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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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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青衫煙雨]天下男修皆浮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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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2 18:32:0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章 破門

  「通天之路?」

  突如其來的問話,倒叫蘇寧浙稍稍一愣,它捂著爪子呆怔片刻,恍了下神後才反應過來。

  「哦哦,你說那個啊。」

  所謂通天之路,也就是下界修士修為到了一定境界,便能看到的那條通往三聖界的路,一般來說,渡過了飛昇雷劫,那路就會顯示而出,人界那邊的修士壽命短一些,又喜歡搞內部鬥爭,不似它們妖界鐵板一塊,因此人界修士以前還會派人接引飛昇修士,為的就是將新人吸納進自己勢力,若是遇上資質優秀的,也是平添了一股助力。

  但對於妖界來說,還真是沒什麼好在意的。

  喂喂,你是隻狼崽子,你在人堆裡待久了,把自己本性都忘了?

  ……

  上界修士到下界去實力會受到壓制,若隨意施展法術引得下界震盪,還會引得天罰,也就只有可以自由穿越界限的虛空獸受到的限制小一些。

  同樣,下界靈氣稀薄,他們去了渾身不自在,所以基本上沒有誰會主動到下界去。

  通天仙路是下界修士飛昇之路,對於上界修士來說,卻是可有可無。

  那條路封印了太久,久得幾乎已經無人知道,到底為何會封印,又是被誰封印的了。

  蘇寧浙看小狼崽子一幅不死心的樣子,用爪子撓了撓頭,想了一會兒才道:「三聖界的人界裡有個老女人,聽說是最後一個飛昇的修士,二十萬年前飛昇人界,可能她能知道一點兒。」

  「不過她年紀比我還大,記性肯定比我還差。」蘇寧浙打了個呵欠,「她實力很強,但人修的壽元比我們要短得多,我估摸著她快死了,也不知道是用什麼續著命,何必呢,難道活了二十萬年,還沒活夠?」

  巨大的嘯天狼翻了個身,肚皮曬著太陽,他嘆息一聲,「我看著你們這些小崽子都覺得頭疼,等我壽元近了,就立刻躺好休息去,才懶得繼續受苦受累。」

  它頭上的角微微泛光,光暈溫和卻十分顯眼,「老夫明明一把年紀了,還得給小崽子上課,偏偏他還不領情,不認真聽,自己躲在一旁偷偷練劍……」

  他又開始數落溯淵了。

  溯淵卻知道嘯天狼壽命很長,特別是主祭它血脈高貴,活個幾十萬年簡直是輕而易舉,現在的他還算壯年,自己犯懶才成日裡裝老。若真是老了,頭上的角都會黯淡無光,這些,都是他血脈記憶裡傳承下來的知識,並不會錯。

  溯淵沒有揭穿他,他沉吟片刻,問:「如何才能去人界?」

  就見那嘯天狼唰地一下翻身坐起,「就你現在這實力,聖島都出不了,還想去人界?」爪子抓了兩下下巴位置,蘇寧浙道:「等你能打過年輕一輩最厲害的那個,叫什麼來著?」

  「反正就是那個又黑又壯的狼崽子,打過了它,再想著出去吧。」

  他說完過後又臥倒睡了,溯淵原地靜靜站了一會兒,轉身回到此前的修煉之地,再次進入了忘我的修煉當中。他現在的目標,就是想辦法找蘇全聯繫一下那個人界的女修,他是蘇全帶上來的,這次之後,大約是要幫蘇全那一族出力了。

  不過他想找蘇全幫忙,恐怕也得證明自己的價值,首先要做的,應該就是打敗那個年輕一輩的佼佼者了。

  溯淵的心態其實挺老成的,他一直以來是滄海界的大能,是眾人尊敬的長者,到了三聖界,陡然變成了嘯天狼族的幼崽,這種轉變,還叫他有些不太習慣。

  然而不管怎樣,他都得適應下來。

  ……

  魔界聖門。

  聖門底下站了一黑一白兩個人,黑衣服的是北冥樓主仇池,著白衣披斗篷的是山月居的公子妮。

  時秋站在距離仇池一丈遠的位置,她渾身僵冷,腦子裡好似有劍鳴之聲,那刀劍撞擊的聲響在她腦子裡不斷響起,讓她臉色發白頭痛欲裂,卻又不得不強打起精神站在那裡,不敢有絲毫鬆懈。

  不遠處,則有兩方人馬對峙,氣氛劍拔弩張,好似大戰一觸即發一樣。

  北冥樓和山月居的修士封鎖了這裡,使得外人無法進入其中。

  「破除這封印,你有幾成把握?」仇池看向公子妮,皺眉問道。

  公子妮手中握著天地奇書,她沒直接答應,而是翻了一下書頁,周圍寂靜無聲,唯有那書頁快速翻動的嘩嘩聲響,她凝視片刻,神情木然地看著仇池道:「一成。」

  仇池冷哼一聲,甩袖道:「加上我呢?」

  公子妮面無表情,眼睛卻很緩慢地眨動一下,凝視仇池許久,她才緩緩道:「一成。」

  仇池:「……」

  他臉色更陰沉了。

  這對話時秋也聽到了,她其實有些想笑,卻壓根兒笑不出來。

  聖門對她的壓力太大了,她站在那裡,身體冰冷,渾身都疼。上一次過來,她也很痛苦心悸,然而那時候,她所受到的壓力遠遠不及現在,難道是因為她又得了元神碎片,元神增強,跟那女劍修更為接近,所以反應才會更大嗎?

  她面色慘白,背後汗流如漿,整個人彷彿從沸水鍋裡撈出來的一樣。

  仇池見她身上有異,抬手施展擒拿術將時秋抓到自己身側,問公子妮,「再算上她呢?」

  公子妮靜靜看著時秋,她一直沒說話,就這麼打量了整整一刻鐘,她沒開口,仇池也沒出聲打攪,而時秋在兩個人的威壓之下元神更虛弱,刀劍聲,來自於靈魂深處的威壓,兩個強者身上的壓力,讓時秋意識都有些模糊了,陰魂火在識海內翻騰,鬼王花本是軟趴趴地趴在識海裡頭,這會兒也冒了出來,想替她擋住部分壓力,就連機關傀儡都擋在了她身前,那本源珠,她曾經最信賴的本源珠卻是紋絲不動。

  那顆珠子無聲無息地懸浮在她識海上空,好似沒有一絲靈氣一樣。

  又等了片刻,公子妮終於開了口,「時秋。」

  她說話的時候,時秋身上的壓力好似減輕不少,又彷彿有一陣清風吹過,將她滿頭的熱汗都給拂去了。

  「好久不見。」合上書冊,公子妮看向仇池,她伸出手,五指微微張開,道:「五成。」

  算上時秋,打破聖門的幾率,能增至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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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3 17:21: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一章 等

  仇池沒想到公子妮對時秋如此看重。

  他和公子妮兩個人加起來都只有一成把握,算上時秋,就能增至五成?

  公子妮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公子妮,你是修煉功法轉生轉多了,變成傻子了嗎?」仇池毫不客氣地出言譏諷道。

  公子妮卻是毫不理會他的諷刺,而是轉身看向時秋,「你準備好了嗎?」

  時秋不明所以,她忍著疼痛啞聲問道:「我要準備什麼?」

  「準備經歷痛苦。」

  「準備面對死亡。」

  時秋沉默了。她已經在經歷痛苦了。

  她還想活著。

  此時的時秋很痛,神識彷彿被撕裂一般的疼痛,渾身上下彷彿從水裡撈出來的,而那水是沸水,是火山裡的岩漿,快要將她身體給烤化了。

  聖門裡的劍意,好似將她的身體也劈成了兩半,那是尖銳的,可怕的劍意,猶如滔天巨浪打壓下來,讓她無處可避,讓她渾身都被刀削斧刻,好似在被萬劍凌遲。

  她站在那裡,意識漸漸模糊,身體也搖搖晃晃,幾乎站不穩當。

  仇池一手抵在時秋背上,將站立不穩的時秋撐住,他臉色不好,心情也很急躁。

  他想破開聖門去三聖界尋找玉蘭,然破開聖門的關鍵,竟然是眼前這個弱小的女人。

  或許她本身並不弱,資質和心性都挺不錯的,只可惜,她還沒成長起來。

  將靈氣注入時秋身體的同時,仇池還往時秋嘴裡塞了一個丹藥,既然她是關鍵,那他也絕不能讓她就這麼死去。

  時秋的身子劇痛,身體裡的血液都好似燒沸了的水。仇池注入的靈氣只是讓她稍微舒服了一點兒,就好像沙漠裡飽受了乾渴折磨的旅人,得到了一滴水。

  那一滴水根本不足以解渴,她還沒嘗到水的味道,那水就已經被乾裂的嘴唇所吸收,於是,她更渴了。

  身體被燒化了。

  喉嚨也被燒化了。

  識海也沸騰了,無數刀光劍影交織在腦海之中,腦子裡還充斥著無數個聲音,有女子凌厲的呵斥,也有溫柔的細語,那些聲音在她耳邊嗡鳴,一開始還能聽清幾個詞語,漸漸的,就變得模糊不清了。

  時秋覺得,她大概是要撐不住了。

  仇池感覺到了時秋身體異常,他頓時喝道:「公子妮,她都快死了,你還說她是關鍵,現在該怎麼做?」

  仇池素來是掌控全局者,然而現在,他只能依靠公子妮,依靠公子妮手中的書。這種感覺很不好,讓仇池越來越狂躁不安。

  他周身好似有了一個黑氣漩渦,是陰森的,可怖的,同樣,也是威力巨大的。

  相比他的黑,他的憤怒,公子妮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她將書翻開,隔了許久才道:「等。」

  等什麼?

