆看向大廳,因為平王罹難,皇帝病重,滿城的歌舞遊樂已經停了,德勝樓的寥寥客人。但這寥寥的客人中每座必談引雷的事。

  春靈抬腳邁步,進入官妓們歇息的樓層,閑閑無事的官妓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話。

  “…已經下了開了盤口呢。你下哪邊?”

  “自然是下程娘子那邊。”春靈說道。

  那兩個官妓看向她。

  “程娘子可是很厲害的。”春靈沖她眨著眼認真的說道,又帶著幾分炫耀。

  官妓們便笑了。

  “是啊,你家姐姐的恩主家嘛,自然是厲害嘍。”她們說道。

  “姐姐們要多下注哦,一定會贏很多錢的。”春靈認真的說道。

  官妓們笑著半信半不信,春靈抬腳走過去了。

  要多下注哦,你們這些蠢貨。

  可不是因為她是我家姐姐的恩主我才說她厲害,我可是親眼看到過她是怎麼引雷殺人的。

  這個可怕的女人。

  春靈放在身前的手緊緊的攥起來。

  別說高家了,就連平王她都能殺了!

  這女人這樣厲害。她一定要躲好,躲好。算計好,絕不能被她發現…

  要不然。就再也沒有報仇的機會了。

  ………………………………….

  張家宅院裡,女子低低的哭聲再一次響起。

  “…..娘子沒有騙人,引雷真的是引來給自己的…”

  丫頭拭淚哭泣。

  “那時候,多麼兇險,沒有經過的人又怎麼知道….”

  “那麼大的雷雨夜,我趴在屋頂上,將那些繩索用力的扔下來,風雨吹的我站不住,頭頂上的雷一聲聲的幾乎劈了我….”

  “娘子就在屋子裡,娘子必須去屋子裡,要打開那些門窗…”

  “她不是引雷劈那兩個惡人,她是要引雷劈自己…如果那個時候她還走不快,如果那時候她沒有在最後一刻沖出屋子,又如果那兩人不懼怕大雨跟著沖出來,死的就是她自己….”

  “…娘子說過了,一步都不能錯,錯一步,就沒命了…”

  “…怎麼會是那麼容易,難道娘子站的遠遠的,動動手,那雷就能想劈誰就劈誰…這世上哪有那麼容易的事….”

  聽到這裡老僕感歎不已,點點頭。

  “是啊,這世上,都是置之死地而後生,要讓別人死,就得先捨得自己敢去死。”他說道。

  一旁的張老太爺撇撇嘴。

  “說這個又有什麼用,你自己如何不容易,又關別人什麼事。”他說道。

  老僕沖張老太爺再次咬牙使眼色。

  丫頭哭的更厲害。

  “可是我家娘子冤啊,我家娘子太冤了,他們為什麼不信,為什麼這樣想我家娘子,逼得我家娘子如此。”

  張老太爺嗤聲。

  “傻丫頭,這世上多是以己度人,你說什麼也只是你說而已,至於別人怎麼想,那也只是別人的事,沒有誰該如何。”他說道,“你也別難過了,你家娘子心裡清楚的很,你曾說你家娘子不愛說話,是因為身體不好,但那僅僅是因為身體不好嗎?”

  也是懶得說,沒什麼可說的,說了不說,都一樣。

  “憑什麼我家娘子這麼倒楣。”丫頭抹淚說道。

  張老太爺哈哈笑了。

  “倒楣?”他笑道,“她可不倒楣,她什麼時候吃過虧,她現在可是占了大便宜了,你還哭,那該哭的人可怎麼辦。”

  丫頭驚訝的抬頭。

  這還叫占大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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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26 10:08: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四章 算了

  “父親,那就這樣便宜那賤人了!”

  聽聞父親回來,臥病在床的高小官人立刻爬起來沖過來喊道。

  “為什麼不當場殺了她!”

  回應他的是啪的一聲脆響。

  高小官人捂著臉後退,一臉驚恐又委屈的看著高淩波。

  高淩波伸手將他揪回來,熬得通紅的眼盯著他。

  “你到底是怎麼跟平王說的!”他吼道,“到底怎麼說的!”

  “父親,我就是按你交代的說的,讓殿下給陛下認罪,給陛下認罪啊。”高小官人喊道。

  “那他怎麼就被劈死了?那他怎麼就被劈死了?”高淩波吼道,吼著吼著,眼裡有渾濁的淚流出來。

  怎麼就死了,怎麼就死了…..

  “爹。”高小官人喊道,也是一副要哭的樣子,“殿下就是在認罪的,為了表示誠意,他才跪到殿外…”

  高淩波揚手又給了他一巴掌。

  “這叫誠意?”他憤怒喊道,“所有人都避開這個話題不談,偏偏他去當眾嚷著喊著,他這是在打陛下的臉,這叫脅迫!這叫大逆不道!這叫不忠不孝!”

  雖然他不信鬼神,但當得知當時的場景尤其是平王說的話,他也不得不信這是天罰。

  做這種事又說出那種話,當真是該天打雷劈啊!

  高小官人喊冤。

  “父親這不是我讓他去的啊,這不關我的事啊。”他喊道,“是殿下自己不聽勸阻非要去的,攔都攔不住啊。”

  是啊,攔都攔不住。

  民間常說閻王讓你三更死,沒人留你到五更。

  “天算不過人算。人算不過天算。”高淩波喃喃說道,頹然的推開高小官人,似乎被抽幹了力氣一般跌坐在地上。

  四周的清客忙湧過去攙扶。只不過相比以往,清客們的臉上也多了幾分惶惶不安。

  平王死了…

  平王死了…

  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沒有了平王,我們還有太后。”

  倚在憑幾上已經擦乾淚的高淩波啞聲說道。

  如今皇帝病重,太后臨政。

  “我們高家還是最高的外戚!”

  清客們對視一眼。

  “可是大人,太后臨政到底不是長久之事…”一個清客說道。

  皇帝如果醒不過來,太后臨政十天半個月,長則半年也沒問題,但朝臣們不可能讓太后永遠臨政,況且。太后的年紀也不可能長久的臨政。

  如果真要說適合臨政的,那也是皇后。

  皇后!

  “大人,宋家的人已經連夜進京了。”一個清客低聲說道。

  皇后父家萊陽宋氏,一直以來就如同深宮裡不存在般的皇后一樣,世人都想不起還有個出了皇后的萊陽宋家。

  好,好,好。

  高淩波咬牙。

  聽到這裡,坐在一旁的高小官人忍不住插話。

  “父親,宋家到底不能跟咱們比,況且如今太后臨政。也不是說換皇后就能換的。”他說道,帶著幾分急切,“父親。現在要緊的是程賤人的事,後日那程賤人可就要引雷了,她要是引成功了,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高淩波轉頭看向他,眼神狠戾,只把高小官人看的都縮頭。

  “你以為這件事還沒算了嗎?”他咬牙說道,“從太后問出那句你能的時候,這件事就已經算了!”

  怎麼就算了?

  高小官人有些怔怔。

  “萬一她引不來呢?”他脫口問道,話一出口就打個機靈。下意識的抱住頭。

  一個茶碗被高淩波狠狠的砸過來。

  “引不來不是更跟她沒關係了!”

  ………………………………………………………..

  “引來了跟她就有關係嗎?”

