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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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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五行缺錢 -【駐人間辦事處主任】《全文玩》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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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9 00:08:45 |只看該作者
第30章 抱走

    太陽很烈,溫度也不低,幾個人匆匆往村南邊嶺上跑的時候幾乎都出了一層薄汗,但別理還是覺得有點冷。

    這冷應該是從骨頭裡鑽出來的,可能是因為神經繃得太緊,人總對未知的東西充滿恐懼,就像半夜聽到來自黑暗中的腳步聲,總要疑神疑鬼。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她不能一直這麼被動,被人牽著鼻子走。晚上耍一通,白天再繼續,搞不好今天白天走不了的話,晚上還要再來一遍。

    別理拽了張警官一把,小聲問他,“你槍裡的子彈有沒有少一顆?”

    張警官微愣,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別理一看就懂了,八成這警察一早起來就檢查過子彈了,怕嚇到她所以才沒說。

    窗戶,板凳,院子裡的血跡,扔在路上的鐵掀,這些都能作假,但是張警官的子彈不能。

    “你先走。”

    別理退到人群之後,左右小心看了看,拿出手機來聯系黑白無常。

    駐人間辦事處主任:好兄弟,我這兒攤上大事了,有很多小鬼,還有一個很厲害的鬼魂,已經死了不少人了,你們再不來,搞不好我也要死了。

    白無常:不巧,我們最近出差,抽不出時間,我讓牛頭過去。

    大哥來不了,雖然派來了小弟,但是別理心裡還是有點不踏實。

    畢竟她可是死劫快到的人,嘴上說的再好聽,在好好活著和到地府到地府當公務員之間,她還是想好好活著。

    前十幾年的苦都吃了,為的不就是好好活著嗎?

    別理打字的手都在哆嗦:你能交我點管用的方法嗎?就算不能迎難而上,我也得能撤退啊。

    就跟昨天晚上一樣,虧得她膽子練得差不多,不然別說掄著凳子上,跑都不一定能跑了。

    手機叮叮一陣響,白無常傳給她了幾張照片和口訣,別理連忙點開圖片,結果那圈圈怎麼都轉不完,圖片像是隔了一層磨砂玻璃。

    操了!

    別理找了個線條最少的圖來看,邊看邊在心裡描。

    圖有了,可朱砂狗血黃符紙這些東西她是一樣都沒有。

    白無常發完了,跟她說:這些東西你一朝一夕是學不會的,不然道士現在也不會變的這麼少,如果有信仰之力,倒還有幾分成功的可能,不過現在真正信鬼神的人太少了。

    那你不早點說?!

    別理告訴自己不要慌,但是收效甚微。

    白無常:你身邊有沒有桃木?

    別理四處尋摸,還真讓她發現了一株桃樹,就在旁邊路口那家門前,長得還不小,枝干歪歪扭扭,上面結的花苞還是個小結,離開花尚有一段距離。

    別理三步並兩步跑過去,蹦起來就抓到了一根樹枝。

    屋裡的人聽到動靜,出來就問:“干什麼呢你?”

    別理整個人吊在樹上,尷尬的笑,“嬸啊,我看你這樹長得好,能不能給我截根枝,我想回去也接一棵桃樹。”

    “哦。”女人瞥了她兩眼,“你趕緊下來,截根樹枝你早點說啊,還用往上爬?”

    別理訕訕。

    大嬸看她臉都快紅了,才放過她,回家取了一把修樹的剪刀,出來問別理:“想要哪個?”

    別理指著頭頂最粗的那根。

    “嫁接用這種的不行,得找嫩的。”大嬸二話不說,卡卡剪了三根樹枝遞給她。

    別理看著手裡比筷子長點有限的樹枝,感覺人生一片黑暗,這種武器,拿出去都是對對手的侮辱。

    可那粗的,人家是肯定不願意給她砍掉的。

    別理拿著手裡的幾根長筷子,討好的說:“這幾根我拿回去不好跟我同事分啊。”

    大嬸想了想,又爬樹上卡卡剪了一把遞給她,“夠不夠?”

    別理趕緊接住,彎腰感謝,“夠夠夠,謝謝您啊。”

    等她抱著一把桃樹枝追過去的時候,那幾個人都已經走到三娃家門口了。

    張警官看了看她手裡的東西,可能是猜到了什麼,也沒多問。

    三娃家死了人,他一家的兄弟們都在院子裡商量之後怎麼辦,別理聽了一耳朵,多半是說趕緊埋了,請半仙來做一場法事。

    至於生下來的那個孩子,沒人提,不過看樣子也是默認了要扔。

    反正這麼晦氣,肯定是不能留了。

    別理跟著張警官去屋裡見了那三娃的老婆,面色浮腫,表情猙獰,連眼都沒閉上。

    她身上還纏著紅繩,從臉上繞過去,有一截塞在她嘴裡。

    裡面可能噙了一枚銅錢。

    別理什麼都沒顧上,光看著她的臉心裡就有點發楚,緊緊地抱著懷裡的桃木枝還覺得心裡慌慌的。

    那張臉實在是太恐怖了,尤其是眼睛,因為瞪的太過用力,眼球上蹦出來了血絲在她死後成了血點,嘴巴張著,像是在吶喊嘶吼。

    從面上實在看不出來她究竟是為什麼死的。

    昨天晚上尖叫的人難道是她?別理把手裡的桃木枝往她身邊放了三根,雖然知道應該沒什麼用,但是,求個心安吧。

    三娃在一邊沉悶的抽煙。

    別理轉了一圈也沒看見他家剛出生的女嬰,直到扒著西院放雜貨的棚子看了看,才看見裡頭的小孩。

    臉色發白,也不哭叫,像只瘦猴子似的只是癟著嘴。

    這棚子四處漏風,裡面灰塵大厚,竟然把剛出生的小嬰兒放在這裡?

    別理推開門就進去把小孩包了包,抱著轉身要出來的時候才想起來,這裡的人是根本不在乎一個小女嬰的死活的。

    本來就是重男輕女的地方,現在女嬰身上又被人打下了災難的烙印。

    就算她把孩子抱出去,也只能在院子裡吹風,這家人任何一個房間她都進不去。

    想到這裡,別理又把孩子放下了,四處找了幾個箱子,堆堆疊疊,把小孩放進去。

    從棚子裡出來,別理憋著氣,找三娃要被子。

    三娃失魂落魄的抱了一床被子給她,到了手裡之後才問:“要被子干什麼?”

    別理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去給你閨女蓋蓋,要不然一會兒她就死了。”

    原本沒精打采的三娃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樣,沉著臉瞪著她吼,“就是讓她去死!”

    別理也怒了,“你說什麼?”

    “我說,叫她去死!”

    三娃額頭上青筋暴起,肩膀緊繃著,手握成拳頭像是要打過來。

    別理心裡不好受,又見這孩子親生父親原來是這麼個樣子,心裡像是燒了一把火,這把火讓她硬挺著往前走了一步。

    “那他媽的是你閨女!你叫你閨女去死?你還是個人嗎?”

    三娃抬手就要去打,別理一腳先踹上去,“你還敢襲警?!”

    張警官聽到動靜從放著屍體的那屋走出來,緊走幾步檔在別理身前,沉聲問:“你想干什麼?”

    村長也上來拉人。

    三娃像一頭瘋牛一樣喘著粗氣,激烈的喊:“那就是個惡魔,惡鬼,沒她啥事都沒有。”

    別理吸了口氣,想罵人。

    但是周圍十幾個村民的態度都在她眼裡,這些人都不覺得三娃說的有什麼錯,要不是這個社會殺人犯法,這些人說不定還准備把那小孩放上火架燒死。

    別理牙齒都是涼的,口舌之爭現在對她沒好處,她後退了一步,沒再吭聲,抱著被子去棚子裡把那快凍死的小孩給包上了。

    出來門她就看見一群人仇視的眼神,只有一個不一樣,沉默又閃躲。

    別理記得,那矮矮壯壯的男的是馮春蘭的丈夫,柱子。

    從三娃家出來,別理手裡多了一個孩子,她堅持要把人帶走。

    村民和三娃巴不得趕緊扔了,於是迅速達成協議。

    身為人民警察的張警官一直繃著臉,自從到了這地方,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臉上硬生生擠出了皺紋。

    別理把孩子教給他,偷偷去攔住了回家的柱子,“你老婆在我們那兒,現在挺好的,沒事。”

    柱子感激的笑笑,然後欲言又止。

    別理歎了口氣,又說:“你女兒現在在醫院,有人照顧她,暫時,也沒什麼問題。”

    柱子連連點頭,小聲說:“那就好,那就好。”

    然後像是才想起對面的人是個警察,又拘謹又羞愧的說:“你也看見了……真不是我們不養那孩子,這……”

    雖說人只要想干什麼總能想到辦法,別理一直都堅定不移的相信,沒有什麼邁步過去的坎。

    上次見到馮春蘭,她還想這些人簡直太愚昧了。

    剛剛在三娃家發生的事,才讓她清晰的認識到,這些人,不光愚昧,差不多已經瘋了。

    別理咬著嘴唇想了想,問他:“我聽你們村裡的人都說有個半仙,算命算的特別准,我來這兒也沒見到人,你知道他住在哪兒嗎?”

    柱子瞪著眼,一瞬間僵硬在原地,遲疑了很久,最後四處看了看,鬼鬼祟祟的把聲音壓低到差不多只有口型。

    “別去找他。”

    別理微愣,“為什麼?”

    柱子有點著急,也不搖頭,整個人像是被定格了一樣,生怕別人看出破綻,他只能小聲又快速的說:“反正別去找他,也別跟別人提,別說我不讓你去。”

    說完他就匆匆的走了。

    像是怕被人發現什麼一樣。

    別理裝了滿腔的疑惑,轉身上了車。

    張警官把懷裡的孩子又遞給她,問:“你跟他說什麼了?把他嚇成那樣?”

    別理皺著眉,把剛才柱子的話說了。

    “不讓你去找那個半仙?”

    別理點頭,“他好像對那個半仙挺害怕的,什麼也不敢說。”

    那種害怕不是表面的害怕,以至於他只能把聲音憋在喉嚨裡,連同村的人也不敢說。

    搞不好連他父母都不知道。

    或許知道的人,只有他老婆馮春蘭。

    這可能也是為什麼在這樣的環境裡,馮春蘭和柱子還能頂著壓力一直到最後實在沒辦法才把孩子送到市裡去的原因。

    車已經開出了村,在一片高低起伏的麥田和秋地裡,被柱子攔了下來。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奶瓶和一大瓶子熱水,還有一個塑料袋。

    從車窗塞進來之後,柱子說:“這些奶粉也不是啥好東西,先給她喂點兒,你們就別再來了。”

    這是他回去之後想了又想的,幾番考慮之後,才准備說給別理的話。

    “跟春蘭說,也別讓她回來了。”

    就這麼一句話,說完他就掉頭匆匆往村子裡跑。

    車子重新發動,上下顛簸著離開了這裡。

    在他們背後,一個佝僂著的老頭忽然對身邊的空氣點了點頭,聲帶像是劃破了一樣,嘶啞著說:“將死之人?可她魂魄不好取……”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立刻彎腰點頭,嘴裡應承著:“是,可是上仙的魂魄恐怕……”

    “怕什麼?既然下了凡,仙人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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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發表於 2017-7-29 00:08:58 |只看該作者
第31章 前因

    剛到縣裡,別理就跑去超市買了不少嬰兒用的東西。

    在張警官猶豫要不要帶別理再過去的時候,別理已經跑出去到處找著買朱砂和符紙了。

    這東西她不是太了解,每次去看的時候都要拍幾張照片放到群裡,不過問了四五次之後,別理心裡就有數了。

    現在朱砂也不是太常用,別理跑了好些個犄角旮旯的地方才尋摸到了那麼幾塊。

    店老板是個挺年輕的人,看見別理進來就笑,“買點什麼?我這裡東西比外頭可全多了,黃符、桃木劍、黑驢蹄子、辟邪的寶珠,八卦鏡和羅盤什麼都有。”

    牆上確實掛著不少東西,兩邊的木架上也擺著不少他說的八卦鏡和羅盤,還有些不知真假的玉石,據他說是請高僧開過光的。

    別理真想問問他高僧在哪裡,她想去請高僧給自己開開光。

    “你這裡有沒有朱砂?”

    “有有有,這東西現在不怎麼有人要,您看看,品質都上好。”

    取出來的朱砂石確實艷紅,托在手裡掂掂也不輕。

    別理從邊緣處敲下來一小塊,斷口處也是紅的。

    老板喜形於色,驕傲的說:“怎麼樣?我們賣的是品質,是情懷,都是正經東西。”

    那一小塊朱砂在玻璃板上壓碎之後,裡面也都是紅的,握在手裡有些溫。

    幾塊朱砂石和店裡的朱砂粉末都被別理包圓了,店老板熱情的推薦:“黑驢蹄子要不要?現在對付粽子都用這個,效果一等一的好。”

    別理嘴角抽了抽,趕緊澄清,“我可不去盜墓啊。”

    老板一臉你懂我懂的表情,點頭,“是是是,我們都是守法公民,這不是情懷嗎。我說的是情懷。”

    聽你胡扯。

    別理指著掛在牆上的一把桃木劍問:“你這個是真桃木嗎?”