  她其實也不知道。

  ……

  三聖界。

  一個圓形的石台上,兩隻嘯天狼戰在一處。

  其中一隻體型比另外一隻大了一倍。

  它很瘦小,但皮毛光滑,動作敏捷,在空中騰飛之時,足下都踩著烈焰。

  「那隻那麼小,打得過海淵大哥嗎?」一個嬌俏的女聲道。說話的少女騎在一匹黑狼身上,她上身只用兩片葉子遮了身前,下身圍了個皮裙,長髮編了個辮子纏在脖子上,更襯得膚白如雪,眼睛黑亮。

  她也是嘯天狼。不過是住在聖島外的,跟人類修士接觸過,很喜歡變成人的樣子,她覺得這樣也好看,而且更輕巧方便,還能把哥哥當馬騎。

  「不知道。」身下的嘯天狼年紀也不大,體型也算小的了,這會兒擠在狼堆裡絲毫不起眼。

  「小的那個血脈威壓更強,這一點兒是它的優勢,而它也就只有這一點兒優勢了。身體素質遠遠比不上海淵,力量也相差太多了。」

  「本命火的話,它才覺醒,哪怕火焰威力大,掌控能力也比不過海淵。」說話的巨狼扭頭看身邊同伴,「蘇全,你去下界帶回這麼個小崽子,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跟海淵對上?當真是自信得很喲。」

  「等下可別怪我們海淵出手太重。」

  嘯天狼族也有四個族群。其中最弱就算是蘇全那一支了,也就是如今溯淵依附的那一支。蘇全是沒想過這麼早就讓溯淵出來挑戰的,但他一直要求,蘇全也是沒有辦法。

  偏偏這兩個崽子名字都有一個字相同,那海淵對新來的溯淵不滿,一直覺得他只是一個流落在外的野種,偏偏能夠得到祭司大人的指點,因此他聽說對方要挑戰,直接答應了。眼看溯淵又受了一爪,皮毛都開始滲血,蘇全甩了甩尾巴,他打算讓溯淵認輸了。

  輸一次沒什麼,只要不氣餒,還能站起來,就有機會贏回來。

  然蘇全準備開口的時候,他身側的巨狼威壓展開,「小輩打鬥,我們做長輩的看著就是了,難道還要出言干涉不成?」

  「蘇全,你忘了,我們嘯天狼,可是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上了戰場,都會戰鬥到最後一刻的。」

  除非一方昏倒在台上,就不會喊停。當然,打死卻是不可能。它們身體強壽命長,又有這麼多強者在旁邊守著,怎麼都不可能把對手打死。大家心頭都有數,哪怕對方只有一口氣,他們也能想辦法救回來。

  蘇全抬頭看了一眼坐在首位正在打盹兒的祭司蘇寧浙。

  他看到他在打瞌睡,根本沒注意場中情況,心下明白,他是不會喊停的,因此,蘇全只能默默忍了。

  他擔心的看向比武台,就發現溯淵直接跳上了對手的後背,一口咬住了對手的脖子。他心頭一喜,然下一刻陡然色變。

  溯淵到底剛剛成年,牙齒都不夠尖利,都沒有咬破海淵的皮毛。就在他擔心之時,蘇全發現溯淵身上騰的燃燒了一團火。

  火焰從他足下開始,瞬間席捲了他全身。

  海淵冷哼一聲,也施展出了自己的火焰,然而,這一刻他發現,自己的火好像不頂用了。他的火苗被瞬間吞噬,與此同時,熱浪撲面而來。

  直到此時,一直打瞌睡的蘇寧浙猛地睜開眼。

  他身子飛躍而出,撞到了溯淵身上,而火光之中,那渾身被火焰環繞的嘯天狼變成了人形,他沒有停下,反而是握著手中的劍,一劍劈下。

  猶如火龍騰飛,朝著面露驚慌的海淵斬去。

  那火龍,蘇寧浙都覺得有些心悸,不愧是返祖的天火。他立刻飛快地道:「溯淵你贏了你贏了,你想離開就離開想找誰就找誰,行了吧?」

  聽到這話,溯淵掌心合攏,那本來呼嘯出去的火龍在空中一滯,竟然又縮小了許多,化為一縷紅霧收攏回了溯淵掌心。

  遠處的嘯天狼都看呆了。

  「他的火焰竟然能掌控得這麼好?」很多嘯天狼都驚訝溯淵對火焰的掌控能力,他才剛剛成年啊,竟然能把火焰控制得如此出神入化,收發自若,要知道,很多剛成年覺醒了本命火的,經常把自己毛都燒沒了。很多剛剛成年的嘯天狼,身上的毛都會禿幾塊,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呢。

  也有個不同於其他人的驚嘆,被淹沒在了人群當中。

  「他變成人形居然那麼好看!」盤著大辮子的少女呆呆地看著那持劍的男子,只覺得好似天邊的雲霞都落在了他身上,好看得叫人移不開眼。

  少女,初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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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3 17:22: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二章 萬事俱備

  「唉。」少女回過神後,將雙手攏在嘴邊,衝著溯淵喊,「小哥,你怎麼這麼厲害,本命天火控制得如此好,能教教我嗎?」

  溯淵側頭看了一眼,他神清目明,剛剛那一場戰鬥好似並沒有使出全力一樣,此刻已經絲毫不見疲態了。

  陡然看到一個人形女子,溯淵倒是視線在她身上稍稍停留了一下。他在人修當中生活了太久,已經習慣了人類的生活方式和戰鬥方法,在嘯天狼族待的這段時間一個人修都沒見到過,他其實內心還是有些不自在的。

  溯淵覺得,他更喜歡當一個人。

  那少女也不是人,只是幻了人形的嘯天狼,只是看到她的時候,溯淵眼前浮現出了時秋的臉,他記起在時空裂隙星辰碎片裡的那片天地,她把他放在泥巴盾做的小窩裡,替他曬小魚乾吃,感情的種子在那時候生根發芽,不知不覺間,在他自己都不知曉的某個時刻,就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無法再連根拔起了。

  他贏了。

  可以出去找時秋了。

  他微微發怔的時候,那看愣住的少女又揚了揚手,「小哥,我叫蘇小樂。」

  嘯天狼族擇偶看的是本體而不是他們修的人身,蘇小樂對自己素來自信得很,本想變回本體,展示一下自己充滿線條與力量,皮毛順滑的年輕身體,只是轉念又想,他都是人形,可能更喜歡人形一些,因此也忍住了變回本體的衝動,將盤著的辮子解開一圈兒,握在手裡沖溯淵揮手,含情脈脈地瞅著他。

  溯淵微微頷首,道:「我還有要事在身,沒有時間教你。」

  他說話客氣,但語氣冷漠疏離,眼神也是涼涼的,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實在是原本在滄海界的時候他一直是人人敬仰的大能,因此給人以高貴冷靜之感,不敢親近,然現在他只是一頭剛剛回到族群的小狼崽子,這樣一幅表情落在別人眼裡就是桀驁不馴,不把其他人看在眼中了。

  蘇小樂笑容凝住,嘴唇微張,沒有說出話來。她身下騎著的嘯天狼其實是她兄長,這會兒心中有些不滿,看溯淵的眼神也不善起來,不過大家都有分寸,也只是看不順眼罷了,暫時不可能因為別人拒絕教授自己而找人麻煩,它低聲安慰了自家妹子幾句,隨後才道:「不就是會控火麼,有什麼了不起的,等你忙完了回來,我們比鬥一場如何?」

  溯淵點頭應下,隨後跟蘇全離開了狼群。

  他想去找時秋,靠自己的一個人的力量不行,得要蘇全他們幫忙。

  「我去聯繫了那位。」兩人往外走的時候,蘇全道:「通天之路被封印了嘛,她其實已經找到了封印的具體位置。從我們三聖界往下看,都在特定的地方都能看到那個封印,我帶你過去。」

  「只是要打開並不容易。」蘇全嘆口氣,「那封印,只能由結印者自己打開。」

  ……

  魔界,聖門外。

  「我徒弟到底去哪兒了?」許赤霞正站在熔爐面前,赤著胳膊打鐵,他原本還有白頭髮的,之前被血脈感染了更是蒼老,如今看起來像是重拾了青春,臉上的褶子都被拉平了,看著就是個中年男子,且還格外的有精神。

  仇池說讓他跟顧師兄恢復實力,倒也是說話算話了。

  許赤霞是個煉丹的,本命火也溫和,是煉丹所用的丹火,現在卻在這裡打鐵,他的右臂肌肉明顯,揮動鐵鎚一下有一下地敲擊在那已經快要成型的法寶上,即便是在說話,也沒有絲毫停頓。

  賈大師在一旁專心致志地控火,顧倚天和孫二娘在旁邊打下手,四個人都很忙碌。

  許赤霞和顧倚天被救上來過後,就一直困在賈大師的煉器山上,他們也沒有時秋那樣的陣法本事,自己根本沒辦法下山,而賈大師也不會讓他們白待,兩個煉丹的師父,也已經被逼成了煉器師了。

  時秋的下落他們每天都問,然而賈大師都閉口不言。

  直到今日,她的法器成型,收了火焰,她用手指將那燒得通紅的法寶直接從熔爐裡拿出來,在還有些柔軟的時候快速地在手中繪製陣法圖紋以及更改細微的造型弧度,不多時,一朵漂亮的金蓮就出現在她手中。隨後她將金蓮一抖,蓮花縮到茉莉花大小,緊接著,她把蓮花直接別在了自己烏黑的髮髻上。

  賈大師容貌不差,看起來比修真界出名的徐大師還要年輕一些,算是個美婦人了。

  本來頭髮上沒有一點兒裝飾,這會兒多了一朵金色小花,便顯得亮眼了許多。

  「這金蓮是根據化生金蓮來煉的。」她沒有回答許赤霞的問題,而是自顧道:「我有個姐姐,是修真界有名的煉器大師,徐大師。」

  「當初母親懷孕,雙生子,只是在腹中的時候,我就沒搶過她。」

  原本是兩個孩子,後來卻只剩下了一個,只是她的意識已經形成,元神也進入了姐姐的肉身,這就導致從小,徐大師那具肉身裡擁有兩個元神。

  一個是強勢的,具有表現欲的姐姐。

  一個是懦弱的,卻特別有煉器天賦的妹妹。

  一體雙魂,她們的父母後來其實也知道了,畢竟兩個人性格愛好完全不同,而元神氣息也有差異。

  「因為我弱,而我們元神雖然有差異卻相近,所以不知道哪天起,她覺得吞噬了我的元神後,她的元神會增強。」

  「我想辦法跟仇池做了交易,才擁有了自己的身體,才能夠成為魔界出名的賈大師,才能夠隨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賈大師伸手撩了一下頭髮,這時候才緩緩道:「時秋也跟仇池做了交易,所以你們離開了滄海界,來到了這裡。」

  「她現在啊?」賈大師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道:「她在哪裡呢?」

  其實很羨慕時秋他們的同門情誼。

  她明明有父母有姐姐,卻沒有體會過多少親情,反而險些被親人害死。

  所以時秋捨生救師父和師兄的行為,在她看來是很難理解,卻又感觸頗深的,這些,她都不曾體會過,不曾感受過。而這許赤霞和顧倚天也都是很有天賦的煉丹師,特別是許赤霞能夠煉製仙品丹藥,天賦不比她差,為了得到一個徒弟的消息,能夠放低姿態,折斷傲骨,給她一個煉器師打鐵打雜,也足以說明,在他們心裡,那個時秋也是萬分重要的,他們之間的師門情誼,真是感人至深呢。

  「那個仇池是什麼人?」顧倚天急了,「師妹她交易了什麼?」

  「聽說是給他當侍女,具體我並不清楚。」賈大師搖搖頭,而這時,她旁邊的孫二娘忽然開口道:「大師,我,我昨日出門,看見了。」

  看見了什麼?

