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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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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7 11:27: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章 跳坑

陸雲逍的目光在馮金山面上掠過,終于,夏清語還是讓步了,扭頭看向兩人:“馮大夫,阿醜,你們去後院看看,我早上發現那一片當歸好像有問題。”

有個屁的問題。

馮金山心中狠狠吐槽,“哀怨”的看著夏清語:他怎麼就攤上了這麼個貪財的東家啊?說好的同進退呢?說好的信任呢?結果讓人家一忽悠,立馬原形畢露了。真是可氣,若說錢的話,自己也不是沒有,怎麼不見她這樣見錢眼開?

不管怎麼樣,馮金山還是被阿醜拖走了。一時間,醫館裡只剩下白薇白蔻和朝雲陪著兩個主子,朝雲自覺地檢查了一遍門窗,發現沒人在外面偷聽,於是他就站到門外扮起門神來。

這一連串的動作弄得夏清語都有些緊張了,看著陸雲逍皺眉道:“這是做什麼?你不會是要我做間諜之類的事情吧?別扯淡,我只會看病,其他都不行。”

“不是讓你做間諜,只是讓你去看病。”

陸雲逍微笑,夏清語這才松了口氣,沒好氣道:“叫我看病你整這麼緊張兮兮的做什麼?”

“我要你去給陳半斤看病。”陸雲逍不想和她廢話,直接開門見山。

“陳半斤?那是誰?”夏清語愣了下,但旋即便反應過來:“就是剛剛那個……死肥豬家的老爺子?”話音落,見陸雲逍點頭,她便猛地跳了起來,大叫道:“陸雲逍你有沒有搞錯?那個陳家我不是不知道,最為富不仁的一家人,在杭州城裡仗勢欺人橫行霸道不是一天兩天,你要我去給那樣一家人看病?你……你還算什麼督察使?不說治他們的罪,反而要我去給那個死老頭子看病?呸!他能有什麼病?十五房小妾裡有十房是搶來的,叫他不要那麼好色就沒病了。”

陸雲逍看著夏清語跳腳,兇巴巴的樣子透出幾許義憤填膺,著實有些可愛。她秀麗的面孔上沒有使用什麼脂粉,卻仍是細膩光滑,她身上也沒什麼香氣,在這燥熱時節,倒顯得清爽怡人。

一時間便不由有些失神,直到拍桌子的聲音響起,小侯爺這才回過神來,他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我記得你是最喜歡胭脂水粉的,從前還花大價錢買西洋那邊的蒸露噴,怎麼如今這些習慣都沒有了?”

夏清語也愣了一下,回頭看看白薇,心想我從前是那個樣子嗎?西洋的蒸露?就是香水?正尋思著該怎麼答,就見白薇上前一步,垂頭輕聲道:“從出了侯府,奶奶說她看開了,所以如今不用這些東西了呢。”

夏清語這才反應過來,論理這話可不該讓白薇代替自己說,因連忙咳了一聲,岔開話題道:“你別顧左右而言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全杭州城的人都巴不得那個老頭子不得好死,你為什麼還要我去給他治病?”

“冷靜些。”陸雲逍看了夏清語一眼:“你不會以為我還需要巴結他們吧?”

“那你為什麼要讓我去給他們治病?”夏清語的確知道陸雲逍沒必要巴結這一家子,雖然聽說陳家好像在朝中有很深厚的背景,可比背景的話,誰能比得過渣男?人家的背景可是皇帝和掌管六宮的皇貴妃。

“所以你該知道我要你上門治病是有道理的。”陸雲逍說完,沖夏清語招招手:“過來,聽我面授機宜。”

夏清語有些不太信任的看著他,不過最後還是把頭湊了過去,陸雲逍便貼著她的耳邊說了幾句話,不等說完,就見面前的女人倒吸一口冷氣,站直了身子道:“你……你還是要我去做間諜?你怎麼想的?”

“噓!”陸雲逍豎起一根手指,白了夏清語一眼:“什麼叫讓你去做間諜?你也不看看你是不是那塊料子,我只不過讓你去幫我留意一下我話中那些狀況罷了。”

“為什麼要留意那些?這不是做間諜是什麼?”夏清語冷哼一聲,卻見陸雲逍嚴肅了面色,目光在白薇白蔻身上掠了一圈,於是兩個丫頭就知道她們也該退場了。

“幹什麼這是?你們往哪兒去啊?”夏清語見兩個丫頭也要離開,心裡可不爽了,暗道這是在我的地盤上吧?怎麼渣男倒指手畫腳起來?我的地盤他做主,憑什麼啊?

兩個丫頭知道奶奶不高興,但是沒辦法,雖然不是侯府的人了,但這位爺餘威猶在啊,因白蔻便道:“奶奶,奴婢去廚房看看,半上午時燉的那只雞應該好了,別叫阿醜和馮大夫偷吃了去。”

白薇則道:“奶奶不是說那片當歸有問題嗎?奴婢也去看看,需要澆水施肥什麼的,也好給阿醜打個下手。”

“喂喂喂!”

夏清語在身後徒勞叫著,但兩個丫頭轉眼間走的沒影了,叫她也無可奈何,因轉過身對陸雲逍不悅道:“你到底要說什麼啊?說好的老死不相往來呢?你就算看見這杏林館是我開的醫館,你就當沒看見得了唄。我有了麻煩都沒去找你,你幹什麼要跑過來?還在我的地盤上替我做主。”

陸雲逍目光一亮,站起身悠悠道:“你遇到麻煩了?什麼麻煩?說出來聽聽,也許我能幫你解決呢。”

“不用了,等你這馬後炮,我都不知死幾回了。”因為涉及到方悠然,所以夏清語非常聰明的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多說,不然言多必失。

可陸雲逍卻沒這麼容易放過她,一雙眸子緊盯著她的臉,沉聲道:“看起來,這麻煩已經解決了?但不知是怎麼解決的呢?”

“要……要你管?”

夏清語不是心虛,但是一想起方悠然的身份,再想想眼前渣男的身份,她的頭皮還是忍不住就發麻了。

“是方悠然過來了?”

陸雲逍的眼神瞬間如刀般銳利,他是什麼人?夏清語又不是很擅長掩飾自己內心的,可不是一下子就讓他看出了端倪。

“你……”

夏清語驚訝的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看著眼前陸雲逍:對方剛才質疑的語氣她能理解,畢竟當日自己和天地會盟的牽扯他是清楚的,但這廝竟然能猜到是方悠然親自過來,這怎能不讓她大驚失色?

驚訝過後便是憤怒,夏清語眉毛高高挑起,眸子緊盯陸雲逍:“混蛋,你派人監視我?”

平生第一次被人當面罵,陸雲逍的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下來了,暗道果然剛剛覺得她性子變得有點可愛什麼的都是錯覺,這不明明還是一個潑婦嗎?因把摺扇一展,冷哼道:“別自作多情,我吃飽了撐著,會監視你?”

“那你怎麼知道他來了?”夏清語其實這會兒也尋思過來了,如果陸雲逍真的派人在暗中監視自己,方悠然也不可能那麼順利就離去。不過這種時候,當然要選擇做一隻死鴨子,輸什麼也不能輸了這張嘴。

陸雲逍冷笑一聲:“這麼說?他果然來了?他來做什麼?”

“沒什麼,杏林館之前被一些地痞無賴勒索,我們得罪了那些人,他們大晚上的過來報復,正好讓方公子趕上了,所以出手救了我們。”夏清語冷哼一聲,終於別過視線,不管怎麼樣,和反賊打交道,就算自己是無心之舉,在官家面前,總還是有點理虧的。

“你怎麼走到哪裡都能惹上這些事情?”陸雲逍皺眉:“然後呢?他去哪裡了?”

夏清語揚著下巴:“我哪兒知道啊?我又不是傻子,上一次救了他,然後你那個反應,我就知道他是天地會盟的人了,所以之前一問,他也就沒瞞著我。不是他自己承認,我還不知道他是方悠然呢,既然身份都暴露了,你以為他會把自己的蹤跡告訴我?”

陸雲逍瞪了她一眼:“你怎麼這麼笨?你就不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釣著他然後派人通知我?到時候抓住了方悠然,這天大的功勞不就是你的了?”

“我不過是個普通女子,要功勞做什麼?我爹娘都死了,我有天大的功勞難道還能救回他們來?”夏清語冷笑一聲,話音落,就看到陸雲逍沉了面色,沉聲道:“你這話什麼意思?你父親的死乃是咎由自取,難道還要怨怪當今聖上?”夏父死後,似乎有些跡象表明這其中有貓膩,但他查了一陣子,並沒有得到什麼線索。所以心中雖略有疑慮,但卻也基本認同皇帝的定罪。

“我沒這麼說,你少往我頭上扣大帽子。”夏清語沒好氣的道,卻聽陸雲逍嘿嘿冷笑:“真要抓你,還用得著扣帽子?你膽子也忒大,和反賊有來往,就這一條,便夠抓你了。”

話音落,小侯爺忍不住上下打量了這前妻幾眼,暗道她從前因為父親的事,沒少和我鬧,怎麼如今卻這樣淡然了?不過旋即想起白薇之前的話,暗道這麼看來,她倒真是看開了,真是準備和過去一刀兩斷,這樣也好。因這樣想著,也就釋然。

“那又不是我主動去找反賊的。”夏清語忍不住就磨牙了,果然,就知道渣男在這裡等著呢,她就看不得陸雲逍得意的嘴臉,因咬牙道:“也罷,你既然這麼說,那就把我抓去吧,換你的大功勞,皇上一定會十分欣喜的,說不定還要把我給明正典刑了,想著能不能誑方悠然來劫法場呢。不過我話說在前頭,指望著人家為我拋頭顱灑熱血,那根本就不可能,到時候引不來反賊,可別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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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7 11:27: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一章 應承

“別說,這還真是個好主意。方悠然自詡英雄好漢,他的救命恩人因為他而陷入死地,他又怎可能袖手旁觀?”陸雲逍搖著折扇:哼!和我玩心眼兒,你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腦子。

“我呸!你做夢去吧,想利用我做誘餌,我豁出去一頭碰死,也絕不會讓你如願。”夏清語彪悍勁兒上來,伸手就挽了挽袖子,表示自己不是說著玩兒的,逼急了她真幹得出來這事兒。

“好了好了。”陸雲逍擺擺手:“別在這裏磨牙了,既然你自己都知道身上有罪,我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不就得了?”

“原來是在這裏等著我,是不是我去給陳半斤看病,你才能放過我?”夏清語冷笑,早就知道渣男這種貨是不會做虧本買賣的。

“我就是不拿這個要挾你,難道你不去?”陸雲逍斜睨著她,目光落在那截白生生的手腕上時,卻忍不住一愣。

“我這人的性子你還不清楚?最受不得要挾的。”夏清語冷哼一聲:想讓她去給那個橫行霸道的老色鬼看病?門兒都沒有。

“你忘了我剛才和你說的話?如果不是事關重大,我能讓你去打探這些消息嗎?”陸雲逍又嚴肅了面色,目光卻還是落在夏清語的手腕上。

“我看不出有什麼事關重大……”

夏清語冷哼,不等說完,就見陸雲逍抬眼看著自己,沉聲道:“我懷疑他們家和海匪有染。”

“海匪?”

節奏變化太快,夏清語一下子就愣住了:這……這怎麼就扯到海匪身上了呢?不是在說那個老色鬼的嗎?

“那個……你說的海匪是指……方悠然的天地會盟?”她小心翼翼問了一句,卻見陸雲逍搖頭道:“我雖然恨那些反賊,卻也不至於把方悠然和海匪相提並論,這對他來說,是一種侮辱。”

看來方公子的聲望還是不錯的嘛,不然以渣男的德性,怎麼可能還會說他的好話?夏清語心中有點安慰。但旋即就端正了面容,沉聲道:“是那些沒有人性,經常上岸燒殺搶掠的海匪?”

