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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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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風凌天下] 我是至尊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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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3 18:04: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八章 雲揚歸來

  時間點滴流失,夜幕終於全面降臨,曙光點滴不存。

  一片黑暗中。

  林雲龍隱約看到,雲逍遙就在山坡之上,一直沒有動。

  而他在思來想去,不斷地變陣,自我感覺已經是萬無一失,心中終於放了點心,道:「雲王爺,若是要取林某的性命,可是只有這一次機會了。」

  山坡上的雲逍遙不答。

  林雲龍道:「雲王爺,在下,在等著,看雲王爺如何能在這千軍萬馬中,取走林某的性命。」

  雲逍遙依然沒有聲音。

  林雲龍皺起了眉頭。

  下令燃起了火把。

  火光映照下,雲逍遙就在山坡上站著,一動不動。

  卻沒有衝下來。

  火光映射著雲逍遙手中的劍,閃閃的發著光。

  又等一會,雲逍遙始終沒有動靜。

  「難道他又要用計讓我主動進攻,趁著兵馬進攻我身邊空虛然後他從上面衝下來殺我?」

  林雲龍心中思量。

  幾次三番想要命令衝上去,但是始終沒有這個勇氣,總感覺自己的脖頸涼颼颼的,腦袋也是晃來晃去,似乎隨時隨地都能從脖子上掉下來……

  幾次三番的猶豫,已經到了半夜。

  雲逍遙依然在上面挺立,一動不動。

  「難道已經毒發身亡了?」

  林雲龍試探著又叫了幾聲。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終於……

  看來,已經是毒發身亡。

  林雲龍不再猶豫。

  「進攻!在我面前裝神弄鬼這麼久,把他的身體給我扛下來!」林雲龍一聲厲吼!

  轟的一聲。

  軍令如山倒,兩千兵馬飛一般地衝了上去。

  「且看這人心,究竟能醜惡到何等地步!」一個悠悠的聲音響起。

  隨即一片絢爛的白光,猛然間在山坡上升起。

  寂靜的深夜,似乎突然間升起了一個太陽一般,直刺的所有人,都是睜目如盲。一道道劍氣,縱橫四方。

  ……

  雲揚與上官靈秀從諸神墓地轉行,終於通過了通道,一路飛流直下,穿越雲層,直入一片森林中,然後立即從一片森林中飛出。

  現在,兩人已經走在一片邊關市鎮之中。

  說來也巧,此地正是原屬紫幽帝國,現在玉唐帝國的紫幽道。

  當日雲揚一怒闖紫幽,在這座大城裡殺了個七進七出,血流成河,屍積如山,兩大玄獸助力,鬼泣神驚。

  到後來更是引來月魂江水,險些將這方圓千里化做龍王殿。

  而其中,也還有上官靈秀的事情,當時,她率領上官家臣前來迎接無敵將軍靈柩……

  此刻舊地重遊,兩人心中都是充滿了感慨。

  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恍惚。

  雲揚特意第一時間就去找了花紋蟒和黑金熊,小花和小黑這兩個夯貨,正在呼呼大睡。黑金熊還沒有恢復到巔峰期,花紋蟒嚴密保護,兩個相依為命,也熬過了這麼多年。

  反正在這一片地界,也沒有人有能力能危害得了它們兩個,日子過得還算是愜意。

  見到雲揚,兩大玄獸都是親熱之極。

  花紋蟒小花在雲揚身邊磨磨蹭蹭,嘶嘶嘶的吐著舌頭,一臉的不滿,在告狀。

  「您不在這段時間,一開始還好,有人知道這裡兩大獸王乃是雲尊大人的朋友,而且雲尊大人為了黑金熊更是大開殺戒……也沒有人敢來冒犯;但從去年開始,一些武者就開始蠢蠢欲動,這段時間裡,不斷地有武者成群結隊的進來搜捕玄獸……」

  花紋蟒與黑金熊記著雲揚的囑咐,並不傷害人類,但,險些吃了大虧。若不是花紋蟒刀槍不入,鱗甲實在是結實,險些就被重型弓箭射成馬蜂窩!

  現在,這地界,已經重新恢復了原本的禁地風采。

  雲揚愣了一下。

  怎會如此?

  這不應該啊。

  雲揚給兩大玄獸留下了海量的修煉資源,在兩玄獸腦海中打入了功法,才依依不捨的告辭。

  「日後修煉有成,飛升來九尊殿!到時候提起我的名字,展示我的信物,便可暢通無阻。」

  看雲揚又要離去,兩大玄獸依依不捨,磨蹭在雲揚身邊,久久不願意離去。

  迷你的小熊和小蛇,在雲揚身上竄來竄去,貼著雲揚的臉,戀戀不捨;許久許久,才終於一步三回頭的回歸密林。

  「為何不把它們直接帶走?」上官靈秀問道。

  「飛升之劫,對於它們來說,乃是最重要的一關。跟著我,直接入玄黃,它們會少了這一重歷練……」

  雲揚苦笑:「而且,這兩個小傢伙,也不想跟著我就這麼走……剛才,哪怕是他們流露出這種意願,我也會直接帶走它們……但是它們沒有。」

  「它們乃是將我當做了朋友,並非是主人。這是截然不同的。」雲揚有些悵然:「他們是自由的,而它們最珍貴的,也是自由,我不想剝奪。」

  上官靈秀也歎了口氣。

  剛才兩大玄獸一步三回頭,雖然不捨,但是,還是堅決的回去了。這一點,她也看得出來。

  雖然不捨,但是它們有自己的追求。或許強行帶走,它們也沒辦法,但是但凡有選擇,它們還是想要在自己的地界,稱王稱霸……

  這是每一個玄獸王者的……自由。

  「去城裡!」

  走出森林的雲揚臉色陰沉:「我要看看,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麼變化!」

  當時,雲揚為了兩大玄獸屠戮無數,整個紫幽帝國誰不知道?就算當年兩國交戰,紫幽帝國的兵馬在經過密林邊緣的時候,也不敢進入。

  惹惱了雲尊,再一次回來怎麼辦?

  這才區區幾年過去,雲揚不相信,玉唐一統天下之後,居然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其實無需進入紫龍城。

  只是在城外。

  以雲揚兩人現在的神識,聽力,已經將滿城之中的所有聲音都聽的明明白白。

  「想不到九尊原來如此,呵呵,說穿了,也沒什麼大不了。」

  「不過是一群死士,僅此而已。不過,皇家的死士,與大戶人家的還是有所不同罷了。」

  「所有戰績,都是被誇大了……以震懾天下。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玉唐帝國真是好手段。」

  「不得不說,這是一招妙棋。用九尊懾服天下,無形之中,各國就弱了一籌,更用九尊吸引天下注意力,而玉唐帝國暗地裡發展兵備,一戰而平天下……若不是天下一統,誰能知道,玉唐帝國皇家居然如此雄才大略!」

  「真是鬼斧神工!」

  「佩服佩服,用這麼輕易的手段,就將天下英雄玩弄於股掌之中,玉唐皇家,得此天下當之無愧!」

  「原來秋劍寒,冷刀吟這些人,也參與了這些事情……而且在其中作用不小……」

  「噤聲……若非如此,現在九尊教想要造反,被平之後,那些大佬豈能一個個的辭官?這可是平天下之功啊……若是沒有大罪,豈能就這麼一走了之?」

  「那是,這潑天的富貴,若是沒有緣由誰能捨得下!」

  「但我聽說,當時雲尊就在紫龍城外,揮手間千丈高的波瀾……」

  「嗤……你見過?」

  「……沒……沒見過。」

  「那不就得了,我也沒見過。嘿嘿,你問問,全城誰見過?」

  「這個……」

  「不過是誇大之詞罷了……」

  「九尊就是被你們這些無知盲從的愚夫愚婦,直接吹成了神祇。真是可笑……」

  「……」羞慚無地。

  「這件事情,牽扯大了去了!若是雲尊不造反,還能繼續當神,只可惜,太著急葬送大好前途啊……」

  「現在聖旨下來,全天下拆除九尊神廟,雲尊出來了麼?沒有吧?」

  「對啊,為何沒出來?」

  「……呵呵呵……我估計啊,十之八九,雲尊應該是被咔嚓了……要不然,多年心血毀於一旦,能不出來?」

  「不過是皇家不想宣佈這個消息罷了……換做是你,你會暴露自己殺功臣麼?」

  「有理有理……」

  ……

  諸如此類,五花八門。

  雲尊造反,九尊不臣,不過工具,天下底定之後索要封賞,不滿足所得,於是怎麼怎麼……

  所有一切,都是有鼻子有眼睛。

  聽了半天,上官靈秀與雲揚的臉色都黑的如同鍋底一般。

  城內城外,百萬民眾,要嘛在說別的事情,但是,只要在討論九尊的人,話語之中,對於九尊對於雲尊,沒有半句好話!

  「怎麼會如此?」上官靈秀眼睛驚訝的圓圓的:「這都是誰散播的?這紫幽帝國這邊的人,一個個是要找死不成?」

  雲揚沉吟著,露出一個沉沉的冷笑:「這……恐怕不是紫幽的事情。」

  「我們回天唐城。」

  雲揚臉色陰沉。

  只是紫龍城中的聲音,就讓雲揚瞭解了一個大概。

  皇帝殯天?

  玉乾坤繼位?

  上官將門歸隱?秋劍寒歸隱?冷刀吟歸隱?方擎天歸隱?鐵錚不辭而去?傅報國下落不明?

  這一切的一切,幾乎是天翻地覆!

  與雲揚所期待的,完全是南轅北轍!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還有,整個天下,所有九尊的神廟,全都拆毀了,雕像,全部砸了?民間傳說,也都是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這還是玉唐帝國嗎?

  發生了什麼事情,居然如此日月顛倒,乾坤倒懸?

  隨著一路回歸,距離玉唐越來越近,版本反而越來越多,罵聲也是越來越多。罵九尊狼子野心的,罵雲尊不知死活造反的,說雲尊居功自傲不服王法的;說雲尊如何的濫殺無辜的……

  林林總總,連雲揚都感覺,若只是聽這些流言的話,雲尊殺一百次都不足以解民憤!

  前方便是天唐城。

  不用進去,雲揚就聽到了一切。

  天唐城之中,這種輿論,更加是盈沸滔天。

  雲揚的臉色陰沉的如同要滴出水來。

  他不在乎自己的名聲是一回事。也沒有想要做個什麼萬世之師;但是,自己走的時候,整個天下的民眾還是恨不得聽到自己的名字就誇獎,看到自己的畫像就下拜……

  現在回來卻是老鼠過街人人喊打!這種差別待遇,雲揚也受不了了。

  還以為自己一回來就能直接被供起來呢……一直在想著不能暴露身份,要隱姓埋名。要低調……

  現在可倒好。

  不能暴露身份那是絕對不能,因為一旦暴露身份,恐怕滿大街的臭雞蛋爛菜葉子就扔過來了。

  「我在玉唐帝國……就混到這麼臭的地步了?」

  雲揚有些怒不可遏了。

  取出九天令,立即聯繫水無音。

  但,聯繫上了水無音之後,那邊虛弱的幾乎馬上就要斷氣的聲音,還有說出來的話,讓雲揚臉色大變,殺氣猛然間升騰起來。

  「你回來了?快……快去天玄崖,救雲王爺!快,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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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3 18:04:5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九章 不對勁!

  快去救雲王爺!

  雲揚臉色一變。

  雲逍遙怎麼了?有危險?!

  還有,天玄崖又是個什麼說法?

  但他並沒有繼續追問,通話對面的水無音虛弱得恍如快要死了,顯見狀況堪虞,這一點,雲揚可是太能夠感覺出來了,畢竟以雲揚此時此刻的修為層次,早已超出此世範疇太多太多,動念之間,已經將一道元靈之力循九天令與水無音之間的玄妙連接傳導了過去,雖僅止於一道元靈之力,但已經足夠令到水無音神魂不滅,性命得全,在天玄大陸這個地界,只要神魂尚在,就算肉身有損,對雲揚來說,也不是無救之患。

  而雲揚亦在一道元靈之力傳出之瞬,精神力極速遠揚,確認了水無音的位置,知道了他的情況。

  水無音的現況很不好,幾乎就是朝不保夕,性命危殆,但他在這種情況下還急切地要雲揚去救雲逍遙,個中含義雲揚怎不清楚,怎不心驚。

  「你去將門,我隨後便去。」

  雲揚吩咐了一句,身子一閃,身前空間因其動念而裂開,一步邁了出去。

  上官靈秀也是一樣,略略感應了一下,同樣的撕裂空間,邁步其中。

  對於他們兩個人來說,在這個世界上找人,簡直不要太容易。

  如果不是這世界於二人而言已經相對低端,幾乎就是無能承受兩人催動自身功體所吞吐的氣息,兩人可以動作得更迅速。

  畢竟,以兩人現在的修為層次,真正的吹口氣,就可以滅殺聖者,甚至聖皇修者!

  天玄崖!

  雲揚一個動念,籍著空間異境,瞬間跨越兩萬里空間,卓然駕臨天玄山,現臨九尊廟,放眼四方,卻是一愣。

  周遭並沒有發現雲逍遙的氣息!

  非止九尊廟周遭,而是方圓萬里地界,都沒有!

  京城沒有發現雲逍遙的氣息,天玄崖這邊方圓萬里沒有,還有紫幽那邊也沒有,那雲逍遙去哪兒了?

  雲揚突然感覺到了一陣難以言喻的恐懼,由心底點滴滋生,難以抑制。

  此念一生,雲揚再不力任何忌憚,己身全部神念極限爆發,瞬時將神念遍灑天地人間,五洲四海,天上地下海中,搜索所能搜到的所有地方。

  可是,仍舊沒有!

  這會,天玄崖上,還有幾千士兵,正在有氣無力的拆除著九尊廟。

  這一下大範圍無差別搜索,讓雲揚感應到了,在數百里外的山林邊……尚留有戰鬥的痕跡?

  哪裡,竟是此世僅餘不多的留有雲逍遙氣息之地!

  雲揚一步垮了過去。

  注目於這個傷痕纍纍的小山坡。

  山坡上,遍佈著無數暗紅色的血跡,縱橫交錯的劍痕。

  雲揚仔細觀視著這些劍痕,眼中殺機再也遏制不住,他感應到了,這確實是雲逍遙的戰鬥時所留下的痕跡,也只有雲逍遙的逍遙劍,才能發出這樣的劍氣,仔細分辨之下,還能些微的感應到屬於雲逍遙的劍氣劍意。

  雲揚手腕一抬,面前的整片土地陡然反轉,整整齊齊,煙塵竟自不起。

  再看去,卻見猶是血跡斑斑,大抵是之前的戰役太過慘烈,大量鮮血滲入土地超過兩尺還多。

  「這狀況,起碼是殺了三千多人,血液流盡,才能造成這樣的結果。」

  只是看這劍氣,這血跡,雲揚完全能夠想像出來,這裡經過了多麼慘烈的戰鬥,而這戰鬥,是一個人對數千人!

  以一己之力對抗數千名修為不俗的武者!

  而現在,戰鬥雙方盡皆影蹤不見。

  雲揚仔仔細細搜索戰場每一分每一寸,對於那些猶在天玄崖上破壞九尊廟的軍隊,根本連理都沒有理,看都沒看。

  對於此刻的雲揚的而言,雲逍遙的生死凌駕於此世一切,即便是九尊廟,也要瞠乎其後!

  「咦……這一片布條……」看著山坡後的山林間一片綠色的布條,雲揚皺起眉頭:「冬天冷?」

  他也參與了此役?

  心念一動之間,雲揚依憑殘衣氣息瞬時便找到了冬天冷,發現了冬天冷渾身裹著繃帶,睚眥欲裂的樣子。

  ……

  冬天冷悲憤到了極點,歇斯底里破口大罵。

  「趕緊療傷!給我弄最好的傷藥!」

  「特麼的,以後冬氏家族,我來做主了!和那該死的玉唐小皇帝幹到底了!老子世家不要了,特麼的全部轉行去做殺手!老子讓他做江山,做特麼的鳥!老子一個個的殺過去,尼瑪的玉唐所有官員,老子統統殺個乾乾淨淨,讓那小子做個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

  「留著狗皇帝,最後一個殺!」

  「罵的!別人不幹老子自己幹!」

  罵完,又是放聲大哭:「雲伯父啊……嗚嗚嗚……我一定為你報仇!您老人家等著,我送整個玉唐帝國下去給您陪葬!嗚嗚嗚……」

  字字句句,有如杜鵑泣血,泣不成聲……

  轟!

  一股霸絕殺氣毫無徵兆的爆裂凜現,動盪天地。

  地面上隨之出現一道莫測深淵,長數千里,寬有百丈,煙塵瀰漫,蔽日遮天,方圓數千里地界伸手不見五指。

  在這範圍之內的所有人無一例外,盡都被震得人仰馬翻,一個個滿臉驚駭的轉頭看去,在那一瞬間,每個人都感覺到了一股前所未遇的強烈殺機,似乎整個天地都要因之毀滅了一般,連喘氣都喘不上來,心臟在那一刻為之停跳!

  卻是雲揚在聽到冬天冷那句話之餘,一念心悸,心神失守,滿腔殺機失去遏制,陡然爆發出來,那一念無明,險險造成了整個天玄大陸的陸沉。

  雲揚已臻半聖級數絕顛,距離聖人至境不過一發之微,他此際的修為實力,對於天玄大陸而言,已經是超過極限太多的負荷,需要時刻小心收斂自身氣息威壓,否則一個動念,一個玄氣走岔,一舉手一投足都可能對這塊大陸造成莫大傷損。

  剛才雲揚一念無名,所幸醒悟及時,就隻造成了一個大峽谷出來,若是收手稍遲,就算不是毀天滅地,大陸部分陸沉是免不了的了!

  距離並不太遠,修為遠勝其他人的冬天冷對這份變故感應尤其強烈,一時間只感覺天搖地動,乾坤翻覆,整個人都好似在這一瞬間魂飛魄散,接著眼前一花,一個紫袍人就已經站在了面前。

  冬天冷勉力穩定心神抬眼看去,看到那熟悉的目光,不由驚呼一聲:「老大?!您回來了?」

  雲揚閉閉眼睛,壓制住滿腔的怒火,輕聲道:「小冷,究竟是怎麼回事?」

  冬天冷嚎啕大哭起來:「老大,你怎地才回來啊,你趕快去救伯父啊!」

  雲揚輕歎一口氣:「我到戰場看過了,我爹不在那裡,什麼痕跡都沒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從頭給我說起。」

  冬天冷咬牙切齒,道:「事情很簡單,那小皇帝為求大權在握,唯我獨尊,倒行逆施,喪心病狂……」

  隨著冬天冷訴說,雲揚的臉色越來越陰沉,越來越難看。

  同一時間裡,他的神識盡散方圓萬里之力,努力搜尋,嘗試找尋雲逍遙的殘魂;按照那一役的殘餘痕跡,雲逍遙僥倖未死的機率絕無僅有,但雲揚卻寄希望於雲逍遙修為深湛,可以保有殘魂遺世,就算只得一絲半縷都好,仍有望回魂續命,可是雲揚一而再再而三的搜索整個萬里方圓地界,卻是沒有任何發現。

  在搜索期間,雲揚找到了許多被雲逍遙殺死的殘魂,但任雲揚如何仔細的搜查一遍又一遍,卻再無更多收穫,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又是一次大範圍無差別搜索無果之後,雲揚心頭火起,一股精神力強勢橫掃出去,將所有殘魂盡皆湮滅,灰飛煙滅,萬劫不復。

  如是,數千里之遙的一片大地上,一股黑煙騰空而起,卻是無數殘魂同一時間灰飛煙滅,僅餘的最後一點痕跡。

  在百十里之外的天玄崖官兵突然間感覺到了一陣毛骨悚然,似乎有無數的靈魂在哭嚎,在哀求,在絕望,卻在無可匹敵的力量之下,永久寂滅……

  關於九尊之事,相關朝野變化,冬天冷所知並不甚多,說來說去,也就隻提到了林雲龍算是一條線索的;其他的,大多都是模糊其詞,難做實論;雲揚聽得心焦之餘,乾脆捲起冬天冷等人,一路追上秋雲山與春晚風,然後大風一起,忽的一下子去到了秋氏家族老家之地。

  ……

  秋劍寒歸隱後,一直就在秋氏家族老宅深處的某個幽靜小院裡避世,整日裡神色鬱鬱,生氣漸去。

  這一日,才剛剛拿出酒杯,斟上美酒,卻是眼睛注目於酒杯,死活喝不下去。

  如鯁在喉。

  這一刻,這四個字已不再是一個成語,而是現實的感受。

  喉嚨裡似乎被堵著嚴嚴實實,縱然美酒在前,也無入喉餘地。

  秋老元帥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喃喃自語:「怎麼就到了這一步?為什麼就到了這一步?」

  這句話,自從回到老家,他已經喃喃自語了不下上萬次。

  做夢都想不到,事態竟會演變至斯,怎麼就一步一步到了今時今日的這一步呢?!