  金水苑中,佔據了最好位置的一間棚子下。兩個官員說道,一面看著在闊闊的騎射場上忙碌的人。

  而在場地的四周搭著滿滿的涼棚遠遠的裡三層外三層。此時擠滿了人,很多官府的人正維持著秩序。

  “看看著忙碌的人群,看看那些奇怪的東西…”那官員接著說道,視線往場中看,一面念道,“紙鳶….鐵棍……”

  他說到這裡收回視線。

  “擺出這麼多東西才能引來雷,怎麼還算隱秘背後害人,平王的事,可是在宮裡,難道有人能大張旗鼓的擺弄這些嗎?”

  另個一官員點點頭,饒有興趣的看著場內。

  “你下注了嗎?”他笑問道。

  “誰下注啊,一邊倒,都開不下去了。”那官員笑道。

  說到這裡二人又看向四周,看著熱鬧的人群。

  “這叫什麼事啊,倒比過年還熱鬧。”他搖頭說道。

  “那也比滿城議論平王被雷劈死十惡不赦要好吧。”另一個說道。

  “太后這是病急亂投醫了。”先一個感歎說道。

  那官員微微一笑。

  “那也是有醫能接。”他說道。

  他們說著話場中一陣熱鬧,二人忙看過去,見是程嬌娘來了。

  “別的且不說,看一場呼風喚雨招雷就足夠了。”他們笑道,一面抬頭看天。

  早晨時的烈日已經不見了,但天陰沉,沒有一絲風,炎熱而沉悶,再加上此時擁擠的人多越發的燥悶。

  半芹將手裡的扇子對著程嬌娘揮的飛快,一面看著天。

  “娘子,娘子,讓我來吧。”丫頭在一旁急急說道。

  從昨日起這丫頭從張家跑過來了,這句話從早到晚就沒停過。

  “娘子,我,我畢竟以前做過。”她忍不住低聲說道。

  這話讓一旁的周箙忍不住側目。

  這個丫頭麼….

  當時就是這個丫頭吧。

  “你以前做過引雷的,我沒有,所以這一次換過來,我來引雷。你來等著,可敢?”程嬌娘問道。

  丫頭連連點頭。

  “我敢的,我敢的。”她說道。

  “娘子。我也敢。”婢女和半芹急急說道。

  程嬌娘看著她們微微一笑。

  “好啊,那你們去站到草人周圍。到時候聽我的話。”她說道,說到這裡停頓下,“一定要聽話,一步都不許錯,一步也不能慢,否則,真的會死。”

  三個丫頭點點頭,沒有半點的遲疑向闊亮的騎射場中央跑去。

  在那裡早已經樹立起了一個草人。

  看著這三個跑過去的丫頭。四周的民眾更加熱鬧。

  “要開始了?”

  “要開始了嗎?”

  “開始什麼啊,別說雷了,連風都沒有。”

  四周的嘈雜程嬌娘聽若未聞,從一旁擺著的紙鳶裡拿起一個。

  這是一隻蝴蝶紙鳶,畫工精美。

  “我也很久沒有放過紙鳶了。”她似是自言自語,略一停頓之後便抬起頭,看著面前的人,“你們,誰想一起玩?”

  餘下的人是家裡的婢女們,聞言都忙搶著伸手。

  “我。”

  三四個婢女亂亂的喊道。但一隻手越過她們接過了紙鳶。

  見是周箙,婢女們忙不敢再說話垂手退開。

  程嬌娘也沒有說話,而是取過一旁的鐵絲銅鈴鐺開始綁上去。做完這一切,她慢慢的拿起線軸,抬頭看了看天。【注1】

  當她看天的時候,四周凝聚在她身上的視線也跟著看過去。

  “好了。”程嬌娘又收回視線,看著周箙微微一笑說道,說完轉身就跑起來。

  伴著她的跑動,狂風頓起,吹得滿場轟然。

  “看一眼就招來風了!”

  站在最邊上涼棚下的兩個官員中的一個也忍不住跟著四周的民眾喊道,一面眯起眼。一面伸手按下被風吹起的衣袍。

  “風何其冤也。”另一個官員笑道。

  想來那娘子也不過是要看看風來了沒,他適才可一直仔細的看著呢。那娘子跑動前樹葉已經開始搖動了,只不過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娘子身上罷了。

  手中的線飛快的滑開。程嬌娘回頭看去,見那個身影正高高的舉著紙鳶。

  “….我說風來了吧….”

  “….阿昉,你又逗我…”

  咯咯的笑聲隨風散開。

  “….阿汕,可以鬆手了…”

  滾雷陣陣,風吹得人睜不開眼,涼棚都要幾乎要被掀起來。

  紙鳶已經飛的越來越高,周箙忍不住看過去,那女子還在小跑著,一面抬頭看天,一面看向自己,臉上滿是笑容。

  笑容…..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笑容。

  不,見過的,每年踏春日,家裡的姊妹們放紙鳶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笑著。

  是從來沒有見過她也會露出這樣的笑容。

  周箙不由抬腳上前,空中雷炸響,黃豆般的雨點砸了下來。

  滿場的風聲雨聲還有喧鬧沸騰的人聲。

  “果然下雨了!果然下雨了!”

  涼棚下一個小廝癲狂的喊著,伸手指著外邊,雨水打在涼棚上炒豆子一般響成一片,再加上四周的吵鬧聲,小廝不得不大聲的喊。

  “公子你看啊你看啊。”

  秦弧的視線一直看著外邊,哪裡用小廝招呼。

  “當然會下雨啊。”他說道,“她從來不說假話的。”

  小廝扭頭看向他。

  “啊,公子,你都知道啊,那怎麼還要來看啊。”他問道。

  因為我想看,我想看看她是多麼的不容易。

  秦弧看著外邊,闊闊的場地只有那女子一個人在跑著,手中拽著放著線,身上已經被打濕了,狂風暴雨中就如同弱柳,隨時都能被吹斷。

  她跑著,走著,拽著,抬頭看著天,雨水模糊了秦弧的視線。

  她當初就是這樣嗎?

  孤零零的道觀裡,陰暗裡猙獰而笑的賊人,狂風大作的夜晚。

  她就這樣一個人向天借命。

  而世人都看不到這個,看到的只是她的可怕,而不想這可怕是她為了抵抗更可怕的境地。

  自己何嘗不是如此,竟然當時說出那樣的話。世人何其可怕,自己何其可怕。

  秦弧抬起頭,哢嚓一聲。一道雷撕破漆黑的天空,周圍響起尖叫聲。

  他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

  不行。不行,太危險了,太危險了。

  那女子還在跑著,天上的紙鳶已經看不到了,但她還在跑著。

  秦弧推開前面擋著人群的早已經看傻的官兵,沖了出去。

  “停下,停下,不要再跑了。”他大聲的喊著。

  程嬌娘似乎聽到了回頭看了眼。但人卻更飛快的跑開了,跑向正中央的草人,用力的將手中的鐵線軸砸了過去。

  草人四周的三個丫頭早已經濕淋淋,在風雨中搖晃發抖。

  “趴下!”

  伴著女聲的大喊。

  三個半芹噗通一聲趴到在地。

  一聲白光在場中炸裂,巨響震耳欲聾,涼棚下的民眾尖叫著倒下一片。

  火光在場中騰起。

  原本樹立的草人在雨中燃起大火。

  喧嘩聲頓消,除了雨聲風聲遠去的滾雷聲,現場一片安靜,所有的視線都凝聚在場中那燃燒倒地的草人上。

  親娘哎…..

  兩個官員攙扶著有些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看著場中喃喃說道。

  雖然早已經猜到。但真真切切親眼看到這一幕,帶來的震撼真是難以言表。

  ………………………………………………….

  “…..當時場中四個人,就單單劈了那個草人…就好似那日殿前一般…只劈中了殿下。旁邊的內侍們沒事….”