    老板眼一瞪,小心翼翼的取下來說:“肯定是真的啊,你看這紋路,聞聞這味道。”

    紋路別理看不懂,味道別理也聞不出來,孤兒院裡的阿姨沒教過她這些,中小學的老師們恐怕也不知道怎麼區分不同的木頭。

    別理把桃木劍拿在手裡揮了揮,別的不說,比自己那一把桃樹枝可真有氣勢多了。

    店老板一臉驕傲,“我這桃木劍可是大師親自給開過光的。”

    別理揮了兩下,問他:“能見血不?”

    老板一愣,趕著盜墓熱開了這家店以來,可從來都沒人問過這種問題,多數人都問,帥不帥?

    “這個就是辟邪用的,誰還能用桃木劍把人打出血來啊?”

    別理買了一堆朱砂和黃符,拿著桃木劍,回招待所的時候被人很是圍觀了一下子。

    這次別理自己去見了馮春蘭,她看起來很緊張。

    別理扒了扒頭發坐在她旁邊,歎氣說:“你丈夫讓我給你帶句話,叫你別回去了。”

    馮春蘭嗚嗚咽咽的就要哭。

    別理腦仁也疼,摟住她肩膀安慰道:“妹妹,這人活著總會有各種各樣的苦難,你再往前走走看就會發現這點苦,呃,你確實很苦……”

    馮春蘭哭的更大聲了。

    別理沒怎麼安慰過人,但要她厚著臉皮說這些都不算什麼,她還真的說不出口,一個還沒有真正成年的女人,這些事早就夠壓垮她的了。

    “你先別哭,想想你女兒,搞不好她就快死了。”

    別理被憤怒的女警大姐拽出回去,自己在屋裡給馮春蘭灌了一碗又一碗的心靈雞湯。

    出來的時候還瞪了一眼別理,“你說話稍微委婉一點,她現在受著刺激呢。”

    別理又進去的時候被馮春蘭兩個腫眼泡刺激了,倆人相顧無言,最後,別理說:“我再說的委婉一點啊,你女兒,她現在很倒霉,可能比我還倒霉……”

    別理一邊說一看看著馮春蘭泫然欲泣的表情,生怕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到位,再把人刺激哭了。

    “我是說,為母則強嘛,你想想你女兒,還得好好活著是不是?”

    別理發現自己安慰人的方式好像有點不對路,原本還想告訴馮春蘭她女兒胸口的指印是詛咒,然後再問她關於那半仙的事。

    現在看來不得不另外找一個開頭了。

    別理默默歎氣。

    馮春蘭啞著嗓子弱弱的說:“有什麼要問的,你問吧。”

    別理吸了口氣,看著她說:“柱子告訴我,不讓我去找那個半仙,你知道為什麼嗎?”

    馮春蘭眼神閃躲,左右飄忽,手指抓著身下的床單囁嚅道:“我,不知道。”

    這兩口子,看起來都在隱瞞一個秘密,雖然他們愧疚,但是他們不敢說。

    看來得下一劑猛藥了。

    別理忽然改口問:“那你知道你女兒胸口上有一個黑指印嗎?”

    馮春蘭臉色煞白,點了點頭。

    “那不是胎記。”

    馮春蘭咬著嘴唇,顯然自己也知道。

    別理說:“知道為什麼我剛才說你女兒快死了嗎?”

    馮春蘭抬頭急惶惶的看著她。

    別理歎氣,“因為那個黑指印,其實是詛咒,我得找到下咒的人,才能救她。”

    馮春蘭瞪大了眼睛,“什麼詛咒?”

    別理趕緊說:“別慌別慌,不是你們村裡說的那種,你女兒不是災星,也不是惡魔,是別人,別人在她身上下的詛咒,你聽懂了嗎?”

    馮春蘭驚慌道:“怎麼會?詛咒……詛咒,你怎麼知道的?你會解?”

    別理裝逼點頭,哄騙她,“那個半仙……”

    馮春蘭咬牙切齒的說:“肯定就是那半仙下的!”

    “你怎麼知道?”別理反問她,“你以前都不知道那是詛咒,怎麼知道那是半仙下的?”

    “肯定是他!我們村裡會變成現在這樣,全都是他搞的鬼!”馮春蘭又是恨又是怕,想到女兒胸口那指印又心疼,索性把她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前些年,我們村裡雖然也重男輕女,但是女娃也不是說生下來就扔了的,那會兒也沒這麼多邪門的事,就是因為來了那個半仙,他說他叫楊柏柳,看了我們村的風水又說風水不好。”

    別理拉過來一個凳子坐著,風水不好就風水不好,往那些剛出生的小孩身上扯什麼?

    馮春蘭冷笑了一聲,說:“最開始,是村長的大侄子家,他老婆生了四個閨女,懷上了第五個去找楊半仙算命,楊半仙說第五個還是個閨女,全都怪這村陰盛陽衰,只生女不生男。”

    別理真的特別想告訴她,生男生女主要看的是成功的小蝌蚪自帶什麼屬性……

    但是她張了張嘴,又咽了回去,換了句話說:“然後呢?”

    “然後那半仙做了一場法事,說他家女孩太多,陰氣過盛,日後怕是生不出來兒子了,沒兒子咋能行?他求到村長頭上,村長領著村裡的人去照著那半仙說的改風水,改不改,反正我也沒看出來啥,就是改完了還不行,說他家有那麼多閨女在引著,多半還是生不出來兒子。”

    這些人把兒子看的重,沒有兒子就不能繼承香火,清明上墳也沒人添把土,以後不能傳宗接代,根上就讓他斷族了。

    總的來說,就是太把自己當成一根蔥,祖宗都投胎八百回變成別人家的後代了,自己還覺得自己擔負家族重任。

    別理忍不住問她:“那幾個女兒……”

    “扔的扔,賣的賣。”

    別理一身冷汗。

    從那以後,誰家生了女兒就照著前面的例子,往後山林子一扔算了了。

    別理緊了緊手指,簡直無法想象。

    她曾經被元永芳扔掉,幸好是在人多的地方,也幸好孤兒院的人撿走。

    要不然……她就跟那山上死去的數不清的小孩一樣了。

    別理冷靜了一下,“就這些?這都是你們村裡人自己做出來的事,這楊柏柳最多也只是煽風點火,為什麼你跟柱子回這麼怕他?”

    “哪有這麼簡單?”馮春蘭苦笑了一聲,臉皺成了一團,還哆嗦了一下。

    “有一回我跟柱子去山上挖何首烏,回來的時候半夜了,剛好要從他們扔小孩那林子裡過,我心裡害怕,拉著柱子要繞路,那天晚上天特別黑,聽到裡頭有動靜我倆都嚇慘了,躲在草坡底下往上看,誰知道剛好看見楊半仙從那林子裡出來,手裡還抱著一個小孩。”

    “你確定那是楊柏柳?那麼黑,你確定?”

    馮春蘭肯定的點頭,“我確定,就是他!他手上有一串鈴鐺,我們村裡別人誰都沒有!”

    別理噌一下站起來,震驚的看著馮春蘭,“鈴鐺?!”

    “對,楊柏柳手上有一串鈴鐺,可能是裡頭沒珠子,那鈴鐺不會響。”

    不對!別理渾身炸毛,不對!那鈴鐺會響,她聽見過的!

    就是那天晚上,她聽見過!昏迷的時候,聽到過鈴鐺的聲音,跟李秀英說的一模一樣的鈴聲!

    殺死賈成仁的人!

    老頭,手上有金色的鈴鐺。

    別理坐不下去了,“你說那楊半仙抱走了孩子,是真的?”

    馮春蘭低頭,“我覺得是真的,我跟柱子都看見了。第二天我倆還偷偷跑去那林子裡看過,裡頭干干淨淨,村裡扔過去的女娃那麼多,山裡頭也沒啥厲害的動物,你說不是他抱走了還有誰?”

    先殺了賈成仁,取走了賈成仁的魂魄,現在又弄走了這麼多的女孩,他究竟要做什麼?

    還有那個穿著斗篷的鬼,他跟楊半仙是什麼關系?

    馮春蘭還在說,“村裡所有人都去找過楊半仙,他那房子裡,從來就沒有出現過小孩,可是晚上抱走了孩子,他能把孩子藏到哪兒?他從來沒有買過奶粉,沒有尿片……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就偷偷地去找村長……可我看見村長給了楊柏柳很多錢,很多很多錢,我也不敢去找他,可是村裡別的人根本不會相信我,哪怕他們都去那林子裡看看,也沒人覺得楊半仙哪裡不對,他們都相信楊半仙,相信自己生出來的閨女是災星,是來索命的惡鬼。”

    如果一開始馮春蘭就發現了楊柏柳的這些詭異的行為,早早的和那些村民商量,說不定他們真的能察覺不對,但是經過兩年的時間,什麼都來不及了。

    有些思想種下去,已經發了芽,現在來除,恐怕要廢很大一番功夫。

    馮春蘭不知道楊半仙把那些孩子弄到哪兒去了,但是她開始害怕,尤其是在她懷孕之後。

    她每天都祈禱自己生下來的是個男孩。

    婆婆公公和自己娘家父母,幾乎每天都要盯著她的肚子,不停地跟她說要爭氣,萬一生個災星一家人都別活了。

    之後更是三天兩頭的拿著東西往楊半仙那裡跑。

    馮春蘭心裡憋著事,見兩邊父母都是這樣,更是不敢開口,每日裡戰戰兢兢,到鎮上衛生院生了孩子一看是女孩,她當場就想抱著孩子逃走。

    世界天寬地廣,不會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可是沒等她起身,接生的醫生和護士就先一步宣布——是個千金。

    婆婆公公的臉瞬間就拉了下來,剛出生的孫女連看一眼都不看,勒令柱子抱著,領著馮春蘭回家找楊半仙。

    “生下來這麼個東西,你是想讓我們老陳家斷子絕孫啊!”

    馮春蘭臉色一白,被強壓了回去。

    商議的結果依舊是把孩子扔到後山林子裡。

    馮春蘭拼死不願意,幾個人圍著也沒能搶走一個奶娃。

    她的擔憂變成了現實,後山林子裡消失的那些孩子,至今她也不知道被楊半仙弄哪兒了。

    馮春蘭瘋了,“要真是災星,要克誰要害死誰,我是她親媽!她會找我的!我不死,你們誰都不准動她一下!”

    馮春蘭在寒冬裡守著她的女兒,守到了來年,兩邊互相都拿對方沒有辦法。

    但是柱子爹娘開始相繼生了病,不大不小的感冒,之後家裡的豬圈著了火,柱子爹摔跤摔骨折。

    厄運接二連三。

    流言蜚語紛至沓來。

    村民對楊半仙的信任和敬畏更深,但是只有馮春蘭和柱子心裡卻越來越害怕。

    兩個人越想越覺得這說不定就是楊半仙干的,為的就是讓她把孩子扔到林子裡去。

    尤其是有一天,馮春蘭發現女兒胸前多了一個黑色的指印,被她婆婆當眾扒開,差點伸手掐死孩子的時候。

    馮春蘭忽然就想明白了,這個地方,不是她想不想、能不能把孩子留下,而是,她捨不捨得。

    村裡人都說馮春蘭生了一個惡鬼,惡鬼胸口有一個黑手印!楊半仙是真神仙!

    馮春蘭和柱子想了幾天,最後柱子假裝生病,倆人一道抱著孩子上市裡去,把那孩子放在路邊的長椅上,看著人抱走了痛哭了一場。

    “我本來不想再回去了,但是柱子是獨苗,他不能自己走了把他爹娘留下,我一下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就又跟著他回去了。”

    馮春蘭畢竟才十七,哪怕已經結婚生子,到底年紀小,不經事,在這樣的環境裡早就被嚇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了。

    她充滿希冀的看著別理,“你,你能解我閨女的詛咒嗎?”

    別理還沒張嘴,馮春蘭撲通就給別理跪下了,嚇得別理趕緊去拉她。

    “我求你了,我,我砸鍋賣鐵報答你。”

    別理一把把人提了起來按在床上,手底下幾乎能清晰的摸到馮春蘭的骨頭。

    “別了,現在鐵可不值錢了。”

    主要是那楊柏柳,一聽就不是她能干的過的啊,那天晚上斗篷鬼都沒有出手,光兩只小鬼和楊柏柳的鈴聲就把她撂翻了。

    別理歎了口氣,“我先回去准備准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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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9 00:09:10 |只看該作者
第32章 准備

  這地方偏僻又遠,文曲還有工作,就算他能為了一個房東和能勉強稱之為朋友的人再請一次假過來,可他們學校,也不會總這麼善解人意的批了吧?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看到了短信,往這邊趕也要點時間。
  
  接了閻王工作的人是她,不是文曲,別理默默歎氣,總不能仗著自己弱,就讓別人無止境的幫自己吧?
  