  看見了時秋,被押在聖門外。仇池一手撐在她後背上,才使得時秋能夠勉強站著不倒下。

  時秋臉色傻白,渾身是汗,腳下已經有了一灘水,那是身上透出了的汗水。

  一群人圍在外圈,時秋像是一個祭品,那些人像是要殺了她祭祀聖門一樣。她昨日遠遠看了一眼,就被驅離,若非知道她是北冥樓的人,這會兒早就屍骨無存了。

  「聖門現在無法靠近了。」孫二娘繼續道,「方圓百里之內,除了北冥樓和山月居的,不留一個活人。」

  所以即便知道時秋在聖門,他們也過不去。

  「那現在怎麼辦?」雖然孫二娘沒有明確透露,但許赤霞已經懂了,他道:「時秋會不會有危險,聖門是什麼地方?現在我們都不能過去?」

  「不能過去。」賈大師點點頭,隨後她微微皺眉,思索良久後,終於從袖中掏出一面圓鏡,她是個煉器師,經常研製一些別人看起來莫名其妙的東西,用最少的靈氣消耗,做出最實用的東西,面前這鏡子,就是能夠看到其他地方的寶物,並且很不顯眼,難以被發現。

  靈氣注入圓鏡當中,聖門的景色便幽幽顯出,「我只能做到這一步,你們自己看吧。」

  若她死了,你們也能送她一程。

  此刻鏡中,時秋已經站不住了。

  她跪倒在地,低著頭,長髮散亂拖在地上,根本看不見臉。

  「時秋!」許赤霞暴怒而起,想要衝出煉器房,然他實力比孫二娘都差一些,這會兒被孫二娘制住,頓時難以動彈。

  「我說過,只能讓你們看看。」賈大師冷冷瞥了他一眼,「那些人,是你我都招惹不得的,你也過不去。若還要鬧事……」

  她手腕一番,鏡子緩緩轉動,幾乎背面朝上,自然就看不見鏡面光景。

  許赤霞只能含淚道,「好。」

  鏡面再次翻轉,鏡中,時秋的頭微微動了一下。

  時秋艱難地抬頭,她眼前一片模糊,雙目中已經滿是血絲,就好像,有一片血海在眸中蕩漾開。

  而就在這時,一個人影晃到了仇池面前,「報,啟稟樓主,有人擅闖聖門!」

  「直接殺了就是。」仇池一臉戾氣,「忘了我的命令了?」

  那影子一樣的修士微微一頓,隨後道:「是藥宗玉凝秋。」

  旁邊一直閉目養神的公子妮這才睜眼,將手中的書冊合攏,看向仇池道:「放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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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3 17:22: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三章 歸來

  玉凝秋身上只著了一件金絲芙蓉肚兜,下穿紫裳,沒有平時的清純嬌豔,反而有些邪魅,只是她雙目無神,此刻像是一個失魂的行屍走肉一般。

  和玉凝秋一起來的還有楚逸。

  楚逸只穿了個裡衣和中褲,頭上的髮髻都歪了,鬆垮垮地不說,還垂了很多縷散髮下來。

  楚逸此刻故作鎮定,但他修為比仇池他們低了太多,眉宇間的緊張和戒備都逃不出眾人眼目,也不僅是緊張和戒備,還有深深的疑慮和掩飾不住的疲憊,楚逸現在都不知道,為何玉凝秋會突然瘋了一樣往魔界衝,直接奔向了聖門。

  他根本叫不醒她也拉不住她。

  事發突然,當時也就只有楚逸和玉凝秋兩人獨處,他雖是立刻通知了其他人,但玉凝秋的動作太快,他等不及其他人到來,只能追了出去。哪曉得玉凝秋突然實力大增了一樣速度極快,他若非抓牢了她的手,根本跟不上她的速度,只一夜的功夫,她竟然拖著他到了魔界聖門。

  楚逸現在想跟師父他們聯繫都不敢輕舉妄動了,畢竟,現在在魔界,而且面前的人實力太強,他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神識監視之中,好在他看到了山月居的修士,而山月居的修士,雖然隱世不出,但名聲不錯,不是那種作惡多端之人。

  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視線一轉,楚逸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虛弱女子,他覺得有些熟悉,但現在神識受到壓制,她頭髮都擋了半張臉,憑眼睛看一時無法確定是誰。

  而這時,時秋猛抬頭,手一抬,掌心併攏,手臂如利劍。

  「時秋!」沒想到這跪著的女人是時秋。楚逸先是擔憂,隨後看清時秋動作,登時大聲喝道,並出劍去擋,「時秋,你做什麼?」

  時秋竟然要殺玉凝秋。

  時秋手裡沒有劍。

  她的劍就是她的手。

  楚逸手裡是仙品寶劍,他下意識揮劍去擋那盛氣凌人威力十足的劍,只是在劍即將斬到時秋手臂的時候,他才心道壞了。

  這一劍斬下,時秋手臂必斷,然劍一出,劍意無法收回,若強行收劍,他必受損。

  此刻在魔道底盤,他本就疲憊,不能再被劍氣反噬了,因此雖然心中有愧疚,但楚逸沒收劍。

  他有千萬個理由,說服自己不收劍!

  相撞那一霎那,他眼睛微閉,然下一刻,楚逸手臂一震,整隻胳膊像是被巨鎚重重砸了一下,他驚駭地看到,自己手中的仙劍瞬間黯然無光,而他的握劍的右手,手臂骨頭完全折斷粉碎了。

  那劍氣沒有絲毫減弱,直接朝玉凝秋斬了過去。

  「攔住她啊!」楚逸紅著眼看向山月居的公子妮,嘶吼道:「藥宗必有重謝!」

  「樓主交易!」

  他攔不住時秋。但北冥樓主和山月居聖女都能攔住,只是,他們通通冷眼旁觀,根本沒有出手的意思,而此時的玉凝秋像是傻了一樣,也完全沒有任何躲避的念頭。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一劍刺入玉凝秋的胸口。

  玉凝秋緩緩倒下的同時,楚逸才發現,他手中的仙劍也斷成了兩截。

  「噗!」他哇地吐出一口鮮血,身子都險些站立不穩。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他反應過來之時,場面已經無法逆轉。玉凝秋死了,玉凝秋竟然就這麼死了?

  他沒有保護好玉凝秋,藥宗不會輕易饒恕他的!他今後的路,沒有了藥宗的強大後盾,必定萬分艱難。想到這裡,楚逸情緒都有些失控了。他上輩子家庭富裕,順風順水,唯一的不幸,就是出了個車禍,但出車禍穿越,模樣變得更俊,實力也更強,在這個新奇的修真界,他站穩了腳跟,又征服了美人,人生也是意氣風發的,哪曉得這一切,都止於這一劍。

  時秋的劍。

  「還有兩個女修過來了。」北冥樓主的另一位手下過來匯報。這兩個實力也不低,其中有一個是魔修,都不知道她們是如何突破重圍,出現在人群之中的,好像有一股力量,牽引著她們往聖門靠攏。

  沒等仇池回答,山月居的公子妮就點頭,「有異常的,都帶過來。」

  等兩個女修無阻礙地靠近過後,時秋再次出劍了。

  她現在不像是一個人。

  她渾身都是血,她就像是一柄劍,一柄大凶之劍,又連殺兩人過後,時秋身上的氣勢陡然出現了巨大的變化,她本來是虛弱的,疲憊的,在那一瞬間,彷彿經過了風雨洗禮的花,在雨過天晴之後,憤怒地綻放,她緩緩睜開眼,眼眸之中波光粼粼,彷彿世間萬物倒影其間。

  漆黑的聖門發出了哐哐的聲響,就像是有重鎚敲擊在鼓面之上,那鼓點越來越密集,聲音也越來越響,隨著聲音響動,便有刀光劍影從聖門中飛射而出,猝不及防之下,不少人都受了傷,索幸聚集在此地的修士都是兩邊精英,暫時還無人有性命之憂。

  這劍氣和聲音都在逐漸加強,公子妮見勢不妙,心道不好,手中書冊往空中一扔,變得碩大無比,猶如一堵牆蓋在了山月居修士頭頂,將他們籠罩在結界當中,暫保安全。

  那書只懸於山月居修士頭頂,並沒有管北冥樓的修士。仇池本不欲管門下弟子,他眉頭深鎖,將手中之物也拋到了空中,卻不是什麼防禦法寶,而是那艘玉蘭花樹的靈舟。

  大樹巍峨,底下修士藏於樹下陰影,也緩解了不少壓力。

  楚逸卻沒人管他,他本就受了傷,飛劍被斬斷,這會兒受了衝擊,直接昏倒在地,無人在意其生死。

  「哐哐哐……」

  時秋神識劇痛,聖門裡那女子虛影在她腦海之中不斷的閃現,每一聲敲響,她都感覺自己的元神好似隨之一輕,被提煉被敲打,最終,萬千元神碎片融合在一起,變成了別人?

  變成聖門裡的那個女人。

  她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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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3 17:23: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四章 姐妹

  人的元神是有重量的嗎?