  廊下小廝指手畫腳口沫四濺的講述著。

  陳紹的視線從空中收回,看著被淅淅瀝瀝小雨沖刷的芭蕉葉。

  “….說書先生說…那個說書先生,是程娘子請來給大家講解的,他說,雖然都在場中,但因為在當雷電下來的時候,那三個丫頭還有程娘子都趴下了,草人最高,雷擊高處。所以就只有草人被雷擊中了….”

  “說書先生告訴大家,遇到雷雨天的時候,千萬不要在空曠的地方逗留,無奈逗留遇到雷了。也要趴下或者抱頭蹲下,千萬不要高舉手或者躲在高高的大樹下….”

  小廝越說越熱鬧,但陳紹開口打斷他。

  “…好了,你下去吧。”他說道。

  小廝被打斷很是不解。

  “後來大家看了聽了,就都說雷真的是能引來的,平王殿下原來真的意外呢。”他忙說道。

  這個消息老爺們自然會在意了吧。

  陳紹卻只是搖搖頭。

  “下去吧。”他說道。

  小廝有些不解只得退出去。

  大家看引雷不就是為了平王嗎?為了讓大家明白平王不是因為十惡不赦才被雷劈的嗎?

  怎麼看起來老爺根本就不在意呢?

  ………………………………………….

  “在意?除了宮裡的….”

  金水苑中,燃燒的草人已經被雨水澆滅,在場中留下焦黑的一截,但四周的民眾卻還沒有散去依舊在議論紛紛。

  兩個官員一面擠出人群一面說話,說話的那個伸手向皇宮的方向指了指。

  “……宮裡的她們在意,別人誰會在意。”

  他繼續說道,又回頭看熱鬧的場中。

  “看看來這裡的官員們都是毫不起眼無關緊要的類似你我之人,而那些朝官重臣根本就沒人來。”

  “平王怎麼死的,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他們需要知道的在意的,只是平王殿下已經死了。”

  “更何況,這件事本也證明不了什麼,除了證明引雷不易,那程娘子並不能隔空殺人。”

  這話讓另一位官員不贊同了,他停下腳。

  “難道這不是證明了平王不是十惡不赦而是意外之災嗎?”他問道。

  先一位官員笑了,帶著幾分意味深長。

  “那你能證明為什麼這意外之災,是平王而不是其他人嗎?”

  那官員愣了下,皺眉。

  “因為平王當時最高嘛。”他說道。

  “那你能證明為什麼最高的是平王嗎?”先一位官員接著問道。

  “因為…因為他在認罪嘛。”那官員說道。

  “因為是他,所以才是他。”先一位官員笑道,“事是有意外,但意外之事所對的人卻是特定的這個人,而非他,所以,還是他。”

  非他還是他?

  這繞的什麼口令?打的什麼禪道機鋒?

  那官員皺眉。

  “….原來雷真的能被引來啊….”

  “…平王殿下也真是倒楣,偏偏就遇上這意外了….”

  “…哎,這意外的事,別人遇不到,他遇上了,可見是該著了….”

  “…就是就是,那天我也在空地呢,我還站著跑呢..怎麼沒劈我?還是他該著,該劈….”

  聽著四周說話的人湧湧而過,高小官人氣的轉身伸手。

  “給我打…”他暴跳要喊道。

  四周的小廝忙死死的抱住他的胳膊攔住他的腰。

  “小官人不可啊。”

  “小官人老爺也不許你出來惹事啊。”

  “小官人現在可不能鬧啊。”

  大家七嘴八舌死死的勸道。

  儘管高小官人一向暴虐,但這一次大家誰也不怕了。

  上一次惹出德勝樓爭花魁的事,高大人回來後已經將那些跟著小官人的人全部處置掉了。

  已經殺過雞了,他們這些猴子可得記著教訓。

  “他娘的!”高小官人氣的咬牙瞪眼,“這次的事就他娘的除了那女人洗了嫌疑得了新名望,平王就什麼好都沒得!這他娘的還讓她引雷有什麼用!”

  一面憤憤的將涼棚裡的幾案踹倒。

  一個小廝忽的恍然大悟。

  “小官人,”他忙說道,“這引雷證明平王殿下這是意外,不是正迎合了太白現,與月蝕會,太子危,殿下真是遇到危了,可見平王殿下真是太子啊。”

  高小官人看著這小廝一刻,掄圓了胳膊一巴掌打過去。

  “誰他娘的想證明這個啊!”

  “他就算不是太子命,只要活著,我們也能讓他成為太子命,讓他登基為帝!”

  ************************************

  注1:創意來自佛蘭克林放風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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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可好

  雷聲滾滾而去風停雨收的時候,皇宮裡的太后也收到了稟告。

  “哀家就知道,平王他不是天罰。”

  聽到消息,太后說道。

  “是的,娘娘,也站了四五人在草人四周,她們當時跪下趴下,那雷就只擊中了草人,可見當時是誰高擊中誰。”內侍說道,“殿下這是意外。”

  太后聞言拭淚。

  “這真是太好了,是意外,是意外…”她哭道。

  說完了又自己愣了下。

  太好了?

  這有什麼好的!

  她的孫兒還是死了!不管怎麼死的,都是死了!

  太后大哭。

  “這真是飛來的橫禍啊。”

  看著太后哭的氣喘,四周的內侍宮女忙上前勸慰。

  “娘娘保重鳳體啊,現如今萬千重擔可都系于娘娘一身了。”內侍們流淚說道。

  如今皇帝病重,國事危難,竟然是哭一聲平王都哭不得痛快。

  太后想到這裡更是大哭。

  “我可憐的兒。”

  一個內侍上前打斷太后。

  “娘娘,這個消息奴婢去告訴皇后娘娘?”他低頭請示道。

  皇后…

  太后停下了哭。

  “皇后在哪裡?”她問道。

  “一直守著陛下,半步未曾離開過。”內侍低頭答道。

  太后依著憑幾沉默一刻,想到高淩波說的那些話,手不由攥起來。

  “這宮裡真心為平王難過的也沒幾個。有心的自然知道,無心的,也不用特意去說了。”她說道。

  如今的宮裡的氣氛隨著平王罹難皇帝病倒,悲傷沉悶中還有些暗藏的洶湧。

  內侍低頭應聲是,站回去沒有再動。

  “貴妃如何?”太后又問道。

  “娘娘還是那樣,吃了藥睡了倒是不鬧了。”內侍答道。

  自從得知平王死了後,貴妃就瘋癲了,在宮裡又是哭又是喊,還說出一些駭人的話。太后無奈只得讓人喂藥讓她安靜下來。

  想到那個日常在自己跟前機靈說笑打趣的貴妃,再看如今的貴妃,這不過是一眨眼間…

  這真是苦啊。

  太后再次閉眼要哭。

  “娘娘,齊國夫人來了。”門外的內侍傳道。

  高淩波的夫人封齊國夫人。

  此時高淩波地位不夠不能宮中輪值,便讓夫人前來,命婦又是親戚。在這個時候前來探望太后無可厚非,前朝的大臣們縱然明知這等同于高淩波來,但也不能太過於阻攔。

  不知道這又是來說什麼了。

  就連哭也不能好好的安生的哭一場!

  太后撐著身子坐起來恨恨的捶了捶臥榻。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她的兒子倒下了,她不能看著兒子的江山旁落,決不能。

  “傳。”她說道。

  …………………………………………………….