  非親非故的,不合適。
  
  別理剛出去,就碰見張警官在她門口堵門。
  
  地上扔了兩三個煙蒂,看起來等了有一會兒了。
  
  別理開門讓人進來,問:“怎麼了?”
  
  張警官吭吭哧哧,“你的朋友……現在方便嗎?”
  
  別理剛開始被張警官帶上車的時候,就坦白過,自己只是傳話的,真正厲害的是別人。
  
  現在張警官也察覺這事應該會非常棘手,起碼一個掄凳子和小鬼干架的菜鳥,應該解決不了。
  
  別理幽幽歎氣,要不怎麼說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呢,就是因為活干不好,還容易把自己搭進去。
  
  “不方便。”別理也沒辦法,文曲電話不在服務區,大胸姐那個樣子更不適合來這裡了。
  
  楊柏柳那鈴鐺說不定就是大胸姐和雙雙的克星。
  
  自己搭進去就算了,墊背的還是別拉自己人了。
  
  這點節操別理還是有的。
  
  “你就別操心這個了。”別理吸了口氣站起來蹦了蹦,又重新恢復了活力,“來干活。”
  
  她把兜裡的朱砂石全都弄出來,小心的擺在桌子上,交給張警官一個小錘。
  
  “把這些都弄成粉,我得用。對了,我還沒弄到黑狗血,你問問你的同志們,哪裡能弄到黑狗血。”
  
  張警官捏著小錘,遲疑了一下。
  
  “趕緊的啊。”別理匆匆抽出一根毛筆,“時間就是生命,快去吧皮卡丘。”
  
  張警官:“……”
  
  都到這個時候,這人怎麼還沒一點正行呢?
  
  陽光從別理身後投進來,使她正面微暗,周身卻像渡起了一層金邊。
  
  她拿毛筆沾著水在地上畫,一只手裡還拿著手機,邊畫邊念念有詞。
  
  張警官愣了愣,問她:“你真的還要去?”
  
  別理頭也沒抬,撅著屁股一點形象都沒有的說:“我的好同志,現在人民需要你的黑狗血,想誇我就等完事了以後,我給你寫一個三千字不帶重樣的讓你照著念。”
  
  張警官無語,“你就不害怕?”
  
  別理接連被打斷思路,整個人頻臨炸毛,“我一直不否認我慫,但你這麼問可就扎心了啊,我已經快怕死了好嗎?你看看我,我要是不怕我還能在這學畫符?”
  
  她說完,還抱怨:“我去這也太難了,什麼玩意兒啊!”
  
  雖然焦躁,但是她還是繼續拿起了筆,看著手機往下繼續描。
  
  “不要崇拜哥。”別理在張警官轉身的時候說:“哥要是明天沒學會,打死我都不會進那村。”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根本就不是她的為人風格,尤其在她知道自己死在那村裡的可能性很大的時候。
  
  她沒捏過毛筆,上了手發現哪哪不對勁。
  
  地上水漬干了又濕,別理一直彎著腰在地上描,一開始還磕磕絆絆,中間總是斷線頭,到後來勉強能慢慢的連續的一筆畫完。
  
  她站起來伸了伸胳膊,扭了扭屁股,又繼續趴下練。
  
  沒熟練之前,她是不捨得沾著朱砂往黃符上畫的,這可都是她的裝備。
  
  聽說過磨刀不誤砍柴工的,誰聽說過磨刀把刀磨沒的?
  
  等張警官裝了幾瓶子黑狗血回來,發現別理還在那地上趴著畫,比他走的時候確實熟練了不少。
  
  起碼可以不看手機了。
  
  中午飯是張警官到樓下去買來的盒飯,別理右手吃飯,左手在桌子上描。
  
  白無常說這東西沒個幾年學不會,別理看見圖片的時候還不相信,自己上了手發現還真的是。
  
  有些地方下筆生澀的很,怎麼都轉不過來,就像凝滯住了。
  
  真的畫在符紙上,這張符應該就廢了。
  
  又把幾張符都描了幾遍之後,別理拿出手機發微信:你們誰知道一種鈴鐺,金色的,平時不會響,但是響起來之後人就會昏迷,醒過來之後也記不太清楚,那是什麼玩意兒?
  
  孟婆:你說的像是噬魂鈴?但是噬魂鈴響過之後人的三魂七魄皆出,該不會醒來才是。
  
  這麼牛逼?別理微愣,嘴裡的米飯忘了嚼就咽了下去。
  
  駐人間辦事處主任:這有什麼克制的東西嗎?我懷疑我遇到了一個噬魂鈴。
  
  孟婆:哪有這麼簡單,噬魂鈴世間少有,地府倒是有一個……
  
  判官:地府的那個丟了。
  
  駐人間辦事處主任:……我隱約知道了什麼。
  
  駐人間辦事處主任:你說!你們找我是不是就專門給你們擦屁股的!
  
  群裡一度十分尷尬。
  
  因為她說對了。
  
  別理咬牙切齒,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駐人間辦事處主任:鑒於工作難度,我要求漲工資,一個月五千,用紅包給我發過來。
  
  判官:……這,財務上可能有點困難。
  
  別理冷哼一聲,手指飛快的在鍵盤上敲:那我不干了,專心賣我的奶茶我還能活的逍遙快活呢,我現在懷疑我會有死劫,完全就是因為當初受了你們誘惑,接了這個光桿司令的工作,現在,我要辭職。
  
  判官:這個真的不是,你的死劫完全是因為你自己……因為你出生之後魂魄受損,熬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你這個工作,雖然現在工資不高,但是你想想以後……
  
  麻痺的,居然敢威脅我!別理扔了筷子,回復:
  
  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你聽說過沒有?人生下來就肯定是要死的,早晚都不是問題。是時候辭職了,都不用勸我,反悔我就管你叫爸爸!
  
  閻王:工資給你漲到五千五。
  
  別理:……
  
  你看早這樣不就好了,非要弄得這麼難看。
  
  駐人間辦事處主任:爸爸 /害羞
  
  地府的同志們都沒眼看,萬萬想不到這才過去了多長時間,當初日天日地的鳥崽子竟然不要臉到這種地步。
  
  判官偷偷看了一眼閻王的臉色,太黑了,啥也沒看出來。
  
  別理重新撿起筷子,飛快的往嘴裡扒飯。
  
  不是她摳門小氣,哦就是,她就是摳門小氣。
  
  可關鍵是她原本的一千多塊錢的老婆本,買完了這些裝備現在只剩下八十。
  
  開玩笑,這個社會八十夠干什麼?買一碗麻辣燙之後的房都開不起!
  
  馬不停蹄的吃完飯之後,別理深吸了兩口氣,換了一只新毛筆,用黑狗血把朱砂粉活了活。
  
  張警官在旁邊屏氣凝神的看著,艷麗的紅在那黃符上一鼓作氣揮灑開來,從頭到尾,中間一點都沒斷。
  
  別理和張警官喜笑顏開,隨後她就拍了一張照片發到群裡問:怎麼樣?
  
  黑無常:/摳鼻不怎麼樣,廢了。
  
  為什麼啊?別理又看了一遍自己畫出來的,跟白無常發給她的差不多啊,怎麼就廢了?
  
  白無常:沒有靈性。
  
  啥?別理傻眼,你要說我畫的姿勢不對,或者手勢不對,要麼咒語念的快慢不對,我都改。
  
  靈性是啥?
  
  這種東西別人是沒有辦法講明白的,必須要自己悟。
  
  別理沉下心,恭恭敬敬的重新上香,行禮,在心裡默默的祈禱:
  
  祖師爺爸爸,我要去干大事了,除魔衛道你知道吧?這種事可千萬不不能失敗,失敗了你就要少一個徒子徒孫,畫這個符特別重要,一定要保佑我馬到功成啊。
  
  張警官站在旁邊,只看得出來她嘴裡念念有詞,聽起來還挺長。
  
  祈禱完了,別理重新拿起筆,深呼吸,左手掐指,右手跟著作符,配上口訣,或長或短,或急或緩,一鼓作氣,收筆時干脆利落。
  
  畫完這一張,別理就感覺自己特別累,好像屏氣凝神的時間太長了,有些缺氧一樣。
  
  不過這一張看起來就比上一張好得多了,沒有那麼刻板,流暢又有韻味。
  
  別理呼了一口氣,拍了照片發到群裡。
  
  駐人間辦事處主任:看看這張怎麼樣?
  
  黑無常:喲霍!
  
  孟婆:不錯不錯,這張可用。
  
  別理這才算放了心,珍重又小心的把這張符咒放在一邊。
  
  原本以為畫出來一張可以的,後面會稍微好一點,但是沒想到半個小時畫了十五張,中間只有八張能用。
  
  成功率勉強一半。
  
  但就這樣,別理也滿意了,畢竟靈性這種東西,真的玄之又玄,不能一直有啊。
  
  越畫,手上越順,筆下不用刻意引帶就能滑下去,整個符咒畫出來渾然天成。
  
  別理一刻也不敢停歇,直畫到晚上,符紙都用完了才停下來。
  
  中間不停還好,這一放松,頓時頭昏目眩,渾身虛弱,直接就倒在了椅子上。
  
  嚇得張警官又是叫人又是掐人中。
  
  別理幽幽轉醒,疼的吸了口氣。
  
  “醒了。”
  
  圍著她的人噓寒問暖。
  
  別理喘了喘,“給我一杯水喝。”
  
  她看起來還是很疲憊,不過臉色倒是紅潤了,眼睛炯炯有神。
  
  就是神情有點不太對。
  
  “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別理皺著臉,“餓。”
  
  眾人四散開來,覺得自己的擔心簡直就是白扔了。
  
  別理嘿笑,心滿意足的吃了個夜宵。
  
  她確實是餓了,坐下之後那一陣疲憊虛脫很快就過去了,感覺頭腦好像比以前更清醒了,精力充沛到蹦起來就能上房揭瓦。
  
  就是餓得慌。
  
  張警官沉著臉,“你可嚇死我了。”
  
  別理嘿嘿笑,滿足的把桌子上的符咒分門別類的收好,分了一半給張警官:“這說不定就是保命的東西,收好。”
  
  別理自己的那一份,衣服兜裡塞得到處都是,包裡也塞了幾張,脫了鞋往鞋底也塞了幾張。
  
  “你這是做什麼?”
  
  別理重新穿上鞋,“有備無患你懂不懂?”
  
  雞蛋不能放進同一個籃子裡。
  
  “妥了。”別理把手機插上充電,扭頭跟張警官說:“趕緊去睡覺,明天一早咱就走,這事能在白天解決,就別趕到晚上。”
  
  晚上陽氣弱。
  
  而且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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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發表於 2017-7-29 00:09:24 |只看該作者
第33章 被抓

  七點半,天色已經大亮了。
  
  別理抬頭看了看天,悲傷地扭頭對張警官說:“真晦氣啊。”
  
  昨天天氣預報還說今天晴,今天出了門,才發現是多雲。
  
  時不時還陰一下。
  
  太陽跟兩三歲的寂寞小孩一樣,過一會兒探出頭來看看,看完就又躲了回去。
  
  張警官強行打氣,別理樂觀回應,倆人在車上展望了一下美好的未來。
  
  可惜,車子剛進村,村長顛顛的跑過來迎他倆下車,車門關上的一瞬間,別理和張警官就被人圍上了。
  
  “你們想干什麼?”
  
  張警官沉著臉,冷聲一喝,十分有威嚴。
  
  別理也跟著瞪眼。
  
  然而村民們並不把他倆放在眼裡,剛死了老婆的三娃沖在最前面,像是終於抓到了倆人的把柄一樣,沉聲問:“你們包裡裝的是什麼?”
  
  幾個人虎視眈眈看著別理的包。
  
  別理反手一捂,冷笑道:“怎麼?我還是頭一次見有人想審警察的,你們想干什麼?”
  
  有幾個人猶豫了一下,畢竟對上警察,他們就算是人多,可也不占理,到時候被抓進去吃幾年牢飯就不劃算了。
  
  別理又看著村長,“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你帶頭?”
  
  村長也不再像之前一樣和藹了,板著臉沒回應,只問她:“你們昨天不是已經人口普查過了,今天又來干什麼?”
  
  張警官粗略數了數,圍著他倆的全都是年輕力壯的男的,有二三十個之多,想必這村裡能來的都來的差不多了。
  
  他沒怎麼下過基層,頭一次跟這些人打交道,心裡轉了幾個彎,笑著說:“別這樣,有話好好說,昨天的人口普查是結束了,表我們都交上去了,這不是剛好遇到村裡有鄉親出了意外,想著好歹昨天也見過面,今天來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不需要!”
  
  張警官話音剛落,又被人懟了回來,他也不生氣,依舊好聲好氣的說:“咱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有話說開了嘛,我看大家今天都挺閒的啊,地裡沒活?”
  
  別理躲在張警官身後,仔細看了一遍這些人,每一個好像都帶著怨氣,看著她倆的表情簡直就像看著階級敵人一樣。
  
  才過了一天,這中間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她還沒想明白,就聽見有人說:“別裝了,來幫忙手上拿著桃木劍是什麼意思?”
  
