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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奈菲爾 -【婚癢】《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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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6 09:42:38 |只看該作者
20、笑與淚2

  章懷遠忙完,已經是下午,莫離約他晚上聚一聚,說有好些人,秦珩、陳錚、何書墨之流都聚齊了,他不去就太不給面子。章懷遠沒有拒絕,他打了個電話回去,管家告訴他說今夏在書房。章懷遠心想,什麼時候帶她出去散散心,人本來就不聰明,看傻了生出的女兒也傻乎乎的怎麼辦?

  他這樣想,又不免心煩。這種情緒不該有,但總是時不時蹦出來擾他一下。

  坐在雲吞霧吐的包間,他身邊依著位衣著簡單眉目冷清的女子,女子不愛說話,對這種場合,似很不喜歡。章懷遠略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酒精作怪,在這女子面容上,他竟然看到了今夏的面容。

  這個幻象,他冷不防打了個寒顫。

  有人笑問:「要論長情,誰比得過我們章公子?和商瑗小姐長跑這些年,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扔出紅色炸彈?這杯酒,我們可是等很久了。」

  章懷遠不動聲色蹙了下眉。

  陳錚也不悅的擰眉,輕聲問了朝朝的情況,章懷遠在鎮定,臉上還是有一絲痛苦劃過。

  「還在等?」

  「只能等機會。」就算是好朋友,他還是無法啟口。

  「機會總會來的,那他媽媽怎麼說?她暫時不結婚是因為朝朝的病?」陳錚微微皺眉,雖然他也同樣不喜歡今夏,不過,他家那位可是鐵粉,出於愛屋及屋,漸漸瞭解些,有一天突然發現,對盛今夏的印象一直是主觀意識驅使,她或許沒傳言的那般不堪。

  「沒聽她說起,興許是,誰知道,女人心。」

  在兩人聊著盛今夏時,也不知道是誰晃著手機嚷道:「獨家勁爆新聞,今日下午城東xx街一處獨立戶鐵門外,疑似當紅影星和一位男子當街相擁熱吻,這照片可真夠火辣啊。」

  這消息如熱鍋上的螞蟻登時炸開來,有幾位蜂擁上去搶奪手機。章懷遠微微皺起眉頭,左手有一搭沒一搭敲著桌面,目光沉寂,無人知道他在想什麼。陳錚看了章懷遠一眼,沉聲道:「不過像而已,這年頭,山寨還少嗎,也值得大驚小怪?」

  聰明人都知道陳錚在警告,識眼色的人沒有輕舉妄動,不過是一個相似的人而已,如果是普通人,誰又當回事?爭搶著手機的人不明所以,錯愕的望向陳錚。今夏又不是他家的,動什麼肝火?有人自然想到了別的,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有人不怕死,反正只是像,再說相似的人就算是在座某位前妻,不得寵不是嗎?況且因為她,生生拆散一樁婚約,她是得負責,這點小玩笑算什麼。

  渾然不察章懷遠眉眼下的烏雲密佈,只顧著談笑風生。

  「陳少,你不會是對她感興趣吧。只是這是窩邊草,而且也不好,你是大家小家一起抓嗎。」開玩笑的人大概是清楚章懷遠不在意,所以很肆無忌憚。

  沒等陳錚發難,章懷遠手中杯子就被砸出去,直砸說話人的門面,沒有任何預兆,一滿杯酒在頭上灑下來,額頭劃出一大道口子,登時就有血流出來。

  這會兒,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面面相覷,誰都沒有料到章懷遠會突然翻臉,這事在以前,他一直是冷靜旁觀。

  被砸的人,在這麼多人前丟盡面子,脾氣也上來了,一把掀了桌,怒罵著:「你他媽章懷遠發什麼神經,不過是一隻你穿過的破鞋,陳錚都沒有說什麼。」

  章懷遠眸眼寒芒逼人,週身凝集著煞人的戾氣,「就算是破鞋,也只能是我章懷遠的,你他媽在說她一句看看是不是破鞋。」

  對面的人面紅脖子粗,他家雖沒有章家顯豁,但是從小也是倍受呵護,章懷遠當著這麼多人面讓他下不來台,平日又看他高高在上,早已不爽了,一併積壓到現在的不滿早已蓄意待發。他冷笑:「是嗎,不過我記得你們早已沒關係了,你這樣護著她就不怕你家那位傷心?」

  這是章懷遠的禁忌,大家以為他會勃然大怒時,他道:「藥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

  陳錚不可思議,周圍只有抽氣的聲音,章懷遠摞下話,面無表情走出去,不管勸解的人。挑起戰火的男子,也是鐵青著臉,綴恨踢了一腳,也不知踢了哪裡疼得他腿抽筋,猶不解氣,罵罵咧咧還想去找章懷遠算賬,有人不冷不熱道:「還是想想他會不會找你算賬吧。」