  時秋元神劇痛,有很多記憶充斥在她意識當中,像是無數細小的河流從四面八方湧來,最終匯入大海。

  她不是那片海。

  她在海中沉浮,身體和意識都被那浪頭打壓,然而她沒有失去意識,神智在那一瞬間還變得特別的清醒。她覺得自己元神的重量好似在一點一點兒的變輕,那種感覺,她甚至想到了剝洋蔥。

  她被一層一層的剝開,元神逐漸衰弱。

  但她意識依舊清醒,並沒有像其他元神碎片一樣,被那大海吞噬。

  為什麼,會留下她一個?

  海中有黑色漩渦出現,而那漩渦裡,她眼睜睜地看著漩渦裡出現了一個女子虛影,她漸漸凝實,輪廓也漸漸清晰,就好像有一個活生生的人,從漩渦之中走出來了一樣。

  她的元神繼續減輕,實力也逐漸衰弱,識海裡的陰魂火、張七、鬼王花,甚至於那顆黯淡無光的本源珠,還有易湘君的那個保護元神的法寶,都被那漩渦吸引,朝著漩渦靠攏。

  它們是神魂認主。

  然而,它們不僅認她做主,也會認漩渦之中那個虛影為主,畢竟,她們同屬一源。現在,連本源珠它們都已經無法分辨到底誰才是真正的主人了麼?

  還是說,她覺得自己意識還存在,但實際上,她其實已經被融在了那個女人的元神之中,她還能控制自己的身體,控制自己的言行嗎?

  想到這裡,時秋猛地睜眼。

  她驚喜地發現,她依然能動。

  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就在這時,她聽到仇池十分吃驚地道:「一體雙魂,沒想到又看到了一個?」

  之前他遇到的那個,自然是擅長煉器的徐大師和賈大師了。這兩姐妹兩個元神生活在同一具肉身之中,當時他出手相助無非是覺得新奇無聊,沒想到,時秋身上也出現了同樣的氣息,若非此前已經見過,知道一體雙魂的存在和其中一些特點,他還以為是別人奪舍,在爭奪肉身控制權呢。

  然現在他明白,這並不是。

  兩個元神都屬於那具肉身,能夠控制那具肉身,可以共存於身體當中,並且互不干擾,這是罕見的一體雙魂。而誰對身體的控制權強,取決於元神的強弱程度,當初賈大師弱一些,所以對身體的掌控能力也弱一些。

  「一體雙魂?」時秋聽到了這個詞,神情有些怔忪,都沒法理解其中意思,她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操控身體,讓自己動起來。

  時秋剛剛睜眼,她勉強想要抬手,卻發現她突然又動不了了。

  而那漩渦之中的女子眉眼已經十分清晰,她一抬手,那片飛劍碎片便落到了她掌心,頃刻間變成了一柄劍,且她用劍在漩渦中一劃,將本源珠直接挑起落在劍身上。

  也就在這時,本源珠珠子四分五裂,裡頭的荏苒直接飛出,長嘶一聲後頭上獨角射出一道金光,直接射向了漩渦中的女子。

  「荏苒,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敢殺我?」手中飛劍往身前一橫,女子周身皆有劍芒射出,將荏苒的一支獨角直接斬下,她手握獨角,冷眼看那虛空獸轟隆一聲倒下,嘴角勾出一抹不屑地冷笑。

  在本源珠被毀的那一瞬間,時秋本來還清醒的意識受到重創,她也無法控制住身體了,整個人直接栽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嘔血。而元神,則虛弱得猶如螢火之光,漩渦中的女子又猶如一顆陡然長起來的參天大樹,而她,僅僅只是樹上的一片葉子罷了。

  一片枯葉,葉柄脆弱,彷彿下一刻就會從樹上落下,落入深淵地底腐朽,化作養肥供給那樹木。

  所有的元神殘片都是化為養分的葉子。

  而她,想來是裡頭堅持得最久的一個,也是最特殊的一個。

  「以為將你跟某個元神碎片綁定,我融合以後就要受你箝制,想得倒是挺美。」她嗤笑一聲,抬腳踩在荏苒頭上,「不等我就算了,還要送我上路?」

  這話什麼意思?

  聖門記憶當中,那女劍修問等不等她的人,是荏苒?

  不待時秋消化這些訊息,那女子已經轉過頭來,元神落在她身上,戲謔地道:「不喜歡我,偏偏要喜歡那個可憐蟲?」

  「瞧那小可憐,正躲在角落裡偷偷哭呢。」

  「除了懦弱,除了卑微,除了哭,她還會什麼!」女子手中劍明明是虛影,此刻卻發出了一聲長鳴,「為何你還在?為何元神分割無數,歷經這麼多年重聚,你這個卑微的意識,還在?」

  她很憤怒。

  看向時秋的眼神充滿了憤怒,就好像她是什麼噁心人的髒東西,叫她恨不得抹去,然不知道為何,她又沒有殺她。

  「她很好。」荏苒獨角已經斷了,它倒在地上,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此前,他勢力削弱,一直無法分辨時秋到底是哪一個,他一直在試探,而現在,他才確定,他沒有找錯人。

  從芸芸眾生之中,他找到了那個善良可愛的女子,那個曾讓人忍不住親近的元神,雖然世間歷練讓她心境有了一些變化,讓她變得比從前冷漠了一些,但對待親人朋友,她依舊熱情善良。

  只是當年的她手段太高明,他被欺騙過了很多次,所以才會,才會一直在懷疑。

  為何,為何沒有早早甦醒,早早確定,早早陪在她身邊呵護她,而是一直冷眼旁觀呢。

  「她很好,所以我就是壞了?」女子對此嗤之以鼻,「若不是我手段強硬,我們早些年早就死了千百回了,指望那個弱者?」

  「我恨不得你死!」女子手中的劍指著時秋眉心,眼神之中,卻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晦暗,有惡意,卻也有一些其他東西,「你為什麼還不死?」

  時秋一臉茫然,她認識這個女子嗎?

  他們之間,曾有過怎樣的故事,以至於她如此恨著自己?

  「她是你妹妹!」荏苒想要爬起來,身子抽搐了幾下,卻始終沒有站起,好不容易搖搖晃晃地起身了,一道劍光劃過去,又將它碾壓在地。

  「嗯。」她忽地笑了一下,將飛劍又往前刺了一寸。

  時秋覺得自己元神好似都碎掉了一塊,她像是遺忘了什麼東西一樣。

  「你是我妹妹,我今天剛剛重生,不想見血。」她的飛劍在時秋元神的眉心間緩緩轉動,過了片刻才收劍,「我不殺你。但今時今日,你休想再跟我共用一具身體。」

  「我不會再像當初的一樣,留你在這裡。」

  她笑了一下,道:「滾!」

  這一聲怒喝,讓時秋元神好似炸裂,她太虛弱了,以至於這肉身,都完全無法掌控,她被剝離,被排擠,彷彿一縷青煙,從身體裡飄了出去。

  然就在這時,她聽到一個聲音軟軟地說,「姐姐,我心軟,放你一次,若僥倖活著,可別,再撞上我。」

  你……

  真……

  傻啊……

  那聲音斷斷續續傳到時秋耳朵裡,她聽到那女子叫她,姐姐。

  然而之前,她大聲說話的時候,還有跟荏苒交談的時候,她都喊她妹妹。

  她到底是姐姐還是妹妹?

  時秋已經沒有辦法思考了。

  那片枯葉,終於承受不住,緩緩從樹上墜落。元神若無處可依,必將泯滅天地間。

  她不想這麼茫然地死去。

  她依舊想活。

  「你不是說她就是破界的關鍵?」那聖門裡的劍氣越來越強,哐哐的聲音也越來越響,仇池和公子妮都感受到了壓力,若是繼續下去,恐怕在場的人一個都跑不掉,而被他們護著的修士,則是死傷大半。

  仇池心中怒火中燒,伸手要去推看著半死不活的時秋,想將她一掌拍到聖門上去,看看能不能有什麼反應,然而就在這時,時秋復又睜眼,那眼神之中有睥睨天下之勢,整個人猶如脫胎換骨一般。

  仇池的手沒有碰到她一片衣角,彷彿打到了一個無形屏障,反將他震退數步,然他不怒反喜,時秋身上發生了什麼,現在的她,好似換了個人,無比厲害,還真有可能打破聖門。

  就見「時秋」冷冷瞥他一眼,「一隻通過共生契約才活到現在的老狗,還敢在我面前囂張!」

  仇池一聽那還得了,額頭上青筋直跳,抬手就要祭出法器,然又強行忍住,他還破開聖門去找玉蘭,此時暫且忍下,秋後算賬。

  「時秋」大步走到聖門跟前,手貼在了聖門之上。

  那些劍氣好似都避開了她,讓她順利地站在了聖門邊,手輕輕地摩擦那聖門。

  她跟著那聖門哐哐地撞擊聲,輕輕哼出了一首小調。

  哐哐的聲音好似擂鼓,鼓點密集,重鎚敲響,敲在人耳朵裡,敲在人心頭上,也敲得人骨頭碎裂,幾乎崩潰。旁人避之不及的危險,她卻能隨意地往那一站,悠哉地哼著小調。

  那曲調聲很輕,輕柔得像是一片羽毛,在滿是巨石滾落的天地間漂浮,輕盈地飛來飛去,那紛紛滾落的巨石,完全奈何羽毛不得。明明到處昏暗,飛沙走石的,眾人眼裡卻能清晰地看到那片羽毛,輕輕柔柔的,在那狂風巨浪中恣意瀟灑,那調子婉轉悠揚,讓人繃緊的神經都隨之放鬆許多。

  然實際上,「時秋」並沒有外人看著那般輕鬆。

  「這身體實力太弱了。」她心想。眼角餘光瞄到那螢火一樣的元神,哪怕馬上就要消失竟然也沒放棄,朝著地上那些受了重傷的人身上飄去,不禁嘖嘖嘆了一聲,「姐姐,這時候,還想著奪舍?」

  倒是會找機會。

  她把對方微弱的元神逼出體外,一個不小心就會直接消散,然這外頭恰好有眾多重傷瀕死的修士,沒準就能叫她苟延殘喘地活下來,只不過她既然說了要饒她一回,也不能直接反口不承認,於是,她在那星光快要沒入其中一位瀕死女修身體的那一剎那,打出一道掌風,使其落在了女子身邊那只有一絲氣息的靈獸鐵背龜身上。

  「我可是幫了你,那女子傷得重,但因為有那老烏龜擋著,元神可不一定比你弱,你奪舍不成反被對方吞噬可就慘了,如今做了老烏龜,起碼活了下來。」

  做完這一切,她哼著的調子更輕快了一些,等到一曲唱完,聖門裡頭哐哐哐悶雷一樣的聲音也徹底消失了。

  緊接著,聖門的外殼一層一層蛻皮似的往下掉。

  那個刀劍無法留下半點兒傷痕的巨大石門,在這一刻,石頭像是被萬千利劍削了一層,一層又一層,碎石速速滾落,寬大的聖門一點一點變窄變小,碎石落地後,也拳全都消失不見。

  最後,碩大的聖門只剩下了一塊四尺高的石頭。

  「時秋」站在石頭旁邊,臉上神色變幻莫測。她用腳重重踢了一下那石頭,「怎麼,你不打算認我?」

  那石頭裡,是她的劍。

  聖門封印了通天之路,而鎮壓通天之路關鍵的,就是她原本的飛劍——天問。

  元神重聚之日,聖門開啟之時,解開封印,就是取出天問劍。

  然此時,她竟然沒能喚醒天問?