  別理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東西,長一尺,寬兩寸,造型完美。
  
  看來還真是桃木的。
  
  別理哈哈一笑,抬手說:“原來是因為這個啊,這可真的是誤會了。昨天我看你們說的那嫂子死的好像有點玄乎,這不是看你們可能會需要,專門去買的嘛,別的我也不知道送點啥合適,昨天我還往那嫂子床上隔了幾根桃樹枝呢,我這人,就是稍微有點迷信。”
  
  不知道哪句話說到這些人心裡了,圍著他倆的人有松散的趨勢,別理看勢緊跟著說:“我也不怎麼會買,光聽那老板說這劍是專門找大師開過光的,也不知道靈不靈驗,要不你們先拿去試試?”
  
  她剛一伸手,就被三娃強硬的接了過去。
  
  手勁特別大。
  
  眼看要過關,站在前面的老村長忽然說:“我聽你們的口音,不太像我們這裡的人啊。”
  
  別理心裡一驚,立刻說:“普通話說出來都是這樣的,哪能聽出來是哪裡的啊,我們是市裡剛派下來的,協助工作,工作結束我們就走了,這不是最後一天了嘛。”
  
  越說別理就越虛。
  
  因為那村長看著她的眼神越來越不和善,那小三角眼擠的跟毒舌似的。
  
  “我看你們恐怕是冒充的假警察!把他們抓起來!”
  
  張警官喊了兩聲,這些人都仿佛沒聽見。
  
  倆人對上十幾倍的人,動起手來根本就不夠看的,不到五分鍾就被綁了。
  
  別理冷著臉,心裡害怕,但是面上又不敢表現出來,現在拼的就是裝,看能不能裝到位了。
  
  張警官衣服都歪了,也怒了,“你們想干什麼?!”
  
  “想干什麼?”村長干枯得跟樹皮一樣的手在他倆兜裡一摸,掏出來一摞黃符紙,“這是什麼?!”
  
  別理胳膊被人反綁在身後,聳了聳肩膀說:“黃符啊,還能是什麼?我桃木劍都拿來了,買點黃符怎麼了?我還打算買點錫箔紙疊金元寶呢,怎麼了?你們是鬼嗎這麼怕這些東西?”
  
  村長臉色變了變,被他帶來的人想想她說的也有道理,一時都扭頭看著村長。
  
  張警官挺了挺胸,“你要是懷疑我的身份,證件就在我這口袋裡,你自己拿出來看,不相信找到派出所問也一樣,可是你們今天不光襲警,還把我倆綁起來,這是想干什麼?你們這麼多人,就沒有一個懂法律的嗎?”
  
  有人去搜別理的身,別理跳起來就一腳踹了過去,冷聲說:“你他媽的再摸我一下試試?”
  
  被踹的人沒防備,一腳正中紅心,這會兒彎腰夾著腿,疼的說不出話來。
  
  村民也怕出了事,不敢再動她,只管她要工作證,別理頭一梗,氣性特別大的冷哼,“沒帶怎麼了?我們今天就不是來出任務的,這是私事,私事你們懂嗎?你上親戚家串個門還把你的身份證掛在脖子上啊?我看你們今天是中了邪!好心好意來看你們,這是什麼態度!”
  
  有人不服,想跟別理吵。
  
  別理白眼一翻,問他:“你知道我爸是誰嗎?”
  
  幾個人都愣了一下。
  
  派出所下來的民警可以圍,但要是人家後台硬,誰還敢動一下?都怕有權有勢的,有權有勢的人報復起來可不是他們這些農民能扛得住的。
  
  這麼一想,從她倆前天進村之後,明面上看起來是前面這男的是頭頭,但是後面在三娃家院子裡的時候,幾個人都看出來了,這男警察明顯看這女的臉色,當時還不相信。
  
  別理昂著頭,十分不爽的嘁了一聲,“真以為我想當警察啊?來啊,弄死我啊。”
  
  幾個村民心裡千回百轉。
  
  村長走在前頭,轉身瞪了他們一眼,警告之後,才說:“妖言惑眾,先把人關在我家,出事還有我頂著。”
  
  別理嘖了一聲,被人押著往前走的時候,不屑的說:“你算哪門子蔥啊?出事你頂,我要真出了事,我告訴你們,有一個算一個,誰也跑不了!局裡的人可都知道我倆今天下鄉幫忙來了。”
  
  後果她沒說,但是光最後哼的一聲,簡直氣勢十足。
  
  別理想了想,模仿著文曲的樣子,面無表情,抬手挺胸,對身邊的人好似根本看不見一樣,自顧自的往前走。
  
  根本不用別人押。
  
  四方步邁的板正。
  
  抿著嘴也不說話,誰也不看,就目視前方,把那高高在上的模樣學了個五成。
  
  連張警官都被唬住了。
  
  但是管事的人是村長,這老頭是王八吃了秤砣,鐵了心了,根本不管別理說什麼,就直接把人往那屋裡一關,別理豎著耳朵聽著外頭落了鎖,卡噠一聲。
  
  倆人身上的黃符都被搜走了,別理包裡裝著的朱砂狗血也跟桃木劍一起被搶走了。
  
  別理踮著腳尖靠著牆往下滑,生怕動作大了,把自己墊在鞋裡的黃符蹭壞。
  
  張警官一臉迷之表情的看著別理。
  
  別理咧嘴苦笑,這才是“出師未捷身先死”,沒想到連楊半仙的面都沒見著,倆人就先落在了這幫人民群眾手裡頭。
  
  別理扭頭問張警官,“你知道你服務的人民大眾是這個樣子,心情怎麼樣?”
  
  張警官沉著臉,轉過頭去,“都這個時候了,別開玩笑,接下來怎麼辦?”
  
  涼拌。
  
  別理身後的手四下轉都沒摸到繩結在哪兒,只好安慰他說:“說不定這幾個人去查了你的編號,發現你果然是警察,然後就把我們放了呢?”
  
  張警官換換搖頭,“不可能。”
  
  唉,別理歎氣,你說這人,都這情況了,也不允許別人做個白日夢咋的?
  
  於是她只能說了實話,“主事的是那村長,我看那老頭不是個好東西,說不定跟那楊柏柳就是一伙的,被楊柏柳指派綁了咱倆。”
  
  “如果真的想對咱倆做什麼的話,前天晚上為什麼不動手?”
  
  前天晚上是最好的時機,倆人都昏在外面,如果楊柏柳直接下手,昨天他們根本就回不去。
  
  別理苦惱的皺眉。
  
  “這我怎麼知道?也許是因為前天晚上他腦子犯渾,昨天一想,後悔了,剛好今天咱倆自投羅網。”
  
  別理不停地扭著,試圖把身上的繩子擰開。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方法不對,不管她怎麼動,那繩子都牢牢地綁在她身上。
  
  最後實在是沒力氣了,才老老實實的坐在地上不動了。
  
  這房間還是那天晚上別理睡的房間,床還是那張床,凳子還是那把凳子,中間斷了的橫木連修都沒修。
  
  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
  
  別理無語凝噎,撅著屁股貓腰挪到窗戶口,頭還沒往下探,就看見底下忽然彈上來一個人頭。
  
  “干什麼?”
  
  別理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地上。
  
  這種出其不意的方式簡直太犯規了好嗎?
  
  看守的人又重新坐了下去。
  
  別理轉過身去沖張警官搖了搖頭。
  
  這樣下去根本不行,前面的門鎖死了,外面窗戶也有人守著,除非他倆會飛天遁地,否則就要一直困在這裡。
  
  到中午的時候,別理待不住了,趴在窗戶上跟人聊天,“你們老大是讓你看著我們,沒說要把我倆餓死吧?”
  
  窗下的人壓根不回應。
  
  不管別理說什麼,人家都不理她,反正只要看著窗戶不讓開就行了。
  
  要完吃的,別理就開始蹦躂著要上廁所,憋不住要尿褲子了。
  
  這也不全是騙人的,她從早上出門的時候上了個廁所,到現在都沒有解決過。
  
  這可是人生大事,根本容不得含糊。
  
  可惜外面的人一點也不通情達理,不能體會別理的心情。
  
  兩小時之後,別理蔫了,全靠意志力在憋尿。
  
  張警官也不說話了。
  
  別理弱弱的靠著窗戶說:“你現在讓我上廁所,我馬上就叛變行不行?”
  
  天氣不好,太陽早早地就收工了,這會兒才六點,外面灰蒙蒙的,像是要天黑。
  
  別理渾身緊繃,憋到靈魂都升華了。
  
  窗戶響了一下,別理扭頭就看見有個人背對著窗戶,輕輕地搖手。
  
  是柱子。
  
  別理一下子來了精神,用嘴咬著把窗戶扣打開,剛開了一條縫,就聽見柱子小聲的說:“車在村裡,你們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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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發表於 2017-7-29 00:09:36 |只看該作者
第34章 山霧

  別理背過身去,柱子在外面幫她把繩子解開,等她跳下來之後,張警官也跟著從窗戶上蹦下來。
  
  他在前面往外走,別理在他身後給他解繩子。
  
  三個人小心翼翼的出了院門。
  
  別理問:“楊柏柳住在哪兒?”
  
  柱子慌張的四處張望,“你去找他干什麼?村長已經去找楊半仙了,再不走,你倆就走不了了。”
  
  別理心裡憋氣,而且還憋尿,但是情況緊迫,只能忍著被張警官硬生生拖著往村外邊跑。
  
  車子被人挪到了村裡,去找車肯定有危險,更何況,車鑰匙也已經被人搜走了。
  
  跑到村外的山地裡,別理忍不住了,轉身找了個小土坡去解決人生大事。
  
  順便把藏在鞋底和內褲小兜兜裡的符紙都拿出來。
  
  等她出來的時候,張警官顯然也是剛辦完事,不太自在的看著別理,然後就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
  
  “你還有這麼多?”
  
  別理擺了擺手,幾張符咒胡亂疊著,各種作用的都混在一起,被她塞進口袋裡。
  
  “先回去。”張警官發現自己可能低估了情況的惡劣程度,有點尷尬,但是很強硬的說:“是我沒考慮到,咱們先回去,等做好了准備多叫點人過來。”
  
  別理悶不吭聲。
  
  天色昏暗之後,漸漸地竟然起了一層蒙蒙的白霧。
  
  別理站在原地,戒備的看著四周,身後的村子已經看不見了,隱約只能看到一點燈火。
  
  張警官嗅了嗅,“不是煙。”
  
  沒有嗆鼻的味道。
  
  但是從來也沒見過到晚上才起的霧。
  
  就算是霧霾那也太巧了點。
  
  別理渾身緊繃著往前走,沉著臉說:“小心點。”
  
  山路本來就難走,何況有起了霧,別理拿出手機來照著,也只能看到前面幾十公分的距離。
  
  霧氣越來越重,別理一轉身,身後村莊的影子已經沒有了,只能看見張警官也小心翼翼的在她身邊。
  
  別理心裡一跳,往張警官身邊靠近了點。
  
  事出反常必有妖。
  
  四處寂靜的只能聽見兩人的呼吸和心跳,有很多次,別理都覺得自己仿佛聽見身後傳來有腳步聲,但是每一次她轉頭,身後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兩人緩慢的挪動著,連呼吸聲都盡量壓了下來,身後嗖嗖作響。
  
  別理猛地一回頭,霧氣蒙蒙中一片黑暗。
  
  手機的燈光根本穿不透。
  
  她有點心慌,咽了咽口水,急走了兩步,跟著就跑了起來。
  
  但是這山裡的路兩人都不認識,只順著腳下的跑,粗喘著,心跳如雷。
  
  下山的大路就這一條,但是越跑越累,越跑越費勁,別理彎著腰,氣喘吁吁的說:“咱倆可能迷路了,我怎麼感覺這是上山的路。”
  
  手機的亮光在四處轉了一圈,什麼都看不到,屏幕晃了晃,信號還是空的。
  
  別理坐在地上,擦了一把汗,她剛從兜裡把符咒掏出來,就聽見有清脆的笑聲。
  
  “咯咯——咯咯--”
  
  別理身上的汗毛瞬間起立。
  
  四周彌漫著黑暗,那聲音一會兒在左邊,一會兒在右邊,過了沒多久,仿佛四面八方都是小孩子的笑聲。
  
  那笑聲越來越清晰,在黑暗裡此起彼伏。
  
  別理手裡緊緊地捏著符咒,從後腰上掏出來一根比筷子長些的桃樹枝。
  
  萬萬沒想到,買了一把桃木劍,最後用上的依然還是這桃樹枝。
  
  簡直LOW炸了。
  
  這會兒別理根本顧不上這些,扭頭匆匆看了張警官一眼,問:“我給你的符咒你還有沒有?”
  