  天子寢宮的門被打開。有人急急的進來。

  “娘娘,娘娘。”一個內侍說道。

  坐在天子臥榻前的皇后轉過頭。豎眉瞪他一眼,起身走到簾帳外。

  內侍忙跟過去壓低聲音開口。

  “娘娘,金水苑來說了,適才程娘子真的引來雷了。”他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歡喜。

  皇后聞言鬆口氣。

  “這真是太好了。”她說道。

  這裡太好的意思,可跟太后那邊的太好完全不同。

  “本宮就知道程娘子定然無事。”她接著說道。

  “那是自然,程娘子神仙弟子嘛。”內侍說道。

  “真要是神仙弟子,哪裡還用今日的事。”皇后搖頭說道。一面轉過身看著簾帳。

  透過細細的簾帳,看到臥榻上安靜躺著的男人。

  這個男人在的時候不覺得他有什麼用。此時躺下了才發現還是有用的。

  至少他在,自己能安心的等著死去。

  什麼時候連死都要提心吊膽,那日子真是…..

  “娘娘。”又有內侍疾步進來,面色帶著幾分惶惶,“齊國夫人又來了。”

  皇后轉頭看他。

  “說的什麼?”她問道。

  內侍上前一步,低語兩句。

  皇后面色木然,忽的又笑了,只不過這笑容滿是嘲諷。

  “真是想不到。”她說道,“到最後,還是他的。”

  …………………………………………………..

  不管是外界如何喧喧,也不管皇宮裡的人悲喜交加,程家宅院裡安靜依舊。

  “這是我家老爺的帖子。”

  “我家婦人讓我問候娘子可還好。”

  兩個家僕遞上禮物,傳達家中夫人的問候。

  “如今非常時期,不便登門,但家裡人都惦記娘子。”

  婢女忙施禮道謝。

  “多謝陳大人陳夫人惦記,娘子一切安好。”她說道。

  陳紹家的人不敢多留立刻就告辭了,婢女也知道此時不便來往,陳家能派人來問候一下,已經是實屬不易了。

  這一個問候,只怕明日彈劾陳紹的奏章就會遞上不少。

  陳家的車馬才吱吱呀呀的走開,有人在門前跳下馬。

  “秦郎君?”婢女有些驚訝。

  秦弧抬腳上前。

  “可能見你家娘子?”他問道。

  婢女看著他似笑非笑。

  “這個時候,郎君不怕嗎?”她問道。

  秦弧笑了。

  “我一個小小的選人,又不是相公大參,有什麼可怕的。”他說道,站在門邊沒有邁步,“還請通稟。”

  “通稟什麼?十三,你又裝模作樣的幹什麼呢?”

  門內傳來說話聲。

  秦弧抬頭看去。見周箙走出來。

  “來了就進來啊,還等著人八抬大轎請你啊。”周箙皺眉說道。

  但這一次秦弧沒有回應他的說笑打趣,而是神情鄭重。

  “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得她一見。”他說道,看向門內。

  “秦郎君。”

  昏昏的夜色裡那女子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或者一絲驚喜,又或者是他看錯了。

  “是..你..嗎?”

  但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女子暫態沉寂的神情他可以肯定絕沒有看錯。

  他一直想看到這女子在自己面前浮現不一樣的神情,沒想到真的看到了。

  那神情一遍又一遍的在眼前重複,每一次都像是有一把刀子戳他的心。

  或者應該說是自己的話戳了她的心。

  她根本就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那種話,那一瞬間她的神情….

  秦弧忍不住攥緊了手。

  “到底出什麼事了?”周箙問道,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聽半芹說,那天你在皇宮外等著她,你。你們….”

  “我懷疑她了。”秦弧說道,看著周箙。

  周箙愣了下,旋即鬆口氣。

  “這點小事啊。”他說道,“懷疑她的又不是只有你一個。”

  他撇撇嘴,下意識的看向皇宮那邊的方向,那裡面可是一大把呢。挑出不懷疑的才是難得。

  再說,自己還有父親。就連那個范江林,心裡只怕也是這樣想的。

  “你們能,我不該。”秦弧說道。

  周箙看著他,笑了,伸手一拳過去將他捶開。

  “所以你這是來逼著她原諒你,好讓你心安嗎?”他說道,臉上的笑漸漸凝結。“秦十三,誰又比誰好多少?你又得意什麼?你又該什麼?該你什麼?”

  是啊。他這是來道歉了?有什麼可道歉的?做了就做了,何必還非要逼她釋懷?

  秦弧抬起頭狠狠的捶了自己一下,點點頭。

  “對,你說得對,我真是欺人太甚了。”他說道,沖周箙拱拱手轉身跳下臺階上馬就走。

  婢女在一旁看得呆呆,又看周箙。

  “六公子,我…我還用去回稟一聲嗎?”婢女說道,伸手指著裡面,“娘子應該小憩好了。”

  “不用,理他們這些閒人呢。”周箙說道,轉身向內走去。

  還沒走兩步,聽得身後馬蹄急響,周箙剛回過頭,就見秦弧已經跳下馬,身後還跟著一個顯然是剛騎馬疾奔而來的小廝。

  “公子,公子,你幹什麼….老爺叫你速速回去。”小廝口中還喊道。

  秦弧沒有理會疾步而行,連招呼都不打徑直向內而去。

  “哎哎!”周箙喊道,“還沒問見不見你呢!”

  秦弧理都沒理疾步向內去了。

  程嬌娘正站在廊下,看著院子裡黃氏和丫頭帶著小寶跑跳笑鬧,見秦弧進來,黃氏忙要帶著人避開。

  “不用的嫂嫂,你們玩吧,我們進去說話。”程嬌娘說道,一面對秦弧做請。

  秦弧搖搖頭。

  “不用了,我就來說一句話,我也要立刻回去了。”他說道。

  程嬌娘看著他點點頭,含笑聆聽。

  想過再見她怎麼樣,但是,原來其實也沒什麼不一樣,你放下,她就放下,你不計較,她就不計較,與君子交,就是如此的簡單。

  秦弧點點頭笑了笑,又收起笑。

  “太后接慶王回宮了。”他說道。

  跟過來的周箙聽到這句話不由停下腳,神情驚訝。

  慶王!

  程嬌娘哦了聲,目光看向院中。

  秦弧也看向院中,那裡黃氏帶著的小寶正手裡舉著風車蹣跚追著婢女奔跑,發出咯咯的笑聲。

  弱弱幼童,不知寒暑不知悲喜,最是爛漫時節。

  慶王府裡有些嘈雜熱鬧。

  一個個包袱箱子被抬出來,一輛馬車顯然已經放不下了。

  “殿下,不用拿這些。”身穿高品階服的內侍笑著對晉安郡王說道。

  晉安郡王搖頭。

  “這些都是他用慣的,換了會鬧的。”他說道,一面轉頭看去,見幾個內侍連拉帶哄的帶著慶王來了。

  慶王被打斷了玩鬧很是不高興,不停的甩手大叫。

  “六哥兒,我們進宮去見娘娘,到那裡再接著玩,哥哥陪你玩。”晉安郡王上前拉住他笑著說道。

  慶王哪裡聽得懂,哼哼哈哈的甩手。

  這邊的內侍笑著也迎接過去,和晉安郡王一起將慶王勸上車。

  晉安郡王抬腳也要上車,內侍忽的伸手虛攔了下。

  “殿下。”他說道,臉上的笑淺淺,“您不用親自送了,奴婢們能行的。”

  晉安郡王的身形一頓,看著這內侍。

  內侍又收起笑,帶著幾分凝重。

  “太后懿旨,接慶王進宮。”他壓低聲音認真說道,“如今非常時候,太后沒有傳召,宗室還是不方便進宮的。”

  這樣啊…..