  「天問,你還向著她!」

  既不為我所用,我就廢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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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3 17:23: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五章 接她

  「時秋」一掌打在了石頭上。

  她那一掌中變幻了數百個指法結印,就連公子妮這樣修為的人,也看不清她的手法,只是發現待到那一掌落下,整塊石頭猶如被烈焰焚燒,紅得猶如燒化了的金屬,又像是火山裡噴射出來的岩漿。

  明明那一掌並沒有打到周圍,熱浪卻撲了過來,波及到四周,讓剛剛緩過去的不少修士又吃了大虧,而誰也沒注意到,不遠處那鐵背龜晃動了一下,腦袋緩緩地從殼子裡鑽了出來。

  感覺到熱浪,頭又瞬間縮了回去,接著便沒了聲息。

  「不行?」就在她打算打出第二掌的時候,虛弱的荏苒冷笑一聲,「蘇挽秋,若非你妹妹迎冬,你以為你能得到天問的認可?」他呵呵笑了兩聲,「簡直痴心妄想。」

  蘇迎冬面色一滯,臉上猶如火燒,她簡直是被荏苒打了一巴掌。

  其實,她才是妹妹蘇迎冬。

  那個別人眼裡善良天真的妹妹,但實際上,她根本不想的。她想要實力,她想要睥睨天下,她想要征服一切,而不是做一個任何事都只能依靠蘇挽秋的廢物。

  當年,她唯一比蘇挽秋強的,大概就是她喜歡的人,喜歡的是自己。

  蘇挽秋喜歡荏苒。

  荏苒覺得她心狠手辣。

  荏苒喜歡她蘇迎冬。可那麼一個眼盲心盲的虛空獸,她根本看不上,也就蘇挽秋瞎了眼,看上了荏苒那蠢貨。

  如今,她不想再聽到關於蘇挽秋的任何一個字,就讓她當一隻烏龜自生自滅去吧!

  蘇迎冬又打了一掌,然那石頭雖然像是化了,裡頭的飛劍卻紋絲不動。她登時怒了,環顧四周,看向公子妮道:「書行道的後人?」

  「借你天書一用!」說罷,伸手一抓,便將公子妮手中書冊握住。

  公子妮本沒有推辭,對方實力強悍,又一口叫出山月居祖先大名,立時便明白眼前的時秋恐怕經歷了了不得的事,就跟她多次輪迴一樣,這時秋怕也是想起了從前記憶,居然跟山月居老祖宗有關係,她還能召喚天書。

  公子妮沒有拒絕,也沒實力去拒絕,然在天書握在對方手中,公子妮眼前赫然出現了幾個金色符文,她立時大驚,手中法寶立刻出手,攻向了握著天書的時秋。

  天書有預測之能。

  剛剛那金色符文說的是,時秋將毀天書。

  天書乃山月居根基命脈,斷不能讓人毀去,她拚死也要保護住天書。

  「保護天書!」隨著她一聲令下,山月居倖存的修士都打起精神來迎戰,然仇池一心想破開封印,哪裡會讓山月居修士出手阻攔,因此不等蘇迎冬出手,仇池已經攔住了公子妮。

  雙方頓時混戰在一處。

  那蘇迎冬將手中的天書投入被火燒的頑石當中,那書頁嘩嘩譁地翻動,每一頁翻過,都會發出巨大的聲響和寒光,像是一柄一柄地刀,割在了石頭上。與此同時,蘇迎冬以手為劍,施展劍意,朝著那石頭劈去,兩項疊加,終於,頑石分裂而出,露出了其中的飛劍天問。而那本書冊,也徹底化作黑灰。

  公子妮直接昏了過去。山月居群龍無首,霎時一片混亂。而那隻本就沒有人注意的鐵背龜,一點一點兒地艱難爬動,想要遠離人群和刀光劍影。

  它爬得很慢。

  身後是劍氣呼嘯,其聲錚錚,引得它回頭,看了那飛劍一眼。可它沒有停下來,求生的本能讓它繼續躲避,遠離戰場。

  天問劍在嗡鳴,像是在說話一樣。

  蘇迎冬則道:「你乃我的本命飛劍,難不成還能傷我?」

  天問傷不了她。

  它當年認了她們為主,這雙魂本就在一體之內,意識也時有交匯,彼此氣息相近,難以分辨,認了一個,也就順勢認了另外一個,更何況那時候蘇迎秋對蘇迎冬百般疼愛,這問天劍,蘇迎冬也是可以驅使的。

  而真正的劍道高手,手中無劍也無妨,她自己就是劍,因此,也不存在那些劍道門派所說的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說法,因此現在的蘇迎冬,想毀掉問天。

  她無法拔出劍。

  那就毀了劍!

  毀了這封印,便能回到三聖界當中,這區區南潯界,在蘇迎冬眼裡弱小不堪,根本沒有任何東西值得她駐足停留。

  她要恢復原本的實力,勢必要回去,打開當初留下的仙靈洞府,取出那些法寶丹藥。而那些東西,都在三聖界。

  到那時,她再來實現最後的目標。

  「折劍!」

  她乃天問主人,主人要折劍,天問也無法反抗。失去了頑石庇護,那無人能斬斷的天問劍寸寸碎裂,蘇迎冬哈哈大笑起來,隨後直接一腳踢出,想要將插入地底的劍柄踢開,破了這鎮壓通天之路的封印。

  哪曉得,劍已破,封印仍在。

  她如今這身體實力其實不高,本來按照原來的想法,只要把劍拔起來,通天之路的封印自然而然就解開了,哪曉得重聚之後她拔不起劍,解不開封印,若是無法前往三聖界,在這下界她如何大展拳腳,靈氣太弱修為上不去,壽元自然不會長,難不成她辛辛苦苦重生,活個幾千歲就完了?

  絕對不能忍!

  難不成,要把那隻老烏龜抓過來拔劍!蘇迎冬神識一掃,瞄到那隻烏龜已經爬出去了一段距離,她抬手就是一個擒拿術,要把烏龜抓回來,然就在這時,天空中出現了一道雪亮劍光。

  在劍氣即將到來之際,那飛劍上還有一團火焰,像是燃燒的巨龍一般,朝著底下襲來。

  目標,正是地上那頑固的天問劍柄。

  ……

  天問劍柄,發出了一聲悲鳴。

  時秋已經精疲力竭了,她強撐著一點兒微弱的意識往前爬,在聽到那道悲鳴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它扭過頭,小眼睛看著那劍柄被火龍吞噬,心好似被紮了一下,眼睛裡也滾落了一滴淚水。

  火龍過後,劍柄被劈歪了,只剩下了焦黑的一截,這一次,蘇迎冬一腳踢過去,便將那劍柄踢飛,剎那間,就好似被堵住的泉眼終於重見天日,一束光從泉眼中湧出,直達九天之上。

  九天之上,雲層之中,站著一個人。

  他嘗試許久,終於找到陣眼,破了那通天之路的封印。

  溯淵身側站著一個全身上下裹著斗篷的人,她的聲音很蒼老,顯然是上了年紀了。

  「沒想到,你真的打開了通天之路的封印。」她說著話的時候,視線通過那束光,投入了南潯魔界當中。

  她看到了仇池。

  欣喜若狂地仇池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他猛抬頭,喊了一聲,「玉蘭。」

  而溯淵則發現,他身邊站著的老婦人瞬間消失不見了。不過他也沒管那麼多,而是順著通天之路往下,走到了「時秋」的面前。

  他在下界會受到壓制,但沒關係,他一點兒也不懼,只是想親自去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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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烏龜

  蘇迎冬認識溯淵。

  時秋的元神被不斷削弱,很多意識和記憶,她也看到了。而如今的她不會像失去從前記憶的時秋那樣沒見識,自然知道,眼前這隻是嘯天狼,血統還很純正,她馬上要去三聖界,確實需要對方幫忙。

  「溯淵,你怎麼從上面下來了?」蘇迎冬迎上去,有些驚喜地道。

  然她的問話,卻讓溯淵心頭有了一絲疑慮。

  時秋不可能知道他已經從星辰碎片裡出來了,當時白真只帶走了她,將他留在了星辰碎片裡頭。

  他想過跟時秋見面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場景。

  想來她會很困惑,也會很高興他已經出來了,此時她的表情動作乍眼一看並沒有任何問題,但總讓溯淵覺得不對勁。時秋會怎麼呢?她看到他出來了,說的第一句話會是什麼?

  溯淵,你居然出來了?你怎麼出來的!