  “沒了。”
  
  別理緊了緊手上的東西,小聲說:“那就跟著我。”
  
  黑暗中,像是有風吹過,呼的一下。
  
  別理瞬間轉身,但是什麼也沒有。
  
  血腥腐爛的味道仿佛擦著她的鼻子掃了過去。
  
  別理一慌,手上的桃木枝掃了出去,破空咻一聲。
  
  “咯咯--”
  
  張警官緊緊的貼著別理,“這是不是鬼打牆?”
  
  別理屏氣凝神,打個狗屁的牆,這是鬼打人。
  
  別理瞪大了眼睛,眼前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別理瞅准甩了過去,桃木枝啪的一聲。
  
  有東西尖叫,撕破了黑暗也撕破了別理面前暫時和平的對峙,直沖著別理面門而來。
  
  血腥氣沖到別理鼻子裡,熏得她差點干嘔。
  
  她手上僅剩的幾張符咒根本不敢隨便用,只能靠手上的桃樹枝,上下包圓了甩。
  
  忽然,她左手臂上一涼,一個小東西貼了上來。
  
  別理低頭就對上那小東西的笑臉。
  
  是真的笑臉。
  
  蒼白的臉像刷了一層白灰,死氣沉沉,臉上分明僵硬著,看見別理低下頭竟然咧開了嘴。
  
  “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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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發表於 2017-7-29 00:09:48 |只看該作者
第35章 別動

  手機就在她左手裡,燈光自下而上照著那小鬼的臉,刷白中像是帶著點幽綠。
  
  那白森森的尖牙裡泛著腐臭的血腥氣,噴在別理的手臂上。
  
  隔著衣服激起了她一身的雞皮疙瘩。
  
  別理心跳仿佛都停了,右手掄著柳條就抽了下去。
  
  啪!
  
  那小鬼刷白的臉上瞬間綻開一條縫,裡面烏黑的血淌了下來。
  
  它尖叫著,黑色的眼球怨恨的盯著別理,低頭就咬了下去。
  
  牙齒冰冷尖利,刮破了別理的衣袖和裡面的毛衣,幾乎貼到她皮膚上。
  
  別理慌亂從兜裡掏出來一張黃符,看也不看就猛地拍到那小鬼腦門上,騰地起了一小股煙霧。
  
  只聽雷聲陣陣,閃電撕破了黑暗,像一把利刃直直的劈了下來。
  
  雷聲蓋住了耳邊那小鬼尖利的叫聲,別理這下是真著了慌,蹦起來就開始甩胳膊,跟得了羊癲瘋一樣,邊甩邊抖。
  
  張警官都嚇愣了,從地上撿起她扔的柳條,眉毛皺成了八字,“你在干什麼?”
  
  別理掄起了王八拳,右手直接掐上去企圖把緊扒著自己左臂的小鬼扯下去。
  
  不到一分鍾,張警官就明白了別理在發什麼瘋了。
  
  刺目的閃電驚雷奔騰而至,精確地落在那小鬼身上,只是一瞬間,別理就僵在了原地,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閃電劈過那小鬼落在她胳膊上,從別理身上穿了過去。
  
  渾身扭曲著趴在地上的別理翻著白眼抽了抽,半天回不過神來。
  
  情急之下摸出來一張符就去貼,她根本就沒顧得上去看那是個什麼符,而且那些符咒雖然說是她畫的,但是威力她根本就沒有見過,聽到雷聲的時候才想起來,可能拿住了引雷符。
  
  這不是在搞事情嗎?!
  
  那小鬼直接被劈成了沫,別理手臂上泛著烤肉味,黑乎乎的全是小點,衣服都炸了。
  
  張警官被鎮住了,過了一會兒,才趕緊上前把別理拽了起來。
  
  “你沒事吧?”
  
  別理哆嗦了兩下,渾身發軟的站起來,神情恍惚,宛若智障。
  
  張警官問了她兩遍,別理才魂魄歸位,崩潰的哭道:“我有事啊!”
  
  嚇死爸爸了!
  
  但由於剛才那驚雷,圍繞在她們身邊的一群小鬼忌憚的不敢再往跟前湊。
  
  隔著霧氣,能看見一些模糊的小影子,一圈一圈的繞著她們四處跑。
  
  別理半邊身子都發麻,幾乎不能動,只能哆嗦著挪。
  
  “你的符咒還有幾張?”
  
  別理懵兮兮的哆嗦著手指把兜裡的符咒都掏了出來,粗略數數還有十來張的樣子。
  
  別理臉上僵硬,張了幾次嘴,最後才發出了一點聲,“太黑,看不清。”
  
  剛才就算不慌張,她也根本就沒有時間把符咒掏出來放在手機燈光底下好好看看,全是一模一樣的黃紙,一模一樣的朱砂,現在看起來只有圖案不同。
  
  沒有光線,這些她根本辨別不出。
  
  張警官心裡一緊,一邊警惕的看著四周,一邊問:“那怎麼辦?”
  
  涼拌!
  
  張警官半扶著別理,和四周的東西無聲的對峙。
  
  打不過,跑不了。
  
  難道今晚就要以這種方式死在這裡嗎?
  
  別理吸了兩口氣,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她一只手抄在兜裡緊緊地捏著符紙,一邊靠著張警官說:“這就要看命了。”
  
  別理掏出一張符咒,迅速跑向黑暗,啪一聲貼在一只小鬼身上。
  
  可這回卻沒有雷聲了。
  
  那小鬼直愣愣的站著,腦門上的黃符蓋了多半張臉。
  
  齜牙咧嘴的表情直接定格。
  
  “臥槽!”
  
  別理崩潰的大喊一聲,一腳踹飛了一個撲上來的鬼娃娃,扭頭拉著身後的張警官就跑。
  
  這就是命啊!
  
  這次希望是引雷符,結果是個定身符!
  
  這麼多小東西,定身符管什麼用?
  
  黑影重重,別理慌不擇路的胡跑一氣,耳邊總是有小鬼的嬉笑和尖叫的聲音,似乎總是在追趕她,時不時在她背後騷擾一下。
  
  冰涼的小爪子每次搭在別理肩膀上都會讓她發瘋一樣尖叫。
  
  叫的比那些小鬼還大聲。
  
  邊叫邊哭,腳上還提速。
  
  但是沒跑多遠,別理就沒勁了,渾身虛脫發麻,腦子裡嗡嗡直響。
  
  一直默不作聲在她身邊的張警官帶著她跑。
  
  別理有點眩暈,跑了一會兒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嘔了幾聲,虛脫的說:“你先走吧。”
  
  張警官說:“不行。”
  
  別理渾身發麻,眼冒金星,耳朵裡都嗡嗡的。
  
  “我跑不動了。”
  
  她像一灘爛泥一樣,根本站不起來,說句話都要喘幾口。
  
  張警官不為所動,彎腰准備去拉她。
  
  別理就地一滾,離開了張警官的手,掙扎著站起來又問:“你的槍呢?拿來我用用。”
  
  她戒備的看著眼前這個跟張警官一樣的“人”,身高,臉,衣服全都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他特別鎮定,手裡沒有那根柳條,跟著別理跑了幾十分鍾也沒問她接下來怎麼辦,這漆黑的山路裡,他跑起來居然沒有喘!
  
  “張警官”面無表情的看著別理,“被你發現了啊。”
  
  別理心裡一緊,慌張的握緊了口袋裡剩下的符咒,冷聲問:“張警官呢?”
  
  那個和張警官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瞬間變了,一身黑斗篷從上到下嚴絲合縫的把他全身都給遮了起來。
  
  別理瞪大了眼睛,“是你!”
  
  藏在寬大的斗篷中的手,根根白骨,像剝干淨皮的樹枝,一把朝別理抓了過來。
  
  別理瞬間掏出手裡的符咒,和對方的手硬生生的拍上。
  
  那白骨從手心處變黑,蔓延著到了指尖。
  
  “找死!”
  
  別理心裡咯登一下,沒想到這些符咒對這個鬼的傷害力只有這麼一點,她想也不想,提了一口氣,轉身一頭扎進黑暗裡。
  
  身後溫度仿佛結了冰,風聲呼嘯而來。
  
  別理心跳在嗓子口,難道死劫要到了嗎?
  
  這念頭不到一秒,腳下忽然一空,整個人連翻帶滾的就從山坡上滾了下去。
  
  剛滾了兩圈,還沒落到底,半邊身體一暖就被人裹在懷裡。
  
  別理受了驚,踢打著尖叫。
  
  一道清冷的聲音在她頭頂說:“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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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9 00:10:00 |只看該作者
第36章 碎了

  黑暗濃郁的像有了實質,緊緊裹在四周,連山風都被阻擋在外頭,安靜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快的是她,慢的是文曲。
  
  別理放下踢起來的腿,尷尬落地,上半身還在文曲懷裡貼著對方的胸口。
  
  別理舔了舔嘴唇,看見大救星實在是太激動了,激動到這個事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傷著了沒有?”
  
  文曲溫熱的手掌還貼著她後背。
  
  別理連連搖頭,竹筒倒豆子一樣說:“我沒有,張警官不見了!那個斗篷鬼裝成張警官的樣子來騙我,他還有一個同伙叫楊柏柳,咱們趕緊找到張警官跑吧。”
  
  從被困山霧開始,別理就知道自己這花架子根本不夠看,尤其是剛才受了小鬼的驚嚇,渾身發抖。
  
  文曲松開手,別理趕緊往後退了一步,“等我回去叫黑白無常過來,這就是個鬼窩,讓地府接手去。”
  
  胸口一空,文曲斂目,捏了捏手指。
  
  別理吸了口氣,明明應該很緊張,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總覺得氣氛有點怪怪的。
  
  文曲聲音冷了下來,“張警官跟你一起?”
  
  “是啊。”別理一點不覺得有問題,搓了搓手臂說:“張警官帶我來的,剛才我們倆還在一起呢,我就跳出去貼了張符,回頭他就不見了。”
  
  想到自己還拉著斗篷鬼跑,別理就一陣心驚。
  
  文曲低頭盯著別理的手看了一會兒,並沒有紅繩,這才放下心。
  
  “咱們快走吧。”
  
  別理剛轉身,手上一暖,文曲握了過來。
  
  文曲冷靜道:“太黑。”
  
  “哦。”別理連連點頭,對對對,還是拉著好,萬一再一轉眼文曲也不見了,她哭都來不及。
  
  於是她緊扣著文曲的手指。
  
  順便取暖。
  
  文曲瞥了一眼黑暗裡的東西,嗚嗚的鬼哭聲瞬間消散。
  
  別理朝他比了一個大拇指,“厲害!”
  
  高人果然是高人!啥都沒做,就把那些東西嚇跑了。
  
  這種奉承話,文曲根本不回應,拉著別理在黑暗中七拐八拐的走,對腳下的山路熟的跟自家院子裡似的。
  
  別理使勁瞅也沒瞅出來啥不一樣的,黑漆漆的,就是山路。
  
  或許這中間有什麼陣法她不明白?
  
  別理正想著事,就聽見文曲問:“你跟張警官很熟?”
  
  他怎麼不知道的?
  
  別理歎了口氣,小心翼翼的跟在文曲身邊,深沉道:“這可能就是孽緣啊。”
  
  除了孽緣,沒啥能形容了,進了三回警局,都是張警官帶進去,張警官送出來的,這不是孽緣還能是啥?
  
  “要不然就是他暗戀我。”
  
  文曲手掌一緊,繃著臉說:“你們不合適。”
  
  別理沒看見他的臉,訕笑,“嗨,我說著玩的,別當真啊。”
  
  黑暗中,文曲板著臉,十分不高興。
  
  別理什麼也沒感覺到,還好奇,“你來過這裡嗎?你怎麼知道路怎麼走的?”
  
  文曲冷聲道:“陣法。”
  
  好像有點不對勁?
  
  別理歪頭偷偷地看他,生氣了?
  
  以為她是在轉移話題的文曲心裡簡直是紛亂如麻,還說是說著玩的?話題轉的太生硬!
  
  別理縮在他身邊安靜如雞,並不知道哪裡出了錯。
  
  文曲運了會兒氣,手指一搓,指尖上跳出來一簇火,圍在身邊的黑暗像受到了驚嚇一樣往四處退開了點。
  
  終於變亮堂了,別理松了口氣。
  
  就聽見文曲說:“張警官工作很忙,平時不會有時間陪你,他太嚴肅,跟你性格也不合適,而且工資不高,也不能保護你。找伴侶要慎重,不要著急。”
  
  畢竟是他從小養大的鳥,就算現在變成了人,他也要負責,一定要認認真真挑一個好夫婿。
  
  這番話來的簡直猝不及防,別理都懵了,最後哭笑不得的強調,“我就是滿嘴跑火車,胡說的,你怎麼還當真了呀,我要說我暗戀你,你還真信啊?”
  