  再度回想起那個聰慧的孩子,一步一步的長大成人,一步一步的蛻變成了儲君臨朝,乃至現如今的登臨大寶。雖然大家從一開始也不是沒感覺,這孩子對權力慾望有些重,掌控欲遠勝常人;但是……那就是為君者的特質之一,也不足為怪啊?

  可世事更迭之下,怎麼去到了倒行逆施喪心病狂的地步了呢?!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秋劍寒對著酒皺著眉頭苦思不得其解。

  「老元帥。」

  一個有些熟悉,有些親切但已經許久沒有聽到的聲音驀然傳來。

  秋劍寒豁然抬頭,如同做夢一般,神情迷惘:「我又做夢了?」

  只因為,這個聲音太多太多次的出現在他的午夜夢迴,然而欣喜驚醒,唯有大失所望!

  此時此刻,卻是一道紫衣身影凝然眼前,一張久違的英俊面孔,真實不虛。

  「老元帥,你沒做夢,我回來了。」

  秋劍寒愣愣的看著雲揚,兀自不敢相信,伸出手,顫巍巍的去摸雲揚的臉,臉上神色,從迷惘,到震驚,然後,突然間猛的將手收回來,兩手蒙在臉上,驀然間嚎啕大哭!

  「你可算是回來了!可你怎麼才回來呀!!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回來啊!」

  老元帥捂著臉,哭的肝腸寸斷。一顆顆淚水,滲出指縫,流落地上,剎那間就濕了一片。

  不過一杯清茗的時間之後,秋劍寒所居住的小院子,人滿為患,

  秋家乾脆將族中的內演武廳佈置成了宴會廳,招待乍然到來的許多客人。

  就只得一盞茶的功夫,雲揚幾番來來回回,先後將冷刀吟,鐵錚等人盡都接到了這裡;還有上官老夫人也隨著上官靈秀一道過來了。

  締造玉唐靖平天下的英雄們,再度聚首一堂,卻是不勝唏噓,只因每個人都是一肚子的苦水和一肚皮的不解。

  秋老元帥牽頭,將這段時間以來的事情始末,盡都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一邊說,一邊歎氣連連。

  尤其是說到老皇帝的去世,連雲揚在內,眾人盡皆一陣陣的傷感。

  「陛下在我走的時候,身體還是很康健的,多了不敢說,起碼十年二十年之內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怎地就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雲揚疑惑。

  「死者已矣,陛下已經去了,雲王爺怎麼樣?安危如何?」

  眾人一起問。

  「我還在找。」雲揚臉色愈發陰沉,一句死者已矣,顯然又再度扣動了雲揚的心弦。

  雲揚的神識之力仍舊在搜尋,並沒有一時半刻的懈怠,更加搜索範圍進一步擴大,神識無遠弗屆無盡綿延,將天玄崖周遭三萬里之內的所有地界盡數籠罩,包括高山大澤在內所有地方,即便是是最隱秘的山洞,地下的溶洞,都找了個遍。

  搜尋過程中甚至還找出來不少的前代古墓。

  但是雲逍遙就好像消失在這個天地之間了,明明戰鬥不過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卻就是沒有更多的痕跡留存,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令到雲揚尤為意外,甚至驚奇的是,雲逍遙蹤跡不見,冬天冷口中提及,那些圍攻雲逍遙的人,也是一個不見,以雲逍遙當時的狀態,不可能將對方全部殺滅,即便是動用自毀極端,也不能將所有痕跡盡數湮滅。

  總之事情就是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更有甚者,雲揚隱隱感覺到,當前變故如斯,哪哪都透著邪門。

  玉乾坤一共才幾歲年紀,就算當真天生惡根,狼心狗肺,喪心病狂,也沒道理短短時日之間,變得這麼壞,這麼的極端吧?

  他之所作所為,根本就是在自斷羽翼,自毀長城,豈是合格帝王所為!

  還有老皇帝的死,同樣是一樁謎團,迷霧重重。

  雲揚的這些個疑問,在聽完了眾人說的話,有些地方似乎了然了,但更多的地方卻反而更加不解,更加難以通透。

  「雲尊大人,您再現塵寰,打算怎麼做?」

  鐵錚問道。

  鐵錚的眼中,現在可是冒著火光的。

  那是仇恨之火,這位當世第一軍帥,現在整顆心裡都是怒火滿盈,若是任由這一場怒火發作出來,雲揚相信,必然是一場天下大劫,生靈塗炭!

  以鐵錚今時今日的名望,還有已經退下的軍方實力,想要聚集一股對抗玉唐的力量,實在不是一件難事。

  說句不好聽的,在場這些位聯手,都不需要雲揚出手,光是他們就能令到天玄大陸再陷戰火,重歸亂世。

  甚至是推翻玉唐的統治,也是大有可為的。

  但雲揚對於此世越想越是不解,隱隱感覺,當前變故背後,似乎有一隻黑手在推動,也許天下再度四分五裂,重歸亂世正是對方的真實目的。

  「這件事情不對勁啊!」

  雲揚下意識地環視了一周在場眾人:方擎天,上官將門,秋劍寒,冷刀吟,孫子虎,傅報國,鐵錚……等等,包括鐵面青天吳烈等……

  這些人,全都是玉唐重臣,股肱之臣,更是忠臣,死忠之士!

  雲揚越看,越是覺得……太不對勁了!

  不是為了別的,而是……人,太全了!

  一個都沒死!

  這……太不對了。

  在沉鬱的氣氛之中,雲揚緩緩問道:「鐵錚,你自行脫逃,你的軍中部將,心腹副將,貼身親衛,包括你的家將,你的家人,親眷……出來了多少?」

  鐵錚一愣,道:「全都出來了啊!」

  雲揚皺皺眉頭,道:「具體一共多少人?一個也沒有損傷?」

  鐵錚想了想,道:「總計人數的話,恐怕要超過五千人,我們當日的脫逃很是順利,一個損傷的也沒有。就是後來的被追殺損傷了一些。」

  雲揚愣了愣,轉頭看著方擎天。方擎天老態龍鍾道:「老朽的弟子,尚存的有八個,跟著出來了七個,家眷親故,一個未損;加上弟子們的家眷親兵心腹等……合計有一萬四千多人吧。」

  方擎天自己說完這句話,旋即便自行沉思起來。

  所謂聞弦音而知雅意,身為四朝老臣,當朝相國的他,瞬間從雲揚的問話之中察覺了不對勁的地方。

  還有秋劍寒也是,老臉都慘白了起來,顫聲道:「老夫的弟子部將……跟著出來的,合計有六千多……現在也都好好的。」

  「上官將門有六千人,其中五千家將,還有不少軍中故舊至交兄弟……一個未損。」

  上官老夫人沉聲說道。

  吳烈眼神完全呆滯道:「我……我帶著家眷出來,還有四五個弟子……連侍女護衛合計也就不到一百人……這個……」

  冷刀吟:「……」

  傅報國:「……」

  孫子虎……

  所有人面面相覷,他們都是一時之選,人中俊傑,到了此際,若是還察覺不到個中有問題,那才是天大的怪事!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對啊,怎麼一個人都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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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3 18:05:1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章 深謀遠慮

  在京城的時候,大家雖然盡都心灰意冷,但因為所處位置各有不同,最終決定要走,以及走的時機也是不盡相同,不免零碎,縱然其中也有三五人聚在一起大吐苦水的時候,偶做商量的,但因為身在局中,一葉蔽目,並沒有考慮更深一層。

  也考慮不到這個層面。

  畢竟是眼看著滿朝同僚滿殿忠良,一個個辭官歸去,心中升起的唯有寒涼,不解,還有就是憤怒,怨懟。

  而今所有人再度異地聚首在一處,尤其是聽到雲揚乍然點破驚心一語,眾人卻頓時感覺到了不對勁。

  這……這還不是一般的不對勁,而是大大的不對勁!

  雲揚皺著眉頭說道:「你們發現了麼?現在的情況,辭官的朝臣之中,除了在場諸位之外,還有七八個文臣,也是屹立數朝的老人,雖然沒有來到這裡,但是我已經查到了他們現在的位置,他們全都很平安,亦有一定實力在手。」

  「若是將你們所有人聚在一起,幾乎就是一個可運作的完整的玉唐小朝廷,而且還都是以一當十的個中幹將!老成謀國者有之,能夠衝鋒陷陣斬將奪旗者有之,帥才將才俯仰皆是,戰神軍神也大有人在,親兵乃是你們各自麾下最強戰力,盡在完整編製;善內政者有之,善司法者有之,善民政者亦有之……」

  「說句最到家的話,只要稍微擴充一下文臣人員,搭建一個完整的朝廷班子不過等閒;軍方武將更加是齊備得簡直冗餘,只需要召齊了新兵,將各自的親兵下放,稍微訓練一段時日,,再經過幾場戰鬥洗禮,便又是能征善戰的大軍力量在握!」

  雲揚皺起眉頭,道:「唯一欠缺的,不過就是可供發揮的地盤,但對於你們這些人來說……區區一個地盤,一個根據地又哪裡算得上是什麼難事?隨便找一個故舊把守的地盤,無論是動之以情,又或者是挾之以威;將幾個城池收入囊中輕而易舉;以此做為根基,再有一段時間的沉澱,底蘊氣象兼具也,成就一片江山直若等閒事。」

  「若是再給你們個幾年時間,將固有地盤發展到相對龐大的帝國疆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麼,若然皇室當真倒行逆施,喪心病狂,為何不將你們斬盡殺絕?反而放任你們辭官安然離開,難道不怕你們糾合在一起造反?」

  「就算是再仁慈的君主,只怕也不會做這等蠢事;更何況是一個你們口中殘暴不仁的君王?」

  雲揚皺著眉頭:「這件事情,哪哪都透著邪性,不對勁啊!」

  方擎天等人面面相覷。

  這件事,不聚在一起誰都沒發現,但現在聚在一起了,大家匯總了一下各自力量之後,他們每個人都如雲揚一般,感覺到了不對勁。

  這,又何止是不對勁?

  方擎天壽眉不斷顫抖,顫巍巍的說道:「難道……這是有人刻意促成的?這……等於是將朝廷中堅力量,完整的挪移到了朝堂之外!?」

  這句話甫一出來,全場鴉雀無聲。

  秋劍寒鬍鬚都劇烈地顫抖起來。

  所有人眼圈都紅了。

  刻意促成的?

  對,這必然是刻意促成當前態勢的!

  否則,就如雲揚所說,就算是最仁慈的君主,也斷斷不會放任這樣的一股巨大的菁英力量湊在一起,悉數放歸山林!

  更何況是這些人口中那位殘暴寡絕,倒行逆施,天下獨攬的小皇帝?就算再傻也不會這樣做吧?

  這股力量匯總在一處,可是足以將整個大陸炸上個好幾遍的超級炸彈!

  鐵錚顫聲道:「這……這不對吧?我出走以後,曾經遭遇了多次追殺,若是有意放縱……」

  秋劍寒慘白著臉,道:「你所遭遇的所謂追殺……具體損失多少?」

  鐵錚愣住了,喃喃道:「我手底下將近六千人……先後經歷了七八次追殺重圍,戰況……險而不烈,全都殺了出去,損失……合計七百多人。」

  說完自己率先倒抽了一口冷氣:「七百多人?!」

  秋劍寒此際恍如洞悉一切,冷冷道:「你作為叛國之賊,玉唐通傳天下,以舉國精銳圍剿於你,七八次圍剿之下,你就損失了七百來人?」

  「但是追殺的力量,分明就是動用了極盛大的陣仗來截殺我們的;我們衝出重圍殺死的追兵,可是有萬人的,若這是作偽……」

  鐵錚越說聲音越小,終於沒有聲音了,作為當代有數的名將,他已然察覺了更加不對勁的地方,自己七八次下來死了不到一千人,反而殺敵過萬,這是被圍剿嗎?

  誰圍剿誰呢?!

  秋劍寒,冷刀吟,方擎天三人突然間老淚縱橫:「陛下……您,您到底是在謀劃什麼?到底這是為什麼啊……」

  三人嚎啕大哭,哭得涕淚橫流,肝腸寸斷。

  上官老夫人亦是眼圈通紅,喃喃道:「這不像是放逐,殘虐……倒有點像是……刻意的保護。讓我們離開那個隨時都能喪命的是非之地,保存有生力量,留待日後……」

  傅報國方正的臉上,遍佈沉痛之色:「之前滿腔不岔,義憤填膺,現在想來,許多事情早有預兆,試想一下,若是我們還身在朝堂上,眼見種種變故,只怕早就衝冠一怒,幹犯天顏……若兩下騎虎,就算是陛下有心偏頗,也會被逼著殺死我們……」

  孫子虎皺著眉:「我自己安排刺殺,詐死脫身……居然也沒有什麼深入調查,輕易的就結了案……」

  雲揚皺著眉頭,道:「就是這個樣子,所以一切都有徵兆,只是大家一葉蔽目,直到現在才察覺罷了。」

  眾人心中都是沉重至極。

  陛下,您這是在做什麼?

  還有,您到底遭受了什麼樣的壓力,為何要做出這個決斷?

  為什麼不將根由道出,讓我們一道承擔,我們為人臣子的,不就該當為君上者分憂嗎?

  但這個原因,那位已經長眠於底下的玉唐帝國一代雄主,那位皇帝陛下,是永遠都沒有辦法親口告訴他們了。

  他已經孤零零的躺在幽暗墓穴裡面了。

  哪怕一直到死,都沒有向任何一人,吐露哪怕一個字!

  ……

  「再想深一層,當前局勢如斯,只怕非只是皇帝陛下一個人便能策動這個計劃,畢竟當時陛下已經完全放權……最少最少,這個計劃還要再有一人配合,而另一人只可能是……」

  雲揚眼中閃光。

  「另一人只可能現在的小皇帝,玉乾坤!」

  「只有他們兩個人聯手,才能形成當前態勢!若是僅止於皇帝陛下一個人,卻是萬萬做不到,人力有時窮,絕難如當前這般,少有紕漏意外!」

  雲揚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眸子生出閃過一絲輕鬆。

  在剛剛重回天玄大地,尤其是得知父親雲逍遙或有不測的那一瞬,他幾乎想要直接衝進皇宮,將那個自己接回來的小東西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但是現在,他萬二分的慶幸自己沒有那麼做,沒有那麼衝動。

  這其中,疑團太多!

  秋劍寒深深吸了一口氣,道:「這件事情必然隱有重大內情苦衷,危機風險更甚,動輒有性命之虞,殺身之禍,所以陛下不敢讓我們知道,害怕咱們這些人早早遭劫,所以他和皇太孫兩個人,必然是承受了巨大壓力的!」

  「而今,陛下賓天離世,壓力全都落到小皇帝一個人身上了……」秋劍寒沉重道:「我想……此事背後,該當有巨大黑手操控,危機莫甚,這危機,將是前所未見的天大危機,是我們所有人聯手,都不能應付的危機。」

  「若是有這樣的危機隱伏,那幕後黑手只怕是比雲逍遙還要恐怖的絕世高手,暗中控制了皇宮上下,控制了陛下和皇太孫!」

  「陛下臨去之前,曾經多次進入逍遙王府,恐怕就是在猶豫……或者,要確定你何日能歸來……」

  「或者說……在陛下眼中,唯一能夠解決這個困局的,就只有雲尊回歸才可能應付!」

  「所以他一直在盼望,一直……」

  「之所以一直沒有把真相告訴逍遙王,應該……是他很清楚,逍遙王沒有能力應付這件事情的,貿然動作,打草驚邪還在其次,還會賠上雲王爺一條性命……」

  秋劍寒老淚縱橫,看著窗外,突然間軟軟的跪了下去,悲慼的叫道:「陛下!陛下啊……」

  所有玉唐文武大臣,盡皆黯然淚下,涕淚橫流。

  那位在有生之年,一靖天下,君臨四海的此世帝王,在驀然遭遇到了莫甚危機,自知無能應對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是保全江山社稷,而後做出重重佈置,將一干重臣盡數驅逐,保留下希望的火種。

  沒有理由創造理由,即便是令臣屬心灰意冷,只要你走,安全了,便可以了!

  在沒有任何人理解的時候,用這樣的方式,生生地保下了玉唐的班底與希望的種子。

  等待時機!

  等待轉機!

  ……

  雲揚瞇著眼睛,淡淡道:「巨大危機是肯定的,保全你們也是肯定的……可咱們的這位皇帝陛下,想要保全的也就只是你們而已……他選擇犧牲的人,也是一早就選好了的。」

  「誰?」

  「我父親,雲逍遙。」雲揚冷靜的說道。

  眾人一陣沉默。

  雲揚的這個說法,雖在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又或者說是不在情理之中,卻在意料之內!

  這件事情到了現在,基本已經透徹明瞭。

  此世唯有雲尊回歸才能處理。

  可是雲尊已然登臨上界,根本就不知道這邊的事情,何能回歸?!

  所以玉唐帝國首先做的,便是焚燬九尊廟宇,最大限度的污蔑詆毀雲尊,令到九尊傳說神跡徹底消失;雲尊若是成神,定然會感覺到人間香火祈願之力沒有了,從鼎盛到沒有,肯定有原因,那麼……雲尊會回來看看究竟吧?

  但當發現這條路沒有用,沒有效果,沒有意義之後,那就只能動用另一個手段。

  「血警!」

  雲揚目中精光閃爍,這時候,他心中的感覺真是複雜至極,

  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這位玉唐君王。

  他選擇了犧牲自己的弟弟,親弟弟!

  雲逍遙與雲尊,不過是名義上的父子,縱然感情極為深厚,終究非是親生父子,那麼雲逍遙身有不測,突然暴斃被殺,以血嗣親緣而言,未必會引動雲尊的感應!

  但皇帝陛下卻仍舊選擇了他,採用了最極端的做法!

  這一點,秋劍寒與方擎天等人在頓了一頓之後,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但是幾人都沒有說話,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該怎麼說。

  這位君王的決斷力,無疑舉世之間首屈一指的,但是,關鍵時刻的狠心決斷,也是令人扼腕,更位置膽寒!

  雲逍遙乃是玉唐皇室最最愧對,最最虧欠的一個人,更是皇帝陛下於此世僅餘的血脈兄弟!

  但皇帝陛下還是做了,狠心地為了一個渺茫希望,將最致命的陷阱,安置在了自己的親弟弟身上!

  「若是我爹死了,我還沒有感覺得話,肯定還會有人犧牲,陸陸續續的犧牲,直到我察覺,或者所有人都死光了。」

  雲揚長長歎了一口氣:「若是我估計沒錯……白衣雪和方墨非,只怕早就落到了皇家手裡,或者……已經死了。」

  對於這個推斷,秋劍寒等人仍舊是默不做聲。

  面對這樣一位君主,他們沒有說道其任何一句不是的念頭或者想法,但面對苦主雲揚,卻是真的無話可說。

  畢竟,皇帝的現實手段,就是犧牲了他的名聲,他的父親,還有他的兄弟!