  你怎麼從上面下來了?說得好像,她對上面十分瞭解一樣。

  雖是有些疑慮,但再見到時秋,溯淵依舊很高興,他不動聲色地用神識掃了她,沒有發現元神氣息有什麼異常,於是道:「我被族人和虛空獸所救,此前在三聖界跟族人一起生活。」

  「如今通天之路開啟,只要登上光中的階梯,便能通往靈氣充裕的三聖界。」

  他話音落下,就見那仇池已經一步跨入光束當中,在他進入之後,眾人才看到那光中陡然有階梯出現,而仇池一路飛奔,很快就登到了階梯中央。

  又有人想要進去一探究竟,然他實力乃是元嬰後期,未至元嬰大圓滿,一靠近那束光,就被反彈出來,落了個重傷的下場。

  溯淵:……

  他剛剛忘記說修為限制了,畢竟元嬰期大圓滿後渡劫飛昇是整個修真界一貫以來的想法,他確實沒想到修為低的會盲目去闖。

  時秋的實力已經遠遠超過了元嬰期大圓滿。

  她的進步,連溯淵都覺得吃驚,此時的她到底是什麼實力,溯淵覺得自己都不敢肯定。

  她很強。

  強得讓他直覺不太對勁,心中略有些不適。

  「那就好,出來就好。」蘇迎冬笑了一下,「我們去三聖界吧,那是嘯天狼族的,我也跟你一起去妖界嗎?」

  她一邊說著話一邊往光影之中走,這樣一來,溯淵心中的疑惑又深了一些。

  時秋對師父和師兄的感情,溯淵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剛剛劈開通天之路,時秋就要直接上去,沒打算跟師父和師兄道別,還是說,她的師父師兄已經出事了而他還不知情?

  也就在這時,倒在地上的楚逸醒了過來,他沖「時秋」吼道:「時秋,你殺了玉凝秋,難不成就這樣一走了之?」

  他是被藥宗的傳音符給震醒的。

  楚逸得到消息,藥宗的修士已經在來的路上,即將到了,他必須把這殺人兇手給拖住。

  她不理他,徑直跨入光束。

  進去之後,楚逸可就真的半點兒方法也沒有了。當然,她不進去之前,楚逸其實也拿她毫無辦法。

  「時秋,你,你別走!」楚逸站都站不穩,跌跌撞撞地往通天之路上跑,被那光芒彈出,若非溯淵扶他一下,替他承擔了一些反彈的力量,此時的楚逸只怕已經直接隕落了。

  蘇迎冬記得溯淵,自然也對楚逸也有幾分印象。

  但溯淵對她來說有用,這楚逸就是完全無用之人了,而且還是背叛了時秋感情的人,背叛了時秋,也相當於背叛了她。也就那蘇挽秋,元神分割後居然會變得那麼婦人之仁,對於這樣的男人,還會原諒他,承認做他的妹妹,若當時她已甦醒,必定將這對狗男女千刀萬剮方才洩憤。

  只是此時當著溯淵的面,她不打算趕盡殺絕罷了。

  她笑吟吟地站在光暈中,「怎麼還不走?」

  「我有些事要處理,你先上去。」溯淵道。

  蘇迎冬眉頭微微一皺,隨後道:「那我等你。」說罷要走出光束,卻發現,她居然出不去。

  是了,她這肉身屬於下界,現在登了天梯就等於已經進入了通天之路的考驗,既然是經受考驗之人,哪能不戰而退。只待她爬上去了,才能在這通天之路上來去自如,只是那時候她才下來,也會受到修為限制了。

  她倒是算錯一步,不該早早進來。

  「那我在淬靈湖邊等你。」她說完,轉身上了台階。她剛剛醒來,曾經又是十分懦弱被人呵護備至的那一個,陡然有了實力掌控了肉身一時有些飄飄然,根本沒想到那麼多,也沒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只是一心想要登上通天之路。

  以她的本事,還爬不上這天梯?

  而溯淵,眼神一暗。

  整個修真界對上界情形所知甚少,畢竟這通天之路已經阻斷了幾十萬年。

  他都才剛剛知道,在通天之路旁邊有個湖叫淬靈湖。時秋是如何得知的呢?

  待到時秋開始攀登通天之路,溯淵用神識打量四周。

  而這時,突然有個聲音道:「坤華,坤華前輩!」

  不遠處,有塊地磚突然發光了,那漆黑的石頭上出現了光亮,隨後便露出了許赤霞和顧倚天的臉。

  這兩人一直通過賈大師的幫助在觀察聖門周圍的情況,看到時秋變得那麼厲害的時候,他們也是高興的,卻又隱隱覺得奇怪,時秋怎麼會突然變了一樣,不過寶貝魂燈還亮著,比以前還更明亮,許赤霞就覺得時秋肯定沒出事。

  他高興都來不及,哪裡會去想別的了。

  只是等到時秋走了,他才覺得十分傷感。

  許赤霞跟顧倚天的實力都恢復了,但想要突破進入那通天之路也難,再修煉個幾千年看能不能成。

  時秋就那麼進去了,沒跟他們打聲招呼道個別,這叫許赤霞覺得有點兒傷心,畢竟,這樣一來,他們怕是很難再相見了。不過徒弟有大機緣大造化,他總得開心才是,如今徒弟走了,坤華道人還在,他擔心徒弟在上頭受欺負,腆著臉跟坤華打招呼,就希望這位大能在上面,能多照顧時秋一些。

  許赤霞還活著,跟聖門位置還不遠,且精神抖擻的,看著狀態不錯。

  溯淵看著腳下石板,道:「你們過來一下吧。」他神識能看,但不能攻擊,修為受了限制,不能輕易施展任何法術,縮地成寸快步過去都不太合適,也不想去闖別人的陣法,故而,還是喚他們過來。

  賈大師想攔一攔,就聽許赤霞道:「你樓主都跑了,時秋也走了,我見個故人,你攔我做什麼?」

  「北冥樓主叫你攔了?」

  賈大師雖然面色不愉,到底同意孫二娘引他們出去,等她再看向鏡子的時候,卻發現鏡面好像被什麼東西擋住,看不清楚那邊的情況了。這個很好解釋,就是正好有什麼東西踩在了她設了禁制的那塊石板上,且那東西實力還不低,能把她的陣法禁制掩蓋住,畢竟她用的都是尋常的手法,被破解並不難。

  賈大師手一揮,鏡面上又有畫面了,這次,是牆角的另外一塊黑石。因為她用的手法尋常,所以東西也多,遍地撒網。

  就見之前那塊石頭上趴了隻腳盆大小的元嬰初期鐵背龜,難怪看不清楚了。

  鐵背龜趴在那塊石板上,也就是說,它趴在溯淵腳旁邊。

  頭正好擱在他白靴上。

  溯淵並不招靈獸喜歡。

  他也一直沒養過靈獸。

  原因很簡單,它是遠古嘯天狼,血統高貴,靈獸在他面前早嚇趴下了,怎麼可能喜歡他親近他,但是這烏龜,他覺得腳面沉甸甸的,一時沒把那烏龜腦袋踢開。

  時秋早就意識模糊了。她根本是憑著本能在爬,原來是想遠離戰場,聽到悲鳴後返回,沒爬幾步就再也沒法動了。

  可是後來她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那是師父的聲音,所以她打起精神繼續往前,最終,停在了那塊石頭上,再也動不了了,連把頭縮回去保護自己都做不到。

  她的頭擱在了什麼東西上。

  有些軟,沒有石板那麼冰涼。

  她昏死過去,直到昏厥之前,也沒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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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你的龜

  賈大師煉器的地方跟聖門本來就不遠,還有近路,許赤霞和顧倚天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過來了,過來的時候,北冥樓和山月居的修士都撤乾淨了,這周圍卻依然沒有別的修士靠近,而坤華道人一個人站在聖門廢墟旁邊,白衣似雪,身後是那通天的光暈,襯得他周身皎皎猶如身披月華,彷彿天神下凡。

  哦不,不是一個人。

  他腳下還有一隻烏龜。

  難道說坤華前輩收了隻靈龜當坐騎?雖然有些好奇,但許赤霞也沒多問,而是走到坤華道人面前,衝他恭謹作揖。

  「自滄海一別再未相見,如今一見,前輩實力又大進,這些年,可是在上界修行?」從前在滄海界,許赤霞也是人人尊敬得大能,他覺得自己雖說比坤華道人略遜一籌,卻是能跟他說得上話的人,如今覺得兩人實力差距太大,若對方對他不理不睬,責備他貿然搭話,恐怕他也不敢有半句多言。

  實力相差實在太大了,宛如雲泥之別。

  許赤霞彎腰都快彎折了,旁邊的顧倚天也是如此,兩人彎下去就沒起來,像是有求於他。溯淵原來也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很多修士在他面前皆是如此,他素來孤冷,也都一一受了,如今,卻是受不住。

  這可是時秋的師父和師兄!

  溯淵連忙將兩人扶起,臉上還掛了一抹笑。

  他笑的時候不多,反而是當年做小黑狗的時候,時常偷偷摸摸地笑,只不過那時候是狗,笑了也看不出來,如今這麼一笑,美則美矣,卻也有些僵硬,一時叫許赤霞心頭七上八下的,總覺得好似哪裡不對。

  坤華道人對他們笑!

  還笑得陽光燦爛的,跟記憶之中的他判若兩人。

  不過不管怎樣,他這算釋放善意吧,許赤霞便硬著頭皮道:「我徒兒時秋也上去了,坤華道人看在大家曾同在滄海修行的份兒上,還望多多提點她一下。」

  聽到熟悉的聲音提到她的名字,昏迷中的時秋,腦袋還微微動了一下。

  那動作很細微,若非她腦袋枕在溯淵的腳靴上,他都查不出那一點兒動靜。

  不是肉身在動,就好像靈魂輕顫了一下。

  溯淵低頭看龜,心中莫名。

  「時秋登上通天梯,可與你們溝通聯繫過?」她現在實力深不可測,莫非有什麼他沒察覺到的傳音秘法。

  「這……」許赤霞沒敢隱瞞,有些悵然地搖了搖頭。

  「時秋為了救我們,跟那仇池做了交易,也不知道,她到底經歷了些什麼。」說到這裡,許赤霞眼眶都有些紅了。

  他不知道時秋到底遭遇了什麼,經歷了什麼痛苦折磨,他只知道,她離開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們的師徒情誼,已經斷了吧。

  她對他這個師傅和師兄,做得已經夠多了。

  或許他們的存在,意味著她曾經歷過的那些痛苦,所以才會走得那麼決絕。

  許赤霞脾氣大,卻最是寵溺弟子,弟子闖了多大的禍只要沒叛出師門毀天滅地,他都能替弟子找理由兜著,更何況時秋只是不告而別。

  溯淵越想越覺得不對了。

  但是元神氣息沒問題,人看著也沒問題。

  那她身上的問題,到底是出現在哪兒呢?

  想到這裡,溯淵便給了許赤霞一個儲物法寶,裡頭有他進來收集的寶物,隨後道:「許師父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時秋的。」

  許師父?