  晉安郡王垂下手站直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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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有請

  宮中馬車漸漸遠去,門前的晉安郡王依舊站立不動。

  王府附近窺視的視線凝聚在他身上。

  “殿下。”內侍出聲提醒道,“回去吧。”

  晉安郡王似乎這才收回神轉身回府中,站在府中卻又是一陣出神。

  “感覺府裡空了一大半。”他說道。

  其實只不過少了七個人而已。

  因為大多數時候他都親歷親為的伺候慶王,慶王身邊的長隨只有六人,此時自然也跟著進宮了。

  內侍看著晉安郡王。

  “殿下,這不是挺好的。”他說道。

  晉安郡王笑了點點頭。

  “沒錯,是挺好的。”他說道。

  一直以來,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

  “我只是有些不習慣了。”他說道。

  算起來他們兄弟已經作伴十幾年了,尤其是這三年,一個又變成了懵懂無知的幼童,一個則如同保母教養婆婆一般的伺候著。

  “殿下。”內侍含笑說道,“殿下要習慣的,如今慶王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殿下要做的不是細心的照顧他,那些事自有奴婢們去做,殿下要做的是更大的事,更重要的事,殿下可是答應過慶王的。”

  晉安郡王也笑了,點點頭。

  是啊,要習慣的,就好似六哥兒變成了慶王,雖然那麼的不甘不願,但還是要習慣,如今他習慣了的慶王又要變了,所以他還是要習慣,因為不管怎麼變,那都是他的六哥兒。

  “哥哥答應過,要帶你去握住這天下。”

  他說罷伸出的手,慢慢的攥起來握成拳。

  “這是你的天下,現在你終於能拿到了,哥哥還要讓你拿的穩穩的。”

  …………………………………….

  “太后接了慶王回宮?”陳紹皺眉說道,他剛睡起來洗漱,吃碗茶湯就要進宮去,“難道太后是要扶慶王登基?”

  “大人,這也無可厚非。”清客說道,“畢竟慶王是陛下唯一的血脈了。”

  “可是慶王是癡傻!”陳紹說道,將手中的湯碗重重的扔在幾案上,“那將來諡號到底是用惠還是安呢?”【注1】

  清客愣了下。

  “我覺得應該用安吧。”他答道。

  相比于惠帝,安帝寒暑不知,口幾乎不能言,更與慶王相似。

  陳紹瞪眼看他。

  “這種說笑很有意思嗎?”他沒好氣的說道,甩袖子抬腳疾步向外。

  清客笑了笑。

  “大人。”

  他忙追上去。

  “大人這種說笑是沒意思,但是偏偏有人敢這樣做,大人此事非同小可啊。”

  此事當然非同小可,當宮裡的馬車停在慶王府的那一刻,消息就已經飛快的傳開了,頓時一片譁然。

  雖然有程嬌娘證引雷,但那只是民間百姓看熱鬧,對於朝中官員們來說,此時此刻最迫切最要緊的是國事如何。

  皇帝病重隨時能喪命,唯一的繼承人平王也罹難,國一日不可無君,國君是誰,才是關係王朝也關係每個人自身前途的要緊事。

  “真是荒唐,難道一個傻子也能當皇帝!”

  “你才是荒唐,一個傻子怎麼不能當皇帝,又不是沒有舊例!”

  “休要提舊例,舊例如何,難道大家都不知道是如何嚇人嗎?”

  “誰也知道,現如今就看誰來當少傅衛瓘了。”【注2】

  ………………………………………….

  “看來高淩波是一心要太后垂簾聽政了。”周箙說道。

  相比于外邊的喧嘩程家院子依舊安靜。

  秦弧果然說了那句話後就疾步而去了,對於他來說,能在這裡多說一句話就已經是不容易了,畢竟此時朝堂暗潮洶湧,隨著皇帝的倒下,平王的罹難,多少人事關係將會變動。

  秦家在朝中雖然比不上陳紹位重,比不上高淩波權貴,但到底也是望族皇親之後,他們家的一舉一動也必然能夠影響到朝堂。

  而程嬌娘此時的身份很微妙,引雷對外說是為了證明平王是意外不是天譴,其實朝內上下心裡都明白,那不過是為了給太后證明不是她引雷害的平王。

  但是證明了又如何?

  懷疑的種子已經被種下,暫時沒有把她怎麼樣,是因為平王的名聲要緊,待平王安葬,待太後坐穩朝堂,那顆種子再隨著有心人的澆灌,必將發芽破土長成參天大樹。

  “可是這關娘子什麼事!”半芹忍不住說道,“又不是娘子害他們的,跟娘子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怎麼能….”

  “沒有關係嗎?”周箙說道,皺眉看她一眼,“平王是因為認罪跪地才遭雷劈,認罪跪地是因為貴妃被陷害,記住,在太后這裡看,貴妃娘娘是被安妃陷害的,安妃為什麼能陷害貴妃,就是因為有了身孕,安妃為什麼有身孕,是因為吃了晉安郡王送的點心。”

  婢女和半芹聽得目瞪口呆。

  “原來六公子,你也這麼能說啊。”婢女說道。

  周箙豎眉瞪她一眼。

  “那,還是跟娘子沒關係啊。”這邊半芹回過神忙說道。

  周箙哼了聲,看向程嬌娘。

  “晉安郡王的點心是怎麼來的?”他說道。

  點心?

  那一日慶王開府,晉安郡王請娘子做客,娘子琴音淨宅,晉安郡王根據娘子的口味重新調做了點心,然後拿著點心進宮給陛下,陛下又給了安妃…….

  “這也行!”半芹瞪眼喊道,“這也就成了我們娘子的事了?這,這不是胡攪蠻纏嘛!”

  周箙哼了聲。

  “你們女人不就是這樣胡攪蠻纏的嘛。”他說道,“更何況那還是一個年長的白髮人送黑髮人,接連失去了孫子兒子的老婦人,這個婦人自來被眾人高高捧在上,皇帝都重孝從來不忤逆她,這樣的一個婦人,經受了這樣的打擊,難道你們還指望她能講什麼道理嗎?”

  是啊,這樣一個喪失至親的悲痛的又憤怒的老婦人,是絕對不會講什麼道理的。

  更況且還有高家在背後推波助瀾不讓她講道理。

  “原本以為沒了平王就沒事了,沒想到還有太后。”婢女不由喃喃說道。

  如果說平王那時候只是因為婚嫁被駁了面子而惱羞成怒,最多趕出京城打壓了事,那麼現在可不僅僅是駁了面子的趕出京城眼不見心不煩的小事了,這已經是不共戴天的恨意了。

  真是沒完沒了,一山險過一山啊。

  屋內的氣氛頓時變得壓抑起來。

  “父親已經收拾東西了,請辭的書也寫好了。”周箙沉默一刻,說道,“我也起程回西北了,正好一路送父親他們回陝州,嬌娘,一起走吧。”

  程嬌娘笑了搖搖頭。

  “你就別想著跟晉安郡王成親的事了。”周箙悶聲說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了,太后絕對不會同意的。”

  “不,那是小事。”程嬌娘說道,一面看向門外,“只是我想現在有人捨不得我走。”

  “你是說太后他們?”周箙說道,一面半起身,“這你放心,太后他們如今還動不得你,一來引雷的事民間正聲望高,二來,他們也顧不上,此時是走的最好的時候,離開了京城,回到陝州,山高皇帝遠,他們真要做什麼事,只怕也沒那麼容易。”

  程嬌娘笑著看著他。

  “不,不是他們。”她說道。

  是,是那個晉安郡王嗎?

  周箙咬牙,心裡說道,話到嘴邊還是不想出口。

  這個女人一問就必答,他一點也不想聽到她的回答,一點都不想!