“不是他們還有誰?”陸雲逍見夏清語鬆了一口氣的模樣,略一想就明白了她心中所思。因冷笑道:“天地會盟的水師是反賊,並非那些海匪。”

“嗯,我也覺得方公子人還是不錯的。”夏清語一時間就讓陸雲逍的無害給騙到,連連點頭附和,話音落,才發覺有些不對勁,可惜話已經收不回來了。

果然,就見陸雲逍的臉頓時黑了,惱怒道:“方公子方公子,你這是在為反賊說話?別忘了。他們是反賊,是前朝餘孽,就算不是海匪,抓住了一樣要淩遲處死的。夏清語,你最好和他們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不然的話,我也保不住你。”

夏清語心想誰用你保?不過用屁股想也知道這話不能說出來,於是連忙點頭道:“你說的沒錯,我是該和他們劃清界限,你也知道了,最開始我是被綁架了才給他們治病的。這真不關我的事啊。”不管日後如何行事,在渣男面前,這個保證是一定要做的,她可不會傻得在這個問題上和陸雲逍作對。

聽見她這麼說,陸雲逍果然就覺著心裏舒服了些,點頭道:“你明白這個道理就好。”說完又看向夏清語手腕。皺眉道:“你手上的鐲子呢?難道當了?總不會是扔了吧?我料著你沒有那麼大方。”

夏清語看了光溜溜的手腕一眼,驚訝道:“那鐲子當日不是你娘給我的嗎?說是你們家的傳家之寶,我被休了之後,把那兩隻鐲子擼下來放在桌上了啊,難道你沒看見?”

陸雲逍半天沒說話。許久才淡然道:“你走之後,我又沒進過那院子,哪裏能知道這種事?想必已經讓人收了起來。”

他說到這裏,便搖了幾下扇子,看看門外道:“時間不早,我走了,你記得我說的話,這件事情就著落在你身上了,也不用你冒險,隻是留心就好。”

夏清語見他說完就走,連忙叫道:“等等,你不會讓我主動登門吧?叫我向那個老王八蛋低頭?我不幹。再說了,我之前態度那麼堅決,誓死不登門,如今忽然就主動過去了,那陳家父子倆除非是腦子進水了,才不會懷疑我。”

陸雲逍微笑道:“放心,這些我早就替你想到了,不會讓你為難的,到時候陳家自會再派人來請。”說完看到門口朝雲點頭,知道附近沒有窺伺的人,於是便大步走了出去。

“這事兒鬧得,誰知道奶奶也在杭州開醫館呢?爺和奶奶兜兜轉轉了這麼些天,最後又湊在一起了。”

主仆二人走在路上,朝雲就忍不住在一旁咕噥著,忽聽陸雲逍冷哼一聲道:“什麼兜兜轉轉又湊在一起了?我和她不過是互相利用而已。”

朝雲偷偷看了眼主子面色,見他雖然表情淡淡的,眼中卻是十分欣慰的眼神,因便大著膽子笑道:“爺真是會說笑,哪裏是您和奶奶互相利用?奴才隻看到您利用奶奶,可沒看見奶奶利用您?當日那些無賴上門訛詐,奶奶不是都沒來麻煩爺嗎?”

“你的意思是說,都是爺腆著臉上門,你們奶奶當真是清高的很,說到做到,而我卻是背信棄義的小人,是不是這樣?”陸雲逍瞟了朝雲一眼,他明白這個小廝的心思,卻故意曲解,果然,下一刻,就看到朝雲變了的臉色。

“爺,奴才沒那個意思,借奴才一萬個豹子膽,奴才也不敢這麼想。”朝雲伸手抹著額頭上的汗水,暗道我這是怎麼了?怎麼每次爺和大奶奶一遇見,我就必定得幹幾件馬屁拍在馬蹄子上的事兒呢?

陸雲逍哼了一聲,扇子在朝雲腦袋上敲了一下,冷笑道:“我諒著你不敢。也罷,既是用了她,卻也不能白用,那些無賴的事,就替她解決了吧。你知道該怎麼辦吧?”

朝雲笑道:“是,奴才回去就告訴暮雲,他做這事兒,已經是駕輕就熟了。舟山那些地下的勢力,至今還趴在窩裏一動不敢動呢。”

陸雲逍冷冷道:“你就知道勞動暮雲。哼!那些見不得光的地下老鼠,他們趴著還好,若是敢蹦出來惹事,我不介意拿他們祭一祭刀。”

朝雲鬆了口氣,心想白蔻白薇啊,為了你們和大奶奶,我容易嗎?總算這事兒讓爺操心上了,比那個天地會盟的反賊操心強,你們日後也千萬別和他們再有來往了,不是每個官兒都和爺一樣講道理啊。

“爺,陳家那邊,您準備怎麼做?”

忽聽朝雲又問了一句,陸雲逍沉吟了一下,方沉聲道:“這事兒交給你去辦,看看陳家都找了什麼大夫,你從中找兩個好的,暗示他們推薦杏林館,那老死鬼不是說病入膏肓了嗎?我不信他能拿得住架子。”

朝雲小聲道:“可是陳家的氣焰,今日奶奶這麼得罪他們,那陳一兩向來是個跋扈囂張的,他又怎麼肯低頭?”

陸雲逍道:“他再怎麼跋扈囂張,也是陳半斤的兒子,老子眼看要死了,我不信他還跋扈囂張的起來,陳半斤在陳家做了大半輩子的家主,好幾個兒子,難道死了後必要把家主之位傳給他這個長子?所以你放心,陳一兩在這時隻要有個台階,他必定要拚命下的。”

朝雲細想了想,心裏便知道該怎麼做了。因沉吟了下,又忍不住小聲道:“話說回來,爺啊,杏林館是咱們罩著的這件事,或許可以適當散播一下,不然奴才怕那陳家要找人上門報複奶奶。”

陸雲逍道:“這事情不用特意散播,陳家在當地的勢力難道查不到?反正夏清語的身份也瞞不住,若是特意為之,反倒容易引起疑心,不如這樣順其自然的好。”

主仆二人說著話,便到了自家大門口,剛回到書房,就有甄姨娘的丫頭綠綺過來相請,隻說姨娘請爺去看買的東西,順便定奪往京裏送的節禮。

陸雲逍是真有些不想去,然而想到之前她們幾個在街上遇到夏清語時的模樣,著實是被嚇得可憐,倒要好好安撫一番,何況這些日子自己忙於公務,也確實冷落了幾個妾侍,於是想了想,到底還是來了後院。

一進屋,仍舊是香氣撲鼻,他心裏歎了口氣,再看幾個珠圍翠繞的妾侍,原先那點憐惜就有些淡了,因一樣一樣看著買回來的東西,心思卻放到了別處,直到甄姨娘又撿起了幾個戒指,笑著道:“這玩意兒雖不是十分值錢的,勝在精巧新穎,府裏幾位妹妹都是不俗的,恰恰喜歡這樣的東西,不如捎回去,每人給兩個,也是爺這做哥哥的一番心意。”

陸雲逍細看了看那戒指,果然精巧別致,於是點點頭,接著驀然想起一件事來,就對甄姨娘道:“是了,我今日看見她,腕上那對龍鳳如意的金鑲寶石鐲子卻不見了,我問了她,她說是當日離府時放在了桌子上,你知道是誰去收拾的嗎?可別叫哪個貪心的丫頭昧下來了,那是母親的心愛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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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7 11:28: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二章 真情流露

甄姨娘先是一愣,接著反應過來陸雲逍口中的“她”指的就是夏清語,心中不由又是妒又是氣,但旋即明白了陸雲逍的話,背後瞬時嚇出了一層白毛汗。

當日夏清語離開侯府後,她得到信兒,立刻就派了紅綃過去,紅綃看見那對龍鳳如意鐲子在桌上放著,倒是怕有閃失,所以忙忙包了回來給她保管。本來甄姨娘該立刻將這對鐲子交給葉夫人,然而她眼紅這鐲子不是一天兩天了,一時間哪裏舍得?隻說在自己這裏看兩日,反正因為老太太的事兒,葉夫人那時也沒什麼心思和工夫注意這些事。

然而越看越愛,過了兩日,也不舍得將這鐲子交出去。那邊葉夫人隻以為夏清語將這鐲子帶走了,所以並沒有問詢找尋,這一來,甄姨娘心中便尋思開了,暗道這空子倒是可以鑽一鑽。反正日後和那女人也沒有再見之期。如今悄悄把鐲子藏起來,誰也不知道。等將來葉夫人等不在了,自己再拿出來戴,隨便編個謊,就說是在別處看見買了來,想必也沒人追究,陸雲逍並不在這些事上用心的。

這樣想著,她就把這對鐲子大膽昧了下來。過了些日子後,又聽說葉夫人要張羅著給陸雲逍續弦,甄姨娘便忍不住冷笑了,暗道幸虧我沒把這對鐲子交出去,不然太太豈不是又會把這鐲子給那個繼室?與其白白便宜別人,倒不如我留著。她那會兒可沒想過這是侯府的東西,她這樣昧下來,便是偷竊一般的行為,隻覺著自己也是陸雲逍的姨娘,還小產了,便是用這鐲子安慰自己,也是該當的。

因此時聽見陸雲逍這樣問,甄姨娘心裏一下子就慌了。也是她心機深沉,雖然心中慌亂。面上卻不顯出來,隻故作詫異道:“怎麼?那鐲子她竟然留了下來?當日太太和我都以為是她戴走了,所以也沒有追查這東西的下落,想著她總算是和爺夫妻一場。帶走就帶走吧。怎麼如今她卻這樣說?難道真是被哪個小丫頭摸了去?她走的那日,屋裏也沒人,我又是正在靜養,後來想起派紅綃過去查看了一趟,並沒有發現那鐲子啊。”

陸雲逍皺起眉,冷冷道:“侯府裏竟有這樣膽大爪子長的?這事兒你好好查查,查出來了,必要剁了那雙手,這樣鐲子也敢偷,真是不要命了。”

甄姨娘心中一寒。面上卻苦笑道:“爺這會兒才說,哪裏還能覓得到那賊的蹤跡?如今離她當日離府,也是半年多過去了。就算有人偷了鐲子,這麼長時間,也夠倒手好幾次呢。難道還能留在自己的屋子裏不成?我料著世上不會有這樣的笨賊。”

陸雲逍道:“不管如何,此事不能這樣不了了之,俗語說,賊過三年不打自招,焉知那賊就能不露一點破綻?你隻好生查就是了。”

甄姨娘無奈,隻得答應下來。目光在白芷和琥珀臉上掠過,卻見兩人都微微垂頭。明擺著是不肯摻和進這個話題。她心中明白白芷是不敢在陸雲逍面前說夏清語壞話,那真就成了背棄主子的反骨小人,陸雲逍怎會再喜歡她?琥珀則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如今這裏若是許初荷被陸雲逍問,想必她就不會是這樣的態度了。

心中憤恨,面上卻陪笑道:“這事兒。妾身自會盡力去查。不過妾身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陸雲逍看了她一眼,漫不經心道:“嗯,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甄姨娘捧了一杯茶,款款走到陸雲逍身邊。見他將茶接過去,方淺笑道:“爺怎麼就認定了是丫頭們爪子長?妾身實在想不出誰敢這麼大膽。大奶奶的性子您不是不知道,不然當日太太和妾身也不會以為她把鐲子帶走了,可見這種事情不夠她幹的。既如此,焉知今日她和爺說的話不是騙您?也許那鐲子就是被她藏起來呢?不過是怕爺討回來,所以就故意撒謊說留在府裏……”

不等說完,便見陸雲逍將茶杯往桌上一頓,沉聲道:“不可能,她如今性子大變,再不是那樣人。”

甄姨娘下面的話猛然就被噎在了喉嚨裏,瞪直了眼睛,想再說些什麼,卻覺著嗓子似被堵了一般,竟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總之,這件事交給你了,好好查。”

陸雲逍說完,便站起身,看了幾個女人一眼,淡淡道:“我前面還有些事情,今晚不在後院歇了。”話音落,便負手走出去。在他身後,甄姨娘纖細白皙的雙手將帕子緊緊絞住,上好一條真絲帕子,瞬間就淒慘的沒了形狀。

“朝雲,你覺得,杏媛的話有可能嗎?”

