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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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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梨花白]醫錦還廂(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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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8 10:28: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章 狹路

“哦。”

這樣嚴肅認真的陸雲逍,最是讓夏清語沒有辦法。想到此事的確關係不小,她隻好揮揮手道:“算了算了,快找人過來,我現場演給你看,叫你知道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毒眼。”

一句話讓陸雲逍也不由得莞爾,便命朝雲去找人過來。他這裏看著夏清語笑道:“雖然你這嘴巴如今越來越毒,但不知怎麼,竟比在府裏的時候看著要順眼些。”

夏清語一揚下巴,得意道:“怎麼樣?後悔休了我吧?哼!可惜啊,我是不會給你吃回頭草的機會的。”

“你……”

陸雲逍簡直無話可說了,這女人,不但嘴巴毒了,怎麼連臉皮也變得這樣厚了?看她那沾沾自喜的模樣,說出這種話
來,竟似沒有一點羞怯難堪。最要命的是,他竟然不覺著這樣有什麼不對,仿佛夏清語就該是這個樣子,他甚至覺得這話雖氣人,卻有些率真的可愛。

陸雲逍忍不住便扶額歎息了一聲,也沒有和夏清語鬥嘴的心思了。好在這時候朝雲已經引了幾個身材差不多的丫頭小廝進來。夏清語一個個看著,竟真的能報出每個人的身高差距,雖然不是沒有一點誤差,但這份兒眼力已經足夠讓屋中眾人震驚了。

其實這還真不值得大驚小怪。夏清語的眼力本就厲害,在現代時看病問診,見了多少人?體檢的時候又是多少人?身高這種東西,見得太多,不經意間也就記憶的越發清楚牢靠,哪怕是差著一寸的距離,她不能準確說出,但心中也是隱隱約約有個概念,知道這個人要比另一個人矮一點點的。

試驗完了,陸雲逍這一次是終於放下心來。想到夏清語之前對自己的懷疑不滿,他卻也無話可說了。因輕輕咳了一聲,方小聲笑道:“這還真是沒想到,你竟然有這份本事的。”

“你想不到的地方多著呢。”夏清語冷哼。陸雲逍揮手命眾人出去,聽她又哼聲道:“其實何必這麼麻煩?不但身高不符合。就是那腿上的傷,也可以看出乃是長刀所致,陳家大概以為編個謊就能瞞過我去,卻不知刀傷若是細細去分的話,從著力點,刀的方向等等都是不一樣的,那個傷口明顯是被人從上而下砍出來,可陳一兩卻說陳二兩是在後院的時候不小心跌倒,讓家裏鍘草的鍘刀傷了腿,可若是摔在鍘刀上,也該是從下而上的刀口,僅這一點,便可以知道那不是陳二兩了。”

陸雲逍哭笑不得道:“既如此,你怎麼不早說?”

夏清語冷哼道:“你給我說的機會了嗎?巴巴的找人來試驗,既如此,我又何必推辭?能在陸大人面前顯擺,這機會也是很難得呢。”

陸雲逍讓她噎的說不出話,想了想,又正色道:“如今雖然可以肯定武田就在陳家。可是上一次,楊明帶人並沒有搜出來,可見陳家也是將他窩藏的很深。你之前說你可以做手腳,保管讓我們搜到人,卻不知這要怎麼做?”

談起正事兒,夏清語也就嚴肅起來了,沉聲道:“這個不需擔心。我在那個假陳二兩的腿上撒了止血散,這止血散中我安排了兩味有獨特氣味的藥材,那陳二兩怕是不敢用水洗傷口的,如此,隻要找兩條狗,給它們聞一聞這止血散的味道,帶到陳府,自然就可以把那個假陳二兩給揪出來了。”

“好。這太好了。”

饒是以陸雲逍的見識,聽了這番話也禁不住拍案叫好。因興奮站起身道:“杭州衛所就有猛犬,是經過專門人訓練的,我這就立刻派人去通知楊明,到時讓他把狗帶過去。呵呵,難為你,怎麼想出了這樣一個主意。很好,如此的話把握當真是大得很了。”

夏清語看著他興奮地來回踱著步子,仿佛那武田已經抓在手裏了一樣,心中雖然對這個渣男還是不太感冒,但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也是很欣慰的。

因便拍拍手笑道:“好了,我能做的,已經都做到了,剩下的,是不是該拿錢走人了?”

拿錢走人這四個字如同一小盆冷水,瞬間把陸雲逍的興奮之情澆滅了一些。他看向夏清語,哭笑不得道:“好,你和朝雲去賬房上支錢吧。”

“也不說個數目,不怕我獅子大開口?”夏清語挑眉,卻見陸雲逍翩然一笑:“誰讓我求到你了呢?若你真是那種貪得無厭的無恥之輩,我也隻能認了不是?”

“算了,不逗你了,趕緊去辦正事兒吧。我想著,你這莫名其妙的高燒也該藥到病除了吧?”夏清語聳聳肩,從荷包裏拿出一小包止血散放在桌上,交代完便往門外走,朝雲連忙跟在她的後面,眼看著走到門口了,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陸雲逍的聲音:“多謝你。”

“不客氣。”

夏清語沒回頭,隻是舉起手搖了搖,隨即出了房門,眼看朝雲亦步亦趨跟在自己後面,她便站住道:“行了,你回去吧,大門我又不是不認識。”

朝雲愣了一下,接著吶吶道:“那個……大奶奶不是要去賬房上取銀子嗎?”

夏清語哈哈一笑:“笨蛋,我故意氣陸雲逍的,你也信?”話音落,她方正色道:“當日海匪來襲,我曾經和他說過,但凡有能用得到我之處,我必定盡心竭力。你以為這話我是說著玩兒的嗎?”

朝雲吃驚的看著夏清語,吃吃道:“奶奶,您……您如今性子變了許多,奴才知道。隻是……您連銀錢都不貪了,這……這轉變的也未免太大了吧?”

“誰說我不貪錢?”夏清語翻了個白眼:“這世上就算真有視金錢如糞土的,那也絕對不是我。隻不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雖不是君子,隻是個女人,卻也知道海匪之事,乃是關係天下蒼生,陸雲逍固然是匹夫有責,可我夏清語同樣是匹婦有責。行了,你回去吧,我醫館裏還有一大攤子事兒呢。”

朝雲愣愣看著夏清語走遠,這裏揉了揉眼,仿佛要再確認一次那背影似得。卻見那主仆三人轉眼間過了影壁,消失不見了。不知為什麼,他腦海中就浮現出當日對方離府,陸雲逍被老太太逼著不情不願的去追她,卻鎩羽而歸的那一幕。記得那時,大奶奶也是走的這般堅決,連頭都不曾回一下,所以她對爺,真的是從被休的那一刻,一直到現在,都再沒有一點兒留戀了嗎?

夏清語可不知道朝雲這小廝此時心中的難言滋味,她隻是覺得自己這一次為剿滅海匪的事出了力,當真是快活得緊,因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白蔻白薇如今也知道事情真相了,看著前面昂首挺胸的主子,心中一股股熱血上湧,隻覺著這樣的奶奶,真是為她去死都甘心。

兩個丫頭正澎湃著,就聽一陣嘈雜聲傳來,扭頭一看,隻見另一條岔道上忽然拐出一群人,當先一人正是甄姨娘,她身旁則是一名大約五十多歲年紀的老頭兒,儀表堂堂長髯飄飄,頗有幾分仙氣。身後是白芷琥珀和一大群的婆子丫頭簇擁著,可見這老頭的身份不同尋常。

甄姨娘看見夏清語,再看看她來的方向,便知道這是從陸雲逍書房中出來的,一瞬間,那真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雙眼睛中都似要噴出火來,偏面上還要帶著虛假笑容,站住了看著夏清語道:“既然來了,怎麼這麼快就要走?不留著吃晚飯麼?”

夏清語本不想搭理她,和這種女人有什麼話好說?奈何對方不知趣,竟然主動挑釁,於是便微微一揚頭,淡然笑道:“不用了,對著這府裏任何一個人,我都吃不下飯。”

話音未落,就聽身旁琥珀冷笑道:“既如此,奶奶怎麼還來這府裏尋不自在?你該離我們遠遠兒的才是。“

夏清語笑道:“我可不是想著要離你們遠遠兒的呢,不然當初也不會從京城千裏迢迢來到江南,誰承想我前腳來,你們後腳也到了,還偏偏在杏林館附近買了宅子,難道這怪我嗎?至於我今天為什麼要來這裏,你該去問陸雲逍,不該問我。”

她說到這裏,便用譏誚的目光看著甄姨娘,言下之意這是你們爺請我來的,可不是我主動登門,有本事你去質問他啊。
甄姨娘果然被氣得肝火旺盛,一時間連理智都沒有了,冷笑咬牙道:“你不用得誌猖狂,你可知太太就要來江南了?那時候我看你還怎麼狂的起來。”

太太?

夏清語愣了一下,片刻後才明白過來甄姨娘說的是誰,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搖頭道:“我說你糊塗了吧?我和陸家早就沒關係了,你們太太來了,還能管得到我嗎?不過你說的也沒錯,你們太太來了,倒是可以好好管管她兒子,隻要把她兒子管住了,他就不會老去煩我了,不錯,這真是一個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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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8 10:28: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的眼裏沒有你

甄姨娘已經不是咬牙,而是磨牙了,隻看她的表情,夏清語毫不懷疑,這會兒要是她能長出尖牙來,能把自己活活撕了吃了。

隻可惜,甄姨娘終究是人類,不可能這麼快就變成喪屍,能一口一口把夏清語給撕了吞下去。不過她如今也自覺有了依仗,於是冷笑一聲道:“你是不是以為自己醫術無雙,所以我們爺就不得不上趕著求你?呵呵,這可真是井底之蛙,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這話還沒說完就戛然而止,甄姨娘愣愣站著,不敢置信的看著夏清語帶著白蔻白薇就這樣揚長而去。那主仆三人甚至連告辭都沒說一聲,便直接抬腳走了,隻留下三個背影給她,這明擺著就是沒有把她放在眼裏。

一瞬間,甄姨娘氣的如同打擺子似得渾身哆嗦,白芷也立刻在一旁幫腔,咬牙道:“這可真是太猖狂了,哪有這般無禮的人?真是讓表老爺見笑。”

甄姨娘也轉過身去,對唐逢春道:“表叔您看見了,我雖是小侯爺的姨娘,如今好像在這家裏說了算,可也不是一帆風順的呢。剛才這個女人,她本是被小侯爺休了的,就因為會點兒醫術,幫著我們爺解決了一些問題,看看如今趾高氣揚成了什麼樣子?侄女兒心中不服,可也沒辦法。表叔恰好有這樣一身好醫術,您不幫我,還指望著誰能幫我呢?我爹娘就有心要幫忙,他們也不會醫術啊。”

她一邊說,便拿帕子擦了擦發紅的眼睛。唐逢春此時也正看著夏清語離去的方向,過了一會兒,他方冷笑一聲道:“這莫非就是在江南享有盛名的神醫娘子?”

“享有盛名?”甄姨娘眨巴了眨巴眼睛:夏清語神醫娘子的綽號她是聽說過,但什麼時候竟成了享有盛名?這個她怎麼不知道?杏林館的名聲也不見得有多大吧?