  「若是最終我能下來,就能解決這件事,你們便可順理成章的回歸,若是我最終不能下來……那麼,你們的力量只要有一天明白了,再造乾坤,重鑄另一個帝國,也並非什麼難事。」

  雲揚輕輕吐了口氣。

  那位已經長眠的皇帝陛下,在絕境之中,居然深謀遠慮到了這等地步!

  冬天冷突然目光一亮,道:「這樣說來,那夏冰川的背叛豈不是……是假的?他也是知情者?他在忍辱負重……配合行動?」

  雲揚冷森森的說道:「不,他不是,他絕不可能知情,他不再是我等之同道!」

  冬天冷失望的低下頭。秋雲山等也盡都為之黯然。

  若有可能,他們寧願相信事有萬一,夏冰川是知情人,是有心人,是在為大局考量,那樣,他們的心不會那麼難受!

  可是,正如雲揚所言,夏冰川,再非吾等同道之人!

  ……

  「我要去天唐城一趟。」雲揚輕輕說道。

  秋劍寒滿眼儘是哀求的看著他,幽幽道:「雲揚……你……你可千萬莫要衝動啊……陛下如此苦心孤詣,一切希望都放在你的身上啊……」

  雲揚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會如皇帝陛下所願,將這件事情徹底解決掉的。」

  眾人臉色一喜。

  卻又聽雲揚接著說道:「但若是我父親真的不在了……」

  他悠悠的看著窗外,那是一片飄動的白雲,喃喃道:「……這片天地,這個人間,於我再無什麼意義,你們就等著……再造乾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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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 水無音

  片刻之後。

  雲揚途經夏氏家族,正聽到夏氏家族族長在安排家族高手,準備前往天唐城,擒殺梅問劍。

  而夏冰川,則是在家族密室之中靜修,但看其一臉的忐忑不安,在在顯示了其半點是也靜不下心來。

  雲揚正自滿腔恨火無處宣洩,動念之間,之前一向盡斂,柔潤此世的精神力瞬轉狂暴,世界規則之下所能發揮的力量恍如狂風過境一般的吹過夏家。

  不過一瞬之間,夏家上上下下所有成年男子,包括夏冰川在內,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察覺異樣,就已經在彈指轉瞬魂飛魄散,死得一乾二淨!

  下一刻,強橫至極的精神力引動靈魂牽引,令到夏氏家族所有在外的成年男子,也一個個的悉數暴斃身亡。

  夏氏家族,由此除名。

  隨著自身修為的日益增長,威能越來越強悍,雲揚愈發感念當日梅姑姑之言——上天入地,移山填海,不過等閒,吹口氣,湮滅日月星辰,動念間,舉世隨之沉淪,方見大道上乘,而今,自己連舉手投足都沒有,就只是一念之間,便已經是此世有數世家,轉眼覆滅!

  當真修為越高,越知天高海闊,能為越強,愈知天外有天!

  對於夏冰川此人,雲揚在確定了他的罪行之後,卻是連再見一面也都覺得噁心,乾脆一起滅殺。

  曾經的美好,就讓他隨風而去。

  我不知道你有什麼理由,什麼苦衷。

  我知道你肯定有理由。各種不得己,各種無可奈何,各種苦衷苦情……

  但我不想聽,不想理解,不想原諒。

  不管什麼原因,做了,就是做了。

  ……

  京城。

  在一個陰暗的地下室裡;嗯,這裡大抵已經算不得是密室,而是地下河才更恰當。

  上面原本有一個密室,此時密室早已經被炸塌了,在那密室之下,隱有一條地道,直下千丈;而今卻也隨著密室的坍塌而盡數掩埋了。

  在千丈之下,有一條奔流不息的地下河;而地下河的水位之下,被挖了一個洞,再彎曲逆轉而上,另有一個小小的洞穴。

  而水無音此際正藏在這裡。

  這裡乃是水無音為自己準備的一條絕路之下的最後退路。

  若有強敵,趕緊進入密室,搶在敵人尋找密室之前先一步引爆;密室之中自己的替身會被爆炸之力炸死之外,更會籍爆炸之力掀開密道洞口,令到自己一路下跌,同時,上面的佈置生效,隨之不斷的爆炸塌陷,消除一應痕跡……

  一直到自己墜入地下河,上面的千丈通道,全部都會被堵得水洩不通,痕跡不存。

  而自己進入地下河,尚有餘力,順流而下幾十丈,再從水下進入這個洞口,迅速轉移到這個洞穴裡面,大約也就安全無虞。

  外面可是奔騰不息的地下水,足堪遮蔽一切生息,水無音自信,哪怕是神仙,也休想要從這樣的佈置之中發現自己!

  當然了,若是還有人能夠追查到自己,那就是自己命該如此,不認命有待如何?!

  到現在為止,水無音已經在這個暗河裡面暗天無日的待了一年半之久!

  之前,九天令突然發出信息,令到水無音近乎絕望的心重新活絡,那一道元靈之力更令水無音重釀生機,

  但即便如此,在真真正正,切切實實地看到雲揚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水無音仍舊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而雲揚再看到水無音的時候,卻連他都不敢置信眼前人竟是水無音本人了。

  之前的神識接觸,乃是借助九天令之間的玄異力量,能夠確認水無音還活著,並送過去一道元靈之氣已經是雲揚神通廣大,功參造化,卻沒有當真看到水無音的現狀,若是知道水無音的狀況,雲揚絕對會第一時間趕過來救助水無音

  此際的水無音,目測看過去已經完全沒有了人樣了。

  這個沒有人樣,非是一般意義上的形色枯槁,人樣子不復,而是……真正意義上的肢體不全——兩條腿連同腰椎,被完全打碎,軟塌塌的拖在身上,甚至都已經發臭了,小腿骨腐爛得完全露出,骨骼更是呈現一種腐灰色,腳指頭早已經腐爛得沒有了,端的觸目驚心,望之心寒。

  雲揚見其慘狀可是嚇了好大一跳:「都這樣了你還能活下來……」

  之前雲揚過於心急雲逍遙的安危,但也因為水無音沒有主動向他求救,是故下意識的判斷水無音可能身有創傷,情勢不佳,卻還不至於太過,尚可支撐,所以才隻送出了一道元靈之氣,沒有親身救援,卻哪裡想到水無音的狀況竟然慘淡至斯。

  至少在雲揚看來,這狀況,說下一刻就玩完了,那也不算多意外的事情。

  水無音眼中閃爍著至極的怨毒:「若不是想要報仇……若不是想等到你……我早就自我了斷了,之前聽到了你的信息,讓你去救援雲王爺乃是當務之急,我自問尚能掙命一段時日,事有輕重緩急……」

  「我很好奇你是以何為生的?」雲揚哀歎水無音境況之慘淡,卻又詫異水無音竟能掙命如此,詫然問道。

  水無音慘笑一聲,從自己的腿上揪下來一塊腐肉,拿在手中,爬到洞口,深入地下水中……

  半晌之後,突然右手一個用力,水面登時一片水花四濺,一條巴掌大的魚已經被水無音死死地扣住,抓了上來。

  將活蹦亂跳的魚塞進嘴裡,水無音張口大嚼,死灰一般的眸子看著雲揚:「你說呢?人若不想死,總會想方設法的活下去的!」

  即便是以雲揚的單色,仍舊看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竟然是用自己的肉釣魚……

  水無音淒慘道:「我身上的多處骨頭都斷了,經脈卻是完好,每一天,我就算是不療傷,也會疏通一下經絡,確保下半身留有一點點的活力……否則,我早就沒有肉可以釣魚了……」

  雲揚的嘴角又自抽搐了一下。

  「最多還有三個月,你再不來,我的肉就徹底的腐爛完了,到那時候,我就只有用左手的肉釣魚了……若是你半年之內,仍舊未歸,我就能只能整個人都爛在這裡了。」

  水無音嘿嘿的笑:「幸虧你現在來了,來得還不算太晚。」

  雲揚吸了口氣,頓時差點把自己臭死:「九天令呢?」

  水無音一個乾嘔,九天令從喉嚨裡冒了出來,吐在手中,居然樂呵呵的笑了笑:「我可就指望這這東西動一動來救我的命呢,哪裡會隨意的放置?」

  雲揚又是一個乾嘔,捂著鼻子遞出一顆丹藥:「無音,我這輩子罕有服過什麼人,這次,我服了你了,快吃下去吧!」

  ……

  不過小半天的時間之後。

  腿腳健全,肉身盡復的水無音迫不及待地鑽入了地下河裡,一邊洗澡一邊不住嘴的喝罵:「我草特麼姥姥的,老子有潔癖……這一年半……」

  雲揚渾身都在抽筋。

  潔癖。

  這傢伙居然有潔癖!

  一個自稱有潔癖的人在這樣的情況下在這樣的環境裡……掙命活了一年半!

  「一個服字已經不足以表達我對你的敬意,我服了你,兩次!」

  雲揚連連歎息。

  水無音搓洗完畢,赤裸裸的跳了上來,運功蒸發水汽,愛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這裡摸摸哪裡摸摸,突然一聲慘叫,痛不欲生:「雲尊大人……那丹藥再給我一顆……我,我那話兒……還沒長出來……」

  「噗!」

  雲揚噴了。

  看來兩個服字仍舊是不夠的,至少還得再加一個,三個服字,三次衷心佩服,外帶心服口服!

  眼瞅著水無音絕無僅有的急赤白臉,雲揚趕緊又再送上一顆靈丹並附贈一道生靈之氣,助其固本培元,生機旺盛,不過片刻之間,便讓水無音徹底恢復了男兒身……

  大抵是水無音對於自己的新軀體,嘖嘖讚歎,歎為觀止,他這裡讚歎的卻又是自己的身軀,而是雲揚這等起死回生,比之傳說中的生死人肉白骨手段還要強甚多多。

  端的神仙手段,世間怎有?!

  「端的神奇。」

  水無音感歎:「這便是所謂神仙手段了吧?,看來雲尊大人此番飛升到仙界,獲益良多啊!」

  雲揚呵呵笑道:「少見多怪,哪裡就神仙手段了,不過幾顆丹藥,一點秘術,隨著自身修為境界愈高,眼力見識亦隨之水漲船高,如何,你現在可還堅持滯留在這紅塵俗世?還是堅持不努力修煉超脫?」

  水無音沉默了半晌,這才沉聲道:「是。」

  雲揚搖頭苦笑不已。

  人各有志這玩意,當真是誰也勉強不了的。

  他早就知道水無音就這個脾氣,但還是要再試試,畢竟,水無音不但是自己的得力助手,還是八哥的良朋摯友,若是彼時再見八哥,身邊還有一個水無音,那才是圓滿。

  水無音並未急著訴說這段時間的許多變故,轉而幫著雲揚分析起來雲逍遙的事情。

  水無音是什麼人,雲揚沒有在第一時間說明雲逍遙的狀況,那便是沒有找到雲逍遙的下落,而以雲揚今時今日的修為實力,心下若非抱有些許念想,毀天滅地還不是說說。

  「老大,依我看來,老王爺沒消息反而是好消息,該當非是遇難了……」水無音凝重說道:「以老大所說,那些圍攻的敵人也都不見了,連帶老王爺一道行蹤皆無;這情形可是太詭異了,實在不像是遇害,反倒像是遇到了什麼強大的助力,被救走了。」

  雲揚皺起眉頭道:「我也曾經做過這方面的預想,但此世高深修為者有限,縱觀此世,罕有人擁有那樣的能力,且更難做到的是不留絲毫痕跡,令我也遍尋不見!」

  從冬天冷的描述之中,雲揚對當日圍攻之人的實力層次,有了相當的瞭解,而想要從兩千高手手下救人,於此世修者而言,絕非易事,甚至即便有人能夠做到,卻又難能做到絲毫不留痕跡,達到令雲揚都無從察覺得地步。

  「世事事出有因,有因才有果,當日戰場遺痕既然有所蹊蹺,那就一定有另一股力量介入,這已經是定論,而老大對介入者評價極高,我們便不妨代入當今之世,對於我方存有善意的頂峰修者,比如……在老大跟靈犀小姐飛升之後,在這人間世上的巔峰之人,天下第一劍客,君莫言。」水無音道:「他是否有能力做到呢?」

  當年的天下第一劍客,君莫言,久違的名字了!

  雲揚凝神想了想,道:「你這番分析說得不錯,若是君莫言恰好在那時介入,出手相助,卻是可以做到,但現在的重點卻是……我在現場並沒有發現任何第三者的痕跡。」

  「以我現如今的程度,已經很少有人能夠隱藏其痕跡,無論他在與不在。」雲揚皺眉道:「再說了……咱們和君莫言的交情,只怕還沒到那一步,畢竟相助我爹,就等同是與玉唐帝國的最高統治者為敵,君莫言未必有這麼大的善意。」

  「哎,你剛才所言沒消息是好消息的道理我也明白,我就是擔心,冬天冷曾說到,父親身上的毒,異常險惡,尋常人根本就解不了,那才是心腹大患。」雲揚皺著眉頭,憂心忡忡。

  水無音點點頭又道:「那老大是否有考慮過,是有天外大能介入此役,比如老大你這樣的,甚至是比老大更強的狠角色帶走了雲王爺呢?!」

  雲揚輕聲歎息。

  雲逍遙沒有死,這一點,雲揚早有感覺,若是真的被殺了,自己決計沒有可能搜不到靈魂碎片。這種手段,對於別人來說或者匪夷所思,難以想像,但對於現在的雲揚來說,卻是輕而易舉,不足掛齒。

  「但,這救走他的人,究竟是什麼人呢?」

  雲揚最憂慮的是:「……我實在難以想像,此世還有什麼人能躲避我的探查,不留一絲痕跡!」

  誠然,這件事才是真正最稀奇的事情。

  以雲揚現在的神識探查能力,在天玄大陸居然查不到一個人的下落,這就已經是極端的不應該,不可思議了。

  難道真如水無音所言,另有超強者介入,比肩自己,或者比自己更強的狠角色?!

  「老大不必憂慮,我還是那句話,沒消息就是好消息,救走老王爺的人若是好意,自然會讓他回來,若是惡意的話,那這人的目標,也只能是老大你,遲早也會找上門來。」

  水無音道:「既然已經確定了雲王爺當下是沒有性命之憂,那就已經是天大的好事,可以把心放下來了。」

  雲揚想了想,發覺還真是這麼個道理。

  本來這一節雲揚非是想不到,但正所謂關心則亂,雲逍遙對於雲揚意義實在太過重大,是故才有之前明知無果,還要大費周章的一遍又一遍的搜索下去,而當前,正如水無音所言,以不變應萬變就好。

  隨著兩人的分析來分析去,倒是讓雲揚那顆焦躁的心,緩緩的沉靜了下來。

  「那無音你說說吧,你這邊是怎麼回事?」

  「此事說來話長,非是三言兩語可以說盡的。」水無音輕聲歎了口氣:「你離開以後,我就想著,在合適的機會,將九天令核心之外的力量,也就是不接觸九尊令武力的部分,交一部分出去給皇家,畢竟當日最開始接觸玉乾坤的,就是九天令所屬,他對九天令的認知,甚至還在皇帝陛下之上。」

  「只要交接順利,至少在明面上看,九尊的力量全盤歸屬於皇室,而失去了強有力的武力作為後盾;勢必令到九天令失去原有的威勢,上位者也就對這個組織沒有那麼多的興趣了……這樣一來,剩下的九天令真正核心力量,也就是情報部分,就能保留了下來,而且還能再度由明轉暗,徹底隱匿於江湖之中,化為黑暗世界的帝王。」

  「這本就是你離開之前,鄭重提醒過我的一點。這樣一股強大的力量,而且還是被皇家知道的力量,即便是悉數隱藏於暗處,不聲不動,仍舊沒有人能放心。」

  「是故九天令所屬力量,在前幾年我就將之盡數收縮;更將一部分武力脫離;將相對不那麼緊要的,沒有把握的人手,哪怕是有半點懷疑的,也盡都摒棄,同時向著整個大陸發展觸手,建立更龐大的情報網。」

  「到了一年半之前,我這番動作終於初見成效。九天令核心實力盡數隱於暗中,潛伏了起來,再沒有什麼能將咱們翻出來。」

  「同時,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我隱隱察覺到皇家那邊的動向轉為昏聵起來……嗯,單純說皇室昏聵不太恰當,應該是說似乎有什麼力量,在打入皇室勢力內中,那隱伏實力十分強大,至少憑皇家明面戰力全然無法抵擋。」

  「而且那個時候,外界已經有相當一段時間,在散佈謠言,敗壞九尊名聲,拆除九尊廟宇……這件事情讓我尤其憤怒。」

  「所以,我通過暗子聯繫上了皇帝陛下。聯絡的第一個目的,自然就是確認是否有什麼力量在暗中行事……皇家受了脅迫?我想要查證一下此事,方便之後的動作。再來麼,還不乏試探一下,皇室中人對外表現的得對九尊如此戒備,發動舉世之力大肆污蔑,那麼對九尊留下的力量,又是個什麼態度?最後,則是皇帝陛下本人的態度,若是真的有難言之隱,被外部武力威脅,我就會將一部分力量交給他,來緩解燃眉之急,九天令潛伏起來的其中一個目的,就是確保玉唐國泰民安,既有妖邪作祟,我又豈會坐視不理……」

  「那時候,我甚至都打算好了,若是皇家真的無情無義,意欲以皇權抹煞九尊傳說,那麼我就將明面力量全拋棄,全力發展暗中力量,掀翻這個世道,再造亂世出來……但我見到皇帝陛下之後,陛下的態度很奇怪。」

  雲揚截口問道:「奇怪?如何奇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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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3 18:06:3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二章 先抓一個!

  不得不說,水無音的考量打算,進可攻退可守。

  更是將所有的事情都考慮到了,周全了,可謂是最穩妥之計,拋開自身實力不論的話,即便是雲揚親自擺佈,也就如此而已。

  不管皇家是好是壞,是狼子野心倒行逆施還是有苦衷,始終是當世最大的權力勢力,與之照面,當然要做好了充足的打算。

  至於說打算掀翻世道,推翻皇家,這對秋老元帥等人而言,或者大逆不道,但對於水無音,卻沒有那麼多的顧慮,值得他全身心效忠的,就只有風尊雲尊,可從來都沒有玉唐皇室,若是皇室不肖,何妨再造乾坤,重鼎天下!

  水無音回憶著當時的情景,緩緩道:「皇帝陛下當時說,只要有心報國,不管在朝在野,都是英雄,也都是玉唐好兒郎。」

  這句話乍聽起來是好話,但詳究起來,卻又不得不說,內蘊深長,曖昧之極。

  你已經將九尊的神祀打壓乾淨,如今對著九尊屬下的九天令主說忠心報國玉唐好兒郎?

  雲揚沉吟著問道:「皇帝陛下當時神情可有什麼異常?」

  水無音道:「異常……倒是沒見。只不過看起來很疲憊。我們的這番交流,沒有能達成任何攻勢,相關九天令的事情,他全程沒有提及,我當然也不會主動。」

  雲揚淡淡道:「你既然以九尊力量的掌控者身份前去,相信皇帝很知道了你此行的目的是什麼。你是去主動交權的,這一點,他肯定能想得到。」

  「但正因為他想得到,卻壓根就沒提,豈不奇怪!」

  「嗯,確實奇怪,他非但沒有提及九天令之事,還安慰我說,現在的九尊名聲之事,只是神權與皇權之爭,於具體的人事物沒有關係,讓我安心做自己的事就好,不必多慮。這幾句話,乍聽起來不見絲毫異常,卻是可圈可點,細思極恐啊!」

  雲揚認同的點了點頭,嘿然道:「不錯,當時外面已經將九尊罵得狗屎都不如,他作為天下之主,卻如此輕飄飄的說出來神權與皇權之爭雲雲,卻又面對神權的重要掌權者什麼都不做,這本身就已經是莫大的疑點。」

  「還有他最後所說的那句話,安心做自己的事,不必多慮。這分明就是要我仍舊按照九尊大人的囑托,將這股力量好好的保存下來,留待後用的意思。」水無音道。

  「不錯。」雲揚道:「然後呢?」

  水無音苦笑:「我感覺到詭異,既然詭異,定然有原因,而且絕不會是好事。知道情況有異,哪敢停留,立即告辭,迅速離開皇宮地界,本想要回來之後,將九天令所屬進一步的隱匿起來,但老大你是知道我的,天生靈覺敏銳,心裡彷彿被一層陰霾籠罩,哪哪都感覺不對勁,似乎是被人跟蹤了,但任我用盡了手段,卻仍是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

  雲揚緩緩點頭,水無音的修為縱然不能此世無敵,卻也是頂尖的那一撮人,居然無法發現跟蹤?