回到書房,陸雲逍並沒有去平常的座位上坐下,而是踱到窗前,背著手看院子中的花木蔥蘢,忽然頭也不回的問了一句。

朝雲擦了擦頭上的汗,心想爺啊,奴才不想夾在大奶奶和姨娘們中間啊,她們哪一個是好惹的?不過既然主子問了,還不能不答。因仔細想了想,方小心翼翼道:“若是從前的大奶奶,姨娘說的……也不無道理,從前大奶奶是什麼樣人,咱們都知道的。不過,現在的大奶奶,奴才和爺也是親自接觸親眼看過,若說她還是這麼貪婪有心機的,奴才倒有些不大信。”

陸雲逍聽朝雲說他不信夏清語貪婪,忍不住微微一笑,淡然道:“她不貪嗎?別忘了在江家,她可是收了我一千兩銀子。後來為了疫情的事,她從我身上也沒少得好處,說雁過拔毛都不為過了,你倒說她不貪?”

朝雲笑嘻嘻道:“雖是雁過拔毛,但到底沒拔光不是嗎?不然爺也回不了京城……”不等說完,便見陸雲逍回頭瞪了他一眼,冷哼道:“怎麼著?你還盼著她把爺的毛給拔光了?哼!爺要是讓她拔光了毛,就把你這個滑頭賣了換錢,照樣能回京。”

朝雲縮了縮脖子,心想好嘛,爺如今提起大奶奶竟然是這樣好心情了。忽聽陸雲逍又道:“這麼說,你也是不信她會私藏鐲子,撒謊騙我了?”

“是,奴才也不信。”朝雲無奈啊,他本想把這事兒含混過去,誰知主子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沒辦法他也隻能實話實說。

陸雲逍卻又不作聲了,仍是怔怔看著院中花木,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好半晌方喃喃道:“如果是半年多前,我是不會信你的。如今這不過半年而已,我竟是這樣堅定不移的信你的話了。夏清語啊夏清語,你到底是怎麼了?莫非你真是涅槃重生,竟有了魔法不成?為什麼連我都看不透你了?甚至……心裏總是隱隱約約的想著你……”

朝雲聽見主子這不經意間的“真情流露”,頓時就嚇出了一身白毛汗,暗道我的個天爺啊,爺怎麼這樣不小心?竟把心裏話給溜出來了?以他那樣高傲的性子,就算有這種想法,也絕對是要埋在心裏帶進棺材,一個人都不叫知道的啊。這……等會兒要是回過神來,我的天……爺他不會親自出手把我宰了滅口吧?

到底是心腹小廝,陸雲逍雖然很快回神,覺得自己這話讓朝雲聽了去實在丟臉,但還沒狠心到就要把他滅口的地步,因咳了一聲,面上淡淡道:“我有些餓了,卻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麼點心,端兩盤子來吃吃倒好。”

平時這事兒自有小丫頭或幹雜活的小廝去做,然而今天朝雲正不知該如何逃離“虎口”,聽見此話,巴不得一聲兒,腳底抹油似得溜了。這裏陸雲逍見他走了,方用一隻手掌捂住臉,暗道陸雲逍啊陸雲逍,什麼時候你的定力竟然差勁到這個地步了?真是的,每一次遇見那女人,就得生出一些事情來,以後萬萬不許再想她了,別忘了她可是你親自休掉的。

剛想到這裏,忽然又想起自己之前和夏清語說的事情,分明還是要讓她幫自己打探陳家的底細,這樣的話,日後少不得還要有些往來,因便默默道:是了,這些日子怕還是要見見她說話的。等此事過去……唔,此事過去就把她給冷落的話,是不是有點過河拆橋了?

一念及此,就有些猶豫,轉念一想:不對,以夏清語對自己的怨恨,此事過去過河拆橋隻怕正合了她的意。如今看來,她竟是比自己還倔強,被杭州的無賴逼迫了,也不肯來找自己幫忙,而自己呢?卻是有事兒就要想到人家,想想還真是慚愧啊。

心中翻騰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忽見朝雲回來,手上端著兩盤子點心,笑道:“奴才剛進去廚房,正好廚子就做了兩盤蘇式點心,奴才記得爺就喜歡吃這種酥皮的,所以就拿來了,您嚐嚐看合不合口味?若是喜歡,日後想吃什麼餡料的,讓他每天預備些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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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二顧杏林館

陸雲逍點頭,拈起一塊白糖酥餅咬了口,覺著味道不錯,並沒有甜的膩人。因吃了兩塊,忽然就想起夏清語那醫館裏的涼茶來,搖頭道:“那涼茶味道倒好,早知道,該買一些回來,吃點心的時候喝兩口,倒是得宜。”

朝雲愣了一下,然後小心道:“那奴才去管大奶奶要些回來?”

陸雲逍擺擺手道:“罷了,多大點兒事,又要去驚動她,又要讓她排揎一頓,說我嘴巴刁,或者幹脆說我是借機接近她,讓她生了這樣誤會,我臉往哪兒擱?”

聽著自家爺的話,朝雲隻想搖頭,暗道爺您還知道您的臉麵啊?這幾次三番的,該丟的人也早就丟光了。

正想著,就見陸雲逍抬頭瞪了他一眼,冷哼道:“你是不是說我該麻煩她的也早就麻煩了,這會兒說這樣話卻有些矯情?”

“沒沒沒,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這樣想。”朝雲連忙澄清:開玩笑,他可是剛剛“死裏逃生”啊,哪有這麼不吸取教訓,又把自己送上去挨踹的?

無奈陸雲逍這會兒倒像是和朝雲杠上了一般,盯著心腹小廝的眼睛逼問道:“那你說我為什麼能坦然去找她辦這件事?我若說這件事對她也有好處,你是不是覺著我厚顏無恥?”

朝雲心想:爺啊,您要真這麼想,那是有點兒厚顏無恥了。嘴上萬萬不敢這麼說,一個勁兒表忠心,隻說:“不可能,奴才也知道這事兒對大奶奶是有好處的。”

隻是陸雲逍再逼問他原因的時候,朝雲就說不出來了。隻把這素來機靈的小廝差點兒急哭了,心想不帶這樣兒的,爺,我知道我不聰明伶俐還不成嗎?我以後再也不敢在暮雲面前炫耀機靈勁兒了還不成嗎?您就直接告訴我答案吧,我是笨狗熊。我猜不出爺的心思成不成?

陸雲逍逼得一向機靈的朝雲說不出話來,心中方覺著出了一口惡氣,表面上卻還板著臉道:“哼!讓你說你都說不出來,可見先前的話是誑爺的。虧你好意思說的那麼信誓旦旦,狡猾東西,這會兒你那腦子呢?連這點都看不出來。難道你不知道她是很怕海匪的?如今我這事兒關係到將來的剿匪事宜,她幫我,便是幫她自己,不然若讓海匪成了氣候,將來破了杭州城,你以為她的杏林館能逃過一劫?”

朝雲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心想爺您這可就有點強詞奪理了啊,破杭州城?就憑那些海匪?他們有這個本事嗎?

他不以為然的態度落在陸雲逍眼中。不由得就讓小侯爺心中來氣,暗道跟著我的心腹都不把海匪放在眼裏,更不用提各地指揮衛所了。看來這剿滅海匪的事,一時半會兒還真未必就能收到成效,畢竟要讓那些官兵轉變觀念。從貪生怕死到勇敢作戰,這不是短時間內就能完成的事。

自從到了江南之後,陸雲逍表面上似乎悠遊自在,也沒做什麼大事,然而暗地裏,他已經在不驚動許多人的情況下,對杭州衛蘇州衛福州衛等沿海衛所稍微進行了些整理。安插了幾個邊軍將領進去。

邊軍能征善戰且勇猛過人,絕對不是這些衛所官兵能比,陸雲逍調邊軍將領前來衛所任職,就是想從根子上改變衛所現在的低迷之氣,哪怕一時三刻間不能全改變了,也要改變一部分。就如同楊明當日在杭州衛所做的那些,先把能帶起來的衛所官兵帶到正軌上再說。

這些調動也很正常,新官上任三把火嘛,你總得讓督察使大人燒一燒他心中的熱情不是?調動衛所將領,總比大張旗鼓查貪腐強。身在江南這錦繡繁華的花花世界,除了幾個太過正直的官兒之外,誰手裏還沒有點小把柄小尾巴之類的東西。陸雲逍如此行事,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隻是苦了衛所裏那些軟骨頭兵罷了,不過也沒人把那些普通士兵放在眼裏。

這樣的情勢並沒有引起警覺,眼看秋風漸起,海匪肆虐的季節即將到來,陸雲逍心中已經有了一定的方案。在此之前,他有心要做一件大事,彰顯自己的官威,震懾那些暗中和海匪互通消息的地主豪族。

而在杭州一手遮天的陳家,便是最合適的人選,隻可惜,陸雲逍手上的情報隻是讓他對陳家生出懷疑之心,並不能確認這個陳家的確暗通海匪,陳家又向來是小心謹慎的,他正發愁不知道該如何去查,結果陳家主動去找夏清語為陳半斤治病,這就等於是把枕頭給送到他這個瞌睡的人面前了。

和夏清語闡明了這些利害關係,陸雲逍對這個前妻還是放心的,剩下的事,便是等那邊傳來的消息。或許過些日子自己可以再過去轉轉,嗯,用什麼借口呢?是了,就說涼茶好喝,再去買幾桶回來。

就如同陸雲逍所想,夏清語對這事兒還真是上心了:海匪是什麼?就是自己曆史中的倭寇,這群禽獸不如的畜生,曾經給沿海百姓帶來多少殘酷的滅頂之災。而到了杭州後,時不時就聽說一些海匪的暴行,這更讓夏清語對他們恨之入骨,不但是恨,還伴著一些恐懼,真要是讓海匪成了氣候,一旦杭州城被破,那必然是全城百姓的大災難,到時候自己和身邊這些親近的人以及杏林館,隻怕也是在劫難逃。

不要以為這是危言聳聽,陸雲逍說過,因為禁海政策對那些巨商豪族的限製,所以有不少地主豪族其實都是暗通海匪的,一旦海匪壯大,具備了攻打杭州城的能力,焉知這些數典忘祖的王八蛋不會和他們裏應外合?所以說,到了什麼時候,漢奸都是最可恨的。

因此夏清語還真對這件事上心了。這兩日坐在杏林館中,總是心不在焉的,暗道那陳一兩怎麼還不上門?他不上門給台階,我也沒辦法去他家啊,哼!陸雲逍這會兒倒謹慎了,就憑陳家在杭州城的名聲和造下的那些罪孽,你直接就抄家抓人唄,如果他們真的暗通海匪,不信這樣還找不到證據。若是……唔,若是他們沒有暗通海匪,別說,陸雲逍可有點難做,畢竟這陳家據說在朝廷中還有個大後台,隻是誰的後台能大過你這個國舅爺啊?真是的,年紀不大怎麼就不能輕狂些呢?