  「他敢。」

  「敢不敢等過幾天不就知道了?」

  他登時頭大,其實剛才也是爭一口氣,現在被人這樣一說,也深有同感。可他還是不平,「我又沒說什麼,都是事實啊,他腦子有病啊。」

  有人冷笑,「我看是你腦子有病。」

  章懷遠出來,站在寒月下吹了會冷風,脹熱的太陽穴還是有些脹痛,冷風呼呼,不由打了個噴嚏。

  這裡的門童見了,上來恭敬詢問:「章先生,您喝了酒,需不需要我幫忙?」

  章懷遠示意他不需要,門童猶豫了下,還是乖乖退下去,不想轉身就見梁紀和一位戴墨鏡的女子一前一後走出來,他微微鞠了鞠躬,「梁先生走好,歡迎再次光臨。」

  梁紀微點頭,轉而問:「要不要去看電影?」

  「不了,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改天吧。」後面半句,她純粹是客套話。

  章懷遠聽到熟悉的聲音,眼角一沉,一抹譏笑噙在唇角深處。背對著兩人,平靜問:「什麼電影?盛小姐的新片?」

  今夏聽到這聲音,整個人都愣住了,她無論如何都沒料到會在這裡和他不期而遇。當初離婚,後來接受李澤昊,她一直避著他,一是不想受他繼續影響,二更是沒有想要意氣之爭,三也是橋歸橋路歸路後,再見早已沒必要。這一次不期而遇,今夏心裡歎氣,只求他不知道梁紀的心思,不然以他小人之心,自己又有一番折騰了。

  「懷遠,真巧,不想在這碰到你,商小姐呢?」梁紀面目含笑,忽略了章懷遠語氣的冷嘲。

  「確實巧。」章懷遠淡道。

  這種場面,她沒有見過,尤其對像還是章懷遠,她不覺榮幸只覺詭異。理智不容許她臨陣開溜,只得自作鎮定。

  「我和今夏已經吃好了,就不打擾你了。」

  「是嗎?」章懷遠微笑著看向今夏,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可看在今夏眼中只覺冷芒一片,直戳她骨骼。「梁紀你這是要送朝朝媽回去?」章懷遠沉吟,片刻後說:「今夏,告訴他我們是什麼關係。」

  今夏不想他在這個時候把難題扔給她,一時間只覺胸悶,在不願拖累梁紀的心裡下,她咬牙道:「梁紀你想知道什麼都可以問,我言而不盡。」

  梁紀眉一沉,「章懷遠不要欺人太甚,她可不是你章家的產業。」

  「是不是你問問她不就知道了?」章懷遠突然笑了下,特詭異。

  今夏只覺胸口有一股熱血激烈的湧動,她想大笑,這個曾是她年少一路跌跌撞撞愛過的人,可他又憑什麼一副高高在上的澗態?她緊了緊手,「梁紀對不起。」

  梁紀早知道章懷遠不會放人,他這人脾氣古怪,離婚後遲遲不和商瑗結婚,梁紀就預感到了。這個章懷遠怕是對今夏也是有感情的,只是他自己不察覺,若等哪天他開竅了,被理智意念壓制的情感到時會如火山噴井勢不可擋。又或者他是清楚明白的,只是藏得太深不被外人道。

  梁紀也抱有僥倖,那就是等著時間將今夏對章懷遠的感情消失殆盡,可惜再精明懂變通的人,也抵不過現實,沒有章懷遠,他也得不到今夏。

  梁紀冷瞪章懷遠一眼,問今夏:「我載你出來,我有責任把你安全送回家。」

  今夏頭疼,思忖著今晚肯定是躲不過去了,梁紀固執,章懷遠這人陰沉,只希望中午去找李澤昊的事沒被他知道。

  「梁紀,不用麻煩,我和懷遠一起回去,嗯,我想朝朝了。」

  梁紀深深凝睇她,最後只是無奈:「那好,有事給我電話,不許逞強。」

  「她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操心。」章懷遠說出口的話有點陰厲。

  梁紀笑笑,走過章懷遠身邊時,低不可聞的不知說了什麼,章懷遠擰著眉,極力的克制著。

  今夏不想陪他們耗時間,一輛出租有乘客下車,她就要上車,就被章懷遠拎著衣領扯出來,毫不溫柔可言塞進他車裡。粗魯的動作,看得梁紀眼角直跳,身為男人,他似懂了章懷遠,所以他只是看著,看著章懷遠載著她離開。