  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妹妹,妹妹。”范江林疾步進來,顧不得周箙在場,“宮裡傳召。”

  宮裡?

  周箙一下子站起來,看到范江林身後,兩個內侍在廊下站定。

  “程娘子,皇后娘娘有請。”他們帶著幾分客氣的笑施禮說道,一面拿出一份詔書。

  皇后?

  周箙又轉頭看向程嬌娘。

  她說的人,原來是皇后嗎?

  ************************************

  注1:晉惠帝司馬衷,晉安帝司馬德宗,是兩個智商低於常人的皇帝。

  注2:晉惠帝司馬衷晉武帝的嫡二子,長子死後循例是太子,但司馬衷才智低下愚傻,太子少傅衛瓘借著喝醉酒拍打晉武帝的龍座說可惜了這個寶座,藉以告訴皇帝司馬衷不該為太子更不該接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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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可敢

  皇后的內旨。

  婢女剛要上前,周箙先邁步。

  “請恕臣無禮,但非常時期,臣要看內旨。”他說道。

  平王罹難皇帝病重,宮中主事的是太后,而太后背後則是高家,假傳聖旨的事歷來也不是沒有過,程嬌娘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弱女子,而且皇宮也不是誰都能進的,進了宮發生意外的話外邊的人只能幹瞪眼了。

  內侍顯然明白周箙的顧忌,含笑應聲是,將手中的內旨遞來。

  周箙伸手展開,看到上面皇后的印璽以及中書的簽章,皇后的印璽可能被人強用,但中書的簽章並不能,這個時候陳紹一定嚴把朝政,中書中他的人肯定不離。

  有陳紹在,宮裡的太后或者高家要假借太后之手明目張膽的害程嬌娘是不可能的。

  “多謝了。”他說道,將詔書遞給內侍。

  內侍含笑施禮,再看向程嬌娘。

  這邊程嬌娘已經起身。

  “皇后所為何事?”她問道。

  “皇后想請娘子進宮診病。”內侍說道。

  此言一出,周箙色變。

  “她不會診風疾之病。”他立刻說道,“這種話當日就已經說過了,臣妹不敢欺君。”

  內侍面色僵硬,顯然有些不知所措。

  程嬌娘走過來幾步。

  “無妨,既然皇后有請,那民女就去一趟。”她說道。

  你瘋了!

  周箙轉過頭瞪眼。

  “你瘋了!這怎麼能去!”他乾脆的喊出來。

  程嬌娘笑了笑,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哥哥寬心。”她說道,“我心裡有數。”

  哥哥…寬心….

  衣袖被一隻手拽了拽,就好似一根羽毛在心口撓了撓,周箙頓時僵硬了身子。

  張口要說的話就這樣堵在了喉嚨處。

  這邊內侍大喜,唯恐程嬌娘反悔一般躬身施禮。

  “娘子請。”

  ……………………………………………………

  如今宮中的事都避不開太后。皇后的內旨前腳發到中書,後腳太后就知道了。

  “娘娘,追回來嗎?”一個內侍問道。

  “她要幹什麼?”太后按著眉頭問道。

  “皇后娘娘說想請程娘子再看看陛下。陛下的氣息一直有些不穩,太醫們有些束手無策。提到當初晉安郡王帶回來的給慶王的吃的藥茶湯,安神功效奇好,所以想要讓她來看看,可能再開一些類似的應症的藥茶。”內侍說道。

  這樣啊,那茶湯的事太后知道。

  “既然如此,那就請來吧。”她說道。

  一個內侍面色不安忍不住上前。

  “娘娘,不可啊。”他說道,“肯定是皇后如今見慶王進宮就急了。想要皇帝治好….”

  話音未落,太后色變,抬手就給了這內侍一巴掌。

  “拉出去,打死!”她喝道。

  內侍嚇的色變忙跪地叩頭,四周的內侍忙過來將他按住嘴拉了出去。

  “又是怎麼了?”

  一個婦人的聲音從外邊響起。

  “齊國夫人。”看著走進來的婦人內侍們施禮說道。

  “娘娘,怎麼了?”齊國夫人問道。

  太后怒目又流淚。

  “這真是亂了,竟然還有人不想皇帝好起來,說出那麼大逆不道的話。”她哭道,一面拍著心口,“那是我的兒啊。是我生養下來的兒,就是讓我立刻死了換他活下來,我也是眼都不眨一下的。竟然說出那樣的話,難道我一心盼著我兒醒不來嗎?皇帝要是不好了,我又能好到哪裡去!”

  齊國夫人跟著流淚。

  “是啊,咱們這些為人母的心就是如此的。”她說道,“如果陛下能好了,娘娘也能放下心享享福,哪像如今提心吊膽寢食難安。”

  太后拉著她的手流淚點頭。

  “所以,娘娘,這宮裡可不是人人都是為人母的。也不是人人都有對皇帝的這般心腸。”齊國夫人又說道,一面拭淚。帶著幾分鄭重,“娘娘。陛下那裡可容不得疏忽。”

  太后停下哭,點點頭。

  “來人,天子寢宮那邊,多去些人。”她說道。

  夫妻算什麼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哪裡比得上母子血親,更何況那個皇后根本就靠不住。

  只不顧暫時不能出事了,等過了這一段,再和她算帳!

  太后暗自咬牙。

  內侍們應聲是。

  看著內侍出去,齊國夫人親手端了茶捧給太后。

  “說起來臣妾都怕陛下醒來。”她說道。

  太后的臉頓時拉下來。

  “娘娘,臣妾是怕陛下可怎麼面對如今的事。”齊國夫人忙說道,一面流淚,“平王在他眼前….”

  太后頓時大哭。

  “就是因為這個,陛下才活活的氣成這樣。”她哭道。

  天底下有什麼比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子死在眼前更痛的事。

  “陛下子嗣艱難,對宮裡這些好容易得到的孩子視若珍寶。”齊國夫人流淚說道。

  太后流淚點頭。

  “是啊,當初但凡孩子們有個頭疼腦熱的,陛下就擔心的一宿一宿的睡不著。”她說道,“哪個磕著碰著,他都好似疼在自己身。”

  碰一下磕一下都疼,看著平王活活被雷劈死,皇帝還不知道怎麼疼呢。

  太后再次掩面大哭。

  “還好現在還有慶王,也算陛下血脈未斷。”齊國夫人哭道,“娘娘,慶王可得好好照看好了。”

  提到慶王,太后忙點頭,顧不得哭了。

  “慶王可好?”她問道。

  “好得很,已經吃過飯,玩了一會兒,現在睡了。”宮女忙答道。

  太后心中稍安,外邊內侍也急匆匆進來。

  “回娘娘的話,程娘子看過了。”他說道。

  “怎麼樣?”太后忙問道。

  “程娘子說慶王吃的茶湯是對慶王的病症的。陛下這個,不能用。”內侍說道。

  太后呸了聲。

  “裝神弄鬼,其實只是個廢物。”她恨恨說道。

  “娘娘。叫她來給陛下治病本就不合適。”齊國夫人淡淡說道。

  太后扭頭看向她。

  “娘娘,您忘了嗎?陛下病前叫她來可是要問罪的。”齊國夫人說道。看向殿門外,“要是陛下醒了,第一個饒不過的就是她。”

  太后悚然,一拍幾案。

  “就不該讓她進宮!”她喝道。

  “娘娘,你不讓她進宮,反倒被她抓住把柄,要說娘娘對陛下不仁不慈,不過。她要是進來,娘娘倒可以把她留在宮裡。”齊國夫人說道。

  太后一愣。

  “還留這個禍害在宮裡做什麼?害陛下嗎?”她豎眉問道。

  “她已經害了陛下了,只不過僥倖沒有證據可罰她。”齊國夫人意味深長說道,“既然皇后下了內旨請她來看看陛下,那不如看的久一點好了。”

  如果陛下不幸…

  那時候她這個看著陛下的人有沒有罪過,可就由著太后說了。

  太后神情沉沉慢慢的點點頭。

  ……………………………………………….