  坤華前輩竟然叫他許師父?許赤霞有點兒沒反應過來,當年在滄海界,他跟坤華看著名望差距不大,這坤華都不曾叫他一聲許師父,如今他被甩了一片天,坤華居然叫他許師父?

  溯淵想的卻是,許赤霞是時秋的師父,那自然也當得起他一聲許師父了,他若真當了許赤霞的前輩,那他就是時秋長輩了,想起時秋當年曾冒充坤華道人的女兒,溯淵嘴角一勾,不經意間笑了。

  這笑容可不是先前硬憋出來的,沒有那麼僵硬,就好似從石頭縫裡,開出花來,這頑石與綻開的小花自成一景,把周圍的綠樹繁花都比了下去。

  「你們好好修煉,爭取早日踏上通天之路。」將手中的儲物法寶遞給了還在呆怔中的許赤霞,溯淵便打算上去了。

  會不會是那仇池,施了什麼手段,讓時秋變得冷漠了?他在修真界是沒聽過什麼忘情絕愛的東西,但在三聖界,卻有一種忘情花。

  偏偏這忘情花,還是仇池那位有牽連的女子玉蘭所種下的。只是那忘情花也治標不治本,否則的話,她哪裡還會把自己逼到現在這樣子。

  「坤華前輩是要走了?」顧倚天反應過來,忽道:「我看坤華前輩這靈獸受傷不輕,要不,我們先給它治療一下。」

  許赤霞跟溯淵說話都得小心翼翼地,顧倚天是壓根不敢抬頭。

  無形之中若有若無地威壓,已經讓他屏住呼吸不敢發出任何聲響了,然他一直低著頭麼,視線就落在那隻鐵背龜身上了,這麼一看,就把鐵背龜身上的傷給看得清楚明白,哪個地方該用什麼藥,他心裡頭都規劃好了。

  傷得不輕啊。

  也不知道那通天之路是不是得自己爬。

  雖說是個坐騎,但實力和相貌卻配不上坤華前輩,加上受傷還很重,怎麼爬得上去哦。

  坤華前輩的品位真是特別。

  在他們對話的時候,顧倚天就在那兒胡思亂想,等聽到坤華要走了,這才脫口而出道。

  溯淵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人。

  剛剛地上躺了那麼多傷者,他都沒出手相助,自然也沒想過要救治一隻烏龜。

  但他也不會害它。

  哪怕它躺在他腳背上,甚至於,在他沒有打算離開之前,他都沒有抽出那隻腳。

  只是如今要走了,他肯定不會繼續給鐵背龜當枕頭的了。

  這……

  能夠枕著他腳背也算有緣,那就治一下吧。

  坤華點頭,顧倚天立馬就開始行動,掏了丹藥又輸了靈氣,他師父許赤霞也來幫忙,不多時,就把鐵背龜外傷給治好了。這鐵背龜防禦極高,皮肉傷其實不多,就是被聖門敲響的神魂威壓所震,傷得重的是元神。

  「神魂很微弱啊。」許赤霞檢查了一下道。他手裡拿了一盞燈,也是丹藥師們替人檢查神魂傷勢時用的,平時的話直接用元神去看就好了,但這可是坤華道人的坐騎,他不能直接瞄一眼了事,還是認真一些為妙。

  這燈還是賈大師煉製的,比滄海界那些好得多,測得非常準。

  「好像馬上就要隕落了一樣。我這凝神丹,都起不了多大作用。」許赤霞有些憂心忡忡地道。

  溯淵身上有上界的凝神丹藥。

  大祭司給他的。

  他身上有不少好東西都是大祭司蘇寧浙給的,蘇全也給了一些,他們都不想他出半點兒意外。

  只是把這丹藥用到一隻萍水相逢的烏龜身上?

  雖有些詭異,但溯淵仍是彎腰蹲下,將手中的一粒丹藥餵到了烏龜的口中,等餵了藥,他才抽了腳,那烏龜腦袋沒了鞋子支撐落了地,還吧嗒一聲響。

  時秋覺得身體好受了許多。

  好像是泡在溫泉池子裡,元神都舒服多了,只是她元神依舊乾涸,這也就罷了,最讓她難受的是,識海裡頭空蕩蕩的,從前的老朋友,一個都沒有了。

  鬼王花、陰魂火、張七……

  那些陪伴她一路過來的朋友們啊,都消失了。

  他們都被奪走了。

  被那個聖門裡的女子,被那個容貌都跟她有幾分相似的女子,搶走了!她很憤怒,然元神痛楚,情緒滋生,更加痛不欲生,她只能不去想了,靜靜地躺在那裡,等那丹藥中養神的靈氣一點一點的撫慰她的元神,讓她的疼痛稍稍減輕。這時,她好像還聞到了熟悉的氣息,讓她心神覺得有幾分安寧。

  時秋再次昏昏欲睡了。

  然下一刻,她又聽到熟悉的聲音響起,「唉,坤華前輩,你的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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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龜妹

  坤華!

  時秋猛地睜眼。

  「醒了醒了!」顧倚天高興地道。

  師父,師兄!時秋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不是我的靈獸。」溯淵道。

  「不是啊?」那這烏龜運氣可真好。許赤霞想。他道:「你上去了,還請多多提點一下我們家時秋啊。」

  「能不能替我跟師妹說聲謝謝。」

  「我一定會好好修煉,盡快追上去的。」顧倚天鼓起勇氣道。

  地上的時秋想說話,然而現在她是隻烏龜,這元嬰初期的鐵背龜,並不能口吐人言,跟主人溝通也是因為神魂認主才能交流,然現在,她又沒認誰做主人。

  時秋張嘴,愣是沒發出點兒聲音。然她元神虛弱,想要跟他們元神傳音也完全行不通。

  「我才是時秋,我在這裡!」她在心中焦急地吶喊,在地上飛快爬行,想爬出字來,只是元神太弱,精力不濟,想爬都動作緩慢,更何況,她現在是隻很笨拙的龜。剛剛一動,就被許赤霞一腳給踩住了,「傷還沒好,別亂動。」

  她傷沒好,元神虛弱得要命,勉強爬行是她唯一想出來的法子,必須要拼盡全力去嘗試,然現在被許赤霞一腳給踩住了,壓根兒動彈不得。根據他們的對話,時秋意識到聖門封印已經解開。

  那個女人搶了她的身體她的同伴登上了通天之路。

  師父和師兄都是沒辦法上去的,他們實力還不夠。她想奪回身體,還需要溯淵的幫助。想到這裡,時秋掙扎著,仰著頭,灰豆一樣的眼睛就那麼看著溯淵,嘴巴一張一張的,想跟他溝通。

  顧倚天又道:「它是不是餓了想討吃的?」

  時秋:「……」

  師兄你就不要添亂了。

  溯淵包裡還有小魚乾兒。像他這樣的修為早就辟榖了,但是嘯天狼族群都是要吃東西的,它們說這樣才能有強健的體魄,因此哪怕不需要,也每天會準備吃食,並且會讓狼崽子捕獵。

  蘇寧浙也會讓他捕獵。

  溯淵就去湖裡抓魚……

  他以前吃了不少小魚乾,也看時秋做過,只覺得回味無窮,因此自己也做了一些,在別的狼撕咬靈獸肉的時候,他就在一旁吃小魚乾兒。

  如今,溯淵掏出一條小魚乾兒,放在了烏龜的腦袋旁邊。

  時秋把心一橫,張嘴去咬溯淵的手指,想咬破點兒皮,看看能不能想辦法主動認個主。

  然而,根本咬不動。

  溯淵也沒給她機會,手指頭在她腦袋上一彈,力道雖然不重,卻讓她腦袋瞬間耷拉下去,直都直不起來。這烏龜居然敢攻擊坤華前輩,許赤霞踩得稍微用力了一些。

  時秋:「……」

  她背上跟壓了座大山似的了。

  「這烏龜……」

  這烏龜居然敢攻擊他。

  他身上血脈力量那麼強大,它居然感受不到?若能感受到還不受限制,難不成,這鐵背龜還是妖族玄武後代,血脈力量純正,跟他一樣流落下界?

  看著不太像。

  也就在這時,山月居的修士去而復返,他們臉色都不太好,注意力皆放在飄在前頭的軟轎上。

  領頭那女修將轎簾掀開,裡面的人正是公子妮。

  她整個人都縮小了一圈兒,變成了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偏偏身上衣服還是大的,整個人就縮在那不合身的衣物裡,臉色蒼白,看起來極為虛弱。

  公子妮是被人抱出轎子的。

  抱她的女修跪在了溯淵面前,而公子妮才打起精神道:「天書毀滅之時,我也跟著昏迷,但昏迷之前,我看到了幾句話。」

  本來他們是打算返回山月居的,畢竟這裡是魔界,而他們大都已經受傷,但公子妮在路途中突然甦醒,強行命令他們返回。她是聖女,她的話,其他人不能違抗,因此這才轉了回來,而在這之前,他們並不知道回來所為何事。

  「我欠時秋一個人情。」公子妮緩緩道。她說話的時候口角溢血,忍不住咳嗽一聲,身子都縮了起來。

  「那幾個字我都沒不確定是否看清楚了,但有時秋的名字,她不是她,雙魂,以及亂字。」她話音落下,溯淵就心頭一沉。旁邊許赤霞也面色凝重,「雙魂,可是賈大師那樣的?」

  正巧,賈大師以自己為例,講了一下她跟仇池之間的交易,許赤霞對雙魂便並不陌生了。這種情況實在少之又少,在修真界幾乎都沒什麼記載,而溯淵的血脈傳承裡,也並沒有這樣的記錄。或許是妖族不存在雙魂的情況?

  他簡單地將雙魂解釋了一下,又道:「我們家時秋,懂得比我還多。」

  仇池給賈大師安排了一個合適的肉身,讓她順利的奪舍並且修為精進,在魔界也闖出了名頭。這些許赤霞都告訴了溯淵,溯淵梳理了一下,便想到,她既然不是她了,說明雙魂之中的另外一個元神佔據了主導,或者說,已經被那人徹底逼出了體內,就像是賈大師已經擁有了新的肉身一樣?