沒事兒的時候,夏清語就在心裏一遍遍腹誹著陸雲逍,以至於小侯爺這兩日打噴嚏的次數激增,他卻茫然不知原因出在何處,

總算在等了三天後,終於,那個陳一兩再次登門了。

這一次登門的不止他一個人,夏清語往他身後一看,心裏忍不住就樂了,暗道陸雲逍還真會找人,竟把這老頭兒請來做了說客,怪不得這肥頭大耳的家夥比那天乖多了呢。

陳一兩身後跟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先前在防治疫病期間和夏清語結下“深厚情誼”的閔老大夫,此時他雖是在陳一兩身後,見到夏清語後,卻是搶步上前,執禮甚恭道:“得知娘子竟然在杭州城開設杏林館,老朽真是歡喜欣慰,隻恨我年紀老邁,自家醫館也要照顧,不然,情願來杏林館做一學徒,學習娘子的精妙醫術,如此,方不枉我在杏林這個行當裏浸淫一生啊。”

夏清語連忙還禮,謙虛道:“老先生言重了,您不會是看見我們今天正在麵試學徒,所以故意這麼說來給我們捧場的吧?”

閔老大夫哈哈笑起來,那邊正在麵試徒弟的馮金山忍不住就翻了個白眼,心想至於嗎?這麼高的帽子,虧東家戴得住。
正想著,就見閔老大夫一愣,目光直往自己身上看過來,疑惑道:“我聽人說娘子收了蘭國手的棄徒做幫手,還以為這是以訛傳訛,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夏清語笑道:“雖然是蘭國手的棄徒,可馮先生的醫術很好啊,如今我們杏林館,除了我之外,他就是第二坐堂大夫,治好了不少病人呢。”一面說著,就讓白薇白蔻奉茶。

那邊一直被冷落著的陳一兩終於受不了了,不停拿目光示意閔老大夫給他個說話的機會。偏偏閔老大夫隻裝沒看見,和夏清語東一句西一句扯個沒完,先是回憶了一下並肩做藥的“革命友情”,接著又展望了一下杏林館的未來,說了許多好話,隻說的夏清語臉都有些紅了。他這才轉到正題上去,微笑道:“聽說夏娘子拒絕給陳老爺治病?是,老朽心裏明白,這大概是因為陳老爺素日風評不佳。隻是恕我倚老賣老說句娘子不愛聽的話,這評斷人的是非嘛,人間有律法,陰間有閻王爺,咱們做大夫的,倒很不用在這方面打抱不平,既是開醫館養家糊口,那還是要講究眾生平等和氣生財的,何況娘子把陳老爺治好了,他豈不感戴你?到時候娘子多勸他行善事,這也算是為百姓做了好事兒啊。不然的話,隻顧著激怒陳家人,誰知道他們能做出什麼樣事情來?到那時,也許反而會害了蒼生百姓也說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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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鬆口

夏清語心想:我的天,為了完成陸雲逍的任務,閔老大夫也是夠拚的,這樣強詞奪理的話難為他說出來竟是臉不紅氣不喘,嘖嘖,不知道對著鏡子練了多少遍才有這效果啊。

心中想著,面上卻現出猶豫之色,喃喃道:“您老人家說的雖似是而非,細想想卻並非全無道理,隻是我來杭州這些日子,陳家大名實在如雷貫耳,他們在這杭州城也太橫行霸道了些,不說別的,就說那日,在這富貴大街上就敢讓馬車疾奔,萬一撞死人了呢?是不是覺著用幾個臭錢就能了事?這樣人,依照我的心思,倒是早死早好,百姓們還少受些荼毒。”

陳一兩在旁邊聽得臉都成了茄子色,暗道這夏清語仗著神醫娘子的身份,可也太他媽狂了,也就是今日我有求於她,不然就憑這句話,我也非把她弄死不可,這話太氣人,當著我的麵兒就詛咒我死啊。

心中憤憤不平,面上卻不敢顯露出來,老爺子都放了話:今天若是不能把夏清語請回去,他就不要想陳家家主的位子了。因此為了自己的前程,這個頭說什麼也要低下去的,大不了等到她治好了老爺子,再想辦法變著花樣的收拾了就是。

那邊閔老大夫繼續勸說著夏清語,陳一兩也時不時插幾句嘴,表示自己從此後一定會洗心革麵痛改前非,希望神醫娘子能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不要因為之前的事就把他一棒子打死。為了打動夏清語,這混蛋也想找點自己做過的好事兒來證明他不是完全的人渣,不過在心裏回憶了半刻鍾,就愣是沒找到一件自己做過的好事兒,於是隻好把這心思給打消了。

這邊閔老大夫嘴巴都說幹了,總算讓夏清語有了鬆動的跡象,老頭兒見陳一兩在那裏一副“低頭認罪”狀,並沒有眼巴巴看著這邊。於是飛快使了個眼色給夏清語,那意思很明顯:見好就收哈,再這麼下去我也沒詞兒了,到時候看你怎麼下台階。

夏清語差點兒沒笑場。連忙端正了面色,衝閔老大夫眨眨眼:您老就再辛苦一回,多說幾句,不然我現在忽然就答應了,它也不對勁兒啊。

閔老大夫恨得牙癢,無奈之下隻好又搜腸刮肚竭盡所能的尋了些話來“威逼利誘”,總算是讓夏清語鬆口答應了。

陳一兩聽見夏清語終於答應下來,雖然那語氣要多不情願有多不情願,他卻仍是歡喜的不行。暗道這下好了,老頭子總算沒理由把我的家主位子給老二那個混蛋了。我可總算是苦盡甘來,這都要感謝閔老大夫啊。啊呸!我謝他做什麼?要不是他一個勁兒在老頭子面前說這夏清語的好話,我至於讓那老頭逼到這份兒上嗎?

心中腹誹著,面上卻恭恭敬敬的請了夏清語出診,聽她獅子大開口。去一趟就要一百兩銀子的診金,陳一兩恨得牙根兒癢癢,但形勢比人強,卻也不得不答應著,掏出一張百兩銀票遞過去,這才終於讓夏清語帶著白蔻登上了馬車。

待他們幾個離開之後,馮金山便忍不住皺眉道:“先前我不好說。這事兒似乎是和前幾天那位陸大人有關。隻是娘子此次過去,若能治好那老缺德鬼還罷了,若治不好又怎麼辦?真是的,不是說娘子是被那陸大人給休了的嗎?為什麼還要替他做這樣危險的事?”

白薇笑道:“放心吧,就算治不好,爺也萬萬不會讓陳家欺負了奶奶去。陳家有後台又如何?難道爺會怕他?且奶奶的醫術高明著呢,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倒是剛才那兩個學徒,你看著如何?是不是可以收過來用?”

馮金山點頭道:“那兩個孩子家裏雖窮困了些,我看著他們卻是眸子清正,不是那偷懶耍滑的人。隻是還要試試他們,確定能用後,便可以放心讓他們在這裏做學徒了。”

白薇笑道:“這還要怎麼試呢?”

馮金山得意道:“山人自有妙計,你等著看吧,他們是真金還是黃銅,都逃不過我的火眼金睛。”

阿醜在一旁淡淡道:“你如果真是火眼金睛,還用試嗎?看就看出來了。”話音未落,就見馮金山扭過頭來,咬牙切齒道:“閉嘴,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阿醜聳肩:“這算是惱羞成怒嗎?”說完便從後門離開,隻剩下白薇和馮金山在屋裏,兩人麵面相覷著,忽然一起大笑起來。

且說夏清語,一路坐馬車到了陳府,從角門進去,原本該再坐一段路,才能到陳老爺子的院落,她卻叫車夫停下來,隻說自己坐了這許久,骨頭都疼了,強烈要求下來走一走。

陳一兩此時自然不敢得罪這女人,萬一再讓她在父親面前說自己幾句壞話,讓老爺子以為自己就是不想請神醫娘子給他治病,那可不是糟糕了呢?再說一個女人家,在後院走一走也不算什麼,又不是男人,生怕女眷們被看到。自己完全不必在這件事情上惹夏清語不痛快,於是便答應了。

下了馬車,夏清語遊目四顧,隻見周圍花木蔥蘢,一棟棟建築物的八角飛簷在花木中若隱若現,因讓陳一兩領著,穿花繞樹直往二門外去,她便和閔老大夫閑談說話,一邊稱讚這陳府的建築格局。

陳一兩在前邊聽得沾沾自喜,正要附和兩句,就聽前邊一陣說笑聲傳來,拐過假山,便見金水橋上一群女人正在橋上看池裏金魚,見他們過來,那些女人怔了一下,方上前見禮,一面就偷偷好奇打量著夏清語,當先一個大約六十多歲的女人便笑著問陳一兩道:“我聽說你奉老爺之命去請神醫娘子了,這是……請過來了?”

陳一兩恭敬道:“回母親的話,總算是兒子誠心,把神醫娘子給請過來了。”

夏清語眼睛差點兒沒瞪出來,眨巴著眼睛看那老婦人,她沒想到對方竟然是陳一兩的母親,這麼說,她身後這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就都是那陳半斤的姨娘小妾?媽呀這也太多了吧?難怪那老色鬼現在半死不活的,有這麼多女人,累也累死他了。

心中暗暗咒罵著,但想到自己來陳府的目的,面上卻勉強綻開一絲笑容,和陳半斤的原配盧氏彼此見過禮。那盧氏十分熱情,拉著她挨個兒給她介紹身後的女人,一大堆的姨娘,聽得夏清語腦袋發昏,卻不得不拚命記著,萬一日後要用到呢?

好容易介紹完了,原來這些女人中除了陳半斤的那些姨娘之外,還有陳一兩陳二兩陳三兩哥幾個的原配和妾侍,幾十個女人把一座拱橋擠得滿滿當當,夏清語往橋下一看,隻見一大堆的鯉魚在那裏爭食,個個肥大,她心想也幸虧這魚又多又大,不然就看這陣勢,還不得嚇跑了啊?咦?莫非這就是陳府養了這麼多大金魚的目的?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陳一兩和她母親道:“娘啊,兒子還急著帶夏娘子去給父親看病呢,您喜歡她,日後再找她說話吧,這會兒我們卻是要去父親那裏。”

盧氏冷哼一聲,淡淡道:“從十年前我就勸他,讓他好好保養身子,他不聽,到底鬧到如今這個地步,這才又怕死起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罷了,你趕緊帶夏娘子過去吧,別耽誤人家的時間。”

夏清語微微挑眉,暗道這盧氏的話裏好像有話啊,看這一大堆女人的模樣,似乎並不十分擔心陳半斤的病,最起碼老頭子病的臥床不起,她們不說去病床前服侍,反而有心思在花園裏看魚,這哪有一點關心擔憂之情?

轉念一想,卻覺著自己也能理解盧氏:攤上這麼個色鬼老公,苦勸不聽,鬧到今日這地步,可不就是你愛死不死呢?這麼多年來,夫妻之情隻怕也早已消磨光了,那老色鬼死了,自己兒子就能當家做主,隻怕盧氏心裏是真盼著丈夫快死的。

盧氏這番心思若是被別人得知,定要唾棄她無情無義。但夏清語卻覺著這沒什麼不妥的,她甚至認為盧氏沒有謀殺親夫就算是給那老棒子臉了,當然,陳半斤能在杭州擁有這樣呼風喚雨的勢力,盧氏一個尋常女子,想謀殺對方,恐怕也是有心無力。

不論如何,夏清語對陳半斤和陳一兩雖然沒好感,但是對盧氏和這些女人卻並不十分的厭惡。再想到陸雲逍所說的話,這陳家如果真的勾結海匪,這些女人是知情幫凶也就罷了,如果是不知情的,卻被府裏這些不爭氣的男人連累,那實在有點兒可憐。

心裏歎息著,和女眷們分別後,陳一兩終於帶著她來到陳半斤的院落中,還不等進房,便聽見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和呼痛聲。

夏清語看了閔老大夫一眼,卻見老頭兒目不斜視,絲毫沒有要向她介紹病情的意思,她於是便知道:這陳一兩大概不太放心自己的醫術,有心要稱稱自己斤兩,所以才不肯讓閔老大夫給她提供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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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我不想治

一念及此,心中不由冷笑,暗道這胖子要是以為這樣就可以難住自己,那他可真是打錯了主意。

閔老大夫是知道夏清語醫術高超的,因此對於她的診斷並不擔心,陳老爺子的病並非是什麼疑難雜症,但是難就難在:這病不好治。唔,這麼說或許也不太準確,在老頭兒看來,陳老爺這病不是不好治,而是根本沒得治。

這種情況下,他不知道夏清語是否真的具有能把陳老爺治好的醫術。事實上,如果不是朝雲找到自己,要自己想辦法把夏清語給引進陳家,老頭兒是打算盡盡人事後就讓陳家人準備後事的,都這樣了還能活?豈不是沒天理了?