  聽到太后派來的內侍的話,皇后的神情木然。

  “既然要留在宮中,還請太后娘娘給民女家中送個信。”程嬌娘說道。

  內侍們忙應聲是。

  “那是自然。”其中一個說道,還細心的問道,“程娘子還有什麼要一併捎進來的嗎?”

  “外物怎敢進宮。多謝公公。”程嬌娘施禮說道,“不用了。”

  這娘子倒知趣,也並沒有像齊國夫人猜測的那樣大吵大鬧。就這樣安安靜靜的順從的聽命了。

  看來神仙弟子也不是什麼都不怕的。

  內侍心裡嘖嘖兩聲,應聲是帶人退出去了。

  皇后看著這女子。

  “這次是連累娘子了。”她說道,“只是本宮實在沒辦法了。”

  她說著話看向天子寢室。

  “沒有了陛下,本宮什麼都沒有了,本宮實在是想要陛下好起來,所以貿然下了內旨,想讓娘子再看一看。”

  “其實,本宮原以為,娘子你不會接的。”

  她說著又轉過頭看程嬌娘。

  “本宮雖然是第二次見你。但卻是不陌生。”

  說著微微一笑。

  “他常常來看本宮,也常常的說起你。”

  說到這裡眼前耳邊便浮現晉安郡王的身影和聲音。

  “娘娘。她會笑的。”

  眼前盤坐的年輕人說道,神采飛揚。說起她這個字,眼睛都是亮亮的,比手畫腳。

  “娘娘,你知道她有多厲害….”

  “…我覺得她什麼都會…”

  “….她的人可好了,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人呢…”

  皇后抬腳邁步,腳步聲打散了幻聽幻像。

  “這麼久的聽他說來,本宮雖然沒有見過接觸過程娘子,也知道娘子是個聰慧的,善良的女子,而且還勇敢膽大的女子。”她說道,轉過頭看程嬌娘,“程娘子不想做的事,一定沒有人能脅迫。”

  “此趟進宮來,娘子必然也知道進來了容易出去就難了。”

  “相比起來,拒絕本宮的傳召,雖然會被有些人拿著生事,但娘子一不是臣,二不是醫,到底是占著正理,除了讓有些人更為生厭忌恨外,倒也沒有其他的損失。”

  她說到這裡一笑。

  “讓人生厭忌恨,對娘子來說,更是渾不在意的事。”

  “娘子到底為什麼還會進宮來呢?”

  看著皇后瘦弱蒼白的臉上浮現的毫不掩飾的好奇,程嬌娘微微一笑。

  “娘娘不是請民女進宮診病嗎?”她說道。

  “可是你不是不治陛下的風疾嗎?”皇后皺眉問道。

  這個時候就算說自己神仙附體又能治了,事後也逃不了一個欺君之罪。

  “陛下的風疾民女是治不了。”程嬌娘說道,“但民女能治皇后娘娘的必死之症。”

  娘娘的必死之症!

  皇后看著程嬌娘神情變幻一刻。

  “程娘子果然是個膽大的女子啊。”她微微一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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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未見

  看著送信的內侍離開,范江林的臉色如同鍋底黑。

  “果然。”他說道。

  “大郎,妹妹她不會有事吧?”黃氏從內廳走出來顫聲問道,與范江林的黑臉相比,面色白的嚇人。

  我的家在茂源山,那是一個窮鄉僻壤,曾經最大的願望是當兵掙餉,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能當上這麼大的官,進進出出都有人喊一聲大人。

  范江林伸手摸了摸鬍鬚。

  從最初的潑皮到地頭蛇再到京官校理,到判定為罪的刑部兵部大人們,再到鎮守一方的大將,再到皇親國戚,如今又是太后。

  這些事這些人都是他做夢都沒想過的,就算如今半夜驚醒還覺得是在做夢。

  他根本就想不明白也看不明白這都是什麼事。

  范江林咽了口口水。

  “沒事。”他乾澀的說道。

  黃氏對於丈夫的話沒多少信服,轉頭又去周箙。

  “周家哥哥。”她喊道,因為緊張連尊稱都忘了,直接按照自己的習慣來稱呼了,“妹妹她真的沒事嗎?”

  “沒事。”周箙僵著臉說道。

  周家郎君可比自己丈夫見識多,朝廷的事也明白,黃氏這才神色稍安。

  院門邊婢女回過頭,卻有些意外。

  “半芹你怎麼沒哭?”她問道。

  小丫頭面色淡然。

  “哭什麼。”她說道。

  婢女嘖嘖兩聲。

  娘子要是有事了,她就自盡就是了,生是娘子的人,死也是娘子的鬼,不管生還是死,她都守著娘子就是了。

  半芹繃著嘴。握緊了雙手。

  打發走黃氏,范江林送周箙出門。

  “真的沒事嗎?”他還是忍不住又問道。

  周箙看他一眼。

  沒事….

  想必此時得到消息的周老爺已經在家裝車要連夜出城了…..

  “沒事。”他再次重申一遍,“我去秦家問問。”

  秦家。對,這也是個皇親。而且跟高淩波不同,他們家跟娘子是要好的。

  “那就有勞….”范江林忙拱手說道,話沒說完就被周箙瞪眼打斷。

  “那是我妹妹!”周箙說道,加重語氣,伸手指了指自己,“親的!”

  說罷甩袖大步而去。

  那是我妹妹,我才是親的!有勞你個鬼!

  馬蹄疾馳一陣,忽又猛地收住。

  後面的小廝忙跟著收住。倒地越過去,忙忙的又退回來,一臉不解的看著周箙。

  “公子?”他問道。

  周箙抬頭看著前方,街的盡頭秦家的宅院已經能看到了。

  “這時候去吃過路神仙?太熱了!”

  “那才過癮呢!”

  路邊兩個人說笑著走過,過路神仙傳進耳內。

  周箙不由看向他們,視線追隨著二人。

  過路神仙啊。

  “那人威脅你,你可是怕了?那過路神仙,原本是你的,竇家據為己有,你會甘心?”

  “那不是我的。有何不甘心?”

  “難道你真的是看人家做的不好,特意指點?”

  “自然是真的,他們做的。實在是不好,糟踐了這吃食,指點一番,世人共用,才盡此味之好。”

  威脅她從來不怕,把她的東西據為己有也不在乎,你想要你拿去,但是,別來觸犯她。

  觸犯了她。避讓暫退她都不會,她會的只是拉開弓搭上弦。任你牛鬼蛇神,任你陌生人還是相識一場。手中的箭從來都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有恩說恩,有仇說仇,你對我好,我湧泉相報,你要與我反目,我利箭應對。

  這個驕傲的女子連低頭避讓都不會,哪裡會折腰,可這次,是太后,是天家啊。天威之下,神鬼也難逃。

  周箙又轉過頭看向街道的盡頭。

  他姓秦,他是秦家的十三郎,他是秦弧。

  她不肯折腰,難道他就肯讓天家折腰了嗎?

  周箙勒馬。

  “公子?”小廝一頭霧水,怎麼急慌慌的到了跟前了又不走了,在街上打什麼轉啊。

  …………………………..

  “母親!”