不過旋即就反應過來,因連忙道:“神醫娘子的綽號是不假,但享有盛名,這可就有待商榷了。叫侄女兒說。她分明就是個沽名釣譽的,奈何我們爺因為她幫了兩次忙,所以十分信她,表叔不幫我。我還不知要怎麼受氣呢。”

唐逢春冷哼道:“我原本隻是路過江南,聽說小侯爺和侄女兒在這裏,所以過來看看,並沒有想停留。不過既然你這麼說了,我這做叔叔的沒有眼睜睜看著一個醫女憑著點兒不入流的醫術就欺負你的道理。素聞江南近些年來人才凋零,我還不信。如今看來,這蘭國手大概也是年紀大了,江南杏林竟然將這樣一個女人捧了起來,當真好笑。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罷了,她父親做太醫院院正的時候。也不敢像她這樣狂妄,隻是做出了一味黃連素,當真就以為自己能起死回生了不成?醫學之道,講究循序漸進,似她這般一味追求什麼創新。到最後隻能是一敗塗地。罷罷罷,我便留在這裏,好好兒教教她,什麼才是真正的懸壺濟世,杏林國手吧。”

這番話當真是狂妄,杏林國手這種稱號,一般人也不敢按在自己身上。就是夏清語也不敢。但這唐逢春卻是在川蜀之地久負盛名,甚至人人讚他青出於藍勝於藍,久而久之,便連他自己也都相信自己就是杏林國手了,隻是一般在人前還注意著些謙虛,今兒卻是被夏清語這一激。不自禁就把本性給暴露了出來。

甄姨娘剛才在廳裏接見這表叔,大致聽了他這些年遊曆四方,尤其是在川蜀之地的經曆,自覺這個表叔如今已非常人,所以打主意要把他留在江南開醫館。和夏清語打擂台,必然要讓那狂妄女人灰頭土臉才好。誰知熱情相邀之下,唐逢春卻表示自己誌不在此,隻說在江南住上一個月探探朋友,就要北上京城,哪怕甄姨娘抬出了陸雲逍,這位表叔卻表現出了“富貴如浮雲”的態度,堅不肯應。她本是十分失望的,哪裏知道還有神轉折在這裏等著,竟是隻見了夏清語一面,就讓唐逢春決定留下來,這是不是也算因禍得福呢?

因立刻高興起來,便笑著道:“表叔您這樣說,可真是疼侄女兒了。您放心,我必不讓您白辛苦的。好歹在江南住三年,等將來我們爺回京,表叔和我們一起回去,到時候有他在皇上面前引薦,太醫院也不算什麼。”

唐逢春傲然道:“我要進太醫院,難道還需要走小侯爺的門路?侄女兒,你也太看不起你表叔了。”

甄姨娘笑道:“是,我知道。不過俗語說的好,朝中有人好做官。那太醫院的官兒,可也不是都憑醫術說話呢,世事如此,表叔又何必推辭我的一番好意?將來有我們爺照應,您在太醫院裏必定是如魚得水。”

唐逢春聽甄姨娘這麼說,心中方喜悅起來,暗道她說的沒錯,這樣看來,我這三年在江南還真不是白辛苦。

二人計議已定,甄姨娘便笑道:“我們爺今日不知有什麼要緊事處理,不能見表叔,您別見怪。回頭我和爺說一聲,再在府裏設宴請您。侄女兒的意思,就是在這附近給表叔買一座宅子……”

不等說完,便聽唐逢春淡然道:“這些都不用你操心,我雖不才,手裏還有點積蓄。”

說是不操心,但甄姨娘怎麼可能不操心?她不但要操心,還要操心到底。隻是這些話現在倒不用說出來,反正自己如今是這府中當家做主的人,這些事,心中有數就行了。

這裏唐逢春便告辭離去。原本甄姨娘要留他在這裏住幾天,但對方說他在江南還有幾位老友,要去一一拜訪,所以拒絕了這表侄女兒的好意,連晚飯都沒吃便離開了陸府。

甄姨娘站在門口,看著唐逢春離去,臉上笑意瞬間就冷了下來,對紅綃道:“你去書房,看看爺在做什麼?怎麼就連這點空兒都沒有?能見那個女人,卻不能見我表叔,明明都是大夫,因何這般差別對待?”

紅綃心中歎氣,答應而去。這裏甄姨娘便絞著帕子,又是咬牙暗恨。其實她不過是個姨娘,剛剛在唐逢春面前說陸雲逍會設宴再請他的話,卻是有些托大了,一個姨娘哪裏有這樣資格?隻不過是她如今自覺還算受寵,又在後宅做主。而派人去通報陸雲逍時,卻被對方拒絕,隻說身上有要緊事,不宜見客,這讓甄姨娘覺得丈夫大大折了自己的面子,不管他是真有事假有事,想必對自己也是抱愧的,所以設宴再請唐逢春,諒著他也不會不答應,也讓自己在表叔面前有了光彩,正是一舉兩得。

這裏紅綃奉了主子命令來到書房,卻被朝雲攔住,聽他小聲道:“爺真有要緊事兒。你回去告訴姨娘,不管她想說什麼做什麼,都等今天過去,不然的話,惹惱了爺,可別說我不提醒。”

紅綃聽了這話,哪裏敢耽擱?縱然心有不甘,也隻得離去。她卻不知此時的書房中,陸雲逍正悠閑站在書桌前,握筆懸腕,在一張雪白紙上潑墨揮毫,寫的卻是:“匹夫有責,匹婦亦有責。”

如此寫了數張,方將筆擱下,長歎一聲,喃喃道:“你如今竟有這樣覺悟了,尋常女子也不會有的,你怎麼會有?如今的你,真的還是你麼?我真的是越來越不敢信了。”

正喃喃自語著,就聽外面朝雲報說楊明到了。於是連忙端肅了面色,讓朝雲把楊明請進來,兩人密議了大半個時辰,楊明方如來時般化裝成賣菜的悄悄離去。

陸雲逍和楊明暗中部署著拔掉陳家的計劃。而甄姨娘得了唐逢春的臂助,信心也是空前高漲,再加上葉夫人和許初荷即將到來,這更是讓她鬥誌昂揚,已經想出n種辦法打擊夏清語在陸雲逍心中的地位。不過事件女主角卻是不把這些放在心上,從陸府離開後,夏清語便再度恢複了之前忙碌的生活。

“好了,今天明白什麼是細胞了吧?知道它在人體中的功能了吧?筆記做好了沒有?做好了就下課。”

下面寥落幾聲叫好,但因為幾個響亮的童音,所以聽上去這課堂還算熱鬧。其實也就是幾個人罷了。

沒有課本,夏清語也沒有教學的經驗,隻能盡可能將自己腦海裏的醫學基礎知識簡單備課,然後在這課堂上教授下去。她原本想著,這些最基礎的東西隻需要教授兩個孩子,哪裏想到江雲和馮金山一聽之後,竟然也是十分感興趣,齊齊跑了來聽課。獨有阿醜,他的全部心思都用在幾個院落中栽種的藥材和剛剛買回來的那些紅色染料上,反而對這些興致缺缺。

真正的磺胺是從一種叫做百浪多息的紅色染料中提煉出來的。夏清語想著這個時代的紅色染料未必就有百浪多息的成分。但既然都是紅色染料,這些染料裏也未必不能提煉出磺胺,事實上,磺胺的存在是非常廣泛的,紅色的植物,染料,甚至包括動物的內髒中,都有它們的存在,隻是以目前的技術,沒法提煉出來做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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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8 10:28: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二章 眼看他樓塌了

阿醜需要的那些提煉器具夏清語已經和陸雲逍說過了,小侯爺表示會盡力而為,這也算是投桃報李。不過夏清語一點兒也不領情,本來提煉磺胺就是為了大陳將士,認真說要領情的話,也該是陸雲逍感激她。

此時把這堂課上完,夏清語便癱在椅子上,使勁兒揉著臉,喃喃道:“累啊,真累啊,唉!早知道這條路不容易,可沒想到這樣艱難。現在想想,之前在樓外樓吃的那頓飯,竟是難得的浮生半日閑了。”

白薇聽見她的話,便忍不住笑道:“奶奶也不要不知足,什麼事情都怕比較。前日在陳家,奶奶給那個假扮的陳二兩治刀傷,您可是從容的很,一點兒破綻都沒露出來呢,這上課難道還比那生死關頭更累?奴婢想想也不得不佩服您,怎麼就能那樣鎮定?若是奴婢的話,怕是要緊張的手腳都不知往哪裏放了。”

夏清語哼哼道:“那可不就露餡兒了?所以我之前沒讓你和白蔻知道真相,就是怕你們撐不住場子。不過話說回來,你的話有道理,和那種生死關頭相比,如今這講課也算不了什麼。我如今想想,也忍不住後怕,當時隻要露了一點兒破綻,那些混球大概也不會讓咱們三個活著走出陳府了。”

話音剛落,就聽白蔻道:“說起來爺怎麼還不動手?再過兩日,隻怕奶奶那藥粉也沒效力了,別說是狗,就是二郎神的哮天犬下凡,未必能聞得到味兒呢。”

夏清語被“二郎神的哮天犬”逗樂了,抬頭看看外面天色,已近午時,她輕輕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我估摸著差不多該動手了。也許咱們明天就能聽到陳家垮掉的消息呢。呵呵,聽說過嗎?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誇嚓!”

白蔻笑道:“奶奶這說的還真是形象。陳家也是自己作死,竟然敢和海匪勾結。說起來,那陳老爺子當初真不如直接病死得了。讓奶奶費事兒,結果現在病剛有些起色,家被抄了,我料著這一回他逃不過這一劫,若這樣還是不死,那除非他是閻王爺的兒子了。”

夏清語撇嘴道:“閻王爺怎麼會有這麼不爭氣的兒子?其實也不算費事兒,畢竟咱們也把錢賺到手了。唉!我隻可憐他那些姨娘小妾,大多都是好人家的女孩兒,就被他搶了去糟蹋,如今陳家被抄。她們可怎麼辦呢?”

“各人有各人的命,奶奶也不要太過於操心了。”白薇歎了口氣,忽聽白蔻道:“奶奶對甄姨娘和白芷琥珀並沒有好臉色,怎麼對陳老太爺的姨娘小妾就這樣同情?”

夏清語白了她一眼,咬牙道:“你這不是廢話嗎?她們和甄姨娘一樣嗎?甄姨娘那是上趕著做姨娘。還要害當家主母,這些女孩兒是被搶去糟蹋的。看你平日裏機靈,怎麼有時候腦子卻不會轉彎兒呢。”

白蔻吐了吐舌頭,嘻嘻笑道:“是啊,奴婢就是個不會轉彎兒的,平日裏也不會。所以和馮大哥都沒多少話說,不像白薇姐姐。腦子靈活,所以和馮大哥有許多話說。”

夏清語一聽,白蔻這話裏有話啊。連忙看向白薇,卻見她又好氣又好笑道:“就是那天馮大哥想吃肘子了,跑來找我商量,又怕你們知道笑他貪吃。結果讓你這蹄子看見了,這幾天何曾少編排我了?如今在奶奶面前也口無遮攔起來。”

原來是為了肘子啊。夏清語頓時興味索然,想了想道:“其實這有什麼丟人的?我也想吃冰糖肘子了。不如咱們今晚做兩個吧。”

白薇道:“那我得讓阿醜再去買幾個新鮮的肘子,家裏就剩下一個了,真要做的話。這麼些人,不夠吃。”

“去買去買,問問阿醜還有沒有錢?沒錢就去我妝匣子裏拿去。”夏清語手一揮,暗道真好,咱也終於土豪一把了。

白薇把白蔻支使出去,她這裏方坐在夏清語對面,有些憂慮的道:“奶奶,您教幾個孩子的東西,奴婢聽著,當真是新奇得緊。孩子們也就罷了,隻是馮大哥和江大哥,他們原本就是大夫,聽了這些,豈不生疑?奴婢雖然不懂醫,但在家裏時,也聽老爺念叨過,可老爺念叨的都是些經絡髒腑之類的話,可從沒聽說過這什麼細胞,血管,神經之類的。”

夏清語愣了一下,然後拍了拍腦袋,喃喃道:“我隻顧著教學,倒是把這些事兒給忘了。”因低頭想了想,又抬頭正色道:“不過白薇啊,這些知識,我遲早都是要傳授出去的。誰想疑心,就盡管疑心吧,什麼也比不上懸壺濟世重要,不是嗎?再說了,將來開海之後,大概更多的傳教士或者番邦之人就會過來,我這些恰是西洋醫學的內容,到時候就說是小時候跟著爹爹偷偷學的,他們抓不到證據,拿我有什麼辦法?”