  文曲心裡一跳,握著別理的手都差點松開。
  
  文曲半天沒吭聲,別理心都要跳出來了,趕緊解釋,“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君子端方嘛,這種話我以後不說了行不?別生氣啦。”
  
  文曲哼了一聲。
  
  別理頻頻扭頭往後看,把她從山坡上下掉下來的那斗篷鬼竟然沒有跟過來。
  
  原本圍著別理的小鬼恐懼的看著渾身發光的文曲,嘶吼著往後退,等到看不見人之後,小鬼貪婪的看向身邊的同類,猩紅的咧到耳朵上的嘴大張著,互相撲了過去。
  
  吞噬,是它們的本能。
  
  別理聽著那又起來的恐怖的叫聲,緊緊地握著文曲的手問:“你知道張警官在哪兒嗎?”
  
  “不知道。”
  
  別理有點慌張,“我不能把張警官扔到這裡,自己回去。”
  
  就算不說這幾天相處的感情了,她一個人回去,隔天張警官暴屍荒野被發現,她渾身是嘴都說不清。
  
  文曲心裡有點不舒服,還說不喜歡張警官?張嘴閉嘴都惦記著人呢。
  
  身後忽然撲過來一陣陰風,別理叫了一聲,抬腿就跑,被文曲拽住了手。
  
  “跑啊!”
  
  別理頭都沒回。
  
  這是她被鬼追了一晚上的條件反射。
  
  可惜手上有束縛,她還拽著文曲的手。
  
  別理咬牙扭頭,就看見那斗篷鬼寬大的袖子像是被什麼灼燒了一樣,少了一截,裡面空蕩蕩的。
  
  文曲冷著臉站在原地,半邊身子都快被別理拽歪了。
  
  發現自己扯了隊友後腿的別理迅速撒手,掏出拘魂瓶備用。
  
  斗篷鬼吃了虧,完好的白骨手探進身後的黑暗裡抓了一只小鬼就往嘴裡塞。
  
  那嬰靈啼哭的聲音震得別理腦子裡嗡嗡響。
  
  嬰靈化作漆黑一團,被斗篷下的骷髏吞吃了,骷髏眼眶裡的鬼火綠油油的,貪婪的盯著別理。
  
  別理攥緊了手裡的小瓶瓶,感覺自己就像金角大王……手下抬羊脂玉淨瓶的小妖,空有寶物。
  
  斗篷鬼衣袖一招,翻身飛起,瞬息就落在旁邊的樹梢上,白骨手從樹上墜下,一掌蓋在地上。
  
  別理只聽見轟隆一聲,溫度瞬間就降了下來,凍的她直哆嗦。
  
  文曲飛身上前,別理站在後面,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就看見文曲身邊忽然多了數十道黑影,被文曲手上火光照到的時候,別理看見了那些東西,青面獠牙。
  
  纏斗中,只要那些東西一碰到文曲手上的火,就立刻消散了。
  
  問題是那些東西像是源源不斷的從地下爬出來一樣,一會兒工夫,文曲就被圍起來了。
  
  別理狠心咬破了舌尖,鐵銹味糊了一嘴,疼的她直哆嗦,眼淚跟著就下來了。
  
  不敢猶豫,別理食指在嘴裡沾了血,迅速在左手掌上畫起來。
  
  “五方天神,三界至尊,除穢伐惡,伏鬼降魂,真符所至,驅邪滅形,急急如律令!”
  
  別理舌尖抵著牙,讓血往外滲,抬頭沖著朝她撲過來的惡鬼吐過去,像是炭火落在皮肉傷,滋啦一聲。
  
  樹梢上的斗篷鬼張開袖子,飛掠過來。
  
  別理抬手扣在那骷髏頭上,掌下冰冷,手心灼痛。
  
  白生生的指骨緊扣在別理胳膊上,斗篷鬼哀嚎一聲,帶著別理就走。
  
  別理含了一嘴血,噴了對方一臉,沒用。
  
  幽綠的鬼火眼瞪著別理。
  
  別理發出殺豬一般的嚎叫:“大佬!”
  
  文曲從黑影中抽身而出,急速追上來,一掌拍在斗篷鬼背後,掌風掃過別理的頭發,如微風拂面。
  
  別理一愣,心想:我去這麼溫柔是要擁抱嗎?
  
  卡嚓!
  
  別理回神,低頭看著圈在自己胳膊上的骨節,在那細微響過一聲之後,竟然嗶嗶啵啵的節節寸斷,直接碾碎成粉,差點順著風撲別理一臉。
  
  這就沒了?!
  
  別理一臉不可置信,握了握被斗篷鬼抓過的右手,完全、沒毛病。
  
  “傷了哪兒?”
  
  文曲收回手掌,和別理中間還隔著一只鬼的距離。
  
  “沒,嘶,木有。”別理把舌尖收回去,放在嘴巴中間,崇拜的看著文曲,這就是大佬啊!
  
  揮一揮衣袖就搞死了反派。
  
  簡直可以晉級男神!
  
  男神咳了一聲,咽了嘴裡的血。
  
  神仙下凡都有壓制,何況近些年來供奉和信仰力越來越少,修為難以精進,剛才轉身看見別理被那惡鬼擄走時,文曲強行破了禁制,這會兒損傷也不小。
  
  別理沒看出來,只當那血腥味是自己嘴裡的。
  
  她手掌上的符咒印在了斗篷鬼的骷髏頭上,現在只剩下一點點血跡,趁著嘴裡還有貨,別理趕緊又抹了一手血,跟老鷹捉小雞一樣,張著膀子就沖到那些青面獠牙的低級幽魂裡,一抓一個准,全都塞進拘魂瓶。
  
  這些被引出來的幽魂,剛被文曲掌風裡逸散的氣息震過,嚇得跟雞崽子一樣,呆的不得了。
  
  得手回來,別理渾身乏力,仔細收好了瓶子,說:“咱們去找張警官走吧,那個楊柏柳有攝魂鈴,我都被晃暈過。”
  
  文曲皺眉看著她。
  
  別理齜牙咧嘴,“當時我跟張警官都被晃暈了,醒過來之後在村裡,天一亮我倆就跑了。說來也怪,當時要別裝神弄鬼,直接把我倆弄暈了扛回去,現在可能都已經見著孟婆了。”
  
  為什麼還多此一舉,先把她倆放走,現在又要抓呢?
  
  這事恐怕還得找到楊柏柳才知道,但是別理可不想跟楊柏柳正面剛。
  
  文曲抓著她的手說:“先出去。”
  
  他指尖上的火已經滅了,四周又是一片黑暗,只是霧氣沒有一開始那麼重了。
  
  別理跟著他走走停停,換了幾個方向,最後一步踏出去的時候,寒風撲面而來,頭頂上星辰浩瀚。
  
  三月山風吹干了別理的一身汗。
  
  文曲脫了外套披在別理肩上,臉朝著前面,也不知道在看什麼,就是特別認真的樣子。
  
  “穿上。”
  
  別理看了看文曲身上的毛衣,也沒客氣,就是胳膊鑽進去之後,發現這外套穿的簡直比大衣還大,下面蓋到大腿上。
  
  還帶著文曲身上的味道,說不出是什麼味,就是挺好聞。
  
  別理嗅了嗅,感覺自己有點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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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心思

    山風嗚嗚,像鬼哭一樣,雖然星辰微弱的亮光驅散了黑暗,但是別理還是有點慌張,忍不住左顧右盼,小心翼翼的跟在文曲身後,生怕在自己面前或者背後忽然竄出來一只鬼。

    別理看了一眼連綿起伏的山,發現現實比想象要殘酷的多,她根本就不知道張警官被那斗篷鬼藏到哪兒了,這荒山野嶺的,藏個把人根本就不是事兒。

    “咱往哪兒走?”

    從迷霧裡繞出來,已經徹底找不見原來的路了,別理迷茫地看著文曲,大佬,全靠你了。

    別理主動承擔起小弟的角色,特別狗腿。

    文曲不動聲色的瞥了她一眼,“以後還敢這麼冒失的跟人走嗎?”

    別理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說:“不不不,不敢了。”

    天外有天,鬼外有鬼,她不能就因為雙雙好說話,大胸姐不跟她計較,就對別的鬼有偏見。

    “我錯了。”別理頹喪的苦楚著臉,文曲寬大的外套把她襯的可憐巴巴的。

    還拿濕漉漉的眼睛看著文曲,眼睛裡是漫天星河,和他。

    文曲心裡一動,更說不出什麼了,只是回頭回的略顯慌亂。

    “你能算出來張警官在哪嗎?”別理小心看著腳下,余光在黑暗山影裡看了一圈,沒一點頭緒。

    文曲不知道怎麼回事,聽見她老說張警官,自己心裡好像有一點不舒服,干巴巴的說,“不能。”

    別理也沒有多想,亦步亦趨的跟在文曲身邊,泫然欲泣,弄丟了一個警察,她攤上大事兒了。

    文曲目光落在別理身上,看著她糾結的樣子,“別怕。”

    別理臉上一僵,誰怕了?

    不過確實是因為自己太冒失了,別理羞愧低頭,雖然一開始是被張警官拉來當壯丁,但是後來的事幾乎全都是她主動的,她錯誤的估計了形勢,導致最後和張警官一起被困在山裡。

    “要不是你趕過來,今天晚上我的死劫可能就到了。”別理拽了拽衣袖,坦誠道:“大恩大德無以為報,要不……等閻王給我發工資,我分給你一多半吧?”

    談錢有點俗氣,但是對別理來說,錢是除了命之外最重要的東西。

    文曲聞言低頭看了別理一眼,還以為她會說以身相許的……忽然有點失落……

    別理都不知道這句話哪裡說錯了,反正在她說完之後,文曲非常冷淡的拒絕了,這都不是問題,問題是,拒絕就拒絕,你瞅我干什麼?

    難道是大佬品性高潔不喜歡錢這種俗物?覺得她是在拿錢侮辱他了?

    文曲抿唇,擔心她死劫要到,看她沒有准備就下水氣得差點和她吵架,疏離幾天他就受不了去找月老,還拿走了月老的紅線,回來看到電話和短信就放心不下連夜趕過來,見不得她張嘴閉嘴都是張警官,現在,聽她說用錢來報答,竟然有點失落……

    文曲越想,腦子裡的念頭就越清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是沒嘗試過情愛,但也不代表就是個傻子,這分明是,分明是他對曾經的小鳥崽子有了……

    文曲低頭偷偷看了一眼別理,別理眼珠子亂飄,一臉的惴惴不安,真可愛。

    這個突然的發現,讓他心裡甜絲絲的,就像守著蜂巢的大熊,追著蝴蝶的貓,滿心滿眼都是她。文曲沒有絲毫猶豫的確定了自己的心思,長得帥,有時間陪她,有錢,有實力,能幫她抓鬼,能保護她,完美,給自己打滿分。

    “那啥,你要是不想要錢,也行的。”別理喘著氣小跑著跟著文曲的速度,呼哧帶喘的說:“你別誤會,像我這樣的俗人,就把錢看的重。”

    文曲緊繃著臉,降低了速度慢慢走,心都涼了一截,別理不喜歡他。

    別理叉著腰吸了兩口氣,冷冽的空氣一下子就讓人清醒了,“咱們怎麼走?”

    這都到了深山老林裡了,地上荒草到小腿,旁邊都是歪歪扭扭的樹,被風吹的左搖右擺。

    沒路了。

    文曲低聲說:“跟著我。”

    別理乖乖巧巧的應了一聲,跟在文曲身後。

    “西邊陰氣最重,我們往西邊去看看。”

    陰氣最重?難道是墳地?這大半夜的,墳裡的屍體會不會蹦出來?都爛了吧?走路一蹦一蹦?別理差點被自己腦補的畫面嚇哭。

    她掏出手機看了看,現在是凌晨三點,信號也有了兩格,別理抬眼看了看文曲,猶豫了一會兒,點開了微信,手指飛快地戳著給白無常發信息:大哥,說好的讓牛頭過來的,再不來,你們地府就要失去我這個優秀又卓越的公務員了!

    白無常:不好意思,這就到了,地府往人間去的通道,現在不太好打開。

    別理噴了一口氣翻白眼,胡說八道,剛剛從地下冒出來的一股一股的青面獠牙的惡鬼,難道不是從地府出來的?這幫人也太消極怠工了。

    別理道:“哥哥哎,讓他快點。”

    出了這片林子又翻了一個坡,別理瞪大了眼睛看著下面,從上往下看,黑暗中,村裡的房子和樹影就像一片墳堆,這就是文曲說的陰氣很重的地方?

    她剛從這村子裡逃出來,這村裡都是活人呀!

    別理心驚肉跳的看著文曲說:“這,這就是我跟你說的石窪村。”

    文曲皺著眉,“這是養屍地。”

    這是啥?別理眼珠子差點掉下來,養屍地?!

    “我聽村裡的人說,楊柏柳來了之後,鼓動著村民修風水……我去我遇到的村民不會都是鬼吧!”別理後怕,渾身炸毛。

    “應該不是。”

    兩人順著小路下去,夜裡的石窪村沒有一點亮光,也沒有人聲,連狗都安安靜靜的,充滿了死寂的味道,別理心跳的很快,甚至還踩到了文曲的腳後跟。

    她慌亂地說:“我也不知道楊柏柳住在哪裡,咱們去後山看看吧!”