  「我當時在外面足足流連了一個月的時間,轉了無數的圈子,施出無數逃遁之法。但心頭危機感始終不曾稍歇,如同跗骨之蛆,難以拔除。最後,我不得已之下,利用我們的暗令,命令這邊的人手撤離,只留下空房,永久性中斷聯繫,直到我再度主動召喚。」

  「再過數日,對方似乎是失去了耐性,直接對我下手,一個好似鬼魂一般的黑衣人,凜然現身,不管我如何攻擊,怎樣出招,都傷不到他,不過數招之內,我就在其反擊下受了重傷。」

  「身受重傷的我,即時遁逃,表面看是險之又險的逃脫了,可是我如何不知,對方之所以沒有將我一舉成擒,只不過是打算利用我意欲逃出生天的僥倖心態,來找到咱們的老巢。所以我也就一路回來,到了這裡,我第一時間發動機關,爆炸了整個建築,然後遁入暗河,然而那人的實力實在是驚人,最後的狂怒一擊,雖只餘波,仍舊令我整個下半身支離破碎。」

  水無音歎口氣,慚愧道;「這件事情,說來當真沒臉,我自詡掌握著整個天下最強大的情報力量,卻半點也查不出對方是什麼身份背景來歷,不過初初交鋒,便即一敗塗地。」

  雲揚淡淡道:「這有什麼可慚愧的,對方的武力比你高出太多,更兼心思縝密,又頗為隱忍,能做到這一點,何足為奇,你在此人操盤之下,仍舊能掙命得存至今,才是能人所不能,令人歎為觀止。」

  「若是這麼看來,恐怕在幾年之前……皇室那邊就已經被威脅了?」

  雲揚皺著眉頭。

  「我現在在想……若是我去見寶兒……會不會被這個暗中操盤之人察覺?這個幕後黑手,又是一個什麼樣子的存在呢?什麼背景,什麼來歷,什麼跟腳,什麼……立場?!」

  雲揚喃喃自語。

  「以老大的力量,就算對方有些實力,也不在您眼中吧?」水無音不確定的道。以老大現在舉手投足之間整個世界毀滅的力量,還需要忌憚什麼麼?

  「若是明面力量,我倒也不懼什麼……」雲揚沉沉道:「唯一擔心的,反而是那些個特異力量,比如一些詭異的靈魂力量……」

  雲揚在自身神識搜索大陸的時候,偶然發現了一種灰暗的力量,似乎是靈魂力,但仔細觀視分析,卻又感覺隱秘特異。

  以他現在的神識威能,不用說動全力什麼的,只需動用超過一半,以颶風之勢橫掃天地,就能將整個大陸攪個天翻地覆,地基不穩。

  但即便是這等級數的精神力,竟然仍舊無法鎖定,那詭異得如同死灰一般的陰暗力量。

  雲揚固然可以確定,這股力量在天唐城最多,然而天下各處,卻也有散亂的許多絲,許多縷。

  至少雲揚無法確定,若是將天唐城這些滅掉了,剩下的力量會不會死灰復燃?

  畢竟自己不能長久得在天玄大陸逗留。

  更有甚者,雲揚還很懷疑一件事情:在小皇帝身邊,會否也有這些東西存在呢!

  雲揚能想到的,顯然水無音也想到了。

  他皺起了眉頭,道:「老大思量的沒錯,想要解決這件事情,看似老大一出面就可以做到,但說到真正徹底的永無後患,還真需要好好的計較一下。」

  「不過無論如何,小皇帝這一面,老大卻是不能不見的。」

  水無音慎重說道。

  雲揚悠悠的歎了一口氣,道:「無音,你可知道,我這一次下來,最不想見的,便是寶兒。」

  他輕輕道:「這件事,有一隻幕後黑手在推動沒錯的,皇室被脅迫了也是可以想到的。這一切都是無奈而為之,也是情理中事;但唯獨一點不能否認,那就是……寶兒現在已經是玉唐皇帝了,再也不是以前的寶兒了,這一節,尤其緊要。」

  在暫時擺脫雲逍遙隕落陰霾的雲揚,還在憤怒一件事:老皇帝玉沛澤為了帝國,可謂殫精竭慮,犧牲一切,甚至到了他的生命尾端,仍舊忍辱負重,臥薪嘗膽,將希望契機留下,縱使是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仍舊是可以被理解的。

  因為他最首先的身份乃是皇帝,帝王心術也好,雄才大略也罷,他所引動出來的犧牲與代價,只會讓人感動。

  正是他的苦心孤詣,最終保全了朝堂的中堅力量,保全了所有的老兄弟,太多太多的有生力量,而犧牲的,卻是他親兄弟以及他自己的性命。

  是故,老皇帝的偉大,讓人欽佩,讓人動容。

  即便是雲揚,雖然對於老皇帝犧牲自己的父親,難以諒解,但說心裡話,真要說恨還真恨不起來!

  哪怕冷血冷酷冷心,哪怕寡絕狠毒薄情,仍舊不失為一代雄主,傲世帝皇!

  但,現在另一項微妙變化,凝然眼前——

  現在的現實是,玉乾坤繼位成了皇帝,不知道是出自本心,還是嚴格遵照老皇帝的囑托,犧牲了雲逍遙;而這個結果,卻是雲揚接受不了的!

  有時候雲揚也問自己,一個靖平天下的皇帝都做到了這個份上了,如此的苦心孤詣,如此忍辱負重,結果更是早早注定,但為何換了個執行人,自己就將之視為忘恩負義豬狗不如呢!

  雲揚幾番思量,始終無法釋懷,即便是睿智如他,仍舊難以理解,不禁將這份紛亂心事,告訴了水無音,期許得到一份不一樣的開解。

  水無音沉默了半晌,淡淡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寶兒那小子坐上那個位置,就只能是向著這個方面轉變,我想,就算當前變化,最終發展趨勢,仍舊會如此,只不過週期會很長而已。」

  「因為他是皇帝,合該君臨天下,言出法隨,無人掣肘!」

  水無音深深吸了口氣,道:「老大,你要將這件事看開。」

  雲揚面色淡然,幽幽道:「如你的這份認知我怎會不懂,我明白,我也理解,但是,我就是無法接受。」

  他長身站起,站在這地下水旁,聽著滔滔而去的浪花,負手而立,淡淡道:「大抵……這非關理智理性,就只是因為,寶兒那小子是我大哥還有四姐的兒子。他想要做一個合格的帝王,我樂見其成。但若是想要踩著自己人的屍骨達成他的帝王之路,成就霸業,卻休想我會接受。」

  水無音輕聲歎息:「帝王之路,從來都是屍山血海為基,何能例外……」

  「若是屍山血海鋪就的帝王之路,其中一部分屍骨是情意,是恩義,是良心,是兄弟,是親人……那麼這條帝王之路,不要也罷。」

  雲揚劍眉軒動,聲音愈發平淡,但內蘊之聲息,卻倍顯森然,讓人聽來不寒而慄。

  「我們先出去。」水無音顯然無意爭辯;不笑強笑道:「在這下面掙命一年半多的時間,我現在對呼吸一口新鮮空氣都是那麼的迫不及待。」

  雲揚注目於水無音片刻,臉上終於現出一抹微笑,道:「好,今天是你重見天日的大日子,合該慶祝一番。」

  他知道,在這件事情上,水無音與自己的觀點並不相同,卻又理解自己的想法,這才迴避了這個問題。

  大抵在水無音看來,玉乾坤這麼做,才是正常,才是正確,若是不這麼做,反而不是一個合格的帝王了。

  這是認知的差異。

  但對於兩人交情來說,卻又並不影響什麼。

  「慶祝一番?我對此倒是沒有那麼多的嚮往,我這一上去,恐怕就會被纏上……」

  水無音眸子精光閃爍,很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期待:「那傢伙可是對我很是看重,又或者不相信我就那麼死了,靈魂力可是搜索了好長時間,若是我不是有九天令在身,恐怕早就被他搜出來徹底的幹掉了,又或者是嚴刑拷打逼供什麼的,反正是不會落到好的……嗯,卻不知這次再現,那貨見到我的時候,發現我還有老大在身邊,將是一個什麼表情,比起慶祝,我更期待那一幕的景致。」

  雲揚嘿然道:「何須期待,你很快就能看到了,立刻,馬上,走起!」

  「哈哈哈……」

  水無音一陣縱意大笑,歡欣無限,很有一點翻身農奴做主人的意向。

  水無音跟在雲揚身邊,只感覺身子好似浮雲一般的飄了起來,眼前的重重泥土宛如不存在一般,就這麼毫無阻滯地飄然而起,一路上升,似乎什麼都不曾遇到!

  明明是厚厚的泥土,石塊,地層,但一切阻障此際就隻如空氣一般,恍如無物。

  甚至,水無音好巧不巧地發現了地下的一塊寶石,順手嘗試接觸之瞬,竟然當真拿在手中,握在掌中。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奇妙……」

  ……

  地面原本九天之令總部舊址,滿目儘是狼藉。

  「我出事之前,早已傳令所有人,就地隱匿,連我也無能喚醒他們了。任何人,任何事,哪怕是天塌了,都不會再出來,換言之,若非是九天主令再啟,這些人手將不再復為九尊部屬。」

  水無音看著已經毀於一旦的總部,兀自歎息連連。

  若是之前,總部毀掉,傳訊令毀掉,水無音手中的分令已經失去了效能;連最基本的信息都傳不出去;而現在雲揚回來了,主令催動分令,一切又再不同了。

  雲揚當日將九天令主令帶走,更多的乃是留下一份緬懷,畢竟分令擁有主令的所有功用,除非主動自我關閉,才會失效,然而這番變故之下,水無音主動封閉分令,若非雲揚再臨,九尊部屬還真就等同不復了,一切儘是歪打正著。

  有鑒於此,雲揚乾脆又做了一個可以隨身攜帶的分令,交給了水無音,水無音如獲至寶。

  「這塊令牌,除了擁有原本分令的所有效能之外,還可以滋養自身,輔助練功修行,更兼百毒不侵諸邪不侵之妙用……此令與你靈魂連接,別人絕無能越過你使用。」

  雲揚的一番解釋,讓水無音愈發驚喜。

  水無音已然表明,他志不在修行大道,估計不會飛升玄黃,雲揚另造這塊新的九天分令,卻也不乏給自己兄弟一個護身符的想法。

  新的分令到手,水無音卻並沒有立即下令召集人手,反而注目於雲揚。

  「當前這個層次的戰鬥,他們根本幫不上忙。」

  雲揚點頭表示認同,亦示意水無音,請開始你的表演,讓罪魁禍首上鉤吧!

  水無音心領神會,即時動作,氣息陡然展露,竟是開始潛心練功修持;有雲揚新給的幾瓶丹藥,更有雲揚這樣的天上神仙護法,水無音當然可以肆無忌憚,一門心思的突破。

  而雲揚則轉為在殘垣隱蔽處靜靜地端坐,整個人卻好似融入天地,生息恍如不存。

  半個時辰之後。

  雲揚皺皺眉頭,將注意力投往門外。

  下一刻,衣袂掠空聲音乍然響起,一個陰惻惻的聲音說道:「水總座,終於捨得從自己的烏龜洞裡爬出來了?這是要幹什麼?玩臨陣突破嗎?難道上次給你的教訓還不夠讓你認識到跟我的差距嗎?」

  隨著那聲音響動,轟的一聲巨響,水無音身前牆壁便如遭遇到強力炸藥引爆一般,陡然爆開,煙塵瀰漫之餘,一條黑影,急疾而入,黑漆漆的右手兜頭抓向水無音,怪笑隨之響起:「既然出來了,就不要……」

  剛說完這句話,來人身形乍然停住。臉上更露出來驚駭欲絕的表情。

  話音未落的一瞬間,他只感覺身邊的空氣恍如化作了精鋼奇金,將自己嚴絲合縫,毫無缺漏的封鎖在裡面,再也動彈不得。

  即便是說話出聲,動一動眉頭,甚至眨一眨眼睛都做不到了。

  「哈哈哈哈……」

  水無音快意的大笑起來:「就不要什麼?閣下為何不說下去?你的盛氣凌人呢?你的不可一世呢?讓我見識到底有多大的差距啊!哈哈哈哈……」

  黑衣人總算視力人在,一眼看到水無音身後尚有一個紫袍人,面貌隱藏在一片雲霧後,隱隱約約看不清楚,唯一能夠看到的只有一雙精光閃爍的眸子,正自似有意似無意地注視著自己。

  雖然那人沒有開口說話,但黑衣人通過修者之間的氣機感應,第一時間就感覺到對方那如同高山瀚海一般不可撼動的強大!

  黑衣人如遭雷擊,幾欲魂飛魄散,亡魂皆冒。

  雲揚一揮手,將禁錮解除,淡淡道:「你是什麼人?你主子是誰?」

  黑衣人桀桀怪笑:「我道水無音為何如此大膽,居然敢這麼明目張膽的現身出來……原來,是雲尊大人回來了。」

  他滿眼譏誚的續道:「雲尊大人此番再臨人世,再渡塵寰,是否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啊?」

  雲揚淡淡道:「看來你竟是有自信自己能逃掉,尤敢大放厥詞?」

  黑衣人嘿嘿冷笑:「在已經成為上界神仙的雲尊大人面前,所謂逃逸不過妄想,只不過……雲尊大人若是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卻也是妄想。」

  雲揚一派淡然的笑了起來:「我一直在猜測,究竟是什麼人搞起來這麼大的風浪,原來是天道社稷門的餘孽作祟!」

  黑衣人瞇起了眼睛,道:「雲尊大人明察秋毫洞若觀火。」

  說著,他眼中射出來惡毒的光,道:「不知雲尊大人是否相信,我們可是一直都在等您下凡再臨……您今天終於下來了,再履塵世了,真是令人欣慰,我等期盼不枉。」

  他陰惻惻的笑著:「我等你哦。」

  對方話音未落,整個身體陡然間生出詭異變化。

  其臉上身上周身上下的所有血肉,盡都化作漫天青煙,裊裊升騰。前後不過一瞬之間,渾身血肉已然盡數消弭,就只露出一個骷髏頭,卻尤能張口說話:「雲尊大人,成神做仙的您,有本事抓我嗎?」

  雲揚有趣的笑了笑:「有啊!」

  但見一股黑煙從黑衣人身上僅餘的骷髏頭上冒出來,亦是在這一刻,黑衣人的殘軀盡數腐朽。

  黑煙瞬間化作了千道萬道,向著四面八方逸散開去。

  但聞雲揚冷笑一聲,信手一揮間,半空中乍現道道金線,無數金線更從外而內的編織一張大網,以有形制無形,將逸散的黑煙盡都重新聚集在一處。

  雲揚又是一招手,將被金線網制住,只得一小團的黑煙招了過來,收在自己手中;淡淡道:「不過如此,區區幽鬼術何足道哉。天道社稷門倒是駁雜,連這等邪祟法門竟也收羅。」

  信手一搓之間,一尊三寸高的小人陡然出現在手心中,眉眼宛然,正是剛才黑衣蒙面人的樣子,只不過此刻,那黑衣人瞠目結舌,真正如同見鬼一般看著雲揚,失聲驚叫:「你……你怎麼做到的?」

  雲揚淡淡道:「你不是說過了,我是神仙,區區鬼道小術,何足道哉。」

  那黑衣蒙面人靈魂面孔上仍舊是滿滿的懵逼之色。

  說你是神仙……你真是啊?

  可我們這法門,號稱神鬼難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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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3 18:07:1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三章 難道九叔真下來了?

  雲揚好整以暇地將黑衣人靈魂在手心裡捏著,低著頭,淡淡道:「不用急,慢慢想想看,還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黑衣人靈魂:「……」

  「那就先來點開胃菜。」

  見黑衣人魂靈默然無語,雲揚的手掌上漸漸有幽藍火光漸次升騰,黑衣人靈魂登時聲嘶力竭的慘叫起來,那是一種直接灼燒到靈魂深處的劇痛!

  嗯,此刻,這句灼燒靈魂,恰大好處,可圈可點,堪稱真實寫照,半點不虛!

  火光陡然消失。

  「啊……」黑衣人靈魂仍自慘嚎不已,哀告連連:「我說,我說,你想知道什麼我全說!」

  但雲揚不為所動:「還是想好了再說,我不喜歡人家敷衍我,還是給你長點記性的好。」

  話音未落,幽藍火光又一次燃起。

  而且這一次的持續時間更長。

  慘絕人寰的慘嚎聲再度響動,素來以冷心冷腸,不動聲色著稱的水無音都看得額頭上滿是冷汗,這等逼供手法,還真是名副其實的直擊靈魂盡處……人家都擺明車馬的要說了,你怎地還不讓說,非要再折磨一遍才舒服!?

  「你不懂,這是個靈魂體,我只要不下殺手,這個靈魂體就可以存在很久很久,多折騰一會又值當什麼,就當看新鮮景致了,不信你看?」

  雲揚一本正經的解釋道,隨即便是收了幽藍之火,順手打一道氣息進入那靈魂體之中,讓這黑衣人已形殘損的靈魂恢復了過來。

  然後等到恢復到八九成的時候……幽藍之火再起。

  經過接二連三的靈魂燒烤,那黑衣人的靈思已經去到了即將崩潰的邊緣:「啊……讓我說……讓我說……我全說啊……啊!~~」

  卻是幽藍之火再一次燒了起來,慘嚎聲將其他聲音盡數遮蓋了下來。

  黑衣人靈魂的心底在嚎啕大哭,痛不欲生,若是現在有人給他一個痛快,讓他形神俱滅,魂飛魄散,死個徹底,他一定發自心底的感謝那個人,感謝那個人的祖宗十八代。

  實在是……太痛苦了,痛不欲生啊!

  嗯,痛不欲生這四個字,描述的好。

  你到底審問不審問啊,求求你問我吧,你問吧……這麼一遍一遍的煎熬我,想幹什麼啊……

  如是接連不息的十來次幽藍之火焚燒之後,黑衣人縱然是靈魂體,縱然有外來氣息支援,能夠恢復重塑,靈思的連續摧折,也令其變成了一攤爛泥。

  到了後來,乾脆連慘嚎的力氣都沒有了,就只剩下滿眼哀告的注目於雲揚。

  能不能讓我說說啊……求您了!

  雲揚一臉的和顏悅色,好像哄小孩一般的道:「看來是想說了,那就說吧,你就只有這一次機會,記得要把握,要珍惜啊。」

  黑衣人靈魂早已經徹底的崩盤,魂體顫抖得站都站不住,殊不知,他的靈魂體分明近乎無損。

  委實是之前承受的那種至極痛苦,早已深植靈魂深處,其心湖心田心海,何能有一時一刻的忘懷。

  此際一聽雲揚這句話,如蒙大赦,居然激動得哭了起來。雖然靈魂體沒有眼淚,但是那一抖一抖的,嘴一扁一扁的,看起來真是可憐至極。

  「我說,我全說。」

  雲揚繼續和藹可親:「記得要想好了措詞啊,過程中千萬不要有停頓,眼珠子別轉,別有模糊的地方……」

  「我這個人疑心病蠻重的,但凡我生出了疑心,你就不用再繼續了,不過也不用太擔心,我頂多也就用這個火再燒你你一千次。」雲揚微笑道:「就一千次,一次也不會多,但也不會少,相信我,一定是正正好好的一千次!」

  黑衣人靈魂再度劇烈的顫抖起來,好半晌才平復下來,開始交代——

  「事情是這樣子……」黑衣人語速快速至極。

  「我是……我們是天道社稷門歷代以來,以天下氣運為基,萬代香火為源,所培育出來的鬼使……而這一次,也是天道社稷門的傳承一朝斷絕,創派祖師靈識復甦……」

  雲揚皺起眉頭。

  當初滅絕天道社稷門,果然是太過托大,沒有能完全的斬草除根,消弭隱患。

  沒有想到,那群滿臉道貌岸然的傢伙,居然還暗藏有培育了鬼使這等陰森手段!