誰知卻忽然出現了這麼一個變化,閔老大夫信任陸雲逍,他知道這位國舅爺和戲台上那些搶男霸女的國舅不一樣,這是一位真正為國為民的好權貴,雖然不知道他這樣安排是什麼目的,但閔老大夫相信陸雲逍一定有自己的理由,隻是這種情況下,夏娘子真的能力挽狂瀾,幫小侯爺達到他的目的嗎?閔老大夫雖然很敬佩夏清語,但這一回心裏卻還真是沒有底。

“爹,夏娘子來了。”

正想著,就聽陳一兩在門外恭恭敬敬通報了一聲,不一會兒,門被打開,裡面一個姿容秀麗的女子打開門,淡淡道:“大爺回來了?老爺請夏娘子和閔大夫進來呢。”

夏清語打量了這女子幾眼,覺得對方不太像是丫頭仆婦之類,何況她還梳著婦人頭,隻是年紀卻著實不大的模樣。正疑惑著,就聽陳一兩含混道:“這個……咳咳,是我父親的十四姨娘。”

我去啊,原來還是姨娘。夏清語心中暗暗咒罵了那陳半斤幾句,看這女孩子的模樣,大概都不到二十。做那老棒子的孫女兒都綽綽有餘了,真不知道他怎麼下得了那辣手摧花的爪子。

剛走進房間,就又聽到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接著一個如同拉風匣的聲音斷斷續續道:“神……神醫……娘子……”

“行了。你別說話,留著點力氣吧。”夏清語對這個老棒槌沒有好印象,所以說話也就十分不客氣。一旁的陳一兩瞪了她一眼,卻沒敢多說。而臥床的陳半斤則是翻起眼睛看了夏清語一眼,他面上倒沒有不愉之色,反而覺得這一次閔老大夫推薦的人靠譜,不是手上真有幾把刷子,哪敢這麼狂傲?

陳半斤的病症很簡單,夏清語問了病史,心裏便明白了。卻沒有直說,而是又把了把脈,接著才轉身對閔老大夫道:“面色晄白,自汗畏風,倦怠懶言。語聲低怯,咳嗽有白稀痰,舌質淡胖、苔薄白、脈虛弱。此乃先天不足,腎氣虛弱或久病肺氣虛……”

閔老大夫邊聽邊點頭,而這些話陳一兩聽許多大夫都說起過,早已經不耐煩聽下去了,因便對夏清語道:“夏娘子。這些症狀我們都曉得的,你隻說能不能治吧?從前請的那些大夫,說的頭頭是道,一讓他治,就都現原形了……”

不等說完,便聽閔老大夫咳了一聲。不悅道:“公子此話無理,什麼叫現原形?此病難治,乃是公認,不然就算有一兩個庸醫被你碰上了,難道以陳家的勢力。請的大夫都是庸醫不成?”

陳一兩這才發現自己的話不周到,因連忙掩飾道:“是,我這話不對。隻是,大家都沒辦法,閔大夫您不是說神醫娘子醫術高超嗎?也許她有辦法呢。”

夏清語皺眉道:“這胸痹之症,的確是古今難題,不知老爺子此前用過什麼藥?”這裏夏清語所說的胸痹之症,其實就是氣胸。陳老爺子年歲大了,有些肺上的毛病,無論是自發氣胸還是繼發氣胸都很正常,如果症狀輕微,服藥針灸都可以治愈。

但這一次陳半斤卻是運氣不好,氣胸一發作,服了這麼多天的藥,也沒治好不說,反而病情愈發嚴重了,剛才夏清語在他胸前摸了摸,竟有很大麵積的皮下氣腫,如此嚴重的症狀,也就是這死老頭子錦衣玉食,身體抵抗力好,加上求生欲望旺盛,不然的話,尋常老者病到這份兒上,就算不死也是隻剩下一口氣了。

當下聽夏清語這樣問,還不等閔老大夫說話,旁邊陳一兩便搶著答道:“補肺湯,百合固金湯都喝過了,沒有用。還有許多其他零散的藥方,什麼茯苓當歸之類的,也都吃過了,統統沒效果。不知道夏娘子手中有沒有什麼好方子,您看看我爹,若總這麼個模樣下去,他著實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夏清語心中有些猶豫,對於她來說,治療陳半斤不算難事兒,但問題是,她的治療方法對於陳家人來說,恐怕是有些驚世駭俗的,再說這老鬼的身子都成這樣兒了,萬一治療的時候出現點什麼意外情況,就此一命嗚呼了,他們不說是老鬼運氣不好,豈不都是要把賬算在自己頭上?

更何況夏清語是從心裏不想救這老東西的,所以就沒有什麼冒險救人的覺悟。因沉吟了一下,便沒有把自己的治療方案說出來,隻是沉聲道:“這症雖凶險,但看老太爺這個樣子,再撐三五天是沒有問題的,且容我回去琢磨出一個法子,如今看來,藥物方麵,隻怕是沒有多大效果了。”

閔老大夫也連連點頭道:“正是這麼說,為今之計,隻靠藥物,萬萬不能治愈,夏娘子可有什麼好法子?說出來大家商量商量,若是可行,倒是及早給陳老爺醫治為好。”

陳一兩在旁邊也直點頭道:“沒錯沒錯,夏娘子你要是有法子,可一定要給我爹用啊,到時候診金咱們可以商量,聽說您在江府為江老爺治好病後,得了一千兩診金,我情願比他出的再多一些。”雖然這些銀子不少,但和家主之位比起來,那就簡直是不值一提了。

“且容我回去想想吧,便是有辦法,也是行險之道,到時候我還怕你們不答應呢。”夏清語不肯把話說死,站起身敷衍了兩句。接著目光忽然落在那十四姨娘身上,雖然對方表情仍是溫婉,但那雙眼睛中分明有一絲濃厚的失望之色一閃而逝。

這是……聽說我有辦法救這老棒槌,所以心裏失望了嗎?夏清語抹抹額頭上的汗,心裏把陸雲逍罵了個臭頭,暗道都是你鬧得,現在可好,我這裏外不是人了。

一面想著,又正色對陳一兩說了自己回去琢磨方法的重要性,哄得陳家父子感恩戴德,陳一兩親自將他們送了出來。這才轉身回房。

出了陳府,閔老大夫見左右無人,這才小聲道:“我看娘子的模樣,倒像是有辦法的,怎麼您就是不肯治呢?小侯爺既然托了我來想辦法把您引到陳家,應該是有他的目的吧?說實話,我也厭惡這陳老爺的為人,隻是咱們懸壺濟世,講究醫者仁心……”

“老爺子別和我說醫者仁心,我若真的是醫者仁心,就該讓那老頭子一命嗚呼才對。”在這方面,夏清語沒有半點醫生該具備的“愚善”,好人她拚盡全力的救,但是這種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的老棒槌嘛,她真心不覺得自己需要冒著“被醫鬧”的風險救人。

閔老爺子讓夏清語一句話秒殺於無形之中,半天才喘勻了氣。皺皺眉頭,老爺子其實是不同意夏清語看法的,不過想一想之前聽說的那陳老爺的斑斑劣跡,他不得不承認:對這樣一個手上不知染了多少姑娘家清白和百姓鮮血的老缺德鬼,的確是沒有什麼救得必要。

但現在不一樣啊,現在就算夏清語不肯救,還有陸雲逍那邊的事情呢。閔老大夫仔細觀察了下夏清語的面色,覺得她之所以猶豫,也是這個原因。因此老頭兒就不再多嘴,暗道有什麼話,且讓陸大人和她說吧,我這老頭子還是不要摻合的好。

和閔老大夫在岔路分別,夏清語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回到杏林館,隻累得腿都發酸,暗道錯了,我錯了,早知道該讓那陳家用馬車送我回來才對,清高什麼啊?和那麼一家人我還講究清高,不是傻了嗎?

進了大廳,就見陸雲逍正端坐在桌子後面,看那模樣就是特意等她歸來的。果然,見她回來了,小侯爺豁然起身,沉聲道:“如何?那陳半斤的病還能治嗎?”

夏清語看見他就沒好氣,卻先不急著說話,而是走到涼茶缸前,舀了一碗涼茶喝下去,這才沒好氣道:“能治又怎樣?不能治又怎樣?”

“能治就盡量治。”陸雲逍說的斬釘截鐵,越發讓夏清語添了氣,咬牙切齒道:“那便不能治。”

“喂!”陸雲逍伸手扶額,目光在豎著耳朵關注這邊情況的馮金山和阿醜身上掠過,於是兩人就知道,他們又該退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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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考驗

“你別耍小性子好不好?這件事至關重要。”見大廳裏沒人了,陸雲逍才低沉著聲音吼了一句。然後就見夏清語白眼一翻:“那老東西太可恨了,你知道他有多少個姨娘嗎?你知道那裡面有多少女孩子都是被他霸占過去的嗎?你要我救他,你……你這是強人所難。”

“我知道我知道。”

陸雲逍見夏清語發作出來,反而鬆了口氣,連忙順毛捋:“我知道這樣的老東西不配你神醫娘子出手救他。隻是為了將海匪一網打盡,為了沿海各城的長治久安,你現在就把這些細枝末節放一放。我跟你保證,隻要落實了他們私通海匪的罪名,誰也保不住他們,好不好?”

這番安撫果然有用,夏清語的頭腦終於冷靜下來,沉默了一會兒,她沉聲問道:“一定要救?”

“隻要你能救,那就一定要救。”陸雲逍點頭,斬釘截鐵的語氣讓夏清語立刻明白他的決心。

“即使需要我冒險?即使我有可能失敗,砸了自己的招牌?”夏清語目光緊盯著陸雲逍,卻見他沉默了一下,然後仍是緩緩點頭。

“為什麼?”夏清語忍不住了,雖然她不喜歡這種特別狗血矯情的對話,但她真的很想問陸雲逍一句:為什麼?憑什麼?

“如果可以拿到他們通匪的證據,就可以審問,以陳半斤對自己身體的愛惜,大刑之下,他可以提供很多有用的線索。”

陸雲逍耐心解釋,然後他就看到夏清語沉默的咬緊了嘴唇,扭過頭看著窗外,似乎正在進行劇烈的思想鬥爭。好半晌,方把頭扭回來,看著陸雲逍道:“好,既然你這樣說。那我盡力救治。但是我醜話說在前頭,他這氣胸,得用些非常的法子,這法子可能救他的命。也可能讓他就此一命嗚呼,到時候真的救不了人,你得保我。”

“你放心,就算真的一不小心把人治死了,我保你不讓陳家的人傷一根毫毛。”陸雲逍想也不想就痛快答應,倒讓夏清語有些驚奇,歪頭看著他,忽地冷笑道:“怎麼?這樣信我?不怕我到時候故意失手害了那老家夥?”