  心落空了一塊,很久以前,他已經忘了是什麼時候。

  他苦澀地笑了下,不管什麼時候,覺得自己很無聊,又想起前些日對章懷遠下的戰書,更覺得憋悶。

  今夏對章懷遠的行為很苦惱,又舀他毫無辦法。一路上,他陰著一張臉,就像那時商瑗滾下樓,而她安然無恙的站在樓梯口,在她還沒緩過神來時,章懷遠突然出現。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震怒,可以毀滅世界的震怒。她想解釋說不是她,可是她什麼都說不出,也來不及解釋,迎頭就是他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當場就摔下去,壓在商瑗身上。他急切地下樓,毫不留情甩開她,抱著商瑗就往外衝,至今他那句話她一直不敢忘,他說盛今夏,媛媛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就等著陪葬吧。

  如今,他就是這種氣勢。

  她不知自己什麼時候又得罪了這尊惹不起也躲不起的大神,一路坐立不安。她寧肯判決早一點下來,這種煎熬實在折磨人。

  車子開到地下室停車場,今夏察覺不對勁,要開門發現車門鎖著。她手心冒汗,問:「你發什麼瘋?」

  車裡沒有打燈,車庫的感應燈也熄了,黑漆漆的更有幾分壓抑。今夏心裡緊張,又急又慌張,摸不清章懷遠要做什麼,真怕他一怒之下一掌拍下來,嘴上逞強還可以,要是動起手來自己有幾斤幾兩她有自知之明。她盡力平復狂亂的心跳,告訴自己要冷靜,如果真不行大不了拼了。

  「幹什麼?你說幹什麼,盛今夏你就那麼不知廉恥?當街擁吻,一刻沒男人就受不了?」

  今夏瞪他,唇顫抖得厲害,不知他是怎麼知道,可是他有什麼資格生氣?別說那是被強吻,就算是自願,他也沒任何立場說半句。給自己打氣,她不禁冷笑:「真好笑,在你講這句話時,還是管好你自己吧。至少我那只是吻,你呢章懷遠。你別告訴我,這期間你只和我一個人做過,我可不信。」

  章懷遠面對她的控訴,沒任何溫度:「今夏,你這是要求我忠貞於你?」

  今夏意識到什麼,搖頭:「別,我可受不起,反正我們彼此明白怎麼回事就好。」

  「那你說我們是怎麼回事?」

  「章懷遠你有話好好講好不好,我真不想和你吵。」

  「你以為我想?盛今夏,我最後一次告訴你,和我在一起時,千萬別給我戴帽子,不然,我不敢保證會不會一怒為紅顏。」說了這句話,他摔門下車。

  今夏怔了下,一怒為紅顏?如果對像換成商瑗,她毫不遲疑,自己?開國際玩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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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6 09:42:52 |只看該作者
21、明明不愛你1

  這一夜,誰也不肯先低頭。章懷遠惱,例行公事後去客房睡了,今夏披了件睡衣去琴房,雖知道這裡的隔音效果一等一的好,還是沒有碰琴鍵,只是坐在琴架前,光亮的琴身倒映著她身影。

  她知道今天這一切是她自己搞砸的,她不該去找李澤昊,可是,如果不去找他,她放心不下。

  在她左思右想時,向晚電話打進來,聲音憔悴,「今夏,李澤昊有聯繫你嗎,如果他有聯繫你,你一定要告訴我。」

  今夏頭疼,惱道:「向晚,對不起,關於李澤昊,你不應該來找我。他在哪裡,去了哪裡,我沒任何立場去關心。你作為他朋友,如果他連你都不告訴,那麼我就更不知情了。」

  「對不起,我只是擔心,今天一直聯繫不上,我怕……」

  「他多大的人了。」今夏想起李澤昊憔悴的臉,又不忍講下去。

  「對,他多大的人了,擔心他做什麼。」向晚吸了吸氣,「今夏,昨晚我和他在一起了,我不擔心他還擔心誰?」

  今夏被什麼直擊了腦門心,她想起李澤昊痛苦的眼神,被向晚這一提醒,一切都明朗來。她苦笑,原本還自作多情以為是因她而起,還好,還好不全是。他不是說了嗎,再也不想見她,再也不想見啊。

  「向晚,這是你們之間的事。」

  向晚不想她淡漠的撇清,可真只是他們之間的事嗎。昨晚在他進入她時,他喊的是今夏,這個名字如一盆冷水澆濕了她。她以為自己不在乎,可是,當他擁著自己的身體喊著別的女人的名字時,她才清楚,她有多在乎,她有多痛恨。