  「……當初天道社稷門致力主持皇朝更迭,目的便是在於收集天下氣運與萬代香火,令本門中人修為進度更速,傳承綿延無盡……而更深層的目的,卻是在於復甦創派祖師的靈識……然而這更深層目的,天道社稷門的上下門人並不知曉;他們只知道,在門派內設有祭台……每當成功策動皇朝更迭一次,便要祭祖一次,將得到的所有氣運之氣與香火之氣,都送入祭台,上下門人自有許多好處……」

  「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供奉氣運香火的最終目的,卻是在於創派祖師的自我成就,一旦供奉成就完成,創派祖師便會肉身成聖,超脫這片天地,逍遙成神而去……」

  「我等六人,原本是老祖的侍衛,身死之後,靈魂不滅,在祭台之中陪伴伺候老祖,彼時老祖得道,我們亦會一道飛升……我們自主吸取了許多每次供奉之餘的逸散氣息,久而久之,自然蛻變成了無懼任何傷害的鬼體……」

  雲揚點點頭:「你們這樣的靈鬼共有六個?」

  「是。」

  「你們那什麼老祖,該當是沒有湊到足夠的氣運之力吧?」雲揚皺眉:「他又是怎麼復甦的?沒有功虧一簣嗎?」

  「老祖當年在籌措此法時,早早留下備手,提早冰封尚有一定生機的肉身,原本計劃是,若收聚氣運香火順利;只等氣運之氣貫破長虹,靈肉合一,得成無垢之體,肉身成聖,逍遙於天地之間,超脫於紅塵之外……然而天道社稷門一朝滅門,所有氣運香火就此斷絕。」

  「更有甚者,由於門派乍然毀滅,無數歲月累積的派門氣運形成反噬,令到老祖本來已經凝就的半玉肉身即時腐化,數萬年之籌謀毀於一旦。」

  「老祖肉身突遭毀滅,元神之力也遭受重創,但他卻在最後關頭,將積蓄在肉身之上殘餘生氣剝離了出來,憤而出山,籌謀對應……」

  「當今天下靖平,四海歸一,本該是國運最為鼎盛之時,然而這卻也給了老祖一個偷天換日,竊地補天的機會……只要滅掉雲尊的香火之力,然後再重新蕩平山河,舉救世之功為自身氣運,再生造化……」

  聽到此處,雲揚已然全盤明瞭,當前種種詭異變化,歸根到底,就是一個數萬年前的老鬼,妄圖一步登天的搞風搞雨,興風作浪!

  「你們老祖出山之後,行蹤如何?」

  「老祖出山之後,顧忌雲尊回歸,不敢妄動,早早就化身千百,只有半數現身人間,運作計劃,其他的卻盡數隱匿。若是萬一雲尊大人再現塵寰,即便老祖無能抵禦,被雲尊大人抓到乃至消滅的話,也能有一半靈魂分身存在,等雲尊離去之後再行佈置,終有捲土重來之日……」

  這個黑衣人靈魂此刻端的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唯恐有哪一句話說得不詳細,讓這位雲尊大人動怒,再燒自己一千次。

  是故此時此刻,那裡還顧得什麼老祖,甚至連自己生死都顧不得了,只求不再受那種痛苦,就算是立即魂飛魄散神魂俱滅也是感激涕零。

  雲揚暗暗點頭,這老鬼倒是思慮周全,籌謀深遠,難怪以自己的神念尚且搜不周全,倒是小心謹慎之輩。

  若是全力運行神念,倒也有把握可以將那老鬼的所有魂靈盡數搜羅出來,但這個世界卻斷斷無能,動輒就是滅世;但若是隻動用當前能夠發揮的半成力量;卻無法確認是否已經將那老鬼的所有魂力盡數遭到,盡都消滅了。

  一旦掛一漏萬,就是遺禍無窮!

  雲揚心念一動,首度開口問道:「如此說來,你們老祖籌謀奪此世氣運,首先控制的便是皇宮大內了?」

  「是。老祖知道若是從外部入手,等閒難以有什麼作為,而他的殘餘生機力量有限,時間也有限,索性就在第一時間潛入了皇宮。雖然皇宮之中有皇家氣運鎮守,但以老祖這萬年以降對皇室氣運的深刻瞭解,很快就找到機會,在皇家祭祀的時候,成功入主控制了玉唐皇帝……」

  「然後自然就是迫使其就範……」

  黑衣人殘魂一點點的將所知盡都說了出來。

  一旦遇到不知道的不解的,也會在第一時間加上一句:關於這件事,我對天發誓是真的不知道……

  殊不知,他說出來的這些,已經足夠讓雲揚洞悉所有狀況了。

  ……

  而這些情況,卻是讓水無音為之瞠目結舌,畢竟這些事可是大大超乎他的認知範疇。

  「這其中的因由,也太複雜了吧!」

  「複雜倒是未必,既然已經探知跟腳,便可就手操作;現在唯一麻煩的也不過是這位創派老祖隱藏起來的那一半神魂之力;這些個隱藏力量,固然不難湮滅,卻難以搜羅齊全。就當前而言,我之神識探測,可以探測到了皇宮周邊以及內中的全部陰暗氣息,可以確保萬無一失;然而外面的部分,雖然也有感應,卻不能保證會否掛一漏萬,我想,那位老祖在進入皇宮的之前,就已經與那一半靈魂之力斷絕了聯繫,以防萬一。」

  「而這,才是最棘手的地方。」

  雲揚輕聲歎息:「若是隻針對皇宮裡那邊的魂靈,不過是舉手之勞,瞬間便能夠完全拔除。」

  「但一旦動手,便是將我歸來的信息昭然,在外面的那一半力量,必然就地隱匿,便是百年不出,也不是稀罕事。看來這位老祖對我的事情,倒是瞭解頗深啊。」

  水無音苦笑:「那是必然的。畢竟這個什麼老祖這一次出來,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奪取你的香火氣運,你可是正牌的飛升成仙之人……他豈能不加以防備?」

  「他的打算很單純,就是……若是此番成功了,那也就成功了。但若是你真的下來了,真的將他這一番佈置滅掉了,那麼,他另一半力量就會陷入長時間的休眠狀態;避開你的風頭,左右你不可能在下界逗留太久,相信對他而言,已經有萬年等待,卻也無妨再來個臥薪嘗膽,重整河山,不得不說,這是最穩妥的兩手打算。」

  水無音笑道:「這般思慮,端的難纏;若是將我換成他的話,多半也會這麼做,怎地也要留下翻身的機會,因為面對你,無論什麼樣的佈置,都難得穩操勝券。若是不留下後路,一朝落敗,便是萬劫不復;實在是老大您的威名太盛了。」

  雲揚苦笑一聲,看著掌心中瑟瑟發抖等待判決的黑衣人靈魂,道:「現在,想必你們老祖轉而控制小皇帝了;可是以靈魂附身的方式?」

  黑衣人靈魂立即道:「是的,老祖修為高深,即便小皇帝有皇室氣運加身,仍可以長時間附身,除了陽氣最盛的正午時分必須迴避一時三刻之外,其他時候須臾不離。」

  雲揚了然道:「也就是說,除了正午時分的那一時三刻之外,其他時間都在隨身監視,須臾不離?」

  「也可以這麼說。」

  「還有呢?」

  「老祖的另一分身附身於當朝太師,大儒鄭源泉;每隔三日,他都會入宮給小皇帝講學,講授為君之道。」

  水無音在一邊嗤聲道:「敢情附身還覺得不夠,居然還要換個身份再進一步的潛移默化?這簡直是……」

  「小皇帝知不知道那鄭源泉其實是你家老祖?」雲揚沉吟片刻問道。

  「未必知道。」

  雲揚恍然道:「原來如此,一方面大儒講學,以帝王心術引導之,另一方面老鬼誘惑,迷惑心志灌輸之,雙管齊下,將皇帝向著自己希望他走的道路上引……」

  ……

  片刻後。

  雲揚將黑衣人靈魂扔進了神識空間,讓綠綠看守;不允許綠綠吞噬。

  這下子黑衣人靈魂更加害怕了。

  身邊那個對著自己的克制貌似更恐怖呢,好似天敵啊?

  嗯,那充滿不屑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呢?!

  殊不知綠綠現在眼界何等之高,憑黑衣人靈魂不過下界淺薄法門練就,哪裡值得被本綠綠大人吞噬,本大人像是撿破爛的麼,那麼的飢不擇食嗎?!

  「老大,看來這小皇帝,您是真的必須見上一面了。」

  水無音道。

  「還是以不打草驚邪為上……這樣,還是由你代表我去一趟。就說我傳了消息回來,本人並沒有回來。」

  「我去會面倒是無妨,但怕不怕那老祖籍故附到我的身上?他俯到我身,我倒是沒什麼,但暴露風險豈不更大?」

  雲揚沉吟一下,道:「沒事,我以風雲化相之術隱身,附在你身上,料那老鬼無奈你何,頂多也就懷疑你身上藏有我的信物,再妄動,就是自討沒趣了。」

  他的封禁雖然未曾完全解除,但是每天兩個時辰的封禁鬆動,卻已經足夠他施為。

  「妙計!」水無音讚道:「如此一來,哪怕是被那老鬼照面,也是無妨的。」

  ……

  皇宮中,此刻正是早朝朝會之時。

  「陛下,天玄崖以東,荒山林以北,突然發生地龍翻身之像……平地上驀然出現一條百丈寬,數千里長的刀削懸崖,深不見底,此地穴幾乎是無聲無息而現,蔚為奇觀。」

  玉乾坤陰沉著臉,道:「哦?可曾派人勘探?」

  「正在勘探,具體消息,還未傳來,大抵還需要一點時間。唯有此事乃是是千真萬確之事。」

  玉乾坤瞇起了眼睛,道:「知道了。」

  「陛下,位列四大家族之一的夏氏家族,近日來也出了一樁大事。」另一個臣子道。

  「什麼大事?」

  「夏氏家族,變故陡生,族中上下所有男丁,盡都在一天之內暴斃身亡,其間並無外敵來犯,更似是族中禁忌隱疾爆發。然而夏氏家族,經由此事之後,已經無能在名列天玄四大世家。此事堪稱古怪,令人費解……」

  玉乾坤皺皺眉頭,突然哼了一聲,道:「區區江湖家族,好勇鬥狠之流,何足在朝堂論斷,既然並無外敵來犯,又都屬同宗同姓男丁,不是血統隱疾爆發,又能是什麼?!」

  武將中,為首一名老者大步出列,憂心忡忡道:「陛下,犬子林雲龍自從日前失蹤,到現在影蹤皆無……」

  玉乾坤皺眉:「他手下兵士……也都不見蹤跡,無一回返麼?」

  「是。」

  老將一臉憂慮:「合共五千兵馬一道憑空蒸發……迄今為止,全無沒有半點消息音訊。」

  玉乾坤沉著臉道:「朕知道了。」

  ……

  散朝後。

  玉乾坤在御書房接見了幾個大臣,然後吩咐幾件事情後揮手讓他們離去,轉而陷入沉思之中。

  袖口上一團灰霧悄然升起,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道:「陛下,看這情況,似乎是您那位九叔回來了……不知陛下可有什麼想法麼?」

  玉乾坤還有些稚嫩的臉驀然泛起一股陰沉,淡淡道:「九叔縱然歸來,也不過是遊子探家,能有什麼想法?」

  「呵呵,如今九尊神跡滅絕,傳說淪為笑柄,聲名狼藉……智尊再臨,如何沒有想法?」

  玉乾坤淡淡道:「九叔上智之人,自然會理解朕的做法,他始終已經不再是此世中人,對皇權的無奈合該明瞭。九尊威名太盛,對於皇家統治絕非好事。九叔在時還能震懾宵小,九叔若是從此不再回來,九尊的威名,只會淪為有心人利用的工具,大禍根由。」

  他稚嫩的臉色上,頗有唏噓之意:「天下安定,四海昇平,自然是不會出什麼事情,但若是到了災荒年景,或者有什麼天災人禍……期許神跡,期許希望的苗頭無可遏制,九尊的名頭只會成為更加不穩定的因素,那些個野心勃勃之輩必然會趁勢而起,借助其名頭指責君王失德雲雲……到那時,就是禍亂天下,百姓災殃。」

  灰影中微弱聲音:「陛下高瞻遠矚,深謀遠慮,雲尊一定會理解的。」

  玉乾坤淡淡道:「這個天下,乃是朕的!縱然九叔回歸,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包括你們……你們雖然現在能把控朕的生死,但是……卻不能改變朕乃是一國之君天下之主的事實。」

  「陛下過譽了,老朽何能掌控陛下,只是迫於無奈,借陛下之手,求一己生存之道而已……哪裡還敢有更多奢望。一旦老朽有了去處,自然會第一時間離開,陛下勿慮。」

  玉乾坤冷冷道:「最好如此!」

  他劍眉一揚,道:「朕倒是真希望,九叔再臨天玄,朕就可以與九叔敞開心扉的一談。這天下,畢竟是皇權治國,而非是神權治國啊。」

  灰影微微一笑,道:「陛下,您放出去的那些個老臣子,也不知道能否能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玉乾坤淡淡笑了笑:「這個不重要。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罷。朕倒是不希望他們現在就明白。」

  灰影沉默了許久,道:「陛下,您現在從帝王之道來說,已經是一個合格的君主了。」

  玉乾坤道:「哦?」

  「陛下若是想要更進一步,便要從格局,胸懷,人心,平衡,大勢……這些方面去下功夫了。」

  玉乾坤沉著臉道:「秦老,朕允許你的存在,主因無可奈何,從頭到尾的被動,但是……請你以後不要再這樣時時刻刻的監控,朕真的已經是忍無可忍了,你可知道朕有多少次,想要跟你玉石俱焚。」

  灰影低啞的笑了笑,道:「陛下息怒,老夫遵命就是。」

  灰影不見了。

  玉乾坤背負雙手,走到窗前,看著天空白雲,突然雙臂伸開,喃喃道:「朕的天下……這就是,朕的天下啊!」

  「王圖霸業……哈哈哈……」

  他長笑一聲,然後低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朕,便要做那千古一帝!」

  一個旋身,坐在椅子上,開始專注於批閱奏折。

  但片刻之後,卻又停下,喃喃自語:「數千里數百丈峽谷……突然而開?夏氏家族,突然除名?莫不是……九叔再臨?」

  「難道九叔……真的再臨天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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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3 18:07:3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四章 初見、唇槍舌劍

  「陛下,程將軍在外求見。」

  「宣。」

  ……

  「陛下,老臣此次求見陛下,乃是要將有一位高人引薦給陛下。」

  「高人?誰?」

  「不知道陛下有否聽說過水無音這個名字?」那程將軍道。

  玉乾坤眼眸猛地一縮,一字字道:「水無音?」

  「正是此君。」

  「傳說之中,九天之令的掌控者?九尊力量的實際掌權者?」

  「正是,若非盛名至斯,微臣又怎敢妄言高人。」

  玉乾坤眼神中射出銳利的光:「這個水無音銷聲匿跡已久,九天之令亦不見動靜久矣,為何在今天出現,程卿有否詢問其目的呢?」

  「水無音此人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可說是此世最為神秘之人,往昔微臣於此人也不過就是偶聞其名,並無結識,便是今日也不過初識,也不知怎地,他今日突然找上門來,直言要臣引薦陛下,此人聲名素著,且往昔九天令所屬也曾為我玉唐出力不少,臣無從推托其請托,只好將此人帶來陛下這邊,請陛下自行定奪是否召見此人……」程將軍此際的心裡可說是日了狗一般的糟心。

  若不是迫於無奈,他何嘗願意摻和這等高層次事件。

  偏偏現今朝中老人幾盡蕩然,自己原本不過是在朝堂上打醬油的小角色,如今反而能入九天令之主的搭橋之人。

  水無音沒有熟悉面孔可找,最終找上了自己,若是換做以前,這等大事那裡能輪得到自己。

  但是,摻和這等大事實在非我所願哪!

  現在朝野上下,誰不知道陛下與九尊勢力離心離德,分道揚鑣,現在這場世紀之會,竟由我這個微不足道的局外人促成?!

  「也就是說,你並不知道他為何要來見朕?」

  「是,臣慚愧無地,但實在是沒的選擇……」

  玉乾坤想了想,道:「無妨,傳水無音偏殿見駕。」

  他喃喃道:「我倒要看看,這位九天之令的掌控者,想要找朕說什麼!」

  程將軍退了下去。

  一團灰霧卻又從玉乾坤袖口冒了起來,陰惻惻道:「看來那位雲尊大人是真正再臨天玄了,水無音此行,分明就是來打前站的。」

  他怪笑一聲,道:「陛下,您苦苦期盼的援軍和依靠終於到了。卻不知道現在心中,乃是何等的欣悅鼓舞。」

  玉乾坤皺起眉頭,淡淡道:「若是朕說……真心不希望九叔再臨,不知道秦老信是不信?!朕,現在的心思唯有……就只用現在的盤子,靖平天下,國祚綿長。」

  「朕不想做那種別人眼中長不大的小孩子。」玉乾坤深深吐了一口氣,道:「朕要做的,乃是千古一帝,盛名萬代!」

  灰霧嘿嘿的笑了笑:「陛下年紀輕輕,但對帝王心術的修持卻已臻至出神入化至今,不怕陛下笑話,陛下現在說的話,老朽卻是連半個字……都不敢相信的。」

  玉乾坤哈哈一笑,道:「朕又何須讓任何人相信,秦老如是,我那九叔亦如是!」

  大踏步走出去,道:「跟朕來。」

  灰霧道:「陛下確定要老朽也跟著?」

  玉乾坤淡淡道:「水無音若是九叔所派,對朕也是一份威脅,畢竟朕滅絕了九尊在人間的神祀香火,水無音作為九天令的掌控之人,豈能對朕全無怨懟之心?反之,此行若不是九叔指使,水無音此來仍舊是包含禍心,別有遐思。」

  「若是你不跟來,誰能保證朕的安全?!」

  「陛下說的是,還是陛下思慮周祥,深謀遠慮。」

  灰霧跟了上去。

  ……

  玉乾坤是見過水無音的,而且還是不止一次的見過,雲揚是水無音的老大,但水無音還有一個老大,是風尊計凌風,玉乾坤是雲尊風尊兩個人的大哥,土尊的獨子,他怎麼會不惦記,不照看,不關心?!

  不過,長大後的玉乾坤,今時今日的玉乾坤,倒真是第一次再見。

  一眼看去,水無音就升起一種滄海桑田的感覺。

  記憶之中的那份稚嫩乖巧,早已蕩然無存,無影無蹤。

  出現在水無音面前的,乃是一個身高七尺,體型適中,但卻不失挺拔的少年郎,不,應該就是一個青年人了。

  玉乾坤端坐在龍椅之上,巍然不動,眼角眉梢掃落的霸氣四溢,端的是盡顯君臨天下,號令四海的帝王氣派!

  而且,還很足!!

  「草民水無音,參見陛下。」水無音心底輕輕地歎了口氣。

  單只是這一面,初初照眼,他就已經知道雲揚定然要失望的了。

  因為就自己這關,面前之人已經是不及格的了!

  雲揚只會評價更低,這大抵就是愛之深責之切吧!