白薇歎道:“我知道奶奶是醫者仁心。罷了,這會兒卻不用想太多,好在爺是明理的,將來真有什麼危險,奴婢想著,他一定會護住您的。”

夏清語笑道:“其實我雖然不喜歡陸雲逍,但是也不得不承認,拋開他那亂七八糟的後宅,他在這個時代裏,的確算得上是個好男人了。所以我現在盡量幫他的忙,那將來需要他幫忙的時候,也不會張不開嘴。怎麼樣?我夠奸詐吧?”

白薇看她那微微得意的樣子,忍不住便“撲哧”一笑,然後搖頭道:“奶奶竟然想到要把爺當做保護神?這是怎麼說的,說好的老死不相往來呢?”最後這句話的句式她還是跟夏清語學的,這丫頭卻不知道,這是另一個截然不同時空中的網絡大熱用語。

夏清語哼了一聲道:“都是他先找我的,又不是我先去找他。所以老死不相往來的約定什麼的,破壞也是他先破壞的,嘿嘿!”

主仆兩個正說得投機,忽然就聽外面一陣震天的鞭炮聲傳來,隻把兩人嚇了一跳,連忙出去詢問,就見馮金山從前廳後門一路跑出來,還沒到夏清語面前就大聲喊道:“東家,陳家倒了,今天他們家都被抄了,哈哈哈,那個海匪,被當場抓住,現在一家子男丁都被押到總督衙門去了,總督大人要親理此案,你聽見了沒?街上老百姓都在放鞭炮慶祝呢。”

夏清語和白薇彼此看了一眼,白薇便雙手合十道:“謝天謝地,這一家子十惡不赦的禽~獸,可終於是被繩之以法了。”
夏清語則果斷往前廳而去,一邊道:“我們看看去。”

陳家倒得極為突然,原本還是百姓不能接近的巷子裏突然就湧進了一大群杭州衛所的官兵,看熱鬧的百姓們看見指揮使大人帶著幾個牽狗的士兵雄糾糾氣昂昂進去,不一會兒那大宅子裏便傳來喝罵聲,慘叫聲,還有乒乒乓乓武器相撞的聲音。

大家夥兒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著這陳家樹大根深,怎麼可能說倒就倒?誰知過了大概一個時辰,果然就見從陳家大門裏栓粽子似得牽出來了一串人,陳一兩陳二兩陳三兩哥仨都在其中。卻不見陳半斤,百姓們正惴惴不安時,就聽到消息說這個荼毒了杭州百姓幾十年的老色鬼突如其來遭了這一回驚嚇,一口氣沒上來,竟然死了。

這一下,杭州城的百姓當真是奔走相告拍手稱快,更有那腦筋靈活的商家,把去年過年剩下的鞭炮都堆出來賣,於是百姓們爭相哄搶,等夏清語出來的時候,整個富貴大街上硝煙陣陣。陳家之害,不但是百姓受苦,便是這大街上一些頗有背景的商家,都是被盤剝的對象,因此大家怎麼可能不燃放炮竹慶祝?

夏清語站在杏林館的大門口,默默看著這一幕,忽聽身旁一個熟悉的低沉聲音道:“陳家倒了,百姓們歡呼雀躍,感激杭州衛所替他們除了這一大害。隻可惜,你在這其中注定隻能做個默默無聞的無名英雄,甘心嗎?”

夏清語轉過頭去,就見陸雲逍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邊,正負手望著街道上那些奔走叫喊的百姓,臉上一絲笑意,更襯得他豐神如玉。她忍不住就伸了個懶腰,微笑道:“有什麼不甘心的?最重要的是結果,陳家倒了,這個禍害被除掉了,有這個結果就足夠了。”

她說完,便偏頭看著陸雲逍,笑道:“說起來,這其實都是你這督察使大人的手筆,沒有你的大力支持,楊指揮使也未必敢對陳家動手。可如今你站在這裏,百姓們也不知道你才是真正的青天大老爺,如何?你甘心嗎?”

陸雲逍看了她一眼,忽然覺著這張隻算是秀麗的面孔在滿街硝煙的襯托下竟是極美,如同在霧中若隱若現的仙子一般。他心中輕輕一蕩,但旋即回過神來,扭回頭淡然道:“就如你說的,沒什麼不甘心的,結果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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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也喜歡孩子

兩人一時間再不說話,過了一會兒,夏清語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問陸雲逍道:“那個陳半斤和這幾個一兩二兩三兩的確是罪有應得。但是陳家後宅中那些女人,大多都是無辜的,總督衙門會怎麼處理她們?”

陸雲逍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怎麼?去了幾回,竟然和她們處出感情了?你也太婦人之仁了吧?醫者父母心可不該是用在這方面的。”

夏清語冷哼道:“為什麼不能用在這方面?她們都是無辜的人,當中有許多都是被搶去的。你以為這世間的姨娘小妾都是像你的愛妾那般?為了你用盡心機,甚至不惜陷害別人嗎?”

陸雲逍眉頭微微一皺,但沒說什麼,想了想沉聲道:“她們會怎麼樣我不知道,總是要審問明白,知道她們和陳家的事情沒有關係,才會放人吧。若是有關係,那無論是什麼結果,殺也好,流放也好,都是她們罪有應得。”

夏清語道:“罪有應得的人我不關心,我隻關心那些無辜女子的歸宿。”

“什麼歸宿?我又不能去幹涉審案,她們有什麼歸宿我怎麼可能知道?”陸雲逍忽然有點惱火:這女人性子轉得太徹底了,這會兒怎麼就不能狠辣一點呢?

“你不幹涉審案?”夏清語戲謔的看著陸雲逍:“如果總督衙門秉公審理,你大概的確不會幹涉。不過若是他們不能秉公辦理,你這個督察使難道會眼睜睜看著?我想皇上派你來江南,不是讓你來做一個擺設的吧?”

陸雲逍無奈,想到這次事情終究是得益於夏清語的幫忙,因咳了一聲道:“罷了,我就去和總督說一聲,那些女子,若是不知情的無辜者,放她們歸家就是。”

“如此就是大善了。”夏清語鬆了口氣。她始終忘不了那些本該是青春妙齡天真爛漫結果卻被搶去做姨娘小妾的女子們萬念俱灰的眼神,忘不了那些女人聽見自己要給陳半斤下針時眼中的快意,忘不了下針後她們臉上的失落之色。這些被迫害的女人,她從心裏希望她們能夠不受陳家的牽連。重獲新生。因為她們的一生都被那個老王八蛋給毀了,不應該再給他陪葬。

曾經的夫妻二人就這樣肩並肩看著富貴大街上的一派熱鬧。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鞭炮聲終於是低了下去,終不可聞。街道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紅紙屑,孩子們在其中穿梭著,撿拾那些還沒有爆開的鞭炮,這情景當真比得上過年了。

“不要撿。”

陸雲逍正在心中感歎,卻見夏清語走出去,攔住一個在鞭炮屑中扒拉著的孩子,然後她衝著其他孩子大聲叫道:“都不要撿。一旦鞭炮忽然炸開,會受傷的。快回去。”

那些孩子們哪裏肯聽話,夏清語急了,大聲呵斥著。陸雲逍靜靜看她又急又氣的激動模樣,忽然間心頭一陣感動。於是他緩步來到街上。衝那些不肯聽話的孩子沉聲喝道:“都住手,聽話的孩子,過年時我每人送他一掛鞭炮。”

果然這一聲比夏清語之前的話好用多了。再加上陸雲逍天生貴胄,又有不怒自威的煞氣,街道上野驢般的小崽子們瞬間變身聽話乖寶寶,垂頭喪氣回了自己家,其中有一個膽大的鼓足勇氣向陸雲逍求承諾。引得小侯爺邪魅一笑,霸氣說道:“放心,我的話從來都是一言九鼎。”於是這個膽大的刺兒頭也心滿意足回去了。

“沒想到你對付這些小兔崽子們還挺有一手的。”夏清語有些詫異的看著陸雲逍,雖然這個方式略顯粗暴,但是以渣男的身份,他肯站出來管這件閑事就已經非常令人側目了不是嗎?更何況他還許諾過年的時候給這些孩子每人一掛鞭炮。

陸雲逍看著那些小孩子各自回家的身影。淡淡道:“我很喜歡孩子,你不知道嗎?”

“嗯,我也很喜歡。”夏清語認同地點頭:“這些小蘿卜頭雖然很鬧騰,但是看著他們從很小很小肉呼呼的時候慢慢長大,到讀書寫字。學習明理,那種感覺一定非常非常幸福。”

夏清語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她本就是個很喜歡孩子的人,穿越之前,就因為一個小女孩兒害怕去大醫院做手術,她便決定陪對方一起去,要知道那時候她可是醫院的頂梁柱,超級忙碌的。由此也可看出她對小孩子的喜歡了。

身旁許久沒有聲音,而且氣氛好像有些怪怪的,一扭頭,就見陸雲逍那雙深邃眸子正緊緊盯著自己,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似乎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看上去比較激動啊。夏清語情不自禁就往後退了一步,心想好好兒的這是怎麼了?難道隻許你喜歡孩子,就不許我喜歡?但是她旋即就反應過來:自己當初被休的理由似乎就是因為害了甄姨娘肚子裏的胎兒。

聳聳肩,這種時候又有什麼可辯解的?何況她一點兒也不想和渣男重新在一起,那是非黑白就更不重要了。於是她攤攤手,對陸雲逍道:“好了,陳家倒了,我們之間終於又可以恢複不相往來的常態了,對彼此都說一聲恭喜吧。我回醫館,你請自便。”

她說完便轉身回到杏林館,剩下陸雲逍一個人站在大街上,雖然身邊人來人往,但不知為什麼,他卻忽然覺得有些孤單:又可以恢複不相往來的常態,這對於她來說,竟然是值得說一聲“恭喜”的事件嗎?

慢慢往街口走去,不期然卻見幾個人走過來,正對著杏林館指指點點,陸雲逍皺了皺眉,就聽他們說的話似乎是要租鋪子之類的,大概是要參照杏林館的格式,回頭看看,在一眾商戶當中,杏林館當真是裝潢的古雅莊重,於是也就釋然,灑脫而去。

回到侯府,就見朝雲暮雲正往門外走,看見他,都跺腳道:“爺去了哪裏?讓奴才們好找。總督大人派人請爺過去商議事情呢。甄姨娘剛剛也來找爺,說是有事兒。”

“我出去轉了轉。”陸雲逍立定了身形,想了想道:“先去總督府吧。”

朝雲小聲道:“甄姨娘那裏……”不等說完,便被陸雲逍一瞪,聽主子淡淡道:“她的事,晚上再說。”

“是。”

朝雲答應一聲,心裏有些莫名其妙,暗道陳家倒台,百姓歡欣鼓舞,爺怎麼倒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正想著,忽聽陸雲逍道:“朝雲,你好好查一下,當初杏媛小產的事。”

朝雲嚇了一跳,暗道那事情不是早塵埃落定了嗎?大奶奶都為此被休出家門,爺今兒怎麼又舊事重提了?因小心問道:“爺的意思是?”