“如果是從前,或許會怕吧。”陸雲逍微微一笑:“不過現在,我也不知怎麼的。就是覺著你還算可信。事關重大,我知道你不會胡來。”

“好吧,算我服了你。”夏清語揮揮手:“趕緊走吧,不然如果那個陳一兩派人在暗中監視著,看見你在這裏。他們一定會起疑心的。”

陸雲逍淡然道:“我和你的事情,真有心查的話,怎麼可能查不出來?恰是這樣自然些好。就算有人暗中監視,那陳一兩也不會相信我如此沒有機心,敢頂著懷疑跑來你這裏互通消息吧?”

夏清語一想:還真是,陸雲逍這廝分明是利用了人類的心理盲點,類似於“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種。

“那你也得回去。我還要想辦法找工具呢。”下定了決心的夏清語開始趕人,而陸雲逍聽見她這樣說,也是大大鬆了口氣,他抱拳告辭,卻在走到門邊的時候回過身來,對夏清語誠懇地說了一聲“謝謝。”

夏清語翻翻白眼。沒理會這家夥的謝意,她轉身到了後院,找到阿醜,把自己需要用的東西在紙上簡單畫了出來,又比劃了好一會兒。總算讓阿醜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東西了。

“做這麼長的大針幹什麼?還有這些皮管子,這……這都有什麼用?”

阿醜驚訝,卻聽夏清語道:“讓你去做你就去做嘛,你若實在好奇,到時候讓你跟著我去陳家,你就知道我要做什麼了。”

阿醜笑道:“奶奶這話說得,我隻會做藥,又不會治病,知道這個做什麼?你要這些東西,我去盡力給你陶登就是,隻是不知道那家鋪子能不能做出來。”一面說著,心中便暗道這麼下去的話,自己應該和那家鐵匠鋪簽個合同了,奶奶總是要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都在他家做,給他家賺了多少錢啊?不過轉念一想,這些東西的做工多是要求精細,隻怕人家鐵匠鋪子也未必喜歡做,因為真的是有點出力不賺錢啊。

恰好馮金山此時也在這裏,聽見夏清語的話,便連忙道:“東家,到時候去陳家,也帶上我吧,我去看看你怎麼治這胸痹之症。從前我在師父手下學醫的時候,就曾有一個病人,本來快要治好了,卻在大師兄行針時突然發作了胸痹之症,最後這人沒救過來,而那家屬一定說是大師兄造成這個後果的,把我大師兄給逼迫的萬念俱灰,從此離開醫館,回家做了一個苦力,師父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所以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專心研究胸痹之症,隻是一直到我離開,他老人家也沒能在這方面有突破。”

夏清語沒想到馮金山竟然還經曆過這樣的故事,當下也不由得很是替他大師兄不值,因點頭道:“好,到那天你和我一起過去。其實這胸痹之症如果有恰當的工具,當真不算難治,難就難在……我們沒有趁手的工具。”

“東家都要什麼工具?我來幫你想辦法。實話和您說,我哥哥很是認識幾個能工巧匠,東家如果有尋常匠人做不出來的東西,盡管和我說,今年回家時我找他幫忙。”

馮金山把胸脯拍的山響,這貨此時的內心全是興奮,暗道自己雖然被師父當做棄徒,然而脫離了那些渾渾噩噩的日子之後,跟了這麼個新東家,還真是沒跟錯,就衝她能製作出新藥抗瘟疫,又能治好這胸痹之症,她的醫術隻怕也不在師父之下,說不準會比師父還要高明呢。

夏清語聽見馮金山的話,也不由得眼睛一亮,但是很快,她便搖頭苦笑起來,暗道能工巧匠又如何?沒有塑料橡膠這些材料也白搭,能工巧匠能做出引流管引流袋嗎?能做出輸液管輸液瓶嗎?咦!等等……

夏清語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她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看著馮金山道:“馮先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如今……是有玻璃的吧?”

“玻璃?有啊,怎麼了?”馮金山讓夏清語嚇了一跳,以為有什麼大事情,後來聽她隻是問玻璃,這貨不由得十分奇怪,但看著東家興奮的樣子,還是忍不住詳細的解釋道:“這玻璃其實也是最近幾十年才出現的新東西,之前隻知道海那邊的國家有這個,偶爾有使團來進貢或傳教,都喜歡帶這個來做禮物。後來不知怎麼的,皇宮那邊的內務府就學會了,我小時候還在一個告老還鄉的官員家看見先皇賜他的玻璃屏風,確實十分精美。隻是民間並沒有聽說有人能做玻璃的。東家如果需要,大概隻能找你那位前夫陸大人想想辦法了,我琢磨著,貴妃娘娘屋裏的玻璃屏風,玻璃寶瓶之類的東西應該不會少。”

夏清語瞪了他一眼,心中卻開始琢磨起來,正出神間,就聽外面“咚咚咚”的腳步聲響,接著一個小孩兒舉著個小壇子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叫道:“師父,師父,我剛剛在後院挖野菜,結果挖到這個壇子,裡面裝了好幾錠大元寶,也不知道是誰的,您快看看。”

“不是吧?挖野菜竟然挖出元寶來了?給我看看。”夏清語看著那小孩兒的眼睛都放綠光了,暗道這個小學徒難道是招財童子轉世?不然哪有這樣的好運氣?

見夏清語伸出手來,小學徒連忙將壇子雙手遞上去。夏清語接過後,果然就拎了一錠大元寶出來,別提多驚訝了。也因此,她完全沒看到一旁馮金山有些尷尬的面色。

不過她很快就發現了端倪,因為這錠元寶真的是太眼熟了,翻過來一看:我去啊,這不是我的私房元寶嗎?上面那牙印兒還是我親自咬出來做記號的呢,這銀元寶不是在我房中櫃子裏鎖著嗎?什麼時候長腿跑到壇子裏去了?還把自己給埋了起來,成精了嗎?

“咳咳,好了,沒你的事情了,出去吧。”

馮金山終於忍不住了,揮蒼蠅似得衝小徒弟擺著手,催促他快走。

那小學徒也當真是個淳樸的,聽見師父這樣說,便轉身跑了。這裏夏清語懷疑的看著馮金山,惡狠狠道:“馮大夫,你搞什麼鬼呢?我櫃子裏的元寶,怎麼會跑到後院?你是不是要給我一個解釋?”

“咳咳,這個嘛,你聽我說……”馮金山咳了一聲,正要說話,就見門口小學徒又跑了回來,眨著兔子般的大眼睛問道:“是了師父,我挖了好多野菜,現在就洗嗎?”

“洗什麼?拿去餵雞。”馮金山揮手:開玩笑,他現在每天跟著東家吃香的喝辣的,怎麼可能會稀罕野菜?

小學徒詫異的瞪大眼睛,似乎不明白師父之前明明說野菜是要吃的,為什麼轉眼就又決定要喂雞了?是因為自己挖的野菜不好嗎?如果這樣的話,師父會不會嫌棄自己笨,不要他這個徒弟了?可是……爹娘妹妹在家裏都快吃不上飯了,好不容易才省下他這份兒口糧,如果不讓他在這裏做學徒,他要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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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7 11:29: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七章 好孩子

“野菜嗎?不錯不錯,今天晚上就蒸野菜餡的包子,到時候小白多吃幾個啊。”

夏清語見那可愛的孩子眼淚都要出來了,連忙安慰了一句,這才讓小白破涕為笑,痛快清脆的答應了一聲,然後跑走了,風裏還傳來他的話:“那我現在就去洗野菜。”

“到底在搞什麼鬼啊?”夏清語看著馮金山的目光更沒好氣了,別看她叫對方一聲馮大夫,但相處起來其實就是好朋友一般,並沒有什麼對年紀比自己大的人的尊敬,白薇還叫這貨“馮大哥”呢。

“那個……我不就是試試這孩子的心性嗎?”馮金山一攤手:“你也知道,我的東西就是那點銀票和地契啥的,孩子看不懂,所以我就讓白薇拿了幾個銀元寶出來,現在物歸原主了。”

“有你這麼試驗的嗎?我看小白可不是那麼傻的。就算你今天試了他,那果子呢?你要怎麼試驗?你敢說小白不會把這事兒告訴他?到時候他對你生了防備,我看你用什麼法子也試不出來了。”

夏清語倒沒有對馮金山這個餿主意表示反對,試試學徒的心性,這做法還是值得表揚的。隻不過她覺得要試驗就該同時進行,不然難免會有互通消息的漏洞存在,那結果也作不得準了嘛。

小白和果子都是七歲的孩子,現代這個年紀的小孩或許聰明,但思想其實還是很單純的。可這個時代這個年紀的窮人家小孩,基本上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夏清語對這兩個孩子的印象不深,畢竟她在麵試的時候就去了陳府,但她還記得這兩個孩子的神態十分小心謹慎,一雙大眼睛卻骨碌碌的頗為靈動,這樣孩子可沒有癡癡呆呆的,都伶俐著呢。

卻不料話一出口,便見馮金山得意笑道:“這樣漏洞我難道還想不到?放心,果子我把他先安排回家了。明天就讓小白也回家,然後故技重施,再試試那個果子。”

夏清語整個人都囧囧有神了,看著馮金山半晌。才哭笑不得道:“馮大夫,你是黔驢啊?就這麼一招,在這個身上用完再在那個身上用,你就不能再想個別的辦法?”

馮金山冷哼一聲:“你懂什麼?這叫一招鮮吃遍天知道不?你管我用什麼招數呢,能試出他們兩個的心性不就行了嗎?”

“好好好,我不和你強詞奪理。”夏清語揮手示意戰鬥停止,然後嘿嘿奸笑道:“不過做師父的,當然要說到做到信守承諾,既然你和小白說今天晚上吃野菜,那這頓野菜餡的包子就必然是要吃的。”

“啊?”

馮金山沒料到還有這一招。頓時傻了眼:“那個……這種小事,不用一諾千金吧?”

“怎麼不用?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小事才見真性情,懂不懂?”夏清語怎可能讓馮金山如願,哼著小曲得意離開:嗯。別說,許久沒吃野菜包子了,還真有點饞得慌。

馮金山在地中央站了半天,琢磨著夏清語的話,最後才醒悟過來,一拍大腿恨恨叫道:“東家,你這可是強詞奪理啊。你……你這是忽悠。”

“小白,你懷裏那是什麼東西呢?鼓鼓囊囊的。”

一大早,夏清語從房裏出來,就看見小白雙手捧著小胸脯往前院去,仔細一看,隻見這小家夥懷中也不知揣了什麼。竟鼓起了兩個小饅頭似的形狀,看上去十分可笑。

“啊,東……東家……”

小白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夏清語,嚇了一跳,小手一鬆。頓時那單薄的衣襟再也兜不住懷裏東西,骨碌碌滾出兩個紙袋子來。

“咦?這是什麼?”

夏清語其實沒別的意思,就是有些好奇,因上前撿起了紙袋子一看,原來裡面是兩個昨晚吃剩下的野菜包子,她不由覺得奇怪,詫異道:“小白,你拿這個做什麼?哦,是了,今天你回家……”

不等說完,就見小白已經眼淚含眼圈了,夏清語嚇了一跳,心想我沒說什麼啊,我就想告訴他不用把這涼包子當幹糧,白薇在廚房裏炸油條油餅呢,怎麼這孩子就哭了?