  玉乾坤面色淡然,微微抬手:「無音免禮。」

  他有些感慨的說道:「常聞九天令主隱藏暗處偌久,號令九天令所屬,為我玉唐皇朝鞠躬盡瘁盡心盡力勞苦功高,更是九叔的親密兄弟,朕卻始終緣慳一面,誠為憾事,玉唐功臣當面,朕初登大寶,卻又何德何能受無音如此大禮。」

  言詞客氣,但語音聲調之淡漠,仍誰也聽得出來,一句玉唐功臣當面,更是將雙方立場定鼎,一者是君,一者是臣,高下立判。

  水無音同樣以淡漠之聲回應道:「陛下謬讚了,草民當不起。」

  再道一句草民,卻是表明立場,我乃化外野人,不受王化,所謂臣屬關係,您想得太多了!

  玉乾坤卻自肯定的道:「你當得起,玉唐史書自有留名。」

  史書從來都是勝利者書寫的,吾乃玉唐新皇,言出法隨,說你當得起,你就當得起,說你是玉唐功臣,你就是玉唐功臣,豈有他說,再度釘死了雙方立場身份地位!

  雲揚的精神力附著在水無音身上,注目於眼前的小皇帝;看著那舉手投足之間,充滿了王者氣象的風儀,看著談吐之間,高高在上,卻又自然而然地掌控天下之氣相,心中不由得一聲歎息。

  這已經是玉乾坤,是玉唐皇帝了,他已經不再是寶兒。

  不再是當初那個一臉怯生生,抱著自己的脖子叫九叔的孩子……

  人事全非,往日一去不可追,往昔留念,竟是再也回不來了!

  雲揚心中陡然閃過一絲痛楚。

  「這就是你父親當年捨棄的位置,如今,你坐了上去。或許從一開始,我推你走上這條路開始……就注定了這個結局,該說悔,還是不悔呢?」

  「帝王之路,不是武道之路,注定有我無敵,孤家寡人,屬實非是尋常路。」

  雲揚心中歎息連連。

  卻見玉乾坤端坐寶座上,態度轉為和藹可親地與水無音閒聊家常;水無音發現,眼前的這位小皇帝,還真不是一個普通的角色。

  從最開始的針鋒相對,到現在的和風細雨,態度轉變銜接之毫無破綻,盡顯其並非是急功近利,心無城府之輩,明知道水無音這一次乃是有為而來,卻仍舊耐心十足地與水無音聊天話閒篇;雖然再沒有什麼褒獎之言,也沒有什麼承諾,但……卻讓人不經意間升起一種親切敬畏值得信賴值得托付的微妙感覺……

  如同水無音乃是常年玩弄權術揣摩人心之人,心中如何不清楚,只要生出了這種感覺,下一步,再經過某些事情,便會很自然地生出「士為知己者死」的效忠心態。

  這與皇位無關,隻與權勢有關,卻又是一種個人風采的展現,也就是所謂的個人魅力。

  而一代帝王擁有有這樣的個人魅力,可說是非常可怕的!

  然而,平易近人,卻也未必就是好詞!

  至少,現在對於水無音或者雲揚來說,不是!

  「無音,你這次前來見朕,定然是有要事吧?」玉乾坤一片藹然從容。

  「陛下,草民……」

  「先別忙著說,不妨讓朕先猜猜,看朕猜的對不對?」玉乾坤哈哈一笑,以一種朋友之間的隨意說道:「就當做我們之間的一個小遊戲。」

  他淡淡笑了笑,有些悵惘:「自從朕登上這個位置,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呢……」

  水無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剛剛滋生起來的那一種親切感覺壓下去;心中猶自暗道這傢伙還真是頗有道行,這股個人魅力非同凡響,竟然在自己早有定見的前提下,尤能形成影響。

  「無音之前長久隱身暗處,少有現身,端的神龍見首不見尾,如今,在天下盈沸的時候來見朕,無非就是幾個可能。」

  「其中之一,便是無音看盡人心詭譎,倦了塵世紛擾,想要交付一下手中的權力,從此不履紅塵,消失人世吧?」

  玉乾坤輕聲笑道:「先說這個可能……無音啊,自從朕九叔離開此世,登臨上界之後,轉而由你掌控九天之令的這件事,皇家早就知道,更加知道你的名字,但是……朕卻從來沒有派人乾涉過你任何行動,也沒有任何的表示,甚至是想要見你一面……便是要你始終保持我九叔尚在之時,九天之令的鼎盛級數……乃至所有的權能,朕都沒有想到過要收回。」

  玉乾坤真切道:「所以功高蓋主,剷除隱憂這一層,你大可不必顧慮,這一點容人之量,朕還是有的。」

  水無音歎息道:「陛下寬宏。」

  玉乾坤道:「然而,整個天下沸沸揚揚的九尊故事;九尊神祀盡數被摧毀之事,朕相信,無音你心裡肯定早有想法,或者很憤怒,或者很悲哀。朕全都知道,也表理解!」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神色轉為凝重,苦笑一聲,道:「但是無音哪,你可知道,朕為何稱呼雲尊為九叔?」

  水無音道:「願聞其詳。」

  玉乾坤負手站起,緩緩踱步,聲音沉重,道:「那是因為……朕的父親,亦是九尊之一,而且還是九尊之首,土尊。換言之,土尊本是……玉唐皇室中人,我的父親,是往昔的玉唐大皇子。」

  水無音配合地露出了一個驚訝的神色,靜聆眼前人的下文。

  玉乾坤負手站在窗前,沉重道:「還有朕的母親,乃是九尊之中排名第四的水尊。」

  「九尊英雄,便是我爹我娘英雄;九尊威名蓋世,亦是我爹我娘親手打下來的蓋世威名。朕,身為人子,有這樣的英雄父母,由衷地感覺到驕傲與自豪!」

  「所以……若是沒有重大緣故,朕卻又怎麼會親手推翻朕的父母,與朕的叔叔歷經生死,打生打死打下來的鐵桶江山?若非有重大緣故,朕的做法,豈不便是在褻瀆早已經亡故的父母,朕這麼做,豈止是忤逆不孝,根本是喪心病狂,令人髮指!無音你以為呢?」

  水無音淡淡道:「陛下,草民只是九尊令之下一介小卒,見識淺薄,何來以為?」

  意思似釋似諷,個中真意卻是:這些事情,你跟我說得著麼,跟我解釋得到嗎?

  玉乾坤哈哈一笑,擺擺手,道:「所以說,這就是朕的第一個猜測,最不靠譜的猜測。」

  水無音面色如恆,心下卻是陡然一動,暗道一聲厲害。

  心念電轉之間,豁然了然了面前的這位年輕帝王說出這番話的真意為何。

  這分明是要將我收為麾下的節奏啊!

  於公,他是此世共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合該聽命!

  於私,他是九尊首尊獨子,雲尊以下,最正統的九天令繼承人,我更該聽命!

  不得不說,若是我原本效忠的乃是土尊與水尊的,這時候就應該納頭便拜,俯首稱臣!

  只可惜,我一開始效忠的是風尊;再之後是雲尊,天上人間,也就只有這兩位值得我投效,

  其他諸尊,無論是土尊水尊,雷尊血尊,我固然會給予敬意,卻不會有更多的認同。

  而我效忠的那兩位,對於什麼皇族天下,盡都是嗤之以鼻的角色,什麼人格魅力,俯首稱臣,我只能說一句,您想多了……

  尤其是現在,我效忠的雲尊現在都已經是登臨上界的神仙了……我身為神仙兄弟,還能效忠一個人間帝王麼?

  「拋開不靠譜的第一個原因,第二個原因,我猜……應該是我九叔本人限於某種因素,一時回不來,卻又知道了咱們這邊的事情,因而傳訊回來,指引你前來轉告……」

  玉乾坤微笑著:「所以無音你不得不來?」

  水無音道:「……」

  「看來第二個原因也與現實不符,那就只剩下第三個原因了,那就是我九叔已經回來了!他老人家對我的所作所為有所失望甚至不滿,但以他老人家的睿智,不會看不到一時妄動而引發的國家危機,同時,還有朕自身的危難,他老人家也不好撒手不顧,所以,派你先前過來看看狀況?」

  玉乾坤洒然說道:「這三個原因,無音哪,你看朕猜中了哪一條?是第三個嗎?」

  水無音笑了笑,道:「陛下才智高絕見微知著,水無音自覺無言以對,無話可說,不過相信草民就算是什麼都不說,陛下也早有定見,那草民說與不說,又有什麼差別。」

  玉乾坤道:「哦?」

  水無音沉默一下,站起身來,從懷中取出一個厚厚的名冊,雙手交了上去,道:「陛下,草民此行的首要目的……便如陛下之前所言,天下甫定,四海歸一,普天之下,盡歸玉唐,草民手中再掌握有別於官方勢力之外的力量,確實是不妥。這是九尊令之下所有高層武者名單,以及個人戰力編著。合計……兩萬三千七百五十一人,每一人都擁有地玄級數以上的修為,還請陛下收錄,酌情處理。」

  玉乾坤不接,道:「無音,我剛才的開門見山,主旨是要告訴你,既然朕未曾找你,便是信任了你,相信你能夠掌握好這股有別於官方的勢力,畢竟,玉唐的地下王國,有你這麼一支力量來穩定,於大局只有更好。」

  「無音掌控在野勢力,我是最放心的,畢竟,你是我九叔選出來的人,忠心無虞,這已經是最為難能可貴的地方。」

  玉乾坤口氣加重,眼睛直視著水無音,一字字道:「無音,朕信你!留下來,幫朕!」

  作為一國帝王,把話說到這地步,何止是推心置腹,幾乎就等於是把話給說死了。

  換作一般臣子,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便是,留下來,效忠。

  帝王的臉面,已經放在了你的腳下,只看你給還是不給了。

  不給,就是踩臉,這個仇,就是結到家了,必然遭到清算了。

  給了,你就留下來,還有什麼好說的。

  水無音淡淡的笑了笑,道;「陛下,草民此來,除了移交九尊令所屬戰力之外,還有第二件事。」

  玉乾坤眉頭皺了皺,道:「什麼事?」

  「陛下何等睿智,此際想必已經猜到了。」水無音道:「便是……雲尊大人托我,給陛下帶句話。」

  玉乾坤眼眸驀然間亮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振奮的說道:「九叔?九叔說什麼?」

  水無音淡淡道:「雲尊大人問的是,他父親,逍遙王,如今可尚安好?」

  玉乾坤眼眸猛然一縮,兩眼中猛然暴射寒光,注目於水無音的臉上,帝王威勢大盛,與之前的氣氛溫潤,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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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章 只做帝王不做人!

  水無音好整以暇,平靜對視,八風不動。

  玉乾坤急促地呼吸一口,沉聲道:「九叔只問了這一句?」

  水無音道:「是的。雲尊大人就只問了這一句,此世能夠縈動雲尊大人的物事實在太少了,有此一問,已經太多。」

  玉乾坤閉上了眼睛,良久方道:「這個天下,幾乎便是九叔憑著一己之力打下來的;他老人家,對於這個天下,就沒有問上一句嗎?」

  水無音冷峭的說道:「陛下說得好,玉唐靖平天下得雲尊,得九尊助力莫甚,但天下人,還有幾人記得雲尊,記得九尊?負心的天下人,還有這片天下,記之何益,徒添傷心嗎?!」

  「現在普天之下,還有人感激雲尊嗎?」

  玉乾坤沉默了片刻,道;「這是朕的過失。」

  水無音儼若失聲,沉默半晌。

  玉乾坤悵然道:「無音,一人之禍福,與天下蒼生相比,孰輕孰重?」

  水無音淡淡道:「這等大道理豈是草民可以置評的;草民此來就只是完成一個囑托,回去之後,也還要向雲尊大人焚香稟報逍遙王的安好。」

  玉乾坤沉默片刻,道:「朕一直盼望九叔能夠再臨天玄……來助朕一臂之力……朕不明白的是,做了神仙……就當真能太上忘情了麼?」

  水無音寸步不讓,道:「雲尊大人何曾太上忘情,他有始終牽掛的人事物,比如他的父親,逍遙王大人。」

  玉乾坤道:「無音,你這是在逼朕!」

  水無音道:「陛下何出此言,草民已再三說明,此行只是受了雲尊大人委託,前來問陛下一句話而已,何來逼問之說?敢問陛下,逍遙王究竟如何了?」

  玉乾坤艱澀的說道:「逍遙王……如今,下落不明……」

  「因何下落不明?」水無音問道。

  「……」玉乾坤眼中露出一絲怒色,道;「國家危難,山河動盪。朕百般無奈,出動各種手段,想要引九叔下凡……盡皆無果,無奈之下……逍遙王……欲用血警之法,引動九叔神魂,再臨此世……」

  水無音點點頭,道:「也就是說,逍遙王大人,已經死了?」

  玉乾坤惱火的說道:「逍遙王大人,為了天下億萬黎民百姓,為了王朝大業,為了千秋江山,慨然做出犧牲,這是為大義而身故。無音,你不用將話說的如此難聽,朕知道你心裡不舒服,朕的心頭又何嘗好過,但是……這天下黎民福祉,與一人之生死得失相比,孰輕孰重,這是任誰都能分得清的事情!」

  水無音尊敬的說道:「是的,陛下說的沒錯;條理分明,言之鑿鑿,草民完全聽懂了。只是,陛下弄錯了一件事,逍遙王大人的性命,乃是他一個人的性命。而陛下口中的天下,也只是陛下自己的天下,而不是天下人的天下。」

  玉乾坤臉色微沉。

  水無音的話很難聽,但是他還不至於發作。甚至,他心裡還有一種認同的想法:這個天下,當然就是我的天下。這,還需要說嘛?

  「草民自然會將陛下這番回復轉達給雲尊大人,只不過……雲尊大人問的是逍遙王可還安好,相信他老人家想要得到的答案,也只是逍遙王的安好而已;草民如欲回答雲尊大人,也只會回答,逍遙王的安好與否,而並不會回答其他……比如,他死亡的原因。」

  水無音道:「陛下或者不知,草民與雲尊大人之間的聯絡,字數有所限制,一次最多只能送上六個字的內容而已。如陛下所說的這些話,六個字,顯然是不能說完的。」

  「六個字?」玉乾坤聽罷這個答案,即時皺起了眉頭。

  這麼看來,難道九叔真的沒有下來?

  「若如此,無音打算如何稟報?」

  「自然是照實稟報,逍遙王已故!」

  「不妥。」

  玉乾坤道:「既然九叔想要知道消息,何不將實情告知?」

  水無音道:「實情?請陛下明示所喻內容。」

  玉乾坤道:「就『突遭暗算身故』這六個字如何?」

  水無音登時瞠目結舌,竟至無語。

  我說六個字,您就真給了六個字。

  這六個字倒是將我要說的內容說清楚了,還幾乎將一切都說了進去。

  但是,逍遙王修為深湛,於此世已臻無可抗手的頂峰,更兼身份尊崇,位高權重,突遭暗算身故……這豈不就是說,玉唐帝國發生了天大的禍事?

  這擺明就是要籍此引動雲揚再臨天玄啊!

  「陛下因何一定要雲尊大人再踏塵寰?」就這六個字吧,反正也不需要真的上奏;雲尊大人根本就在你身前,不光這六個字,此次交流的所有話,他都聽得一清二楚,一字不漏。

  「前所未有的危機,正籠罩在這片大地之上。」玉乾坤悵悵歎息:「先皇遭逢暗算,身中奇毒,纏綿病榻數年,傳位於朕即賓天極樂。如今,朕也身受脅迫,性命翻覆不過頃刻之間;社稷飄搖,眼看著山河破碎,朝不保夕……玉唐勉力自救,卻終非神鬼之力的對手……九叔不來,這天下……」

  「逍遙王為國殉道,是為了大義,也是為了天下的未來啊……」

  玉乾坤長長歎息。

  水無音道:「草民明白了,陛下若是沒有別的吩咐,這便要告辭了。」

  玉乾坤道:「無音,若是九叔問起,你定要說明朕的難處,一人安危與社稷天下相比……」

  水無音再也忍不住了,冷笑一聲道:「縱然陛下不說,草民也明白此中關竅,早早就已經名表了。就只有一件事,需要跟陛下說個清楚。所謂一人安危,與江山社稷億萬黎民孰輕孰重,陛下數度明言,任誰也都知道,那麼草民敢問一句:陛下乃是土尊與水尊之子;自然是要管這兩位前輩叫爹娘的;但不知道這天下億萬黎民,陛下是否也要能叫上一聲爹娘呢?」

  「放肆!」

  一聲悶雷一般的喝聲陡然響動,玉乾坤的一張臉,也陡變陰沉,幾乎要滴出水來。

  水無音怡然不懼,道:「草民不過問心一語,直抒胸臆,豈是無禮,至少逍遙王大人對於雲尊大人來說,便是如此。」

  他輕輕彎腰行了一禮,道:「草民告退了。」

  玉乾坤陰沉著臉,看著水無音往外走,眼見水無音將要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又再開口說道:「無音,朕盛意拳拳,一番誠意,你……真的不考慮,留下來幫朕麼?」

  他誠懇地說道:「盛世將臨,朕需要一個江湖管控者,黑夜執法人。無音,你點一下頭,便是暗夜君王!」

  水無音都不得不佩服這位君王的氣度,自己已經將他得罪到這種地步,但是他依然還想要招攬自己。

  而且,還能許下這樣的條件。

  「陛下不生氣草民對您的冒犯?」

  「朕的怒火,並不能熄滅你的才能。」玉乾坤負手上前兩步:「無音,朕的作為,或許心狠絕情,但是……朕並不後悔,天下霸業在朕手中,朕需要絕對的掌控權。朕知道自己德行缺失,但,為了天下霸業,朕不得不如此。」

  「朕之前這樣做,之後也會這樣做。朕只求一個千秋萬世的功業,無人可比肩的帝王風光。而在這個基礎上,你有多大本事,朕就能給你多少施展的範圍。只要不是造反,朕會將每一個人的才能,都能讓他發揮到淋漓盡致!哪怕這個人在背後將朕罵到狗血淋頭,但朕要用他的才能,而不是憤怒他的嘴巴。」

  「朕絕情,但是朕正因為絕情,才會對每一個朝臣,不偏不倚。無音,留下來!」

  水無音的身子停在了大殿門口,沉默了許久,淡淡的說道:「陛下或許不知;草民當年效忠的乃是風尊大人;與風尊大人更有八拜之交的情誼,生死兄弟不過如此。與其他的九尊中人,包括雲尊大人,草民都是不認得的。風尊大人去後,得雲尊大人抬舉,再三相邀,更湊巧我倆有一個共同的心願,便是為風尊大人復仇,這才並道而行,同途無悔。」

  「說句到家的話,雲尊大人與我兄弟相稱,生死托付,自不待言;而草民於九尊之中亦是隻認得這兩位兄弟,其餘人等,實不足論。」

  他的聲音中帶著絲絲傲然:「不知陛下相信與否,我水無音若是想要官場富貴,位極人臣,早在十幾年前便早可以心想事成;即便不能權傾天下,但謀一高位,絕非難事。」

  「我水無音以草民自居,一介白身;但是……還請陛下莫要忘記;草民乃是風尊與雲尊的兄弟,也可算得上是土尊與水尊的兄弟;草民以後若是還能有幸再見陛下,以人倫計,望陛下道一聲叔父才好。」

  說完,逕自昂然大步而去。

  這最後一段話,卻是水無音實在按捺得不住自己脾氣,憤而出口。

  玉乾坤自始至終,從未叫雲逍遙一聲「叔爺爺」;哪怕說到身遭暗算身死,也只以逍遙王名之!

  他是逍遙王,你是皇帝,那也就是說,那還是你大唄?

  跟我說大義,說犧牲,那老子就跟你道人倫,道輩分!

  我佩服你的能力,你的心胸,但我看不起你的為人!你是帝王,但你只是帝王,你已經不是人。

  但我還是人!