“我懷疑這事兒未必是夏清語動得手腳。”一路上陸雲逍一直在琢磨著這件事,夏清語說到孩子時的語氣,絕不是裝出來的。看著這樣的她,他實在是接受不了她過去會做出這麼狠毒的事。再想起姐姐曾經說過的話,所以小侯爺心頭不免蒙上了一層疑雲。

朝雲聽了這話,就明白了,不由笑道:“是,奴才知道了。不過爺啊,您看著如今的大奶奶麵目可親,不像是能做出那樣事情的人,可您想想從前的她?”

朝雲一句話,陸雲逍腦海中便立刻出現了那作為自己妻子的夏清語,頓時就覺得腦袋疼起來,暗道錯覺,果然如今我覺著她好都是錯覺,分明從前那五年,是最不講理的狠毒女人,那時候的她,要害杏媛肚中孩子,也不是什麼讓人意外的事。

一念及此,便淡淡道:“我隻是隨口一說,你看著辦吧。”說完忍不住又往杏林館的方向看了一眼,暗道恢複不相往來的生活嗎?也好。

“哇,這是……鑷子?太棒了,這……這是飛刀?”

看著面前桌上一堆亮閃閃的用具,夏清語的眼睛也亮起來了,拿起一把閃著寒光的飛刀仔細看著,卻見阿醜抹了把頭上的冷汗,搖頭道:“奶奶,這是您說的刀片,實在沒辦法打出像您那麼薄的刀片,這就是師傅已經盡力了。如果不是小侯爺介紹的官家衙門,民間鐵匠沒有這個水平呢。”

“嗯嗯嗯,飛刀就飛刀吧,總比匕首強。”夏清語歎息著,細細看過眼前這些工具,其實她想要的那些東西,有一部分現在還打造不出來,但是目前有這些倒也足夠做簡單手術了。最重要的是輸液管和輸液瓶終於有了替代品,而最基本的鹽水糖水,阿醜也正在努力中,這可是需要蒸餾滅菌技術的,絕不是你往水裏兌點鹽就能行。

“從今天起,這杏林館才終於算是正式開張了。”

夏清語嘟囔著,但是想想未來還有許多困難,倒也不能太得意。因把工具都收拾到特製的箱子中分門別類擺放好,她正要問問阿醜那邊研究磺胺和鹽糖水的進程,忽然就聽外面一陣震天鞭炮響起,似乎就是在離杏林館不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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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打擂台

“奇怪,陳家都倒了大半個月,這是誰家後知後覺,才想起放鞭啊?”夏清語抓抓發髻,正要出去看看,就見白薇從外面走進來,臉色似乎有些不好看,於是便把鞭炮的事情丟了,上前關心問道:“白薇你怎麼了?”

“奶奶,就在咱們對面,那家綢緞莊不知怎麼變成了一家醫館。”白薇氣呼呼的說著。而夏清語卻是一愣,目光向外面看過去,她搖搖頭失笑道:“特意開在咱們對面,這是要打擂台啊。知道是誰開的嗎?”

“奶奶還記不記得當初咱們離開陸府後,遇到了甄姨娘,當時她身旁有個約莫五十多歲的老頭兒……”

白薇不等說完,夏清語已經想起來了,因詫異道:“難道就是那個老頭兒?哦,怪不得當初那個甄姨娘說什麼天外有天呢,大概這老頭就是她找來對付我的,唔,不知手裏有幾把刷子。”

此時馮金山江雲也紛紛出來,聽白薇說了經過,馮金山便出去轉了一圈兒,回來詫異道:“原來是唐逢春,他怎麼會來江南的?”

“嗯?唐逢春?很有名嗎?”夏清語扭頭看過去,就見江雲鄭重點頭道:“聽說過,他原本也是一個雲遊四方的郎中,據說醫術不錯,後來到了川蜀一帶,名聲更是響亮,我雖然不再從醫,但也聽過他的大名,他師從方老先生,可如今人人都說他青出於藍勝於藍。”

白薇聽見這話,面上不由顯出幾分憂色,忽聽馮金山冷哼一聲道:“也不用怯。不說別的,隻說那個胸痹之症。那唐逢春能治嗎?在奶奶手裏還不是妙手回春?何必怕他?”

江雲正色道:“話不是這麼說,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聽說這位唐先生常有一些驚人手段,東家的醫術雖然高明,奈何缺少許多工具。所以還是謙虛些好。”

馮金山頗不以為然,夏清語卻很認同江雲的話,點頭道:“沒錯,謙受益滿招損。不過話說回來,咱們開咱們的醫館,他們開他們的,其實也沒有什麼關係。不用太在乎了。”

馮金山笑道:“東家這話我愛聽,透著那麼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氣。恰是如此,師從方聖手又如何?青出於藍勝於藍又如何?咱們東家還是神醫娘子呢。”

這對於夏清語來說,不過是個小插曲。但對面的千金堂顯然不這麼想,他們的目的就是要讓杏林館倒閉。

可以說,在唐逢春眼中,夏清語不但是欺負她表侄女兒的潑婦,更是杏林中的異類,他覺得這種異類很容易掀起一股不好的風氣。就如對方用那種放氣手段治好了陳半斤,名聲立刻傳遍江南,隻是胸痹之症原本雖然凶險,卻也並非完全不可救治。而夏清語的放氣之法。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被她湊巧得手罷了。結果就立刻有人拜倒在她門下,聽說那人還曾經是蘭陵的得意弟子。這樣風氣如何要得?若是引得人人跟風,都想著跟她學那些邪異的手段。把本不需要死的胸痹之症給治死了,又怎麼辦?

所以唐逢春覺著自己是身負重任。無論於公於私,他都一定要讓夏清語這個異類原形畢露,讓她身敗名裂,從此後自絕於杏林之中,如此方能維護千年傳承的仁心醫術。

這想法恰和甄姨娘不謀而合,隻可惜,他們在這裏攢了一身的力氣,對面夏清語卻是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中,這若是讓唐逢春知道,不知會不會鬱悶的一口血噴出來。

但唐逢春的名聲不是假的,川蜀神醫的名頭本就很能震懾人心,加上甄姨娘鼎力幫忙,出錢又出力,隻說開張一個月免費看病送藥,這一下,病人全都蜂擁而入,將唐逢春的千金堂名氣一下子就打響了。

這樣大手筆著實讓唐逢春吃驚,他自覺一身醫術,用不著使這樣辦法招攬病人,何況這又是欠了甄姨娘一個大人情。因此這一日看到甄姨娘過來,便鄭重提出不必這樣做,他有信心在三個月內就讓千金堂超過杏林館。

甄姨娘聽了他的話,目光看著對面的杏林館,忍不住微微笑道:“表叔不必太拘泥了。這一個月,咱們看似賠錢,但隻要名聲打出去,日後還怕不能財源滾滾?這醫館是我出錢出力,我還指望著它給我在我們爺面前長臉呢。所以也就辛苦這一個月,隻要過了這一個月,您不肯收錢,我還不答應呢。您看見對面杏林館門口那兩口大缸了沒?那是當日夏清語為了招攬病人,特意打造的兩口大缸,為的是賣涼茶。呵呵!我的身份,如今怎麼也要比她高,倒不用像她那麼可憐巴巴的,咱們索性就免費一個月,撐破天又能送出多少藥材?一千兩銀子夠不夠?總不至於要三五千兩吧?”

“自然不用,這個分寸我還是有的。”唐逢春聽表侄女兒這麼說,心中便泰然了。因捋著胡子微笑道:“原來如此,呵呵,我還當這個夏清語有什麼本事?原來卻是收買人心,你放心吧,這樣女人,也就在這些小手段方麵有些長處,真正論醫術,她一個女人,能懂什麼?”

甄姨娘笑道:“可不是這樣說?所以表叔真不用太把她放在眼裏,我對您有信心,就憑您老的本事,收拾她不過是動動小指頭的事兒。”

唐逢春微笑點頭,又聽甄姨娘話鋒一轉,笑道:“我們太太明兒就到杭州了,雖然太太說不要聲張,可她是什麼身份?自然也不能冷清了。因此我和我們爺商量著,就邀請一些關係親厚的大人和女眷來聚一聚,爺一直沒見到表叔,讓我這一次也請表叔過去呢。”

唐逢春心中一直對陸雲逍不見自己有些意見,此時聽甄姨娘這麼說,方覺面子足了,點頭矜持笑道:“也罷,回去告訴小侯爺,我明晚必到場的。”

甄姨娘心下也是暢快,於是說了兩句話,方起身告辭離去,出門時,她站在千金堂門口,看著對面杏林館的大門,腦海中幻想出那裏門可羅雀的情景,心中就別提多痛快了。

“奶奶,那千金堂當真毒辣,竟然用出免費這一招,如今倒好,他那門前排著隊,咱們這裏卻沒有一個病人,這若是讓人知道了,還以為咱們這裏都是庸醫呢。”

杏林館中,白蔻看著對面千金堂的熱鬧,十分不服氣的嘟囔著,卻聽夏清語笑道:“怕什麼?他們有本事就一直免費,那倒是造福百姓了。先前咱們忙成什麼樣子?這會兒好不容易清閑下來,你還不好好兒歇一歇?我正好也要多給小白和果子他們上幾堂課呢。”

白蔻蹭過來,噘著櫻桃小口道:“奴婢就是不服嘛,奶奶還想著造福百姓,您也不看看這些百姓是怎麼對您的?當日這裏門口有涼茶的時候,都一窩蜂似得過來喝,究竟咱們也沒和他們認真算錢,不知道讓他們白喝了多少去。那會兒他們怎麼說?有事兒管保第一個來娘子這裏,還要幫咱們打名聲,可現在您看看?都跑過去了,哪個還記得咱們的涼茶?”
小丫頭說完,就聽白薇在身後淡然笑道:“涼茶又怎麼能和免費的藥材比?百姓們趨利,這也是人之常情,奶奶都沒說什麼,你急得什麼?”

白蔻跺腳道:“好,你們都是能沉住氣的,就我沉不住氣,皇帝不急急太監,行了吧?”

夏清語和白薇相視一笑,不一會兒,江雲和馮金山從後門進來,換夏清語回去用早飯。待那主仆三人去了之後,馮金山便看著對面歎氣道:“這樣下去不行啊,那個唐逢春竟然能用出這種手段,真讓人防不勝防,奇怪,他怎麼就那麼有錢?”