    馮春蘭說過,在後山的林子裡見過楊柏柳,他為了隱藏自己去抱小孩的行蹤,一定住得離那裡非常近。

    從村後頭上了坡,文曲忽然一把抓住了別理,“這裡不對勁。”

    別理覺得有些陰冷,尤其是那一大片的槐樹林子,枝干扭曲掙扎,跟剛才從地下鑽出來的青面獠牙有點像。

    兩人穿過槐樹林往裡走,竟然真的有一個房子,外表看起來和村裡的房子沒有什麼不一樣,紅磚木門小門樓,都是新的,但是給人的感覺格外的陰森。

    房子裡嗚嗚的叫聲傳出來,別理悚然,以為又是一大群的小鬼,結果再仔細一聽,有點像是張警官的聲音。

    “就是這裡。”

    別理盯著緊閉的房門,這紅磚院子,活像一個幽靈,裡頭也不知道藏了多少東西。

    大門從裡頭鎖著,別理剛准備翻牆,就被文曲拉住了胳膊。

    “怎麼了?”

    文曲冷聲道:“你再看看。”

    話音剛落,別理再抬頭,就見原本空蕩蕩的牆頭上忽然冒出來幾個小腦袋,嘻嘻笑著看著她。

    別理冷不防差點被嚇坐在地上,這楊柏柳到底養了多少小鬼?

    文曲冷眼瞪過去,牆頭上那些笑嘻嘻的小鬼像是被嚇到了一般,立刻縮了下去。

    “我聽見張警官的聲音了,就在這屋裡。”

    別理白著臉,沒注意到文曲臉上一閃而過的表情。

    文曲掐了手印,一掌拍在門上,仙力外洩,離門口近的兩只小鬼尖叫一聲,瞬間就被旁邊的同類撲上來吞吃了。

    門應聲破開。

    別理跟在文曲身後進了門,這院子,跟村裡的院子並沒有太多區別,只是牆邊沒有放農具,反而在院子中間擺了一個挺大的香爐,裡頭香灰很厚,牆角裡還縮著不少嬰靈,貪婪又恐懼的看著他倆。

    屋裡的張警官聽到聲音後叫聲更大了,不過像是被人拖著一樣,有點越來越遠。

    “快走。”

    別理跟在文曲後面沖進房子,剛一踏過門檻,就覺得頭暈目眩,耳邊又響起了叮鈴的聲音。

    又是這個鈴聲!

    別理咬了一下舌頭,原來的傷口又被撕裂,疼的直吸氣,滿嘴的血腥味也沒能讓她清醒。

    只覺得好像唇上有些軟,有些暖,有什麼東西流進自己嘴裡。

    文曲咬破了指尖,貼在別理唇上,沒想到她死死咬著舌頭根本不松。

    攝魂鈴一聲接一聲的響,文曲拇指和食指捏著別理的兩腮,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湊過去。

    楊柏柳臉上的汗水順著皺紋往下流,他養的小鬼死的太多,反噬也越來越嚴重,鈴鐺裡的魂魄他已經快要控制不住了,那兩個人的魂魄卻還沒有被引過來。

    他一咬牙,“走!”

    旁邊被嚇得已經癱軟在地的村長顫巍巍的站起來,一手扶著他,一手拖著地上的已經昏死過去的張警官。

    耳朵裡終於沒有了轟鳴聲,別理從失重的感覺裡醒過神兒來,愣了一會兒,慌張的問:“人呢?”

    文曲耳尖有點紅,咳了一聲,“剛跑。”

    “快追啊!”

    別理蹦起來准備跑,看了一眼文曲,又站著沒動。

    文曲抄手,“怎麼了?”

    別理訕笑,“我這戰五渣,還是不拖後腿了。”

    她可是吃夠了教訓。

    這房子在往裡面走,才發現別有洞天,堂屋後面有一個小門,出去之後一條小路,順著路追過去,別理跟著文曲繞了一會兒,看見前面兩個老頭拖著張警官站在一個坑旁邊。

    “別過來。”

    楊柏柳臉色扭曲,像是受了重傷一樣坐在地上捂著胸口,手裡還拿著一個小小的金色鈴鐺。

    他陰狠地看著別理,踢了一腳地上的張警官。

    “再過來,我就把他推下去。”

    別理掂著腳,看了看他身後的那個坑,裡面血肉模糊,粘稠的血液竟然還在冒著泡,腥臭味順著山風呼了她一臉。

    站在旁邊的村長腿肚子直轉,直接躺在地上,臉色煞白。

    別理咽了咽唾液,偷偷看了文曲一眼,緊張的說:“我跟他換怎麼樣?我身上的肉比他可嫩多了。”

    文曲胸口疼,神色不虞,但也沒說什麼。

    別理墊著腳尖往前移了兩步,楊柏柳緊盯著她,也沒吭聲。

    地上的張警官也不知是死是活,口袋裡的手槍露出來了半截,別理喵了一眼,趕緊移開目光。

    張警官要是出了事,她肯定跑不了,到時候搞不好還會連累文曲,別理捏了捏手,邊走邊說:“其實我挺好奇的,前兩天你已經用那鈴鐺把我和張警官都弄暈了,為啥不當時就把我倆弄走呢?那天晚上根本就不是噩夢吧,我都看出來了。第二天我倆醒過來,誰的魂魄都沒有少,你這鈴鐺是不是時靈時不靈的?不會是個壞的吧?”

    楊柏柳盯著她一聲不吭,根本就沒有搭話的意思。

    村長躺在地上還在哆嗦,褲子都濕了半截,腥臊的很。

    “你把這村裡的女嬰都騙過來,還搞這麼大一個血池,是想干什麼?想修你那個鈴鐺?說起這個鈴鐺,我聽說地府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不過地府的那個壞了,碰巧也丟了。該不會就是這個吧?你好大的膽子,閻王的東西都敢動!”

    別理說著已經靠近了張警官。

    “過來!”

    楊柏柳喝了一聲,其實已經被別理的話嚇破了膽,修煉鬼術的人,自然對地府和閻王深信不疑,而且這攝魂鈴,是那骷髏鬼交給他的。

    別理弱柳扶風一樣哎喲了一聲,尾音拖著抖成了綿羊嗓,斜著歪倒在張警官身上。

    文曲黑了臉。

    別理被自己誇張的演技驚艷,這是她從雙雙看那電視劇裡學來的,女配叫的比她還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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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發表於 2017-7-29 00:10:30 |只看該作者
第38章

    張警官的槍剛好咯在別理肋骨底下,她剛動了動手,眼角余光就掃到一雙小巧的慘白的腳,就站在她胳膊旁邊。

    “別刷花樣,過來!”

    別理那只手僵在半空,拐了個彎伸進外套裡捂住胸口,皺著眉嗔怪:“人家很疼的嘛,跑了一晚上已經走不動了。”

    楊柏柳冷眼看著她,如果不是因為斗篷鬼出事,他可能真的會起點別的心思,但是現在生死存亡關頭,他更謹慎了,甚至咬牙放出了自己煉制在攝魂鈴裡的小鬼。

    “再磨蹭就都留下!”

    別理知道楊柏柳是忌憚文曲,但是事實上,這兩個人並沒有正面交過手啊,楊柏柳怎麼對文曲害怕到根本就沒有反抗之心,聽見動靜就跑呢?

    她嘟囔道:“好好好,急什麼啊。”

    別理一只手從外套裡面隔著衣服捏住張警官的手槍,緩慢的邊轉了方向邊站起來。

    沒等她站穩的時候,別理手一松,槍往下落,另一只手飛快的接住,抬手就沖著楊柏柳扣動扳機,她就不相信了,楊柏柳不是鬼,還能不怕物理攻擊?

    然而不到一秒,別理臉上的表情就變了,她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壓不下來!

    這他媽的不是搞事情嗎?!

    電影裡都不敢這麼演!

    但她很快就鎮定了,拿槍指著楊柏柳說:“後退!不然打爆你的頭!”

    楊柏柳看著她拿出手槍就慌了,身體一晃,厲聲喊道:“招娣!”

    一只小手貼在別理手背上,那手白的幾乎要透明,指甲黑紫帶著勾,明明整只手只有別理半只手大,但是一下子就握住了她。

    別理腿肚子直轉你,小聲呢喃道:“招娣,你還記得來娣嗎?”

    耳邊忽然陰風大作,別理半邊身子都好像要被凍木了。

    楊柏柳緊握著手裡的鈴鐺,目露凶光盯著那小女孩,威脅地晃了晃,鈴鐺沒發出一點聲音。

    招娣血紅的眼珠子一動不動,忽然側頭朝著文曲的方向頓了一下,她放開了別理的手,大力把她向前推去。

    別理踉蹌著被推出去,差點一頭扎進楊柏柳懷裡,趕緊腳後跟蹬地剎住了車。

    離得近了,楊柏柳瞇眼瞪眼一看,冷笑道:“拿一把沒上膛的槍糊弄我,活膩歪了。”

    別理一驚,才知道為什麼自己手裡的槍扣不動扳機,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楊柏柳長臂一撈,拽著別理就拖了過來,轉身反手就要把她往那血池裡推。

    別理一手還握著那沒用的槍,屈膝頂上楊柏柳臍下三寸,背後腥臭撲鼻,像是帶著滾燙的熱度一樣,撲在她背上。

    爭斗中,文曲那寬大的外套有一半已經落在地上了,別理舌尖頂著上牙膛,憋著一口氣抱著楊柏柳的腿往後一扯。

    楊柏柳修法又不修身,年過半百,被這麼一拽,□□又疼的很,哪裡還能站得住,往後一出溜就躺在地上。

    村長已經跟個鵪鶉一樣躲在旁邊只會發抖了,只剩下招娣呆呆的站在原地,清秀的小臉木愣愣的,兩只血紅的眼珠子盯著地上的楊柏柳,什麼情緒都沒有。

    楊柏柳被盯得背後起了一層寒氣,更是不敢叫她一聲,他養的那些小鬼傷亡慘重,現在已經所剩無幾還都在那迷陣裡頭,這些東西都是他用自己的血肉和秘法養的,小鬼死的太多,反噬得他心脈損傷嚴重。

    這會兒更是不敢招惹招娣,只能自己掙扎,一只腳往別理身上踹,卻踩了別理身上的衣服。

    楊柏柳剛起身要撞過來,別理拿外套兜住了楊柏柳的腳,自己累得直挺挺趴在地上。

    楊柏柳一步還沒邁出去,就被絆地往前一栽,只聽撲通一聲,池裡的血珠子濺出來落在別理身上。

    溫度果然是滾燙的,別理怕這血裡有毒,手忙腳亂地去脫衣服。

    楊柏柳忽然在下面撲騰著大叫了一聲,別理跌跌撞撞地往旁邊挪了兩米,那叫聲太慘了,她剛要抬頭去看,文曲就伸手捂住了她的眼。

    “怎麼回事?”

    文曲咳了一聲,“那個小女鬼反噬了。”

    別理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的說:“你還是讓我看吧,光聽這個聲音腦補,我自己都把自己嚇死了。”

    文曲猶豫著放開了手。

    別理瞪大了眼睛,不到一秒就主動閉上了。

    氣息奄奄的說:“你應該堅持一下的。”

    血池裡的東西別理都沒看見,但是她看見招娣手上的一大塊血粼粼的肉,肉上還帶著一片楊柏柳的衣服片。

    她尖銳的紫黑色長指甲緊緊地扣在碎肉裡,嘴唇上的血還在往下流。

    楊柏柳叫聲漸弱,一會兒就沒了聲息,張警官身上被攝魂鈴弄走的那一魄也飄了回來,他到底年輕力壯,沒一會兒就睜開了眼。

    不過看見血池和招娣的時候大叫了一聲,餓虎撲食一般從地上呢撿起自己的槍,十分警惕。

    別理翻了個白眼,“張警官,你搶沒上膛。”

    招娣從血池裡飄上來,看了文曲一眼。

    和文曲站在一起的別理差點被這一眼看得腿軟,她身上沒血,干干淨淨的,連眼珠子都不紅了,身上的衣服變成了一身挺漂亮但是款式老舊的小裙子,手上還拿著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個小洋娃娃。

    除了嘴上的血沒弄干淨之外,她只是陰森森的,跟一般的小孩子也沒太多差別。

    別理強忍著沒抖,看了她兩眼,忽然說:“一會兒地府的牛頭就來了,你跟它走,到了陰間多跟判官說點好話,你本來就是枉死……要是沒做過太多惡,說不定還能早早地去投胎換個好家。”

    招娣眼珠子轉過來看著她,好一會兒,她說:“……不。”

    別理歎氣,但是也沒有再勸。

    招娣轉身看著已經快嚇暈過去的村長,還沒動作,村長就哭求到別理身邊:“這不關我的事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是被楊半仙騙了啊!”

    別理拉著文曲往後退了一步,冷著臉說:“這種鬼話你自己都不相信吧?”