  水無音颯然而去,心中更是有了評價。

  玉乾坤,可為一代帝王,足足夠了,表面做派,泱泱大度,平易近人,禮賢下士,全都有了,但實際上,卻是心性涼薄,惺惺作態之流。

  正如他自己所說:「一個絕情之人。」

  一般來說,一個帝王,可以為了他的江山付出一切,犧牲一切;但他仍舊會想要擁有一些其他的東西,比如忠誠,比如親情,比如愛情,比如一切美好的事物。

  他們所失去的,可以叫做犧牲,可以叫做付出。

  這種犧牲與付出,乃是偉大的,也是迫不得已的。

  比如玉唐帝國上一代君主,玉乾坤的爺爺,玉沛澤,為了玉唐天下,他忍辱負重,苦心孤詣,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這才保住了一眾老臣子的身家性命,這才是犧牲,這才是情誼的體現!。

  但是玉乾坤不同。

  他的眼中就只有他的江山,他的皇權,除了這些之外,什麼都是可以捨棄的,包括親情包括愛情,一切的一切,盡皆如是!

  是的,就是捨棄!

  在玉乾坤這種帝王眼中,只要皇位還在,江山還在,無論捨棄了什麼,都是無所謂!

  不會不安,不會心疼,更加不會不捨!

  在玉沛澤的眼中,一個大臣需要有能力,需要有人品,需要有忠誠,一旦這個大臣犯了什麼大錯,哪怕是死罪,他也會想辦法,網開一面;放他一條生路。

  畢竟,該名臣子,在他生命中的相當一部分時間,為玉唐天下做出了貢獻,有功則賞,有罪當罰,但手下留情,猶有餘地!

  而在玉乾坤的眼中,一個大臣,只需要有能力就夠了,人品如何,是優是劣又有什麼關係。而一旦一個大臣犯了錯,他會毫不猶豫的將之處死!

  絕不會因為這個大臣對帝國曾經立下過大功而有絲毫的姑且猶疑!

  你立大功,我重賞。你犯大錯,我重罰!

  絕沒有將功贖罪的說法。

  簡而言之,他是個沒有憐憫因子的人!

  這是根本上的不同,本質上的差異。

  這點,水無音看出來了,雲揚自然也看出來了。

  水無音一路回來,沒有任何跟蹤,想來是這位自私的帝王,並沒有放棄他想要招攬水無音的意圖;他很清楚,縱然自己拿到了名單,但說到當真掌控指揮這些人,卻仍舊是不可能的。

  除非自己將這些人全殺掉。

  但是全殺掉明顯也不可能,這些人只要死一個,其他的就能瞬間在這人間水分蒸發一般消失掉!

  這就是九天之令的力量。

  正是因為這個理由,他才迫切需要水無音來繼續掌控九尊部屬這股力量,直到有一天,他培育出另一個可以取代水無音的人,他才會在將水無音處理掉,毫不留情的處理掉。

  而在那之前,水無音不管態度如何,他都會留著,還會時時做出高姿態,刻刻的平易近人,人畜無害。

  皇宮中的玉乾坤也在反思。

  「朕很奇怪,水無音剛進來的那會,最初的交流期間,朕分明有感覺到,他對朕是很欣賞的;但究竟是哪一句話,讓他突然間將這種欣賞,化作了另一種情緒?怨懟,甚至是憤怒!」

  玉乾坤細細地推敲自己所說過的每一句話。

  灰霧冒了出來,道:「確實是陛下之後所說的話出了問題,但究竟是哪一句話,老夫同樣沒想到。」

  「一直到『無音,朕信你,留下來,幫朕!』這句話之前,水無音的那種欣賞感覺猶然留存。但從這句話開始,水無音轉變話題,態度便是一路的急轉直下,一發不可收拾。」

  玉乾坤回憶著:「這句話,有什麼問題嗎?」

  灰霧對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按道理來說,一個帝王,一個皇帝,對自己的臣民說出這句話,最該得到的,只能是五體投地的效忠,全心全意的擁護。

  但水無音是怎麼回事?

  就只因為他自覺是風雲二尊的兄弟,該當擁有身為皇帝長輩的尊榮?!

  「我想我知道了……」玉乾坤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什麼?」灰霧仍舊不解。

  但玉乾坤卻不再解釋,轉而改變話題道:「喬老,依你看,水無音今天到來,到底是來做什麼的?我九叔,又到底有沒有歸來?」

  對於這個問題,灰霧同樣猶疑不定,難以做到。

  這一點,在水無音到來之前,他幾乎已經肯定雲尊再臨天玄了。

  但是現在,水無音來過之後,本來應該明朗的態勢,卻又反常的再陷撲朔迷離之中。

  尤其是那六個字的約定。

  太苛刻了。

  「九叔如果真的再臨,你們打算怎麼做?有應對的方案嗎?」玉乾坤皺著眉頭。

  灰霧淡淡的笑了笑:「陛下抬舉了吾等,又或者是您小看您的九叔了;雲尊在大陸的時候,實力固然強大,將我們天道社稷門連根拔起了,卻還非是不可撼動的,以我萬多年潛修之實力,鹿死誰手,猶在未定之天。」

  「但是現在,縱然我的實力遠超此世所謂頂峰,更兼靈魂體幾可不受一切傷害……但你九叔終究已經是已經成仙飛升的人……雲尊大人若是真的下來了,我至多只有不到半成的希望幹掉他,剩下的九成半,是我被他幹掉,沒有兩敗俱傷,或者彼此顧忌。」

  灰霧歎了口氣。

  這句話,這件事,他早已經想過無數次,所以他沒有說謊,他就是這麼想的,雖然信心少得可憐,卻仍是有那麼點信心的。

  玉乾坤皺眉:「逍遙王真的死了?」

  「千真萬確。」灰霧道:「還有林雲龍那些人,也都已經處理掉了。」

  玉乾坤舒了口氣,眼神複雜。

  灰霧道:「陛下可是有後悔之意?」

  玉乾坤沉默良久,道:「鳥盡弓藏而已。為了天下霸業,沒有什麼是不可犧牲的。些許人間親情,擾亂心境之源罷了。現在朕期待的,不過是你與九叔一戰。」

  灰霧凝重道:「此戰,老夫會全力以赴!」

  玉乾坤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道:「若是你勝了,你會如何?」

  「也不如何,雲尊湮滅,天下必定再陷亂世,而我會繼續站在陛下這一邊,幫您再一次掃平天下,我的能力,遠遠要超過當初的九尊……這一點,陛下該當不會懷疑吧。」

  玉乾坤緩緩點頭。

  「若是你失敗了呢?」

  「老夫若是失敗了,當然也會被雲尊大人湮滅。」灰霧苦笑聲:「哪裡還會有想要怎麼做?」

  「朕不相信你的這句話,以秦老的老謀深算,豈會不留下備手。」

  「所以說,朕會很期待你的再出。」玉乾坤淡淡笑了笑:「就是不知道,我那九叔到底會不會真的下來再度紅塵,以及,他的實力究竟去到什麼級數。」

  「其實想要試探雲尊下來到底有沒有下來,很容易。」灰霧道:「只需要你將梅問劍拉到刑場去砍頭,就能知道雲尊有沒有來。」

  「不錯,這倒是一個好主意。」

  玉乾坤若有所思。

  雲逍遙離開王府之後,老梅被雲逍遙制住暫時無法動彈,卻亦是在這個間隙,被玉乾坤接到了皇宮裡,囚禁了起來,從暫時無法動武,變成了全然的無法動武。

  對於玉乾坤來說,犧牲一個老梅……嗯,區區一個王府管家,實在不算得什麼事情。

  若是雲尊回來了,自然會將他救回去。但是雲尊若是沒有回來,那老梅死了也就死了。

  灰霧對玉乾坤都有些唏噓了。

  「陛下……您可真是夠決斷的了。老夫住世萬多年,經歷朝代偌多,能如陛下者,卻也寥寥,若是你九叔真的回來,會對你怎麼樣,真正難以想像啊!」

  玉乾坤沉思的說道:「至極,也就是打我一頓吧……或者還會有別的懲罰;但九叔無論如何都不會殺我的。這一點朕很肯定。」

  灰霧嘿嘿冷笑:「那可未必。」

  玉乾坤淡淡道:「朕或許是心狠了一些,不過,自從朕主政以來,天下財富,在這幾年間翻了兩番,天下臣民,也已經從戰亂中恢復,人口比戰亂前,甚至有所增加。現在普天之下,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家境稍好些的,都會出一個讀書人;不至於大字不識一筐。」

  「而這些,是之前歷代帝王都沒有做到的。」

  玉乾坤道:「朕知道自己或許做人上有所失敗,但是自問做一個帝王,還是合格的。如今盛世將臨,朕才十幾歲,有大把的時間,去將這個國度推上昌盛的巔峰,朕在這個國家,完全可以取得曠古絕今的成就;可以建立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偉大王朝!」

  「為了這一切,朕就算是拋棄一些什麼,犧牲一些什麼,或者用一些手段,都是值得的。」

  「朕,需要話語權而已。」

  「九叔,會明白朕的!也會支持朕!」

  玉乾坤聲音狂熱,但眼神卻是冷靜;他明白自己的一切計劃;而且自己的人生之路,也已經在這個計劃的路線上狂奔。

  不可能停止!

  灰霧都有些無語了。

  看著充滿了自信的玉乾坤,就連灰霧這個萬年老鬼,都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一個曠古絕今的絕世帝王之才。

  他剛才所說的那些成就,並無虛假。而且只是他執政的一個開始。若是持續下去,這個天下定然會變得更美好。這是灰霧人都無法否認的。

  但是,獲得這一切的代價,卻是一個帝王絕對的無情。

  正如他自己所說,他要的,只是功業。

  「陛下,或許……您現在並不後悔,但,到得您年老的時候……卻一定會有遺憾。」

  玉乾坤閉著眼睛,淡淡道:「人生在世,孰能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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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3 18:08:1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六章 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

  回去後,雲揚與水無音相對默然許久,水無音長久的盯著雲揚。

  水無音從來都知道雲揚乃是上智之人,甚至他本身也是足智多謀之輩,但他這次卻完全不知道,雲揚會做出什麼決定。

  雲揚之前一直都附在他的身上,聆聽了全程,玉乾坤的所作所為,一字一句盡收眼底,對其表現,兩人根本都不用再討論什麼,已有定見。

  「此事,真正好笑。」

  雲揚冷笑一聲,終於以充滿了複雜的口吻開口說話了。

  水無音嘿嘿一笑,仍舊不予置評。

  雲揚轉而地深深一聲歎息,輕聲說道:「正如他自己所說,我不能殺了他,他的出身,他的父親母親,乃是他的保命底牌,我,無可奈何。」

  「這是我大哥當年沒有得到的,大哥和四姐受了太多太多的委屈,還有那不為人知,唯我盡知的功勞,如今,這一切,都是身為他們的兒子應得的。」

  「但我仍舊感到悲哀,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還有不值。」

  雲揚冷冷笑著,道:「如此悲哀的事情,凝然眼前……一宗早已完全扭曲利用了偉大情懷的悲劇,著落到了我的面前,我必須要面對。只是有些可惜與遺憾。」

  水無音淡淡的笑了笑。

  「老大,我明白你說的話,假如這小子是風哥的兒子,只怕我也會有如你一般的感受。但是……老大你不能否認的是,或許老皇帝陛下想要看到的,便是這樣的繼承人。對於他來說,此情此景,未必樂見,卻也未必會失望。畢竟,作為帝王來說,玉乾坤這樣的,堪稱完美,甚至是大大超過老皇帝對於帝國繼承人的固有預期。」

  「老大你想要讓他做一個有情有義的帝王;但那未必就算是好。」

  雲揚嘿然,澀聲道:「只可惜,老皇帝究竟想什麼,咱們都已經不知道了,或者你說的有道理,但我仍舊感到悲哀,心疼,非關那小子,而是心疼大哥四姐。」

  雲揚頓了一頓又道:「通過今日一會,再加上那黑衣人魂靈的招供,足可完成串聯這段時間以來的一應始末,大抵是天道社稷門創派祖師,不甘心萬年籌謀一朝成空,確認我飛升上界之餘,瞅準機會,控制了皇宮,他們很清楚老皇帝並非是好對付的角色,始終是沉浸權謀一生的老牌子帝王,豈能任由他們擺佈掌控?所以他們在控制皇室的第一時間,就給老皇帝下了毒。」

  「毒性雖不之名,仍可苟延殘喘,卻再也沒什麼精力來關注國家大事了,長此以往,玉唐國勢勢必漸衰。」

  「不料老皇帝卻也是個決斷之人,更是個對自己也下得了狠手的人,在知道自己被下毒,時日無多,更知道天道社稷門所施之手段,超出此世中人能力範疇,無人可以對付之後,苦心孤詣,籌謀對策,讓玉乾坤登上儲君之位,行使監國之權。從表面上看去,他因毒患所困,有心無力,無所事事,就只是在配合天道社稷門的行動,苟延殘喘,實則多有動作,保全諸多老臣,留待日後再起風雲。」

  「天道社稷門想要將我引下來殺掉,而老皇帝卻希望我下來收拾殘局,從這一點上來說,雙方目的相同。」

  「所以……之前滅神祀,污九尊,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同樣是雙方妥協的結果。」

  「不,諸多老臣離開玉唐,未必不是天道社稷門樂見的狀況,想要再造亂世,為自己留下後手,必須要朝野上下,就只得一個聲音,還有……如果他們無能滅掉我,他們就只能選擇暫時沉寂,但再造亂世的步調不會停歇,他們的終極目的唯有一統天下來獲取氣運;若是玉唐始終人才濟濟,整個大陸的名臣武將,匯聚一堂;縱然有什麼禍亂變故,也不過是反手即平的。」

  「所以讓諸多老臣子,不復朝堂,乃屬必然!這些人不滅掉的話,亂世只是一個笑話。不要說上面的乃是一個有為君主,就算是一頭豬坐在皇位上,只要他不動這些有為之臣,那麼只是這些人就能將這個江山保護的如同鐵桶一般。」

  「所以這些人要死。」

  「就這一點,老皇帝便做出了佈置,乾綱獨斷,不再聽取任何人的意見和建議,刻意的忽略了所有人的不滿和委屈;上官將門請辭不過是一個開頭,首先做出罷黜了為玉唐流盡了鮮血的上官將門這個令人寒心的舉動,才能順利啟動後續動作。」

  「嗯,也或許……上官老夫人的請辭,乃是老皇帝主使的。這是一個開頭。」

  「上官將門尚且如此,何況別人?」

  「我想,老皇帝在那段時間裡多半還有做其他事,寒心,並非是所有人都能寒心的;只能是自認為國家社稷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的人,才會有這等寒心的感覺得;而那些屍位素餐之輩,是不會有寒心這個說法的。」

  「所以,上官將門一退,隨之而引動連鎖反應,秋劍寒等人一開始的退,不過是想要看看皇帝的反應;但是,皇帝什麼都沒說,反而立即准奏……這就讓他們不得不離開了。」

  「老皇帝用這種方法,將這些本該被天道社稷門殺死的名臣,一個個保全了下來。從朝堂,退到了江湖。」

  「而天道社稷門那邊,之所以沒有採取針對性策略,對離朝老臣展開追殺,一方面是害怕老皇帝來個魚死網破,當前局面一朝翻盤,手尾只會更長,而左右諸多老臣的存在與否,對他們而言就是早已日晚一日的事情,所以老皇帝針對諸多老臣的安置才能那麼的順利!」

  「天道社稷門並不知道,這一切,盡屬賭注,若是我能及時再臨,離朝老臣即時回歸,尤能保玉唐江山千秋穩固。反之,一切盡歸灰灰,夫復何言?」

  「不得不說,老皇帝的初心是極好的,只可惜,這份計劃所托非人。」

  水無音微笑道:「不錯,老皇帝的打算,已經是當時無可奈何之下的最佳應對方案,若是玉乾坤一切按照他的既定計劃步調進行的話,玉唐仍舊是玉唐,千秋萬世可期。然而老皇帝千算萬算,仍舊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玉乾坤畢竟也是皇帝!他有自己的抱負與計劃,人心詭譎,即便是祖孫親厚,國難當前,仍舊抵不過權欲熏心,本心沉淪。」

  「玉乾坤順勢而為,按照老皇帝的既定計劃,將那些個老臣子清掃出朝堂,但是……他卻並不打算將這些人再召回來了。」

  「一個回來,一個不回來,便是根本之變!」

  「對於一位帝王來說,之前的班底,之前的江山,都是別人的,即便是祖宗傳承下來的也不是自己的;唯有自己掌控的,自己的遍地,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才沒有掣肘,才能如臂使指,從心所欲。」

  「有這些老臣子在朝中,他就始終只是小皇帝,而且,這些人的面子,他必須要給。無形中,想要做什麼就多了太多掣肘。而這些人不在了,他就是皇帝。去掉了那個小字。」

  「所以他籍勢而為,順水推舟,令到局面演變到今時今日這個狀態,甚至……他現在根本就是在與天道社稷門合作;想要打造一個完全屬於他自己的千秋霸業,帝王傳說。」

  水無音對於玉乾坤的心理,分析的絲絲入扣,細緻入微:「我想,他應該是通過某種途徑,能夠肯定天道社稷門只能通過借助他的手獲取氣運,那麼他就是沒有危險的;就算大人您下來了,有土尊和水尊的這層淵源在,您縱然失望,縱然寒心,卻也絕不會殺他。所以,他進可攻退可守,不管誰勝誰敗,他都是勝利者,端的左右逢源!」

  「我這麼說吧,到現在為止,玉乾坤已經注定大獲全勝。以後的事情,無論如何發展,如何演變,玉乾坤都已經是最終的事實勝利者。」

  「哪怕是雲尊大人您與天道社稷門將這片天地都打爛了,這天下,仍舊還是他的!他口口聲聲為了江山社稷,言之鑿鑿的個人安危與天下相比較,不過末節;但是在他的心裡,這天下本就是他的東西,隨手傾覆,動念生滅!」

  「基於這個立場,任何人為了這江山社稷犧牲都可以,都不過是個過程,只要他還活著,還坐在這個位置上,一切就都無所謂。」

  皇宮中的對話在繼續,雲揚這邊的對話,也在繼續。

  雲揚也終於聽到了那句話。

  「將梅問劍推出去問斬,引雲尊出來。」

  卡吧!

  雲揚一把將身下端坐的太師椅扶手抓了個粉碎。

  皇宮中的對話,還在繼續。

  在灰霧即將離開的時候,玉乾坤淡淡道:「秦老,從明天開始,那位鄭源泉……可以不用再來給朕上課了。」

  灰霧道:「陛下是嫌那老傢伙有些煩了麼?」

  玉乾坤淡淡道:「煩倒說不上,我只是感覺秦老已經可以教導朕,何必再用另一個身份多此一舉?」

  他油然道:「更何況,朕已經習慣來秦老在旁,讓我心中更有防備之意。而頂著那個腦袋前來……卻會讓朕感覺……朕在被人當做一個傻子招呼。」

  灰霧苦笑:「就依陛下。原來陛下明察秋毫,早就知道,那鄭源泉乃是老夫分魂所寄。」

  玉乾坤冷冷道:「一個德高望重聲名赫赫的大儒,豈會教導如此絕情的帝王之道;更別說,那邊才剛教導,這邊就立即有相應的事件發生,似乎在專門驗證教學成果……若說偶然,一次就已經太多,三番五次下來,什麼還不清楚?!」

  灰霧苦笑不已,眼中隱隱現出忌憚之色,道:「陛下,老夫在此保證,只要老夫所願達成,便即功成身去,天道社稷門,將完全由陛下來掌控,成為隸屬於陛下的一口利劍,天道見證,不敢違誓!」

  驚雷轟然落下,昭示誓言成立。

  玉乾坤面容不變,淡淡道:「天道社稷門……在朕掌管的天地之中,本就是朕的!」

  「此事結束,不管誰勝誰負,陛下都能立於不敗之地,但後續方針,總有不同吧?」灰霧頓了一頓又道。

  「秦老想說什麼,直說便是。」玉乾坤淡然道。

  「若想要長治久安,那些身懷絕學,足可禍亂天下之人……陛下萬不能留,俠以武犯禁,從來就不只是說說而已的。」灰霧提醒道。

  「朕知道。」玉乾坤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淡淡道;「不過,一切都要等朕九叔離開之後才能定案,現在,連說說都沒有意義。」

  灰霧沉默了一下,道:「原來陛下,從來就沒有看過好老夫與雲尊之戰。」

  玉乾坤漠然道:「難道秦老以為自己會贏?」

  灰霧沉默,道:「不搏一場,老夫豈能甘心,住世萬載,竟不及一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任誰能忍?。」

  玉乾坤眼中露出嘲諷之色。

  對於他來說,這老鬼只是一個恰巧出現的工具;時機恰到好處的幫自己搶班奪權;到了現在,其實這老傢伙的作用,已經用盡了。

  死就死吧。

  不過那天道社稷門的傳承,以後倒是為自己形成一股專屬力量……相關刺查情報、監察百官倒是頗為好用,此外,若是能夠將那九天令所屬力量,也全盤收歸己有,便更好了,江湖勢力也將為自己掌控,才是真正的權傾天下,盡在掌中……

  而眼前的這個老鬼,絕不能留,發了天道誓言又如何,太過於高端的存在,還是及早湮滅的好;九叔若是能夠殺了他,自然最好。若是殺不了……若是殺不了……朕就再虛與委蛇一段時間,對方已立天道誓言,對己無害已是定局,自己總是立於不敗之地的!