江雲淡然道:“這唐逢春是陸大人身邊姨娘的親戚,那姨娘又把持著府中事務,要拿錢出來支持他算得上什麼難事兒?自然就是底氣充足了。”

馮金山冷哼道:“我就說那陸小侯爺不是好人。偏偏奶奶又不肯免費,不然比錢財,我們會輸給她們?”馮金山恨啊,他是真不把自己那匣子裏的銀票當回事兒,無奈夏清語堅決不肯動用那些銀錢,而匣子是保存在白薇那裏的,以至於他隻能看著自己的匣子幹瞪眼,而拿不出錢來買藥材搞免費政策。

江雲連忙安慰了師弟幾句,又對他道:“前些日子我去看師父,師父對東家的醫術很感興趣,隻是這些日子他犯了咳嗽病,所以不能過來。等什麼時候師父能過來了,百姓們一看連師父都十分推崇東家,自然也就來咱們這裏了。”

馮金山嘟囔道:“這倒也是個辦法,隻是誰知道師父什麼時候能過來?更何況,你覺得蔣大勇會讓師父順順利利過來?師妹和他夫妻情深,自然要想辦法阻止的。”

江雲於是也就不言語了,顯然也是有著這一層擔心,兩人看著對面千金堂的熱鬧,再想一想自家庫房中堆積的那些才做出來卻不知什麼時候能派上用場的古怪藥水和工具,都是憂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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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陳家“餘孽”

轉眼間便是一個多月過去,冬月初十之後,江南這邊終於也是漸漸寒冷了起來,富貴大街上的買賣卻依然熱鬧。千金堂那免費一個月看病送藥的活動真不是白給的,唐逢春的醫術在這個活動中得到了最大的宣傳,如今雖然恢複收費,且診金奇高,人們卻照樣是踏破了門檻,用千金堂夥計的話來說,那就是:一分價錢一分貨,我們東家的手段值這個價兒。不然賣涼茶招攬病人的醫館收費倒是便宜,你們敢去嗎?陳老爺子的胸痹之症後來是怎麼死的,你們不知道?

這純粹就是汙蔑了。陳半斤的確是夏清語給救過來的,再之後因為陳家和海匪勾結事敗,導致抄家,老王八蛋被突如其來的驚嚇刺激而死,那和夏清語的醫術沒有半分關係。但如今唐逢春既然要將夏清語這個“異類”驅逐出杏林,自然是不遺餘力地要抹黑她,先前那讓人驚豔激動地胸腔閉式引流術,如今也成了庸醫殺人的手段,百姓愚昧,還真有不少人相信了這樣的話,對杏林館越發避如蛇蠍。

這些夏清語等人都知道,性情暴烈如白蔻馮金山這樣的,都忍不住跳腳了。夏清語和白薇等人卻依然老神在在,總是用什麼“謠言止於智者”之類的話來安慰兩人。

夏清語心裏真的是平靜如水嗎?還真不是。然而現在的問題是:她的確不能跳出來解釋,怎麼也是現代穿過來的,非常明白百姓們喜歡謠言拒絕真相的本質。如果自己拚命費口舌解釋,那些人不會覺得自己是被冤枉,也不會覺得唐逢春可惡,而是會更加堅定地認為她是做賊心虛越描越黑。所以她倒不如淡定些,看著就讓人覺得是問心無愧,還透著點高深莫測的味道,讓百姓們心中存著猜疑,總比讓他們認定了你是庸醫的強。

因著這些考慮,所以隻能把怒氣埋在心底。夏清語現在越來越懷疑自己是穿越大神扯過來湊數兒的,雖然給了根金手指不假,可到現在,這金手指也沒能呼風喚雨啊。這也罷了,可人家別的穿越女主總是兩三天就有打反派臉的機會,大神你倒是給一個啊?我這都讓人汙蔑一個多月了,還不能為自己證明翻身我容易嗎?

因這一天,杏林館依然沒什麼病人,夏清語坐在廳中,百無聊賴的繼續教解剖課,趁著休息時間,就讓白薇再往爐子裏添幾塊炭,一邊解釋道:“南方這裏的氣候陰冷潮濕,若不把爐火燒足了,實在難熬得緊。依著我的意思,最好能在臥室裏再盤兩鋪炕,冬天往被窩裏一躺,那才舒服呢。”

白薇笑道:“那是咱們京城的布局,南方並沒見這樣兒的。”

“是啊,就那個布局才好,睡了這麼多日子的床,我真想好好睡一睡大炕啊,最好能在上面打滾兒。”說到這裏,夏清語也不由得有些惆悵,想到當日侯府臥房裏,自己的確有一鋪大炕,偏偏一天沒睡,就讓人趕出來了。

白薇白蔻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層,面上都有些黯然,獨有小白果子不知道炕為何物,好奇地問東問西,夏清語也就解釋給他們聽。正說得熱鬧,就聽門外忽然也熱鬧起來,似乎是有哭叫聲傳來。廳中幾人連忙放下了手中活計,出門去看怎麼回事?

掀開厚重的棉門簾,就見千金堂大門口此時真是熱鬧非凡,尖銳哭叫聲就是從那裏傳來的。

夏清語這愛熱鬧的女人本想上前親自觀察一下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想到自己畢竟是杏林館的東家,所以到底按捺住了好奇之心沒有上前。這種時候當然要自重身份嘛,要矜持,不能表現出“看眼不怕亂子大”的本質,更不能讓人認為她是幸災樂禍,雖然她現在心裏的確有點幸災樂禍。

但這熱鬧卻也不想放過,於是夏清語便派了比自己更富有八卦熱血精神的白蔻前往,她這裏則豎著耳朵努力聽那邊的動靜。忽覺袖子被人扯了幾下,回頭看去,就聽白薇小聲道:“奶奶,您那脖子都快抻成大鵝了,既然要自重身份,還是進屋的好。”

“進屋啊……”夏清語戀戀不舍的又望了一回,可恨富貴大街人流太過密集,此時有熱鬧可瞧,那千金堂前圍得裏三層外三層,她極目遠眺也看不到一點兒端倪,於是想了想,隻好一狠心一咬牙,和白薇阿醜江雲等一起回了杏林館:既然要表現出杏林館高貴冷豔大氣的態度,那當然就要徹底一些嘛。

江雲和馮金山在一旁小聲議論著,小白和果子則在努力地記憶著人體穴道位置,阿醜對八卦不感興趣,回後院了,如今後院才是他的天下。隻剩下一個白薇,實在不是什麼八卦的好人選,所以夏清語的全部希望就都寄托在白蔻身上了。

白蔻小丫頭膽大心細,果然不負主子厚望,不一會兒便跑了回來,臉色都發白了,喘著氣大聲道:“奶奶,了不得,您還記得那個陳家不?就是因為勾結海匪而被抄家,險些滅了族的那個陳家?”

“陳家?當然記得啊,怎麼了?難道這熱鬧和他們家有關係?不對啊,陳家哥仨和參與勾結海匪之事的那些族人下人不都被砍了腦袋嗎?總不會從亂葬崗子裏爬出來了吧?詐屍也沒這麼個詐法兒的。”

白蔻使勁兒搖著頭,急急道:“不是那些該殺的男人,是女人,他們家的女人。奶奶還記得嗎?當初您說過的,她們都是苦命女子,您還和她們說過話呢……”

白蔻不等說完,夏清語就猛然站了起來,詫異道:“是她們?她們怎麼了?”奇怪,是哪個姨娘得了病嗎?不然的話怎麼會在千金堂門前哭?先前陸雲逍讓朝雲來送信,說是把這些女子都送回各家了,唔,難道是其中某一個的家人送她過來治病,結果被告知不能治了?

一瞬間,夏清語腦海中閃過許多念頭,但是下一刻,她就聽白蔻澀聲道:“她們……她們好可憐啊,好像其中一個得了病,可是……可是千金堂不給治,我看著那個女人遍體鱗傷,眼看是活不成了,千金堂那邊趕她們走呢,可她們都跪在那裏,嘶聲嚎哭,聽得我心裏都慘淒淒的。”

“她們?”

夏清語這一次已經不是詫異,而是震驚了:這些被送回家的女人,怎麼可能還湊在一起?難道陸雲逍騙了自己?這些女人即使是無辜的,卻仍然是被暗中處置了?並沒有送她們回家嗎?

“是啊,就是那些女人啊,足有八九個,都並排跪在千金堂的大門口哭呢。穿的那叫一個破爛,臉上也都髒兮兮的,奴婢認了好一會兒,又聽著聲音有些熟悉,這才認出來。”

夏清語如同化石般站在那裏,整個人都木了。白薇連忙使個眼色給白蔻,讓她先不要再說下去。一邊就用手在夏清語面前搖了搖,焦急道:“奶奶……奶奶,這終究是別人家的事兒,您可別為這個著急上火啊,自己的身子要緊……”

不等說完,就見夏清語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齒的大吼一聲:“陸雲逍,你這個混蛋。我就算討厭你,但仍是坦誠相待。你可倒好,竟然騙我,我……我和你沒完。”

白薇一看:好嘛,每個字兒都是咬著牙說出來的,帶著一股狠勁兒,奶奶活過來了。

“走,咱們過去看看。”夏清語從一開始就對這些女子抱著同情憐憫的態度,此時聽見這事兒,哪裏還坐得住?也顧不上什麼矜持和高貴冷豔了,帶著白薇白蔻馮金山和江雲便來到千金堂大門前,還不等擠進去,就見面前人群竟是主動分開,不遠處幾個夥計大概是看掃把趕不走這些瘋女人,幹脆一人夾了一個拖出來,這才拖了幾步呢,就看見夏清語帶著幾人如同門神般站在身前不遠處,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這些女人。

“放手,你們還有人性嗎?幾個弱女子,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對待她們?你們還算是爺們嗎?”

夏清語從來不是淑女,尤其是此時看見那幾個夥計拖死狗般的粗暴舉動,就更是氣往上湧,忍不住便開口斥責起來。

旁觀的百姓們見熱鬧升級,自是喜聞樂見,議論聲更加高漲。也有些婦人的確是對那幾個夥計心生不滿,暗道怎麼說對女子下這樣手也不好,於是都把期待的目光向夏清語看過去。

不過千金堂的夥計自然不會這樣想,聽見夏清語的話,他們便果斷認為這是對面忍了這麼久之後要反擊了。因個個心裏冷笑,暗道你們要害我們,也不找個好把柄。這些女人就如同那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誰都不敢收留的,又有一個眼看要咽氣,你倒跳出來了,這不是現成撅著腚等我們踹嗎?

所謂有其主必有其仆,那唐逢春是個自詡正義的偽君子,所以手下夥計們也多是這樣貨色,正所謂人以群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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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將軍

此時心中想著夏清語主動過來找難堪,幾個夥計都是暗自喜悅,其中一個頭目便站出來冷笑道:“夏娘子,你仔細看看這些女人是誰?她們是陳家的人,陳家的人現在在杭州城,那是什麼角色?不是人人得而誅之也差不多了,我們不過是因為她們賴在我們這裏不走,所以拖著她們離開,誰能說我們不對?”

夏清語沉聲道:“人人得而誅之?你憑什麼說這種話?她們要有罪,衙門是幹什麼吃的?輪得到你們出來替天行道匡扶正義?裝什麼大尾巴狼?你們不過就是看見她們落魄,衣衫襤褸,不想出手診治罷了,用不著找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

那頭目沒料到一個女人,口齒竟是如此厲害,尤其話中還涉及到了官府,這就更讓他投鼠忌器了。因一時語塞,好在他身邊人也是個口齒伶俐的,見老大沒了反應,便連忙站出來道:“這話說得好笑,誰不怕沾晦氣?她們一個眼看著救不活的人賴在我們這裏,轟都不走,難道我們還不能趕人了?就讓她們霸著大門不成?”