  秦弧的聲音在室內拔高。

  “我知道了,別喊了。”秦夫人說道,一面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我這就進宮去看看。”

  “母親,你去了先見她,她既然敢進宮就必然是知道可能出不來的,你先看看她有何安排。”秦弧說道,“別自作主張就和太后說什麼。”

  秦夫人停下腳。

  “你可真囉嗦。”她說道,“我知道了,我一切都聽程娘子。”

  秦弧嘻嘻一笑。

  “有勞母親了。”他說道。

  “不勞,我心甘情願的。”秦夫人哼聲說道。

  看著秦夫人帶著人出了門,秦弧在廊下吐口氣。

  “等待會周六這小子來了,嚇他一嚇。”他自言自語說道。

  日光漸漸高升,門房的小廝都躲進去了。

  “難道還沒有得到消息?”秦弧自言自語說道看著門口,“難道周家的人連夜都跑了?”

  說著又搖頭。

  “誰跑他都不會跑的,他一定就在她家裡呆著哪裡都不去的。”

  說到這裡又是一笑。

  “等會兒他來了,還是別跟他開玩笑了,又急又氣的他要是暈倒了就麻煩了,我又不會起死回生。”

  正午的日光火辣辣的照在身上,一旁的小廝忍不住抬袖子擦汗。

  “公子,你要在這裡站到什麼時候?”他問道,“進去等不一樣嗎?”

  秦弧沒有說話,視線依舊看著門口。

  “不一樣。”他慢慢說道,“他們對我來說不一樣,讓他們知道他們對我不一樣,我在這裡等著他,讓他一進門就看到我。”

  小廝皺了皺臉。

  以前也沒有這樣啊。

  午後的風卷著悶熱掃過院落。蔫嗒嗒的樹葉隨之懶懶的搖晃,門前一陣熱鬧。

  秦弧如同驚醒一般猛地上前邁步。

  來了!來了!

  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凝結在臉上。

  “十三。”秦夫人下了馬車,一面舉著團扇遮擋日光。看到秦弧,也愣了下。但旋即笑了,“瞧把你急的,一直在這裡等我啊?”

  說著走近前來,用扇子拍他的頭。

  “你個傻小子,那也別在這裡啊,進屋子裡等也一樣啊,這麼熱。”

  說著又笑。

  “你這是等我呢,還是擔心程娘子?”

  “虧的是我。要是別家的夫人,可是要生氣了,還沒娶媳婦呢就忘了娘。”

  秦弧臉上擠出一絲笑,伸手拿住秦夫人的扇子。

  “母親,別鬧。”他說道。

  秦夫人笑著拉他的胳膊向內走去。

  “好了,不用擔心的,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她說道。

  因為站立過久秦弧的腳步有些踉蹌,但很快就走穩,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門前已經恢復了安靜。

  “母親,她怎麼說?”他收回視線急急問道。

  “我沒見她。”秦夫人說道。

  秦弧一怔。

  “難道已經被關起來?”他皺眉問道。“連母親你也見不得?”

  母親一向得太后喜歡,難道連母親請求都不行嗎?

  “高家的人也太囂張了,太后不是他家的太后!”

  秦夫人搖頭笑了。

  “太后怎麼會不讓我見。”她說道。停頓一下,“是我沒有見。”

  秦弧再次一怔,看著秦夫人。

  秦夫人也轉頭看向他。

  “晉安郡王在見她。”她說道。

  晉安郡王……

  是嗎?

  “他啊,見她那是應該的啊。”秦弧笑了,說道,“但跟母親見她是兩回事嘛,怎麼他見的,母親就不見了。”

  秦夫人笑了笑。

  “太后本是個心慈仁善的,如果晉安郡王明智。她就沒有事,我也就沒必要見她了。”她說道。

  秦弧看著母親。

  “如果他不明智呢?”他說道。

  ………………………………………

  “怎麼樣?在這裡住的習慣嗎?”

  晉安郡王問道。一面環視四周。

  這是天子寢宮附近的小宮殿,既回避了天子。又方便隨叫隨到。

  程嬌娘也看了眼室內。

  “習慣。”她說道。

  晉安郡王笑了。

  “說的你好像住過似的。”他說道。

  皇宮麼….

  皇帝退位,楊汕繼位,登基大殿之前,她搬進了宮內,因為還不是皇后,所以不能住進皇后宮,她和楊汕暫時宿在前朝的偏殿。

  當時就覺得有些倉促,其實住在王府也是可以,現在看來,不過是方便擊殺她罷了。

  室內沉默一刻。

  “程昉。”晉安郡王開口喚道,“現在,最明智最合適的是我向太后請求封地,然後帶著你離開京城。”

  程嬌娘轉過頭看他。

  “封地要求偏遠的,偏遠的人們都想不起來的地方,這一去就再也進不了京城的。”晉安郡王接著說道,“可是,對不起,程昉,我不能這樣做。”

  “做自己該做的想做的堅持做自己做的,有什麼對不起自己的?”程嬌娘說道。

  “是對不起你啊。”晉安郡王說道,有些想笑。

  真是沒辦法,見到這女子和她說話,就總是想要笑,明明現在是不該笑,也笑不出的時候。

  “對不起我?那就是我的事。”程嬌娘說道,“你和我說也沒有用。”

  晉安郡王笑了。

  “程昉,你看的太開了。”他說道。

  “不看開又怎麼樣?”程嬌娘說道,笑了笑,“抱住你的腿哭嗎?還是一臉眼淚的搖頭?”

  晉安郡王看著她,似乎想像了一下這個場面,噗嗤笑了。

  “人做事都是為了自己,既然是自己的選擇,自己當然要承擔後果。”程嬌娘說道,“既沒有對不起別人之說,也不能怪別人。”

  “可是,陛下他如果有事的話,你…”晉安郡王看著她急道,話一出口,又暫態恍然,“難道…”

  “陛下暫時不會有事。”程嬌娘點點頭說道。

  太后以及高家打的主意就是借著皇帝的病逝讓她陪葬,可是皇帝一年後才會去世。

  這一點他們不知道,所有人不知道,但是她恰好知道,所以皇太后和高家的算計對她來說簡直是個笑話。

  晉安郡王一怔,再次失笑。

  是啊,這女子哪裡會讓自己置身危險,如果皇帝真的這幾天就不行了,她才不會傻到主動送上門來陪葬。

  但是陛下早晚是……

  “以後的事是以後的事。”程嬌娘說道,環視這殿內,“人做事不要想太多,想得太多就容易主次不分,看不到眼前,眼前的事都看不到,以後的事哪能篤定。”

  “那眼前的事是…”晉安郡王說道。

  程嬌娘看著殿外。

  “國事。”她說道。

  ……………………………………..

  “留她在宮裡!”

  高淩波一聲喊,看著眼前的夫人,猛地從臥榻上跳下來。

  “你這蠢婦人,誰讓你多嘴出這個主意的!”

  齊國夫人有些怯怯不知所措。

  “老爺,不是說要除掉這個女人嘛,我想這是個好機會。”她說道。

  “好個屁!”高淩波喊道,“她又不是傻子!你挖個坑人就跳!她要是肯跳,那就說這不是坑!你知道她會治病,那你難道不知道她能斷人生死?她敢進宮敢留下,那就說明皇帝暫時不會有事。”

  “皇帝還有救?”齊國夫人怔怔,“可是太醫說不行了醒不過來了。”

  “是啊,醒不過來了,但是暫時又不會有事,或者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有事。”高淩波瞪眼冷笑說道,“那麼,有些事就不能再拖了!”

  而此時的皇宮中,陳紹向太后施禮參拜。

  “臣懇請太后議立儲大計。”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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