  嗯……這老鬼再三再四的提及,住世萬年雲雲,若是這次當真脫出了死關,自己倒是不妨拜他為國師,將長生之法收入囊中,做一個長生的帝王,倒也不錯!

  不過這一切……

  還要等你這老鬼與九叔戰過之後才有定論。

  灰霧還在說話:「雲尊無疑厲害,一代傳奇,盛名之下並無虛士,但是他飛升迄今畢竟只得幾年時光,縱然有所精進,也自有限……按照當年的雲尊傳說事跡,比起老夫卻還要差了書抽……以雲尊最負盛名的化身風雲,無形無跡;乃至化身千萬的手段,老夫浸淫此道亦有萬年之久……縱然那雲尊乃是天縱奇才,又能修煉到何等地步,往昔不過是沒有遭遇到足堪克制的對手罷了!」

  他自信的笑了笑,道:「陛下,對您那位九叔,未免是信心太過於強大了。」

  玉乾坤嘴角露出嘲諷微笑:「朕,拭目以待,期許這場世紀盛會,驚世大戰。」

  ……

  另一邊,雲揚又再次歎了口氣,竟是徹底的……死心!

  原來那大儒鄭源泉的事情,玉乾坤也是心知肚明的。

  當前所有的這一切,若是說那天道社稷門的老鬼在推動,倒不如說玉乾坤才是真正的幕後推手。最起碼,只得老鬼予以推動的話,絕對不可能這麼快。

  「帝王之心,竟然詭譎至斯!」

  雲揚仰天長歎:「難道,一個人在成為帝王之後,竟然會生出這樣大的改變麼?」

  他的臉上露出厲色,道:「無音!」

  水無音立即站了起來:「小弟在!」

  他知道,雲揚會用這種口氣說話的,必然是有了某項重大決定。

  「你知道我的心思。玉乾坤我是必定不能殺他的;但是我所在乎的人,我也不願意讓他們沒有好下場。」

  雲揚沉沉道:「所以,這就需要我們建立屬於自己的,獨立於玉唐之外的勢力,還要擁有足堪威懾整個大陸的實力。」

  水無音的眼底陡然閃過一抹精光。

  他無法確定雲揚是否在暗示。但是什麼都不說,就當雲揚是在暗示了。萬一說出口,雲揚一口否認,反而不好進行。

  水無音低著頭沉默一下,口中道:「老大放心,這並不困難。」

  「就叫雲門吧。」

  雲揚淡淡道:「我會給你運作此事的相關資源;等我走後,後續全盤都由你來做主,我只要結果,不問過程。」

  水無音道:「是。」

  「你應該知道,我在乎的是什麼。」

  「當然,我知道。」

  「要多用腦子。」

  雲揚道。

  水無音明白他說的是什麼,道:「我會的。不過……一些個老人的身體恐怕撐不了多久;更何況,這件事情的本身,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是莫大的打擊,彼時事情明朗之刻,他們知道先帝苦心孤詣籌謀的計劃被篡改至此……只會更加的受不了。」

  雲揚點頭:「這是一個問題,但我走之前,會將這一切都處理好。」

  他長身站了起來,道:「到現在為止,事情明朗,再無猶疑,由我出面解決這件事情,不過是舉手之勞,而解決完畢這件事,我便要回轉玄黃界了,此番再會天玄,物是人非,儘是唏噓。」

  雲揚有些疲倦的說道。

  但心中一種明悟,一種輕鬆的感覺,油然升起。這個世界的牽掛,終於可以放下了。從此之後,心境通透。

  原來我心中最眷戀最放不下的,乃是這裡。

  如今,終於可以放下了。

  解決了這件事,找回雲逍遙,自己留下來海量物資,建立安全勢力;將秋劍寒上官將門等安置好,便再也沒有值得自己掛在心上的事情。

  包括玉乾坤在內。

  再也不入心中。

  有水無音在,完全可以制衡玉乾坤了。

  此念一起,突然間心靈一陣輕鬆,原本那已經到了極點的修為,那聖人屏障,居然陡然間消失了一大半!

  呼……

  雲揚閉上眼睛,心有感念。

  「我的人生……總體之路,還是太順遂了。但人間事不如意者十之七八,縱然成神成聖,卻又怎麼能完全沒有遺憾。」

  「這是我在玉唐最後一段路。便是如此了。」

  水無音如何不明白雲揚乃是極度失望之下的身心俱疲,點點頭,道:「我明白。」

  雲揚歎息:「在身為帝王的立場上,或許沒錯;但是在我的立場上,卻又接受不了,承受不能。這件事情,便如此吧。」

  「只能說……玉唐出了一個相對來說還算是合格的帝王,但是,對我來說,卻等於養了一個忤逆之徒,我的教導,竟是如此的失敗!」

  此心之寒,難以言表。

  「等吧,等這混賬將老梅推出來斬首的那一刻,就是一切結束的時候。」

  對於雲揚來說,找到了灰霧,也就是那位秦老的本身,事情就算是這場大戲的終結。

  只要抓住這個秦老,雲揚自有無數的手段,讓他乖乖的將他那些分身都召喚出來。

  這一點雲揚有無窮自信。

  甚至將之煉化成靈魂傀儡,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但說到此行,讓他最失望的,仍是玉乾坤!

  此心有憾,卻無悔。

  「明日一戰了因果吧。」

  「便是如此。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

  「此便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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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3 18:08:3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七章 風起、雲來!

  這一天,上午巳時將至。

  老梅神色淡然如水,波瀾不興,邁步走出房間;囚禁老梅的乃是皇宮的一間密室,並非牢房,身上也沒有鐐銬束縛。

  適時,有人過來給老梅戴上鐐銬,老梅神色仍舊淡然,眼眸不見半分異樣,任由來人擺佈。

  隨即便隨來人引上了一輛馬車,馬車緩緩啟動,離開了皇宮大內。

  老梅在車中閉上了眼睛,之前的泰然自若蕩然。

  昨夜,小皇帝玉乾坤前來與自己說話的情景,一一浮現在眼前,自詡早已洞悉一切的老梅,嘴角仍舊忍不住浮現一絲滿是嘲弄的笑意。

  「寶兒給梅爺爺請安。」

  「當不起。」

  「梅爺爺客氣了,這次寶兒前來,乃是與梅爺爺話別的。」

  「話別?是老夫大限到了嗎?」

  「梅爺爺想多了,這是一個計劃……事情是這樣子……」

  「梅爺爺,我這也是沒辦法……現在情況就是這個樣子,若是不能盡早應變,這個天下,將會再現動盪,動輒重歸亂世……沒有九叔再臨,我是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應對,現在,滿朝文武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性命,全都在別人掌控之中,情況之惡劣,一致如斯。」

  「若是九叔再臨無望,那麼,就真的只是眼睜睜地亂世再現,生靈塗炭;梅爺爺也是這一路走來之人,該當知道天下靖平不過數年,諸國意圖復辟之有心人不在少數,更有許多野心勃勃之輩,太多太多想要將朕取而代之?一個不好,就是百姓災殃,蒼生沉淪……」

  「但只要九叔重回此世,當可一戰而定天下,定鼎天玄。梅爺爺,我也是萬般無奈之下的不得已,請梅爺爺體恤寶兒這點愛民護民之心。」

  「說來說去,不外就是說老夫這條殘命,乃是此次牽引雲尊大人歸來的一根稻草,一點賭注?」

  「若有選擇,寶兒又豈會做此親者痛仇者快的勾當;九叔若是歸來,自然會在第一時間救下梅爺爺您,但我若是不做此事,實在無力應對當前局勢……哎,梅爺爺,寶兒何嘗不知,今朝決斷之餘,於您當是最後一面,九叔降臨,救下你老,卻又哪裡會原諒我,他老人家自然會帶您遠走高飛……」

  「委實是最後一面,雲尊大人再臨,救下老夫,再不復玉唐,老夫固然於你是最後一面,若是雲尊大人不來,老夫一命嗚呼,同樣是最後一面,是不是?」

  「梅爺爺……九叔若是不來,那就是命該如此,所有人盡皆命該如此,盡皆無幸,你老只是先行一步而已,若非行此極端,何足以引動異界感應……」

  老梅哈哈大笑:「說得好,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老夫問斬之事,不過就是一點手段,能否達成夙願也好,今天都是老夫與你小子最後一面,要嘛天涯海角,要嘛幽冥異路!」

  「……請梅爺爺體諒寶兒。」

  「老夫都要死了,你小子讓我體諒你呢?」

  「無論梅爺爺會否體諒寶兒也好,寶兒終究還想要再見梅爺爺一面……」玉乾坤臉上,全是惆悵:「梅爺爺,您已經是我前塵往事……碩果僅存的人了……」

  老梅霍然抬頭:「碩果僅存?曾經護送你,保護你的那些人,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他們都已經離開了,再也不會回來了……」玉乾坤惆悵道:「自從朕登基為帝……白衣雪和方墨非便帶著那些人,遠走高飛了……」

  老梅皺眉,冷笑道;「老夫不信!」

  玉乾坤歎息:「是真的……」

  老梅哼了一聲,道:「白衣雪與方墨非若是要走,豈會不跟老夫說?他們兩個一聲沒吭,直接消失了蹤跡……這其中,若非是皇帝陛下您出了手,又有何人能夠將所有痕跡,盡數弭平呢!?」

  玉乾坤站起身來:「梅爺爺,今日一別,後會無期。您老……多多保重。」

  老梅又再哈哈一笑。歸於默然。

  縱然是現在,坐在前往刑場的馬車之中,老梅只要亦想起昨天的那一次照面,心底冷笑不已。

  何等的虛偽,何等的做作!

  你一邊下旨將我開刀問斬,砍頭示眾,一邊跟我說什麼情深意重多多保重……

  坐在馬車中,老梅嘿嘿冷笑。

  「寶兒啊寶兒啊……當初若是雲尊大人知道你會變成今天這模樣,不知道還會不會將你帶回玉唐,常聽人說,皇家大內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染缸,今天終於見證,此言不虛,便是赤子之心也抵這染缸侵蝕!哈哈哈哈……」

  這前往刑場的一路,老梅旁若無人的冷笑了一道。

  ……

  此刻的法場之上,早已經人山人海。

  斬殺雲王府管家梅問劍。

  梅問劍,勾結妖邪,陷害雲王爺,導致雲王爺現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罪大惡極,午時三刻,明正典刑。

  無數的民眾聞訊而來,蜂擁而至,前來觀看行刑。

  「惡奴背主,該殺該刮,粉身碎骨,難恕其過!」

  「惡貫滿盈,喪心病狂!」

  「一看他那一臉的尖嘴猴腮,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殺了他!殺了他!」

  人雲亦雲的群眾們呼聲越來越高。

  被五花大綁的老梅閉著眼睛,昂然挺立在刑台之上,倒也不用刻意睜眼確認,他自能憑著的武者的觸覺,察覺到天空的太陽正在緩緩地轉動,向著午時三刻行走。

  此際,已經是正午時分,距離行刑的正時尚有三刻時間!

  或者,這將是自己在此世的最後三刻時光了吧!

  四周,人山人海,人聲鼎沸,似乎每個人都滿腹的義憤填膺,都在聲嘶力竭地聲討自己這個背叛了王爺,陷害了王爺的不義之徒!

  每個人似乎都悲憤的不行了,所謂千夫所指,不外如是。

  但老梅卻並不覺得悲哀,更不會覺得恐懼,心中反而只想笑,想要大笑一場。

  你們知道雲王爺是誰?

  你們認識雲王爺嗎?

  你們知道這一切的個中因由,始末掌故麼?

  聖旨?

  哈哈哈哈……

  雲王爺,那是我大哥!

  我與我大哥從年輕開始,便在一起出生入死,闖蕩天下,策馬萬軍之中,斬敵於須臾之刻;老夫為了大哥,九死一生亦無不回顧!

  大哥為了我,粉身碎骨也是在所不惜!

  在千軍萬馬中,我們來回衝殺,在玉唐關隘前,我們浴血奮戰!

  如今,我居然成了背叛我大哥的叛逆兇手!

  何其可笑!

  何其可悲!

  你們可知道,若是大哥想要讓我死,連說句話都嫌費勁,只要一個眼神便足夠了!

  反過來說,若是我想要大哥的命,他肯定會將自己綁起來,再將刀遞到我手上!

  若是我自己不忍心下手,那他就會自己動手,割了腦袋給我送過來!

  這便是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

  你們,懂什麼?

  老梅站在刑台上,突然越來越是感覺心灰意冷,曾經的浴血奮戰,曾經的九死一生,曾經的……一切;身上那超過了數百道的傷疤……

  究竟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生靈徒歎,百姓災殃?

  「呵呵呵呵……」老梅閉著眼睛,忽而仰天長笑,笑聲漸次增張:「哈哈哈哈哈哈……」

  「午時三刻已到!」

  一聲大喝。

  萬眾噤聲。

  一道令箭,從上面拋下來,隨之一起到來,還有一聲冰寒的命令:「斬!」

  只有一個字。

  劊子手大步上前,鬼頭刀寒芒閃爍,銳芒直指老梅。

  那劊子手逕自一伸手,將老梅背後的亡命招拔了下來,大聲喝道:「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職責所在,不得不為;此去黃泉,一路好走;來生來世,富貴榮華!」

  一碗烈酒,端到了老梅面前。

  斷頭酒,一飲醉九泉!

  老梅哈哈大笑,腦袋一動,卻是將那碗酒打翻在地。

  這妖魔的人世,還見得到初心嗎?

  這污濁的紅塵,還值得留戀嗎?!

  就算有來生,我也不要了!

  那劊子手見狀並不以為意,他以斬首行刑為生,半世人浸淫此道,早已面對太多太多的受刑待斬之人,各種反應盡都見過,自顧自倒了一碗烈酒,仰頭痛飲半碗,隨後將碗中餘瀝灑在鬼頭刀上,高高舉起,大聲道:「鬼門已開,請君上路!」

  鬼頭刀呼嘯著,悍然落下。

  這是斬立決的一刀,亦是斬立斷的一刀!

  梟首一刀即將臨身之刻,一聲悶哼從遠方響起。

  悶聲聲動遠近皆聞,卻又似乎並不如何響亮,就好像有人在左近發出的聲響,然而在這一聲之餘,法場周遭方圓千丈之內的空間陡然間塌陷。

  那劊子手的手中的鬼頭刀,也無端端的變成了兩截。

  然後,一個淡然的聲音響動:「誰敢殺我兄弟!」

  那……分明是雲逍遙的聲音。

  正要出手的雲揚頓時神色一動,心底乍然升起一股難抑言語的莫名驚喜。

  父親果然沒死!

  在此之前,雖然上官靈秀還有水無音多次勸慰雲揚,雲揚自己也窮思竭慮的分析,試圖告訴自己,雲逍遙沒死,只是因故失去了蹤跡,沒消息就是好消息雲雲。

  但雲揚心底深處,怎麼能不擔心,怎麼能不掛念!

  自從隱約得知,九尊諸位兄長之中可能有人未死,甚至是多數人都未死之後,雲揚已經隱隱將自身的感情,更多的投注於雲逍遙,這個與自己並無血緣關係,卻勝似有血緣關係的人身上,雲揚甚至恐懼,若是雲逍遙當真是因為玉乾坤的關係而死,自己真的可以放他幹休嗎?!

  而此時此刻,雲逍遙竟然再現,現身法場拯救老梅,不啻是天降福音,讓雲揚欣喜若狂!

  「賊人敢爾!」

  亦是在雲逍遙身影顯現,聲音遍及全場之瞬,五道灰影隨之而現,自五個方向,劃破了長空,向著雲逍遙那邊衝了過去。

  緊接著,異常劇烈的戰鬥就此打響!

  雲逍遙一聲長嘯:「誰要殺梅問劍,便是與我雲逍遙的生死大仇,不共戴天!」

  那五個詭異的敵人並不搭話,卻是齊齊發動攻勢,對著雲逍遙展開猛攻,雲逍遙雖然不至於落敗當場,但一時間卻也萬萬騰不出手對老梅施援。

  但他的來到就已經很說明問題,第一時間將身份擺了出來。

  我便是逍遙王!

  逍遙王就是我!

  我雲逍遙沒死,那麼指控梅問劍謀害逍遙王的罪名自然不攻自破!

  戰況漸次提高,愈演愈烈,戰團卻也隨之拉遠,顯然是敵人將雲逍遙往遠處逼出,戰聲竟成漸遠之態,遠離了法場這邊。

  適時,高台之上監斬官冷漠的哼了一聲:「居然有賊人敢來冒充逍遙王,意圖不軌!」

  頓了一頓又道:「圖謀不軌,不過癡心妄想,來人吶,繼續行刑!」

  便在這時……

  呼呼呼……

  本來晴空萬里無風無雲的天空,獵獵風聲乍起,不過片刻之間,風聲已呈呼嘯之勢,且越來越見猛烈,漸漸刮得在場中人幾乎睜不開眼睛了。

  遠方,位於更高看台之上微服出行,遙望這邊的玉乾坤與身邊一個黑衣蒙面人,眼神一下子凝重起來。

  這陣風勢,從開始到猛烈如斯,前後只不過是一瞬之間的事情,覺不尋常。

  這……顯然是有人在動作!

  在風勢有餘未盡,方興未艾之際,天空中再見無數雲團湧動翻滾,如同開了鍋的一般,由四面八方向著這邊聚攏過來!

  東南西北,滿目儘是厚重如山的白色雲團,翻滾著,湧動著,越積越厚,越來越多!

  翻翻滾滾,狂湧過來。

  常言道,風起雲湧,風捲殘雲,天象的風雲向來難得並存,可是今天,縱然風勢如龍,席捲天地,然而天空厚實白雲卻全然沒有受到風勢影響,就始終自四面八方的湧進來。

  所有人都本能地抬頭看著這一幕奇景,蔚為奇觀。

  天際,猶有一片碧藍碧藍的天空,周遭的四面八方,乃是如同怒海狂濤的白雲,更外圍,更多的雲團還在不停息的翻湧而來,漸漸四方接壤;最終只剩下頭頂一片青天!

  不,即便是僅餘的那一片青天區域,還是在點滴縮小,被雲海蠶食,吞併。

  及至白雲徹底遮蔽青天,狂風呼嘯,亦臻頂點,再度卷地而過之瞬,竟是戛然停止,一絲風也沒有了。

  唯有天空的白雲仍舊翻滾不息,如同一座座崇天高山,在天空中翻著跟頭往的不斷積壓。

  下面,整個法場,不,應該是整個天唐城的人都呆住了,傻愣在原地!

  這觀感……分明是好熟悉的感覺!

  熟悉到了,那久遠的塵埋記憶,乍然憶起,當年那個操控了天下風雲的名字,不受控一般的將將從口中叫出聲來,再也抑制不得。

  雲尊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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