夏清語這時已經上前扶起了那幾個呆愣愣的女子,聽見這話,便頭也不抬道:“人人都怕沾晦氣,獨醫館大夫不該怕。身為大夫,便是懸壺濟世,救人於病痛危難之中,有那傷重待死的人,難道你做大夫的不說盡心竭力,反而怕沾晦氣轉身就跑?沒有這個道理。”

一番話說得圍觀百姓紛紛點頭,幾個千金堂的夥計則是張口結舌,面面相覷之下,也沒人能反駁,本來夏清語說的就沒錯啊,哪有大夫看見一個病人要死了,起身就跑的?除非是那人已經瀕死,沒有搶救的必要了,大夫們怕沾晦氣。或許可以抽身就走,這個家屬還是可以理解的。

耳聽得百姓們風向漸轉,幾個夥計著了急,領頭的那個叫做秦朗的夥計便看著夏清語冷笑道:“你說得輕巧。你既然這麼高尚,又不怕這些女人的身份,又說什麼不怕沾晦氣,那就把這女人抬回杏林館,你給她治啊。你要是能做到這一點,才有資格說我們呢。”

這本是秦朗無奈之下做出的反擊,但是說完後,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幾句話當真是高明之極,說是四兩撥千斤也不為過,輕輕巧巧就把燙手山芋給扔過去了。

這幾個女人又髒又臭。他才不信夏清語真敢帶她們回去治病,可是若不帶回去,豈不是當著這麼多百姓的麵兒,自打了嘴巴?自己將對方的這一軍,當真是極妙。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杏林館真的為了不打臉,把這些女人帶回去醫治,以陳家從前的斑斑劣跡,你敢幫助他們的遺孀,這在將來也大有文章可做。

秦朗的眼睛骨碌碌轉了幾轉,心中已認定這事兒對自己的千金堂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回去和師父一說。還怕他不好好獎賞自己嗎?因想到這裏,便笑吟吟去看夏清語打算怎麼處置。他料著這一下對方當真是要偷雞不成蝕把米,進退兩難了。這廝到現在還以為夏清語隻是利用這個機會陷害千金堂,他壓根兒就不信這世上真會有沒錢白治病的好人,醫者父母心?那沒錯,但前提是你得有錢。有錢讓我管你叫爹娘都行。沒錢?窮鬼治什麼病?趁早兒死了,還能給家裏省口飯呢,我們學做大夫,是為了將來靠這門技藝賺錢,或者能去太醫院。混一個飛黃騰達,可不是為了給窮鬼治病,弄得自己窮困潦倒,隻能喝西北風的。

越想越得意,但是很快,秦朗眼珠子便瞪得差點兒凸了出來,因為他赫然看見,夏清語竟真的和她身邊那幾個人扶起了這些落魄女人,又讓江雲和馮金山抬了那遍體鱗傷的昏迷女子向杏林館走去,看這架勢,那女人是真的要甘冒大不諱,救下這些陳家餘孽了。

秦朗張大嘴巴瞪大眼睛,他不敢相信啊,這……這就算杏林館迫於無奈要收留這些女人,也總該猶豫掙紮一下吧?不至於這麼痛快吧?那些女人也是,媽的在千金堂大門口就又哭又叫的,怎麼這會兒卻都啞巴了?一個個呆呆的和木頭人一樣,你們以為那母老虎真的是好心收留你們?指不定是為了什麼目的,也許就是看見你們姿色不錯,打算賣到妓院裏呢。

似秦朗這種貪婪無恥之徒,自然不肯相信世上真的有什麼正能量存在,就算親眼所見,他也忍不住就要陰謀論。但無論如何,這一次和杏林館對陣,暫時自己是輸了,誰能想到那個女人真的這般彪悍,就真將那幾個女人給帶了回去。

幾個夥計都有些垂頭喪氣的,秦朗也是悻悻的往回走,走到半途,到底還是不甘心,回頭看著夏清語等人還沒進杏林館,他便忍不住嚎了一嗓子,大叫道:“有本事杏林館就收留她們到底,這才算是好人,我也不得不寫個服字。”

“行了朗哥,這話還用得著咱們說嗎?想也知道她們不可能真收留幾個爛貨的,到時候掃地出門,看看大家怎麼笑話杏林館。”

一個夥計安慰著秦朗,卻聽他陰陰笑道:“你說的沒錯,我就是要將著她們呢。呸!別的也就罷了,就那個受了重傷的女人,師父們不用看都知道,眼瞅著是活不成的。嘿嘿!到時候咱們想個法兒,就說杏林館逞強治死人,看她們的名聲還不頂風臭出十裏地去。”

話音未落,幾個夥計都笑出聲來,紛紛稱讚秦朗的主意多腦筋快。正熱鬧的時候,忽聽一個譏誚的聲音傳來:“真機智呀,這樣歹毒的主意都能想得到。”

秦朗扭頭一看,立刻氣就不打一處來,說話的是一個眉眼清俊的少年,看上去十七八歲的樣子,一雙桃花眼帶著笑意,看著就讓人那麼舒服,下意識便覺著這是個聰明機靈的。

這少年叫做孫長生,是千金堂的夥計,別看排行比秦朗低著一頭,但無論是唐逢春還是請來的兩個坐堂大夫,以及那些病人和家屬,最喜歡的都是這孫長生。誰讓人家長得好,又機靈聰明,會討好人呢?秦朗看他不順眼不是一天兩天了,但不管他用什麼法子,變著方兒的想悄悄趕走這孫長生,對方卻都能輕易化解。也幸虧他沒用出什麼陷害陰謀之類的主意,不然他很懷疑以這小子的能耐,自己會不會偷雞不成蝕把米,萬一被唐逢春知道,把自己給攆出去,那真是得不償失了。

也因此,雖然秦朗心裏恨的牙根兒癢癢,但對孫長生還真是忌憚得很。不過這一次不同,這次他自覺是立了個大功,肯定能討好的了唐逢春,因此也不在乎孫長生話裏的諷刺意味,反而笑得無比燦爛和對方打招呼,卻聽孫長生冷哼一聲,沒理他們,反而往杏林館那邊走去。

“這小子要幹什麼呢?”一個夥計咕噥著轉身,他是秦朗一派的,自然看孫長生不順眼,於是回頭看去,就見對方混在那些跟著夏清語往杏林館湧去的人群裏,大概是去探聽消息了。因撇撇嘴,小聲道:“先前讓他趕人他不肯,現在想起要打聽消息去師父面前賣好兒,不嫌太晚了嗎?”

秦朗冷哼一聲道:“不用管他。咱們今兒這功勞是拿定了的,他想搶也搶不去。”說完幾個人紛紛進了門,孫長生雖然會說話,但素日裏小氣,性格又有些傲,不如秦朗這樣大方,會刻意籠絡他們,所以夥計中他的聲望卻是比不上秦朗了。

且說孫長生,跟著看熱鬧的人群來到杏林館前,就見有幾個漢子和老者攔住了夏清語等人,誠懇道:“夏娘子,我們知道您是好人,炎炎夏日裏,您的涼茶之恩,我們大夥兒沒忘。所以您聽我們一句勸,這陳家的女人,招惹不得。雖然官府定了她們無罪,可將來誰知道會不會再翻舊賬?更何況,剛才在千金堂,我們看得分明,那裏大夫不是沒出來看過,但他們把了脈,看了傷勢,就都說不能活了。夏娘子,那麼多大夫都救不活的人,就算您是神醫娘子,可終究也是人啊,這若是病人死了,誰會念您的好兒?說不定還敗壞了您的名聲,您……您何苦出力不討好呢?”

夏清語看著這幾個老頭和漢子,心中有些感動。不過她的態度卻還是很堅決,看著老人家正色道:“老丈好意,我心領了。恕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這無辜之人活活病死。如果我真的盡力也不能回天,我也問心無愧,畢竟醫術不是起死回生的神術。但連試都不試一試,就看她被病痛折磨而死,這我做不到,我們還要救人,請老丈讓開。”

其他人聽夏清語說的堅決,知道是不能勸她回心轉意了。雖然有點惱怒她不知好歹,心中卻也佩服。於是默默讓開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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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8 10:29: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七章 準備手術

馮金山和江雲將受傷昏迷的女人抬到杏林館,而白蔻白薇跟在後面,眼看著都進了門,落在最後的白蔻忽然轉過身來,對圍觀的百姓冷笑道:“我知道你們心裏是怎麼想的,無非是說我們奶奶不知好歹。沒關係,我們奶奶才不會在乎這些。不過我還是要請你們想一想,這些日子,你們把千金堂奉為神明一般,可今日看見了這樣事,難道還沒看清楚他們的嘴臉嗎?你們以為他們真的是怕沾晦氣,所以不肯給病人醫治?所以才要趕人走?其實不過是兩個字,‘沒錢’罷了。如果這會兒陳家沒倒,你怕他們不上趕著給陳老太爺的姨太太醫治?就算治不了,說不準還主動留在那裏給人送終呢。陳家如今是倒了,被踩在泥裏,可你們又比她們高貴多少?你們不也就是平頭百姓嗎?你們又有多少錢往千金堂填?還是說,你們覺著將來你們病了,千金堂的那些大夫老爺們會秉持著什麼‘醫者仁心’的高尚道德情操給你們免費治病?呵呵,我們就看看,他們將來到底會有多高尚好了。”

白蔻說完,便轉身進門,接著將門從裡面關上。剩下這些圍觀的百姓麵面相覷,雖然人群中夾雜著一些“這女人怎麼這樣?盡說喪氣話。”“就是就是,她們這明明就是嫉妒痛恨人家千金堂。”之類的議論,但每個人心裏,終究還是因為白蔻的話而費了思量。

人群漸漸散去,最後隻剩下孫長生站在門口,他有些好奇的看著那兩扇木門,想象著此時裡面會是一幅什麼景象,直到千金堂裏有人出來喊他回去,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離去,一邊還小聲自語道:“娘,真沒想到,世上竟然真會有這樣的好人。呵呵,當初為什麼咱們就沒遇到呢?若是遇到了,或許……您也不用死的那麼早……”語到最後,竟是哽咽難言,他連忙擦了把臉上淚水,恢複一向吊兒郎當的散漫模樣,回到千金堂。

“看這個情形,脾髒大概是破裂了,也難怪千金堂的大夫們說救不活。”

杏林館中,此時的氣氛隨著夏清語對受傷女人的診斷而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那幾個衣衫襤褸的女人聽她這麼說,都小聲掩麵哭泣,卻不再大喊大叫的求夏清語救命,大概也終於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白蔻白薇,按照我先前和你們說的,準備醋,把那邊的床用屏風擋上,熏蒸一下。”夏清語卻是吩咐起了白薇白蔻,然後又抬頭看向身旁一個女人:“她是怎麼受的傷?”

“別人打得。”那女人哭得越發厲害,跪爬著來到受傷女子身邊,用一塊看不出顏色的帕子輕輕在那髒汙臉上擦拭著,一面淚如雨下道:“那些天殺的,因為十四妹不肯從他們,就……就把人往死裏打,他們……他們分明就是想要十四妹的命……嗚嗚嗚……”

女人斷斷續續的講述中,小白和果子已經打了熱水來,夏清語讓馮金山和江雲將人抬到床上,親自用熱水把她腹部和大腿擦幹淨,接著又用烈酒棉團擦拭。

看見這些準備工作,別說馮金山和江雲了,就是小白眼睛都亮起來,他們知道,為了這個明顯救不活的病人,夏清語是準備動用她從未動用過的手段:手術了。

“馮大哥,讓阿醜把鹽糖水準備好,還有先前我和他商量好的消炎藥方,按照那個煎藥。江大哥,你把參片準備好,多準備幾片。對了,我的針灸麻醉還不到家,你們看看誰幫我一下,配合麻沸散使用,效果會更好一些……”

夏清語有條不紊的吩咐著,待馮金山等人都去忙碌之後,那幾個女人方茫然站起身來,震驚看著她,喃喃道:“夏……夏娘子,您……您要做什麼?”

夏清語這才轉身,認真看著她們道:“她受了傷,如你們所說,那些人是存心要她的命。如今她肚子裏的脾髒已經破裂,造成腹內出血,我現在要給她動手術,剖開肚子,取出血液,縫合脾髒,如果上天照應,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生機非常渺茫,很有可能,手術還沒有完成,她……就會死在這張床上。”

幾個女人麵面相覷,她們都被夏清語的話嚇住了:剖開肚子,縫合脾髒?這……這真是怎麼想都覺得匪夷所思。人都要死了,還要受這樣罪,這……這怎麼能行?