“東家,我……我不是偷包子,這是我昨天晚上沒吃的,所以……所以想拿回去給妹妹吃。”小白的眼淚終於下來了,抽抽噎噎的解釋著:“白蔻姐姐說我可以吃三個,我……我就吃了一個,這是……是我昨晚剩下的,沒舍得吃……:”

夏清語整個身子都僵硬了,小白看到她嘴角直抽抽的模樣,更是嚇得瑟瑟發抖,竟一下跪了下來,痛哭失聲道:“要不然,我……我不拿這兩個包子了,東家……您別辭退我,我們家……指著我……在這裏做工養活自己呢……”

“起來,快起來,放心,不辭退,絕對不辭退,誰敢辭退你我和誰拚命。”夏清語從最初的震驚中醒過神來,手忙腳亂拉起小白,一邊掏出帕子替他擦著臉上的眼淚,一邊看著那兩個野菜包子暗暗難過,黯然道:“這……這隻是兩個涼包子,拿回去……也不夠吃啊。”

“夠了。”小白聽到東家的保證,心裏終於鬆了口氣,臉上露出開心地笑容,珍惜的把那個紙袋子捧在胸前,歡喜道:“妹妹吃足夠了。昨天晚上吃到的包子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包子,好香好鮮,原來菜裏多放一點油,果然是很好吃呢。”

夏清語默然,當日小白過來做學徒的時候,是被他母親送過來,因為是馮金山接待的,當時夏清語正給一個病人診脈,所以她沒什麼印象,隻記得那似乎是個很瘦小的婦人。此時再聯係小白說的話,也就知道他們家恐怕真的是很貧窮了,也難怪要把這麼小的孩子送來做學徒,不管怎麼說,也算是省了份兒口糧。

“奶奶做什麼杵在這裏?”

忽聽身後傳來白薇的聲音,夏清語回過頭去,白薇這才看見她身前的小白,不由微笑道:“正好兒,給你回家路上吃的東西都做好了,白蔻正給你包著呢,咦?這紙袋子裏是什麼?”

不等小白答話,夏清語忽然開口問道:“昨晚上的野菜包子還有嗎?”

白薇點頭道:“大概還剩下七八個,馮大哥沒吃多少,他說他不喜歡吃野菜。”

夏清語道:“把那些包子和你炸得油餅油條都拿過來,給小白收拾個小包裹,讓他帶回去。”說完把白薇拉到一旁,低聲和她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白薇這才明白主子的用意,連連點頭。

最後這個小包裹裏除了裝著一大份兒吃食之外,還裝了夏清語給的兩塊上好細棉布料子,還有一小袋大米,一小袋小米以及一小袋麵,白薇又把油鹽醬醋等調料打了一個包裹,都拎到小白面前,結果一看,好嘛,這些東西一個七歲的孩子哪裏拎得動?最後沒辦法,夏清語秉承著好人做到底的念頭,替小白雇了旁邊車馬行一輛馬車,讓他自己回家去。

待小白離開後,夏清語和白薇白蔻等用了早飯,正議論著小白的可憐身世,就見另一個學徒果子從外面進來,先恭恭敬敬給他們行了禮,夏清語還不等說話,又見那陳一兩也來了,一進門就問夏清語法子想出來沒有,隻說他父親的病又重了。

夏清語無奈道:“法子倒是有了,隻是那工具得現做,最起碼也要明天才能得。你父親若能捱到明天,我或許有力回天,不然的話,我也是束手無策的。”

一番話聽得陳一兩心中不悅,卻又不敢表現出來,知道這杏林館的後台很有可能就是督查使衙門,因不得不壓下火氣,垂頭喪氣離了醫館。

且說小白,坐著馬車回到城南家中,在街上把東西卸了下來,還不等喊父母親出來拿東西,便見他那五歲的小妹妹從門裏蹦蹦跳跳的跑出來,看見他便歡喜叫道:“爹,娘,哥哥回來了。”

隨著小女孩的話音落下,從茅草房裏又走出一對中年夫婦,這便是小白的父母江雲和方氏了,看見兒子回來,夫妻倆心裏就是一沉,忙趕過來拉住小白上下打量了一回,見兒子身上沒有什麼傷痕,這才放下心來,方氏便眼淚含眼圈的道:“還好,沒事兒就好,小白別難過,這家不要咱們做學徒,過幾日讓爹爹再給你找一家鋪子……”

“娘,你說什麼呢?”小白睜大了眼睛,然後忍不住笑道:“知道了,你們一定是以為我被師父趕出來對不對?沒有的事,師父和東家對我可好了,知道咱們家日子難過,還讓我拿東西回來。師父說,以後做了學徒,就必須勤快些,平時也沒什麼機會回來看望父母,所以趁著今兒還沒正式做工,讓我回來看看你們,果子哥哥昨天就回家去看他父母了,今天我回來,他大概也該回醫館了呢,明天我也要回去。”

江雲方氏一聽說兒子並沒有被辭退,一顆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裏,複又高興起來,待聽兒子說這幾個袋子都是師父和東家叫他帶回來幫襯家裏的,那就更是意外之喜了,於是江雲一手兩個袋子,方氏則把小白身上那個小包袱給接了過來,一家人歡歡喜喜回到屋中,將袋子打開,夫妻倆一下子便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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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7 11:29: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八章 來者不善

原本想著小白的東家大概是好心人,給點麥麩蔬菜之類的,卻沒料到那幾個小袋子裏竟是米麵,這可是實打實的糧食,兌著粗糧夠他們吃上好幾個月了。

小白見父母愣住,便又賣力把那兩個小包袱打開,指著其中一個小包袱驕傲道:“這是東家給的鹽巴和油,娘之前不是說鹽巴好貴嗎?兩三天才肯做點有味道的菜。還有這些油,省著吃夠咱們吃一年了呢。”

方氏就是管著家裏廚房的,看見這些東西,想到接下來幾個月不用再挖空心思想著怎麼才能讓孩子丈夫不挨餓,心裏不由得樂開了花,一個勁兒點頭道:“是啊是啊,我就把這些收拾了,咦,這包裏的……”

小白嘻嘻笑道:“昨兒我在杏林館裏吃的那野菜包子十分好吃,我隻吃了一個,省下兩個給妹妹,結果今天早上讓東家看見了,東家就把剩下的包子都給了我,還有這油條油餅,原本是給我路上吃的,結果坐了馬車回來,我路上也沒吃。”說完就拿起一塊涼了的油餅遞給小女孩,寵溺道:“是油炸的,還溫熱著,可香甜了,妹妹快吃吧。”

小女孩兒早已經連眼睛都綠了,隻是沒有父母和哥哥發話,並不敢伸手就抓,此時接過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咬了一大口。

小白又把包袱裏另兩塊布料拿出來,遞給方氏道:“東家說這兩塊布料給妹妹做兩件衣服……”不等說完,就聽正叼著油餅的小女孩兒歡叫一聲,伸著小油手就想來摸布料,伸到一半大概想起自己的手上全是油,連忙又停了動作,隻是看著那兩塊花布傻笑個不停。

驚喜太多,反而把方氏嚇住了,猶豫著看向丈夫,吶吶道:“這是怎麼說的?明明小白去給人家做學徒。該咱們送束脩的,如今免了也就罷了,怎麼還反過來給咱們這些東西?他們……他們該不會是看小白聰明伶俐,所以就想把小白占為己有吧?”

江雲看了妻子一眼。皺眉道:“什麼占為己有?你這話也太偏執了,小白是個人,又不是什麼古董字畫。”

方氏猶豫道:“不是說現在有些人,專門願意拐騙小孩子賣嗎?或者幹脆就把小孩偷去當做自己的孩子養。”

江雲搖頭道:“拐賣的話,還用等到今天?還會讓小白回來一趟?當做自己的孩子養更不可能了,別說那杏林館裏的人都是單身,就是有夫婦要收養孩子,誰肯收養小白這麼大的?都記事兒了,就不怕養到大,小白還惦記著咱們?叫我說。你也別瞎尋思了,這就是主人家心善,聽說咱們家條件不好,這才讓小白帶回來的。我看我明天和小白一起過去,好好和人家道聲謝是正經。”

他這一說。倒提醒了方氏,連連點頭道:“沒錯沒錯,難得人家對咱們這麼好,隻是……咱們家如今家徒四壁,卻拿什麼去做見面禮呢?難道空著手去道謝?這……這不好吧?”

江雲沉默了一陣子,歎氣道:“明天再說吧,今天先讓小白好好在家裏住一天。到了明天,他就要去當學徒了,這以後的日子,就沒那麼自在了。”

一句話勾起方氏的傷感心腸,默默點點頭,用手擦去眼淚。卻聽小白笑道:“爹娘不用擔心,東家和師父人都很好呢,我在那裏一定會學到本事,將來賺了錢,就不用爹娘拖著身子幹活養家了。到時我養你們。”

“好,小白真乖。”夫妻兩個摸著兒子的腦袋,方氏破涕為笑,抬頭看著丈夫道:“小白說的多好?難得孩子有這份心意,其實在家又如何?還不是從早忙到晚,也未必就比在醫館裏輕鬆。”

江雲黯然道:“是啊,唉!都怪我,學藝不精,最後連累的你們娘兒幾個吃苦……”不等說完,就聽方氏道:“相公莫要說這種話,你心裏的苦,我都明白。我看,還是趁著小白在家,又有米麵,咱們好好做頓飯吃吧,就當慶祝了,如何?”
這提議江雲自然也不反對,而小白和小女孩兒已經舉著雙手歡呼起來。

“白薇,小白回來了嗎?”

一大清早,白薇剛到前院把醫館大門打開,就見主子從後門進來,開口就是對小白的關心。

白薇扭頭笑道:“還沒有呢,這會兒天剛亮,哪裏有那麼快?叫我說,還是讓阿醜去看看奶奶要的東西做沒做好是正經,不然今天那個陳家的大概又要上門來催了。”

夏清語笑道:“這事兒阿醜自然會上心,不用你說。”說完走到大門前,向左右望了望,隻見許多鋪子也已經開門了,街上人流卻還是不多,想來等一下,也就熱鬧了。

因打了個呵欠走回桌後坐下,白薇見她有些慵懶,便笑道:“奶奶何苦起這麼早?現在又不可能有什麼病人登門,倒不如您再去歇歇,有事兒奴婢叫您。”

“不用了,我在這裏歇著也一樣。”夏清語用手拄著下巴,看著西邊一排大藥櫃發呆。過了一會兒,馮金山和阿醜也過來了,阿醜便打了個招呼,隻說去鐵匠鋪子看看東西做沒做好。馮金山則在自己桌後坐下,果子乖巧的跟在他身邊,替他將桌子擦幹淨,又把開方子的紙疊得整整齊齊一摞放在右手邊。

夏清語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笑道:“馮大夫這懶蟲倒是收了個好徒弟。”話音未落,便見馮金山瞪過來道:“在我徒弟面前給我留兩分面子好不好?若是東家羨慕,沒事兒,等小白回來,他歸你。”

夏清語笑道:“我也是這麼覺著的,怎麼可以全給你?合著到最後,我一個得不著,我還做什麼東家?太跌份兒了。”

馮金山也笑起來,搖頭道:“我就這麼一說,誰知道東家您心裏還真這麼想啊?其實這兩個孩子不過是叫我一聲師父罷了,真說本事,那還得跟您學。”

夏清語笑道:“知道你這是高帽子,不過我也戴著了,本來就得跟我學。其他的不敢說,隻說將來手術這件事,倒是要從小兒抓起……”

不等說完,便見馮金山猛然站起身,驚喜道:“東家可是要教他們外科秘術?天啊,那哪裏還用他們給你做學徒,有事弟子服其勞,師父您有什麼事兒直接吩咐我就是了。”

一番話逗得夏清語和白薇都哈哈笑起來,夏清語搖頭道:“行了行了,就是不耍怪,我難道不教你?不過你別以為,我上來就要教你開膛破肚切腸癰。這些東西都得有理論基礎支持著,首先得教給你們人體裏這些髒腑的位置,包括其他的消毒清創等等等等,要學的東西多著呢。”

馮金山連連附和道:“這個我知道的,俗語說的好,活到老學到老,東家放心,我也一定努力學習。唔,聽您剛剛的話,這腸癰竟然能切除?若果真如此,那……那可太好了,每年不說別的病,就這腸癰,便不知道折磨的多少人淒慘暴斃。”

夏清語點頭道:“是啊,我也明白的,所以特別著急把這塊兒做起來,隻是現在我們是要什麼沒什麼,不能急於一時,不然的話,不但不能救命,反而要被人看做歪門邪道了。你別急,慢慢來。”急性闌尾炎在現代都算是最高發的疾病之一,何況是在古代?如果真的可以在這裏將手術推行下去,別的疾病還不敢說,但隻是這一個闌尾切除術,就不知道能救多少條性命呢。

馮金山許是想到了杏林館的前景,越發興奮起來,索性離了桌子,在夏清語這裏喋喋不休。正說到高興處,忽然就聽大門外傳來一聲細細的咳嗽,他轉頭一看,就見門外站著三個容顏嬌美的少婦,身後跟著七八個家丁丫頭,此時正抬著下巴打量屋裏陳設。

“幾位夫人是來看病?”