  不知為何,溯淵看向了地上那隻烏龜。會下意識看過去其實很簡單,因為這明明是隻普通的鐵背龜,卻能抵抗住他的血脈威壓,能夠靠近他,甚至,還想咬他手指。

  他看著那鐵背龜。

  正巧,那烏龜也看著他。

  一人一龜深情對視,倒叫其他人有些驚訝,這時,山月居有個弟子道:「這是靈師姐的靈獸,靈師姐已經隕落了。」當時大家走得匆匆,帶走了同門屍骨,卻沒搬走這大烏龜,如今再看到,倒是想帶回山月居了。

  靈師姐隕落了,但這靈龜是她的夥伴,帶回去也能讓她的親人有點兒念想。

  卻在這時,只聽那大能忽道:「時秋?」雖然有些懷疑,但當真聯想起來,還是會覺得很詭異,難以置信。

  溯淵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叫出這個名字。

  他都覺得自己是鬼迷了心竅。但他偏偏就叫了,聲音還不小。

  「怎麼了?」許赤霞問,他腳還踩著龜背上呢。

  就見腳下那烏龜腦袋跟小雞啄米似的猛點頭,他一時呆怔,慢慢地挪開了腳丫子。

  「時……時秋?」顧倚天下巴都快掉了。

  烏龜腦袋轉過去看了顧倚天一眼,又點了點頭。

  「師妹,師妹,你怎麼變成了烏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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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13 17:25: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九章 翻譯

  修真界奪舍其實很艱難。

  成功的不多。除非萬不得已,一般人不會選擇奪舍,因為哪怕成功了,日後元神跟肉身的契合也會差些,當然,自己資質差,奪舍到一個很優秀的身體上就賺了,然實際上,一個修為差資質不好的人,怎麼可能奪舍成功一個資質好修為高的人,哪怕對方瀕死虛弱,成功的概率都微乎其微。

  否則的話,一看情況不對壽元將近就奪舍,無限制地換身體,豈不是可以永生了。

  時秋不能說話,自然沒法回答顧倚天。

  溯淵一想就明白了,他蹲下身,將腳盆大小的烏龜抱了起來。

  哪怕他此時外表有多麼的俊美入神,白衣如雲似雪,把一隻體積不小的綠殼烏龜抱在面前,這造型也是十分的別具一格,偏偏那龜殼綠得發亮,像是面鏡子似的,把那綠油油的光都映在了他頭上臉上,讓他腦袋上都綠油油的了。

  山月居的修士想笑不敢笑。

  許赤霞和顧倚天注意力都在時秋身上,也就壓根沒關注這些。

  「現在怎麼辦?那人把時秋的肉身搶了,還把她拘在了烏龜裡頭?」當時這裡的戰鬥他們都看了的,受了重傷的修士太多,時秋被驅逐出來必須要挑個身體的話,沒道理會選一隻烏龜。

  除非,除非是那搶奪她肉身的人幹的。

  當然,選烏龜的話,可能成功率要高一點兒,畢竟烏龜的元神裡頭,不會有那麼多複雜的人類情感。

  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是得問時秋才行。可惜很明顯,她現在元神虛弱,沒法傳音。

  所以她咬坤華前輩手指,是想沾點兒血,建個契約好溝通。

  顧倚天心裡頭擔心師妹得很,這會兒心頭莫名有點兒委屈,心道師妹為何不咬我,他修為沒那麼高,沒準就被咬破皮把契約給簽了呢。一開始,是他提出治療這烏龜的呢。

  他跟師妹果然是有默契的。不過她變成了什麼樣子,哪怕是隻綠毛龜,他都覺得親切。

  然而,師妹沒選他。

  顧倚天表情懨懨的,一點兒精神頭都沒了。不過轉念想到師妹的身體,師妹的仇,他又充滿鬥志,恨不得馬上回去修煉,把修為提上去了衝上通天之路,把那搶了師妹肉身的人給抓回來。

  在顧倚天想事情的時候,溯淵已經跟時秋締結了契約。

  他念的是平等契約,但這契約裡頭還有些別的東西,陣法符文都有些奇怪,但時秋現在沒了本源珠,她分析不出來到底是什麼,這是以前看過的書上完全沒見過的,但她知道溯淵不會害她,也在識海之中就跟著念了,還吞下了溯淵一滴血液,並交出了自己一滴血。

  等到唸完,時秋發現自己身體裡湧入了力量,乾涸的識海竟是瞬間湧入了大量的神識,讓她元神恢復了不少,而她爪子上也多了一道暗紅的線。

  這是什麼契約?

  她心裡這麼想著,也就問了出來。

  如今能夠神魂溝通了,她想說的話,溯淵也就能聽到了。

  「昨日跟一位老前輩學的。」溯淵笑了一下,「共生。」

  仇池在下界活了那麼多年沒有死去,實力又強大得遠遠超過其他人,勢力乃南潯十三界當真無愧的第一,無非是因為那個共生契約。

  飛昇上界的玉蘭,將自己的性命和力量分了一半給他。

  這契約是他們相愛時簽訂下的,既是共生,也無法解除,哪怕玉蘭後來被傷透了心看破紅塵飛昇,契約也一直存在,只是時間過得太久了,當年一瞬間的看破,卻不代表著未來一輩子看破,畢竟飛昇並非斷情絕愛,只是心境上有了一定的突破,所以在很多年以後,她又回憶起了從前那個男人,或許也並不是什麼奇事。

  至少,溯淵覺得,那位老前輩心裡還有過去,哪怕並不是因為愛而執著。

  或許,她還是想問一句,這些年,你可曾後悔過當年?

  溯淵沒提玉蘭的名字,但時秋對仇池瞭解不少,也聽荏苒提過,她倒是明白那共生契約到底是什麼。

  簡單來說,就是溯淵的性命跟她這隻烏龜綁定在了一起。

  同生共死。

  時秋瞪大眼睛!

  這個動作她以前做出來會很漂亮,畢竟她長得好看,又身具靈韻骨,哪怕什麼都不做,都有惑人心神的能力,而如今,她是隻烏龜,頭倒是不小,眼睛再瞪,也就是兩顆小灰豆。

  她瞪大一雙灰豆眼震驚地看著溯淵。

  溯淵淡淡道:「你元神太虛弱,我實力又強,普通的神魂契約,可能會對你元神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壞。」

  「可是共生,壽元分擔……」

  就聽師兄顧倚天插嘴道:「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師妹烏龜不修煉都能活個上萬年呢,修煉之後還得了。」

  溯淵聽到這話,倏爾一笑。

  「誰得好處也說不定呢。不要想太多。」手摸在烏龜腦袋上,讓時秋想起從前,那時候,她也喜歡揉小黑狗來著。被摸了一下之後,對方又餵了一條小魚乾兒過來,時秋下意識地就張嘴吃掉,等吞下去之後才後知後覺,她現在,被溯淵抱在懷裡,還被他養著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一邊投食,一邊問。

  時秋一邊吃,一邊用神識回答。

  等說完了,溯淵也瞭解清楚,時秋跟那女子的情況跟賈大師身上的一樣,一個肉身裡頭共存了兩個元神。

  她們是聚魂重生。當年是天下第一的人物,也是封印了通天之路的那個驚天強者。

  為什麼要封印通天之路,並抓了虛空獸?使得下界修士無法上去,上界修士無法下來?

  單純只是因為她聚魂重生,不想被破壞?事情應該沒這麼簡單,然而時秋對往事一點兒都回憶不起來,她也無法接受,自己就是數十萬年前,生活在這片天地中的天下第一人。

  天下第一女劍修。

  這故事太離奇了一點兒,很難讓人接受,畢竟,她一直潛意識裡害怕畏懼著聖門裡那個女劍修,一直想保持清醒,不想被其他人替代,而現在,別人告訴她她就是當年那個惡人,那個把自己元神分裂,再次重聚的女人。

  不管是她還是雙魂裡那個元神,那個不知道到底是姐姐還是妹妹的女人,她都有些難以接受。

  「別想那麼多。」溯淵看她耷拉著腦袋情緒低落,安慰了她幾句,又道:「現在好好養傷。」

  說罷,他給山月居的人道了謝,也贈送了公子妮一瓶靈藥,接著,走到之前說話指出鐵背龜歸屬的弟子面前,用一件法寶把鐵背龜討了過來,順便還討了個靈獸袋。

  他目前摸不清楚那個「時秋」的實力,也不能貿然行動。把人抓住,逼出其元神,讓時秋重回身體?

  且不說他實力到底跟那假時秋孰高孰低,逼出元神他也很難辦到,擊殺元神可比逼出元神要簡單的多,萬一逼急了,對方元神自爆,那就功虧一簣了。

  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時秋的元神比她強。

  元神強過她,時秋才能順利回到自己身體當中,又沒有別的危險。

  如今,還是讓時秋的元神好好養著才好。哪怕共生過後,她也沒有完全恢復呢。他在下界修為會受到限制,行動不便。下界靈氣也低,不及上面百分之一,把人帶到三聖界去,才有利於時秋恢復煉神。

  那個假貨已經上去了,若是耽擱久了,時秋只會被越拉越遠,所以,他也得盡快回到嘯天狼族,用嘯天狼族的資源養著時秋。

  但剛剛那「時秋」說她會在通天之路頂上等他。

  他暫時把時秋藏起來吧。

  目前,溯淵只是打算試探一下她的深淺,不想直接撕破臉,免得打草驚蛇,他要讓她以為,他還什麼都不知情。

  「先委屈你一會兒。」溯淵道。

  「嗯。」時秋知道坤華要把她放靈獸袋裡,心裡頭也沒多大牴觸。

  她現在都是隻烏龜了,也沒什麼好挑的。

  不過她目前只能跟溯淵沒障礙的神魂溝通,因此有很多想跟師父師兄的話,只能靠溯淵轉達。在走之前,還是得跟師父師兄敘敘舊。

  「師父師兄你們過得還好嗎?我很想你們。」時秋道。

  溯淵:「許師父,時秋說她很想你……」

  顧倚天:「我呢,我呢。」

  溯淵:「們。」

  「我打算上三聖界,想辦法把我的東西奪回來,你們要好好照顧自己。」時秋又道。

  「她跟我回三聖界,我會照顧好她,你們好好修煉。」溯淵神情淡淡地道。

  「這翻譯!」意思是這樣沒錯的,但時秋總覺得哪裡有點兒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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