夏清語也是心急救人,倒忘了提前和她們說明,此時看幾人猶豫的樣子,不由得拍了拍腦袋,暗歎自己考慮不周。因正要再詳細說明一下,忽見其中那位年紀略大的五姨娘斷然道:“十四妹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別的大夫都說救不活,隻有夏娘子不肯放棄,便是衝著這個,也應該讓她試一試。這個主,我……我替十四妹做了。”

剩下幾個女人都垂下頭去,其中一個便囁嚅道:“可是……可是夏娘子也說了,就算做了這個,也是生機渺茫,到時,十四妹連死都落不了一個全屍,這……這……”

不等說完,就見那五姨娘慘然笑道:“全屍難道還比活著的機會更重要?十四妹向來是個不服輸大膽的,不然不會瞞著我們去做這樣營生。若是她這會兒醒著,也定然會冒險一試。咱們如今什麼模樣了?還看不開?隻怕死後連塊棺材板都沒有,還想著什麼全屍不全屍?她家人也明著說就當沒這個女兒,如今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我替她做這個主,就算她……她陽壽盡了,到陰間想來也不至於怨我的。”

這一番話說完,那幾個女子便都不做聲了。於是五姨娘便轉頭對夏清語道:“夏娘子,您當日治我們老爺的手段,我是知道的,我們信您,外面那些人不明內裏,說老爺是您治死的,那都是胡說。今兒您既然肯發善心,就……就請您專心為十四妹做這個手……手術吧。”

“好。”夏清語重重一點頭:“我會盡力。”

趁著這會兒工夫,工具白薇已經準備好了,簡單的消毒工作也已經完成。阿醜拿著那些奇怪的瓶子管子出現在廳中,這還是夏清語第一次準備動用這些眾人從未見過的工具和藥水,馮金山和江雲的眼睛便如同掉在上面也似,都貪婪的緊盯著。他們對這些東西好奇不是一天半天,隻是總看不懂其中玄機,好不容易今兒終於要用上了,兩人都十分期待這些東西能夠出現的神奇效果。

十四姨娘已經是麵如金紙,事不宜遲,夏清語立刻就在屏風後開始動手術。因為這些女子落到這個地步,都看開了,所以夏清語征得她們同意,為馮金山和江雲爭取到了非常寶貴的現場觀摩機會。

給十四姨娘灌下麻沸散,接著江雲和馮金山一起出手,為她施行了針灸麻醉。這邊夏清語將那半透明的玻璃瓶子和皮囊輸液管連接在一起,這個皮管是阿醜找一位老皮匠定做的,管子要比正常輸液管粗得多,中間有一個鐵製的調節器,用來調節滴數,透明性極差,但是盯著看的話,勉強可以看出**的滴落。對於夏清語來說,在這個時空能鼓搗出這麼一種輸液管來,就是非常了不起了。

輸液瓶輸液管都是難得的,相比之下,消過毒的紗布棉團倒不是那麼難得了。夏清語對十四姨娘的判斷是脾破裂出血,但在這個條件下,做剖腹探查是不可能的,所以也隻能開腹後慢慢觀察病情決定是否修補。

另外還要做好自體輸血的準備。但這也是非常艱難的,因為這個時代沒有枸櫞酸鈉,真正可以輸入血管的血液將會很少很少,可即使如此,也比沒有強。

麻利的開完兩路靜脈通道,馮金山等人的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阿醜也十分驚訝,沒有膠布,隻能簡單用布條固定針頭,然後讓阿醜用力摁住這隻胳膊保持不動。接著夏清語深吸一口氣,最後檢查了一遍工具,發現並無遺漏後,她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用消過毒的小飛刀在十四姨娘的左上腹部旁正中位置劃開一道口子。

腹腔內的鮮血一下子湧了出來,不過情況比夏清語想象的好,雖是拳打腳踢所致的內傷,但脾破裂不算太嚴重。阿醜嚴格按照夏清語的說明用紗布粗略過濾了一下血液,用皮囊吸取後盡快注入血管,但是很快,那些血便凝在一起不能用了。

這工作也就是阿醜,他有著不同尋常的沉穩淡漠心態,不然的話,心裏牽掛著手術的馮金山和江雲不用提,就是白蔻白薇,在這樣的情況下未必還能沉著冷靜,完成這項工作。

“脾髒的部位在左季肋區後側部位,我這一次的手術切口選擇的是左上腹部旁正中切口,因為是閉合性損傷,未合並其它空腔髒器損傷,所以可以選擇自體回輸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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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8 10:30: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手術成功

夏清語用棉紗布吸取腹腔裏殘餘的血液,快速向馮金山江雲講解著脾破裂縫合術的要點。現在她有口罩了,輕聲說話還是適度允許的,事急從權,比不了現代無菌手術那樣嚴格要求。與此同時,手上也是不停,很快便尋找到脾髒,白薇將已經預備好的桑皮線和彎針遞過來,又替夏清語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

“尋找脾髒的時候,應該用左手深入腹腔,食指從上方伸向脾蒂的後方,捏住脾蒂,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控製出血,然後要徹底取淨凝血塊……要充分暴露脾髒,切忌動作粗暴……”

隨著講述,夏清語有條不紊的將脾髒擺放好,切去失活組織,但並不做清創術,以桑皮線間斷縫合創口,其中一條較深的創口則是以水平褥式縫合後,再行結節縫合,最後一起打結。檢查脾髒沒有新的破損之後,她將脾髒放回原位,再次吸取殘餘出血,用配好的鹽水衝洗腹腔,最後放上自做的引流管,這引流管同樣是以牛皮製作而成。先前夏清語沒想到杏林館第一次做手術就會是一個不算最簡單的脾破裂縫合修補術,這根引流管不過是個樣品,還有待改進,但現在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到這一步,剩下的就是關閉腹腔,夏清語大大鬆了口氣,隻覺得嗓子有些啞,想到自己這手術過程中填鴨般將所有知識說給了馮金山和江雲聽,嗓子不啞才奇怪呢。隻不過這兩位到底是古代人,他們第一次接觸到手術就是這樣一個略顯複雜的。也不知能聽懂多少,但是有實例操作的情況下。總比枯燥講解要容易弄懂,其它的。也隻能看兩人的悟性了。

這個過程雖然簡單,但事實上也是忙碌了三個時辰,脾破裂修補術夏清語是做慣了的,大半年時間還不至於就讓她覺得手生,唯一的問題就是條件太過簡陋,能做到這個地步,真的已經可以說是驚天地泣鬼神了。

沒有體溫計血壓計等,夏清語所能依靠的隻有自己雙手,感知體溫。脈搏,從脈搏的跳動估計血壓,不得不說,在古代做手術真是一件看天是否照應的事,呼吸機心電監護儀搶救藥品等一概沒有,所有的監測隻能靠人工,這要是一旦發生休克,後果就是凶多吉少。

但不管怎麼樣,來到古代後的第二台手術。總算是做下來了。夏清語走出來,摘下口罩,面上全是疲憊之色。一個脾破裂修補術原本不至於讓她累成這樣,但是壓力確實太大了。再加上她還要不停為江雲和馮金山講解,所以這一出來,竟然有些站不住。一屁股就坐在椅子上,做了幾個深呼吸。才覺得那山一般地壓力消失了一些。

白薇連忙倒了一杯溫水送過來,夏清語大口大口喝了。幾個女人已經迫不及待的要進去探望十四姨娘。卻被夏清語攔住,聽她沉聲道:“她現在還沒醒過來呢,你們先在屏風外看一下吧。我已經盡力,但究竟結果如何,還要看老天爺的意思了。”

七姨娘連忙道:“阿彌陀佛,這就是好的了,先前走了幾家醫館,都說活不成的。到了千金堂,看著十四妹已經是出氣多入氣少了,這會兒還喘氣,可知是好的。”

夏清語苦笑道:“這真是不一定,還有好多問題沒解決,一步一步來吧,我既答應過你們,自然也會竭盡全力。”說完扭頭對白薇白蔻道:“你們去和方嫂子燒些熱水,再準備幾件換洗衣物,十四姨娘那裏,恐怕也會有失禁……”剛說到此處,見幾個女人都慚愧低下頭去,她連忙道:“這不怪她,是麻醉的作用,你們不用在意。”

幾個女人這才抬起頭來,卻是個個眼中含淚,其中一個雙膝一軟,便給夏清語跪下了,哭著道:“從陳家倒了,我們幾個受盡白眼,身無分文,家人恨不能和我們斷絕關係,真真是走投無路,卻沒想到夏娘子您竟然還能如此待我們,有您這幾句話,我們便是立刻死了,也可以瞑目。”

其他幾個女人也都跪了下來,夏清語連忙將她們扶起,真誠道:“我知道你們都是有苦處的,所以當日托了陸大人,隻說若你們無辜,請他保下你們來。卻不料你們竟還是受了這樣連累。如今這些話先別說了,去洗個澡,換上幹淨衣服,吃些東西才是最重要的。有再多的話,咱們慢慢說。”

女人們聽了這幾句話,隻覺冰冷冷的心裏如同是忽然喝了碗熱湯,隻連肚腸都暖了起來,因一個個含淚點頭。五姨娘便道:“讓她們先去吧,我留下來照顧十四妹,等她們弄完了,再來換我。”

夏清語笑道:“哪裏用得著你?快和她們一起去。這裏不是還有我呢嗎?我照顧人也未必比你們差,放心……”不等說完,就聽五姨娘急急道:“這怎麼行?怎麼能讓夏娘子您來做這種事?十四妹現在泥人兒一樣,您能給她做那個手術,我們已經感激不盡了。”

夏清語哭笑不得道:“我又是什麼高貴的身份?這些都是我做大夫該做的,你盡管放心去。”說完到底把五姨娘等人推走了,她這裏又去查看了下十四姨娘的情況,見阿醜始終坐在那裏按著對方的手,便苦笑道:“阿醜,真是辛苦你了。”

阿醜抬頭淡笑道:“坐著罷了,有什麼辛苦的?她是女人,力氣也不大。倒是奶奶真正辛苦了。”

夏清語道:“我還成,這會兒覺著恢複了些力氣。你回後院吧,這裏我先照顧著,咱們做出來的麻沸散很有用呢,她竟是到現在也沒醒過來,這過了總有三四個時辰吧?”

阿醜道:“是,不過也多虧了江馮二位大夫的針灸,不然支撐不到現在。但是也差不多該醒了。”

夏清語道:“所以我才讓你回去啊,她一醒過來,看見一個陌生男人在自己身邊,得多害怕?”

阿醜想想也是有道理,於是起身離開。這裏夏清語仔細查看了下十四姨娘的情況,發現果然失禁了,不由歎口氣,喃喃自語道:“沒辦法,這引流管我原先都沒想著要用呢,這引流袋也粗糙的緊。更不用提導尿管,現在是無論如何也顧不上的。老天,這樣的手術能成功,真的要稱為奇跡了。也不知道塑料什麼時候能製出來,唔,大概現在連橡膠都還沒有發現吧,唉!”