馮金山微微皺眉,他不太喜歡這幾個女人表現出來的傲慢,但既然是開醫館的,也算是做生意,總沒有把病人往外趕的道理。

“真沒想到,離了侯府之後,你竟然還能在這裏支撐起門戶。”

當先那個漂亮少婦忽地開口,然後邁進門來,冷冷看著夏清語,眼神中的怨毒竟是連一絲掩飾都沒有。

馮金山一愣,接著方發覺這幾個女子有些麵熟,隻是他不認識。便轉頭看向夏清語,就見她仍然坐在那裏,一派淡然道:“你沒想到的事情多著呢,何止這一件?”

“是啊,早知道,就不該讓你輕輕鬆鬆離了侯府。”甄姨娘咬牙切齒的瞪著面前這個從容的對頭,如果眼光能殺人,馮金山估摸著這會兒就該為東家準備後事了。

“唔,從這一點上說,我的確應該感謝你。”夏清語看著甄姨娘微笑:“如果不是你,我哪裏能離開那個庭院深深深幾許的大宅院,跑到江南來打下自己的一片天空呢?怎麼樣?覺著我這裏如何?還能看嗎?嗯,我覺著未必能入得了姨娘的眼吧,畢竟你住的地方雕梁畫棟極盡精美,哪裏是我這小小醫館可以比擬?隻不過,有一點我比你強,那就是自由。我在這醫館裏,不用晨昏定省,不用勾心鬥角,想走走就去左右鋪子逛逛,身子乏了就睡到自然醒,想吃什麼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這日子過得……嘖嘖,那叫一個滋潤,你呢?你有這樣的日子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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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你敢嗎?

馮金山識相的往後退去,從很小他就因為親身經曆而牢記一件事,那就是:女人打架的時候千萬不要插口,更不要插手,不然妥妥兒就是挨踹的命。

白薇卻緊張的站在夏清語身後,隨時準備站出來“忠心護主”。果然,甄姨娘氣得發狂,想也不想就上前幾步,舉起手就想在夏清語那張張狂可惡的臉上來一巴掌。

白薇驚呼一聲,再搶上前保護主子已經晚了。說時遲那時快,就見夏清語閃電般伸手,一把就把甄姨娘那細瘦手腕給抓住了,冷笑道:“在府裏的時候我是奶奶,你不敢打我。出來了之後,我是自由人,你沒權力打我,怎麼樣?這滋味是不是很憋屈?呵呵,可惜啊,你也隻能繼續憋著了。”

她說完,把手一鬆,方站起身冷冷道:“說吧,你過來到底是幹什麼的?如果隻是看看,現在也看完了,那就滾吧;若是來砸場子的,呵呵,好啊,盡管砸,砸完了我叫陸雲逍賠,小侯爺出手,都是好東西呢。”

從進了門起,甄姨娘竟是沒撈到什麼說話的機會,反而被夏清語接二連三的搶白給氣得胸口發疼。從前隻知道這女人胡攪蠻纏不講理,卻不知道她的口齒什麼時候也這樣伶俐起來,以至於不防備之下,竟是吃了個不大不小的虧。

其實這個穿越來的夏清語和甄姨娘之間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不過這並不妨礙她對這個女人的厭惡。就算對方做姨娘不是主動的,可是陷害當家主母,僅從這一點,就知道這不是個什麼好鳥,而對這樣的白蓮花綠茶婊,夏清語一點兒都不想客氣。

一時間大廳裏氣氛就緊張起來,那些跟著甄姨娘進來的丫頭家丁們一個個茫然看著主子,心想姨娘啊。您到底是叫我們幹什麼來的?不是說要給這位大奶奶點顏色瞧瞧嗎?這怎麼還不讓我們動手呢?

而白芷和琥珀從前看見夏清語就如同是老鼠見了貓一般,這會兒不過仗著對方已經被休,成了一個普通民婦,而甄姨娘和自己卻是官家女眷的現實。想著來和甄姨娘一起出口惡氣。哪裏想到這成為民婦的大奶奶竟比從前還凶,一張嘴巴也比從前會說話的多,明明是氣人的話,她說出來竟是有理有據,她從前可沒有這份兒口齒,難道真是死過一回之後涅槃重生了?

心裏帶了這樣疑問,白芷和琥珀先就怯了,哪裏還敢上前幫著甄姨娘說話?尤其是想到之前陸雲逍對夏清語的態度,再加上對方剛才肆無忌憚就說自己敢砸場子他就去找爺,難道……難道這兩人真是藕斷絲連餘情未了?既如此。爺當日又何必休了她?讓自己等人空歡喜一場。

越想越是害怕越想越是難過,白芷和琥珀的臉色都不禁蒼白了幾分,兩人不動聲色的向後退去,隻恨不能把自己的身子用家丁丫頭們給擋起來。偏偏在這個時候兒,卻聽甄姨娘還是不肯罷休。冷笑一聲道:“你不是開醫館的嗎?既如此,我來看病不行麼?難道你還敢趕我出去不成?”

“你怎麼知道我不敢?我都說過了,離了侯府,最大的好處就是自由,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想給誰看診就給誰看診,不想給誰看診。抬座金山來我也不看。”

“好大口氣。”甄姨娘咬著牙根兒,面上笑容倒越發輕柔起來,竟格外透著幾分陰狠。但隻有她身後的那些家丁下人們才知道:姨娘到底還是慫了,她原本的主意可是來砸場子的,明明出發之前,就說隻聽她的話。讓砸就使勁兒砸,務必要把這醫館給砸個稀巴爛。誰知如今竟然改了口,要看病了。

“你要試試?”夏清語挑眉,半步不肯退讓,卻見甄姨娘冷笑道:“試試又如何?哼!你若是不肯給我看病。我就出去嚷得讓世人都知道,隻說你這杏林館庸醫當道,給人看病都不敢,神醫娘子?呵呵,這名聲得來不易吧?信不信我讓它頃刻間就毀於一旦?

夏清語面上仍是一派輕鬆,心裏卻開始咬牙了。暗道媽的,這女人不會也是穿過來的吧?不然怎麼會懂得利用輿論戰呢?這杏林館剛開起來,確實還沒什麼名聲,可不能讓她出去詆毀,無論是什麼時代的老百姓,都愛湊這樣熱鬧,真正的好事兒,他們看都不看一眼。

心裏急速轉著主意,別說,還真讓她急中生智想出了一個好法子。耳邊聽到甄姨娘又在那裏挑釁,這女人大概是篤定自己不敢拒絕給她看病,因竟款款走到桌前坐了下來,將一隻手伸在小枕上,冷笑看她,一面還悠悠道:“如何?夏娘子真的不準備給我看診?”

於是夏清語也就笑開了,也慢慢坐下身來,偏頭打量著甄姨娘,輕聲道:“這麼說,姨娘是一定要請我給你看診了?”

“說什麼請不請的?你開醫館,我花錢你就得給我看診,這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麼?”甄姨娘可不肯讓夏清語占了這口頭便宜,自己如今居然還要“請”她如何如何,那不是太給對方臉了嗎?她料定夏清語是在虛張聲勢,因一點也不慌亂,還拿出帕子擦了下嘴角,越發顯得好整以暇。

“好吧,既如此說,那我就給姨娘看看。”卻不料夏清語竟是爽快的一點頭,這一句話隻聽得白薇白蔻鼻子一酸,好懸沒掉下眼淚來,暗道主子什麼時候受過這樣侮辱?因正要上前拚命將甄姨娘趕出去,就聽另一邊馮金山冷冷道:“不就是看診麼?何用東家動手?我給你看。”

馮金山自然是好意,不想夏清語受辱,可甄姨娘又怎會讓他如願?當下冷笑一聲,抬抬眼皮子看他一眼,然後冷哼道:“你算哪根蔥?”

馮金山可不是個好性子,聽見這話就要暴走,他心裏還打著另一層主意,想著這女人如果就不肯讓自己替她看病的話,正好將她攆出去,到時候就說她不聽從大夫安排,這可怪不得醫館,無論如何,在百姓們面前也是可以強詞奪理一番的。

心中都打算好了,哪料到夏清語卻揮了揮手,含笑道:“馮大夫稍安勿躁,你不知道我和她的恩怨,這事兒啊,輪不到你插手。”

說完不去管被噎個半死的馮金山,隻看著甄姨娘,一邊挽袖子一邊淡淡道:“當日你小產,定要說是我推得你,府裏人讓你蒙蔽,都信你。就連陸雲逍,他枉做了幾年的官兒,經曆了幾年朝堂上的爾虞我詐,竟也被你瞞騙過去。然而別人不知道事情真相,你我心中卻是明白的。我一直都覺著疑惑,就算要害我,用你肚子裏的孩子做籌碼,這代價是不是太大了些?我和陸雲逍做了五年夫妻無所出,他身邊也沒有別的人能為他生下一兒半女,獨獨是你懷了孕,這若是把孩子生下來,不拘兒女,對你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最起碼,就算不獨霸夫寵,在大房裏,你也可以橫著走了,連我都奈何你不得。這樣的好處,似你這般精明人怎麼會看不到?竟把親生骨肉當做了害我的籌碼,不嫌太大材小用了嗎?”

一番話說完,甄姨娘已經是微微變了臉色,她不自禁的就咬了下嘴唇,強行抑製著心中的驚惶,咬牙低聲道:“爺說你的性子變了,我不信,果然,你還是喜歡強詞奪理栽贓陷害。明明是你狠心下的手,害我那沒出世的孩子沒了,卻又在這裏裝的和沒事兒人一樣,你……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論理以她的身份,可不能像夏清語這般不管不顧的說這些羞恥話,然而心中慌亂,甄姨娘哪裏還能記得謹守身份?因到底是駁斥了夏清語一通。

夏清語一點兒也不生氣,隻是慢條斯理的繼續挽著袖子,淡然道:“不用生氣,我是不是強詞奪理,等一下就能見分曉。唔,我一直在想,你為什麼會用那麼金貴的一條小生命來害我?這得到的好處和付出的代價相比,真的是虧死了。所以我就在想啊,會不會是你的體質虛寒,當日那沒出世的小生命,其實根本就坐不住,所以你才想了這樣一個法子。既然孩子保不住,那就索性利用一遭,先除了我再說……”

這一次她不等說完,甄姨娘已經是面色劇變,竟猛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指著夏清語咆哮道:“你……你胡說什麼?你說這樣誅心話,你不怕遭天打雷劈麼?”

“我不怕啊。”夏清語目光轉冷,緊緊盯著甄姨娘:“我為什麼要怕?你是不是體質虛寒到連胎都坐不住,我隻要摸摸脈就知道了,我怎麼會怕?如何?剛剛不是要請我看診麼?那就坐下來啊,把手再伸出來,孰是孰非,立刻就見分曉了。”

甄姨娘面色由青變白,再由白變紅,咬著牙根兒隻說“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卻是說什麼也不肯再坐下來。一旁白芷心裏就有些明白了,因連忙上前道:“姨娘,早起爺說要去外面,讓吳大人和他的家眷來了,請您代為接待一下。如今這時辰也不早了,隻怕吳大人快到了呢,咱們還是趕緊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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