    只是不知道那楊柏柳究竟許給了他什麼好處,讓他鬼迷了心竅,好好的人不當,非要當狗霍霍自己的左鄰右捨。

    “真的,前天晚上要不是我攔著,楊半仙早就把你跟這個警官弄過來了,就看在這份上,救我一命,救我一命啊。”

    老村長哭的臉上的褶子裡都是淚,別理義正言辭道:“人在做,天在看,這是你的報應。”

    她可不相信前天晚上她跟張警官逃過一劫是因為這村長,多半還是那楊柏柳和斗篷鬼有別的謀劃。

    “是真的,是我力保……”

    他一句話沒說完就戛然而止。

    多的那一絲血腥味在這地方都不顯眼。

    別理看了一眼他胸口碗大的窟窿,心裡淚流滿面,麻麻幸好剛才沒有說錯話。

    招娣扔了那塊肉,滴著血的長指甲擦也不擦,沖著別理一點頭就朝著村裡的地方飛過去。

    別理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攔。

    張警官一臉懵逼狀站在旁邊,還舉槍對著招娣呢。

    但是招娣只是掏了村長的心髒就走了。

    別理歎了口氣,撿起地上的外套,渾身酸軟的邊走邊說:“剛才這個小女鬼就是招娣,她是……她是村長侄子的三閨女……”

    這段聽來的往事,別理看著風光霽月的文曲,根本說不出來。

    走遠了,離開了那血池,別理癱坐在地上,看著不遠的村裡一片火光,火光跳躍在她臉上,橘紅的,那些人惶恐的尖叫和呼喚讓她閉上了眼。

    “楊柏柳剛來的時候,也沒人相信他是什麼半仙,是村長——就剛才那老頭,可能是拿了好處,明裡暗裡的成了楊柏柳的代言人,招娣是村長大侄子馮民家的三女兒,馮民想要兒子,就聽信了謠言把家裡的四個女兒賣了,最小的那個扔了,我猜也被楊柏柳撿走煉成小鬼,屍體可能早就融化在那血池裡了。”

    張警官冷著臉,憤憤地在地上捶了一拳,罵了句髒話。

    招娣為什麼到了楊柏柳手上,為什麼會變成鬼,為什麼會這麼恨村長和村裡煽風點火的那些人,這都有了解釋。

    和招娣一樣被融進攝魂鈴裡的那些女嬰的魂魄成了她的飼料,最後成功的只有招娣,很難說她還是不是招娣了。

    她是去給自己報仇,也是去給那些剛剛到了這個世上卻還沒來得長大的女嬰報仇。

    別理睜開眼看著文曲,她說:“我攔不住,也不想攔。”

    文曲皺了皺眉,最後卻說:“嗯。”

    嗯是啥意思?別理懵了一會兒,按照正常的發展,這會兒不應該是文曲對她進行批判教育嗎?

    別理打量著文曲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說:“我猜楊柏柳弄得那個血池肯定是只要女的,所以才自作主張去換人,你不生氣吧?”

    文曲瞥了她一眼,“我生氣有用嗎?”

    別理砸吧砸吧嘴,氣弱道:“我不是看你當時好像也受傷了嘛……嚴重不嚴重?我又拖累你……”

    她心裡不舒服,躺在草地上,東邊已經有些灰蒙蒙的亮光,跑了一晚上別理已經身心俱疲,渾身酸疼的不行,腳上都磨起了水泡。

    躺下這會兒腦子終於有了空閒,別理想起那只斗篷鬼。

    骨頭架子比她高一點,瘦,而且它扮作張警官的時候跟她說了一句話,竟然有點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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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9 00:10:42 |只看該作者
第39章

    還沒等她想明白那熟悉感是從哪裡來的,一片陰影遮住了別理的臉。

    “主任好,我是牛頭,路上出了點事,來晚了。”

    別理呼一下坐起來,扯得腰上酸疼的肌肉跟拿鈍刀劃拉了三天一樣,嗷了一嗓子又碰到了舌尖,最後面無血色的捂住嘴,淚眼朦朧。

    甕聲甕氣的牛頭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這……”

    別理眼裡閃著淚花,口吃不甚清晰地說:“你們這些人腫麼都是事都接解決了才出現的?”

    比馬後炮都討厭。

    牛頭尷尬的低下了頭,兩只牛耳朵折了過去。

    別理見他這尷尬樣子,也不欺負老實人了,從懷裡掏出拘魂瓶來,“這裡面的東西你拿走,瓶子得給我留下。”

    牛頭沒接,凝眉眺望著山坡下的村子,一臉嚴肅凝重。

    別理嘖了一聲,“要不你先下去看看?你能把那小鬼帶走嗎?”

    牛頭從腰上取下來一條鏈子,這鏈子別理見黑無常拿過,看來大哥雖然沒來,不過把家當都給了小弟了。

    別理沒吭聲,看著牛頭沖下山坡進了村。

    張警官在旁邊端端正正的坐著,等牛頭走了才問:“這是……”

    別理嘴一扯,“這是你的隔界同事,牛頭。”

    這倆一個人差,一個鬼差,其實都差不多一個意思。

    招娣在村裡應該已經霍霍的差不多了,也沒有妨礙公務反抗執法,手上腳上都拴著那鏈子就跟過來了。

    別理看了她一眼,跟牛頭笑道:“還有個事,也得麻煩您處理一下。”

    那血池子,雖然她不知道是用來干什麼的,不過留在這兒讓誰看見了,難免影響不好。

    別理又領著牛頭去了那血池,剛到地方,牛頭就滿是警惕,最後慶幸的告訴別理:“幸好差一點,否則這陣一成,山下那村裡的人都活不了。”

    別理一聽,也是後怕,“那你看留下來的這東西,怎麼辦?”

    牛頭為難的看了看那池子,“這個我處理不了,我只是一個小小的鬼差,這個……”

    別理垂頭喪氣,從村長身上搜出來自己的那些被沒收的家伙事和張警官的車鑰匙之後,幽幽歎道:“不如把它填平了吧。”

    但是裡頭的血和碎肉肯定不會憑空填沒。

    牛頭搖頭,“不可,污穢之氣太過濃郁,這填土也不是辦法。”

    別理瞪他,這不是辦法,那你不會,你說咋辦?

    牛頭偷偷瞥了一眼文曲,小聲說:“得除了這地方的陰晦……”

    天色已經有些亮了,牛頭看了一眼東邊的魚肚白,抬手作揖道:“那我這便走了。”

    別理一把拽住他,勾肩搭背的往旁邊去了,笑著埋怨道:“怎麼來的時候不見你著急,走的這麼迫切呢?”

    牛頭訕訕,“實在是天色……”

    別理松開了手,悄聲說道:“別瞎扯了,我就問你個事,昨天晚上那鬼一身骷髏架子,穿著一件黑斗篷,劈手就能從地下弄出來那麼多青面獠牙的幽魂,你就不知道這鬼是誰?”

    牛頭欲哭無淚,“這小的哪裡知道……”

    別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不相信,你們地府裡頭跑出來這麼厲害的東西,你們會不知道?不是說地府到人間的通道現在很難開嗎?我看怎麼挺好開?”

    牛頭哼哼唧唧,慚愧的摸臉,“這事……這也需待我回去向閻王殿下稟報,才能查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別理笑瞇瞇點頭,摸了摸牛頭的大耳朵,“好吧,看你們也挺不容易的,咱們就互相體諒,你說這地下要是源源不斷的往上冒,到時候我可是一拳難敵四手,人間要是因為這個被霍霍得很了……地府不是也不落好嗎?”

    別理從那堆找回來的家伙事裡把紙錢都翻出來,點著了沖扭頭拜了拜,“時候不早,您路上小心。”

    牛頭收了錢,沖別理還了禮,高高興興的扯著鎖鏈走了。

    別理頭疼的轉身回來,耷拉著肩膀,連善後都得自己上,地府這群老鬼也不知道整天都在做什麼。

    她從把那些畫好的符咒在地上排成一排,把所有的驅邪符先挑出來,除去污穢,用驅邪符就可以,引雷符也來兩張。

    別理招呼文曲和張警官躲遠點,隔空將引雷符打過去,雷鳴閃電跟著下來,直直的往那血池子裡打。

    血肉碎塊噗噗的濺出來,別理護著腦袋就跑,等雷聲落了,再跑回來,那池子已經被劈的焦黑了,泡也不冒了,就是更難聞。

    別理捂著嘴差點吐出來,屏氣凝神把驅邪符在四角裡都使了一遍,轉頭又用翻出來的朱砂在地上畫了一個祈雨符,不成,又畫,直到把頭都轉懵了,天色陰沉沉的,涼風吹得她打了倆噴嚏,文曲拽住她說:“我來吧。”

    他連那符咒都沒看,接過別理手上的桃木劍信手就畫,比別理不知道流暢多少倍。

    最後剛收手,別理摸了摸臉,有一滴雨。

    “哇塞神了!”

    春雨淅淅瀝瀝的,順帶澆滅了山下村裡的火。

    三個人走的也不快,別理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咱車還在村裡。”

    這地方,別理第一次來的時候沒覺得怎麼樣,只是被這些人的愚昧氣昏了頭,第二次來才發覺這裡的可怕之處,如今再下來,只覺得心裡發緊。

    那些還在冒著煙的房子,四處可見的哭哭啼啼的人,這些人更加堅定不移的相信女娃果然是惡鬼,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已經把她們嚇破了膽,有些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這會兒已經呆滯了。

    誰叫也不應,目光直愣愣的。

    可把這些迷信的人嚇慘了。

    別理一進村就被人攔住了,這些剛剛失去了家的人凶神惡煞,帶著股瘋狂的味道,“滾!滾出去!”

    文曲擋在她身前,“取了車我們就走。”

    別理扒拉著從文曲身後蹦出來,破口大罵:“你們這樣怨誰?怨我嗎?傻逼!不識好歹!你們怎麼不去後邊山上看看那血池?怎麼不去找找你們扔了的小孩現在在哪兒?死也得有個全屍吧?楊柏柳騙你們的!騙你們的孩子弄去練鬼養他的攝魂鈴!你們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呢,智障啊!昨天晚上怕不怕?那是被你們扔掉的孩子的靈魂回來了!她們不是惡鬼,你們才是!”

    別理渾身哆嗦,她從一開始憋著的怒氣終於爆發了,把人劈頭蓋臉的一頓罵,誰上來就打誰,連撕帶咬的。

    純熟發洩。

    張警官和文曲這種一直都在規則內活著的人都動了手,最後大家都筋疲力盡,張警官拔槍朝天開了一槍之後,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

    “就在後山上,你們自己去看,願意相信就信,不願意相信就不信。”

    被折騰過的村民們沉默了,沒有人問一句山上是什麼情況,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扔過小孩的這些人不會,也不願意去相信真相了。

    他們懷疑,他們沉默,他們避而不談。

    別理心裡哇涼,和張警官一起去取了車,出來的時候遇到柱子,柱子看起來倒是沒怎麼樣,只是他家的房子塌了一半,剛好把那老太太砸了進去,雖然沒死,不過到了這個歲數,後半生基本也就這樣了。

    柱子神情復雜的看著他們,別理張了張嘴,又閉上。

    確實是她沒打算攔著招娣,這點她推脫不了。

    柱子攔在她車前,別理把車窗搖下來,“怎麼了?”

    柱子舉起來一個小瓶子,裡面的血晃了晃。

    別理覺得自己可能從今以後要暈血了,可怕,說不定還暈紅。

    “昨天晚上,招娣放在我家的。”

    他認得招娣,都是一個村的,街坊四鄰基本上都要沾點親帶點故,馮民一家對這四個姑娘都不怎麼好,馮民老婆的衣服拿來改改就給老大穿,老大穿完輪給老二,姊妹掄著穿,到了老三身上基本就沒法看了,倒不是因為窮,女孩將來都是被人家的,在她們身上花錢不值當。

    馮春蘭比招娣大十歲,算起來也是招娣的姐姐,前幾年出門打工回來的時候,幾塊錢從地攤上給招娣買了件小裙子,不好看,但是該擋的地方都能擋住。

    別理一拍腦門,趕緊把那瓶子接過來。

    “招娣這是在救你閨女的命呢!清明給她燒點紙錢吧。”

    別理歎了口氣,她沒死在楊柏柳身上都是僥幸,更別說從楊柏柳身上弄出點血了。

    沒想到最後是招娣留了楊柏柳的血。

    “得了,你別擔心了,等我回去把你女兒身上的詛咒解了就讓你去接她。”

    柱子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哎了兩聲,訥訥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別理一揮手,“你還是趕緊回去忙著吧。”

    車順著他們來時的路出去,別理渾身酸疼癱坐著,身上披著文曲的外套。

    一路顛婆,她的頭歪到了文曲肩上。

    文曲正襟危坐,斜眼看著別理,兩手放在膝蓋上擺的端端正正。

    車子下坡,別理腦袋咕嚕一下,身體一倒趴在文曲腿上。

    就這樣她都沒醒,還小小的打起了鼾。

    張警官在前面說:“她都連著三天沒怎麼睡了,太累。”

    文曲低頭看了一眼別理蒼白的臉,心疼的摸了摸。

    不過這為什麼還要張警官跟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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