正喃喃歎氣,就聽下方傳來微弱呻吟聲,夏清語連忙低頭看去,就見十四姨娘的眼皮艱難動了幾下,最後猛地一睜,那雙剪水雙眸終於是睜了開來,隻一瞬間,原本迷茫的眼神中就充滿了驚惶的情緒。

“冷靜,先冷靜,別掙紮,我打吊針隻是半吊子水平,萬一掙壞了,能不能再找到血管就不好說了。”夏清語輕聲細語的安撫著十四姨娘,說的話雖然對方聽不懂,但看到面前是夏清語後,十四姨娘果然就不掙紮了。

這時後門處也傳來腳步聲,卻是五姨娘和七姨娘最先收拾完過來了。看見十四姨娘醒過來,兩個女人眼淚一下子就奪眶而出,哭著叫道:“你瘋了嗎?瞞著我們去做那樣營生,你難道不知那些沒有好人的?你怎麼想的?我們便是餓死,也不要你去賺這個錢。結果如何?弄得自己遍體鱗傷,你可知你今天都救不過來了,若不是夏娘子,你這會兒怕早是斷氣了,嗚嗚嗚……”

一行說一行哭,夏清語也聽得不是很明白。她卻也不問,隻靜靜站在旁邊,安撫幾人道:“別哭別哭,不能讓她情緒太激動了,快先給她收拾收拾要緊。等過一個時辰,把她抬到後院屋裏,這廳裏到底還是冷了些,唔,是了,我去找江大哥,讓他把先前準備的擔架拿出來。”

一個時辰後,眾人一齊動手,將十四姨娘抬回了後院屋中,因為這之前是一所空院落,所以並沒有燃炭火,屋裏十分寒冷,這會兒雖然燒了幾個炭盆,還是覺著冷得很。五姨娘七姨娘就要打水給十四姨娘清洗身子,被夏清語攔住了,聽她正色道:“這會兒不是愛幹淨的時候,萬一再受了寒,就糟糕了,那是要命的勾當。你們要替她擦身子,且等屋裏暖和的,再者這引流管我也給她拔掉,到那時候痛痛快快清洗,豈不好?”

五姨娘這才作罷,接著其他人也都相繼洗浴完了,她們身無長物,連衣服都是破爛不堪,比當初的方氏帶來的打補丁衣服還不如,因此那些換下來的破爛衣裳就都被白薇白蔻撕做了抹布,又把自己和白蔻的幾件衣裳拿出來給幾人換上,這些都是妙齡女子,身段兒十分苗條,穿她們的衣裳顯得十分合身。

如今都暫時安頓下來,夏清語才向她們打聽事情經過,啜著茶慢慢道:“當日我曾經拜托過陸大人,隻要你們不知道陳家勾結海匪的內情,就放你們一條生路。我原先以為是他沒有信守承諾放你們歸家,可先前聽五姨娘的話,好像也不是這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們到底怎麼就落到了這步田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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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落魄至此

八九個女子都低著頭,眼圈兒紅紅的不說話。最後倒是五姨娘有些颯爽之氣,歎了口氣道:“夏娘子,這真是說來話長。當日我們在府中,忽然就聽說陳家因為私通海匪,且暗中做下了許多喪盡天良的事,被抄家捉拿。那時我們都懵了,偏偏老爺也過世了,喪事還不等操辦完,我們就被傳訊到官府,各被審問。後來就被關押,也沒人審我們了,再過些日子,就聽說幾位爺們在牢中對罪行供認不諱,太太當時就昏過去了,後來碰死在牢中,連屍體被收在何處我們也不知道。又過了些日子,有人來放我們出去,說是陸大人放了話,陳家私通海匪之事和我等無關,且我們都是被搶或被迫給老爺做妾的,因放我們各回家去。這本是德政,我們十分感激陸大人,卻不料原來竟是娘子為我們說的話。隻是……唉!陳家名聲如今頂風臭十裏,除了娘子,又有誰會想著我們當初也是被搶進門的?姐妹中有那好運氣的,回家後還有爹娘兄弟照看,似我們這種,家裏人原先得接濟時尚且看不起我們,更何況如今的陳家餘孽人人喊打?所以我們幾個根本不等進家門就被趕出來,流落中又漸漸聚在一起。好在當日有聰明的,在發髻裏藏了兩件首飾,又把身上那些衣裳當了,這才湊合活下來。隻是這樣下去,到底也有坐吃山空的一天,我們都很發愁,卻不料……不料十四妹為了大家活下去,竟……竟去了那……去了那無間地獄,她騙我們說是在一家裁縫鋪裏做工,我們竟也信了,若不是今兒一大早她遍體鱗傷的讓人送回破廟,我們……我們竟還被蒙在鼓裏。”

這一番話隻把夏清語聽得太陽穴都突突地跳,咬牙拍桌道:“你們那爹娘良心都被狗吃了嗎?你們是他們的骨肉親人啊,怎麼……怎麼竟然因為你們當初被搶去陳家。如今就不認你們,聽你的意思,分明從前他們還從你們這裏拿錢的。”

七姨娘慘然一笑,搖頭道:“娘子仁厚。哪裏知道這世間人心?我們不過是女兒家,爹娘將來都要依靠兄弟們,他們哪肯讓我們這些人回去敗壞門風,讓鄰裏嘲笑?二姐六姐和八妹九妹運氣就算好的,他們家總還算講點情義,為人又厲害,別人就嘲笑,也不敢當麵兒嘲笑,隻是她們日子也未必好過呢。我就聽九妹說過,她嫂子厲害。隻怕暫時收留了她,也是打主意要把她再聘給那些有錢的老頭子,從她身上再賺些錢。”

別說夏清語,就是白薇白蔻和方氏,聽著這話都覺身上一陣陣發冷。隻恨人性怎能涼薄至此。互聽白蔻問道:“十四姨娘是去了什麼地方?才會弄了這滿身的傷?聽你們的意思,也不是去青樓勾欄那樣所在啊。”

夏清語瞪了小丫頭一眼,暗道真不懂事兒,怎麼能為了八卦去戳人傷疤呢?正想著,便聽五姨娘慘笑道:“先前不說,是怕汙了娘子和姑娘的耳朵,如今既然問。那說了也無妨。這杭州城有一處所在,是專門供那些有著特殊癖好的客人享樂的。遭的罪自然不用說,但得錢也多,十四妹先前就是去了這處,隻是她不肯賣身。偏昨天有個客人就要她,她不肯。便被那些人毒打到半夜,接著那些人揚長而去,誰也不知道十四妹昏迷過去,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有人發現被打的不能動彈的十四妹。把她送了回來,我們也才知道她竟是做的這個營生。因我身上還有兩個金鐲子,沒奈何,隻好抬著十四妹來千金堂,哪裏知道那些大夫收了金鐲子,卻隻看了兩眼,就說十四妹活不到明天天亮,任我們苦苦哀求也沒用,最後更是派人趕我們走。我隻恨十四妹如今不能動,不然的話,便領著她去問問那些庸醫,看看他們怎麼說?順便把那兩個金鐲子要回來,省得他們一分力沒出,倒得了大便宜。”

夏清語這才明白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暗自想著這有特殊癖好的客人,大概就是指那些施虐狂了,真沒想到,人人都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可是在杭州,竟也有這樣地方,隻看十四姨娘身上傷勢,那正經該是無間地獄般的所在。或許,該找個機會和陸雲逍透個口風,就算因為這樣那樣的考慮不能端掉這個窩點,也得敲打敲打他們,讓他們以後行事收斂著些。

一旁白薇道:“怪不得,奶奶先前奇怪,說十四姨娘的脾髒分明破裂不算大,可腹腔裏怎會有那許多血?如今看來,竟是這大半夜時間流出來的。若是那脾髒破裂的再大一些,十四姨娘大概不等被抬回去,就要死在那地獄裏了。隻是你們怎麼會去千金堂?明知道杏林館就在對面,怎麼不來找我們?非要去找那些沒良心的王八蛋?可是也信了市井傳言,以為我們杏林館是沽名釣譽之地嗎?先前你們老爺是誰治好的,你們沒看見?這其中的真相百姓們不知道,以訛傳訛,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這話先前已經說過一遍,但白薇此時實在有些腹誹,忍不住就又說了出來,卻見五姨娘飛紅了臉,垂頭慚愧道:“我們自然不是不信夏娘子的醫術。實在是……當日娘子去陳府時,我們雖沒什麼地位,好歹也是陪著她一起坐過說笑過。可偏偏,如今落魄成這個模樣,我們哪裏還有臉來見她?更何況,聽說娘子和督察使大人向有往來,雖然陸大人將我們放了,可他心中對我們也必定是痛恨不齒的,若是我們來娘子這裏,被陸大人知道了,萬一再生了娘子的氣,豈不都是因我們之過?所以考慮再三,我們才沒過來,哪想到最後,竟還是娘子出手,才保下了十四妹的性命。”

夏清語搖頭道:“你們顧慮的也太多了,陸雲逍怎麼想是他的事,就是從此不理我,我還高興落得個清靜呢。偏你們就想得這麼多。好了,你們在外面經曆了這麼些辛苦,這會兒天色黃昏,想必你們也餓了。方大嫂,可以開飯了嗎?”

方氏站起身笑道:“飯菜都好了,因為東家忙著,所以就都在鍋裏熱著。既然要開飯,我這就去張羅,東家是要在哪裏吃?”

夏清語道:“都到花廳裏吃吧。十四姨娘這會兒卻是不能吃東西,水暫時也不要喝,倒可以用棉團擦擦嘴唇潤一潤。”

五姨娘便對其他女人道:“我留下來陪十四妹,你們都跟著娘子去用些飯吧。事到如今,咱們也不用在娘子面前裝從容了,分明隻差沒餓死而已。”

看得出來五姨娘是這姨娘軍裏的頭領,聽見她這樣說,那些女人便答應著站起身,和夏清語一起到大廳裏用了飯。因為有這麼多女眷,所以江雲和馮金山阿醜這三個可憐的男人就隻能聚在廚房一起用飯,沒撈到上桌的資格,惹得馮金山一邊吃一邊發感慨,隻說再這麼下去,這杏林館中全是娘子軍,他們這幾個大男人要成弱勢群體了。當然,弱勢群體這個詞也是跟夏清語學的。

用完晚飯,姨娘軍們便在枸杞院裏的幾間空屋子歇下來。沒錯,如今這後院的幾個院落都是以各自栽種的藥材為名,江雲先前住的是當歸院,姨娘們住的是枸杞院。馮金山和阿醜住的是菖蒲院,夏清語的院子則是天麻院。

夜漸深沉,夏清語卻是輾轉反側的睡不著。白薇和白蔻睡在外屋,此時聽見裡面翻來覆去的烙上了煎餅,白薇便披衣起床,進屋把蠟燭點上,一面笑道:“奴婢是知道奶奶毛病的,如何?這會兒收了人,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排她們,是不是?”

夏清語見她進來,索性披衣坐起,苦笑道:“果然還是你最了解我。來,快上床坐下,地上冷。”說完把被窩騰出來一塊,白薇便鑽了進去,就聽夏清語歎道:“這還不是隆冬時節呢,你也看到她們穿的衣裳了,能捱到現在已經算是不容易。這會兒若是讓她們離開咱們這裏自己討生活,等這個冬天過去,還不知要凍死幾個呢。俗語說,好人做到底,這事兒我不知道就罷了,既知道,又怎麼可能見死不救?更不用說親手將她們推出去自生自滅,那豈不是和她們爹娘沒兩樣?”

白薇道:“怎麼能一樣?她們爹娘和她們是血脈相連,之前又從她們身上得過銀錢接濟,奶奶和她們有什麼關係?得過什麼?隻是奴婢知道您的性子。您呀,別看和爺在一起時牙尖嘴利,半點兒不肯吃虧。可一對上這些人,您就忍不住要濫好心了。奴婢有心勸您,說天下受苦的人也多,難道您都救得過來?卻也知道沒用,奶奶必然要說‘能救一個是一個’,是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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