  在她醒來時,身邊的人早已離開,一句交代也沒有。向晚只覺是做了一場夢,若不是床單上的一團殷紅提醒著她,她和他已不在是朋友不在是哥們,他們有了最親密的關係。

  突如變化,今夏有點木然。一時間,有點兒懵。可是,如果真是這樣,未必不是好事。

  向晚對他有心,未必不是福音。

  在向晚沉默時,今夏又說:「如果你需要,我會祝福你們。」

  「對不起打擾了。」向晚匆匆掛斷電話。

  今夏突然有種想要哭的情緒,無法言語的委屈,一點點堆積至今。她撲在琴鍵上,捂著眼,卻哭不出來。

  她愛的,只是給了自己一場傷筋動骨的空喜,愛她的以為會白頭,也不過是和自己開了一場玩笑。

  原來就如商瑗詛咒的一樣,她真是一無所有。

  累了,她回到臥室用水敷眼睛,早上起來,眼還是有些紅腫,化妝後若不仔細看看不出。

  章懷遠出現時,她正對著鏡子發呆。

  他站在她身後,打量鏡中的她,粉霜遮掩了她的蒼白,還是能夠看得出來隱匿的憔悴,尤其是那雙微紅的眼。

  「麻煩快一點。」章懷遠沉沉的道。

  今夏這才注意到他,有些煩,「我不去不行?這是你們家庭聚會,為什麼非要我去?」

  「媽讓你過去。」

  今夏想糾正他,想了下還是放棄了。他愛怎樣就怎樣吧。

  兩人過去,在路上就接到章家那邊的電話,告訴他們說朝朝發高燒送往醫院了,今夏望著章懷遠,他掛了電話和她說:「朝朝發高燒,在醫院。」

  從他講電話的隻言片語她已經猜到了,這樣的情況,他們肯定不是第一次遇到。她心一陣尖銳的刺痛,這一年他們就是這樣過來的嗎,因為離婚了,她和章家沒關係了,連知情權也被剝奪了嗎。

  他憑什麼?

  每一寸感官都在疼,疼得她全身虛軟無力。

  章懷遠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沒事,不會有事,我不會讓朝朝有事。」

  「為什麼不告訴我?就算你恨我,恨我拆散了你和她,可朝朝,你這樣瞞著我,是因為你認為我不配是不是?章懷遠,不管你怎麼想,我不在乎。可朝朝他不能受這種苦,他還那麼小。」

  章懷遠用力握緊她,他聲音低沉有力,他說:「對不起。」

  這樣一句,今夏忽然就哭了。

  千百回轉,所受的苦,絕望迷茫,似只為等待這三個字。

  冰涼的眼淚滑過他手腕,順著他的袖口濕了他衣襟。

  ***

  今夏哭了一會,想要抽回手,他攥得更緊。掙扎了幾下,沒有成功,她偏著頭,用右手擦了把,抱歉道:「對不起,情緒有點失控。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很難接受。」

  她的心情,他是理解的,當初不告訴她也有他的考慮。

  「朝朝會沒事,要相信自己相信現代醫學,我們有能力請最好的專家,只要等到匹配的骨髓。」

  「要等到什麼時候?」

  「我們都在努力,不要太擔心。你精神不好,想多了也沒用,有我在,我不會讓朝朝有事。我保證,會給你一個健康的朝朝。」

  今夏點頭。

  到醫院,朝朝在掛鹽水。今夏幾乎不忍心看,她進病房站了小會,逃一樣的走出來,在走道裡,捂著眼,不希望在這個時候哭,可是,眼淚失控了似的,止也止不住。

  她想,當時如果做掉了,朝朝也不會遭受這份苦,章懷遠和商瑗早結良緣了吧,她媽媽也不會生她的氣,遠走他鄉。

  一切都因她而起,造成這個結果,曾有一度,她鴕鳥的逃開,不願聽不願看,以為這樣,一切都可以回到原地。其實不然,碎了就是碎了。

  章家二嫂看到她站在樓道通風口,在往病房看了看。她歎了口氣,走過去。今夏聽到腳步聲回頭,看到二嫂勉強笑了下,喃喃道:「二嫂,我是不是很不稱職?」

  二嫂凝眉看著她,這個女孩,看著她長大,從小就聰明,更難得是心存溝壑,這樣的女子,章懷遠不要,她是惋惜的,為章家惋惜,為章懷遠惋惜。後來看著她在自己擅長的領域漸漸初露頭角,笑容也漸漸多起來,她很高興。可是,命運總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只是一個眨眼再次把她拽入了命運的漩渦裡。

  「不,你做得很好。」

  今夏苦笑,好嗎,如果好的話,也就不會在朝朝生病時毫無所知,更不會在他生病時要嫁他人。章懷遠罵她自私自利,一點也沒錯,她只考慮自己,只算計著自己會不會受傷,她一直在迴避這個孩子的存在,以為這樣,生活就可以風平浪靜。

  「這也不能怨你,懷遠他,他這人獨斷專橫,其實,他只是……」

  「我知道,他只是恨我遷怒我懲罰我罷了,他很好,對朋友對他愛的人。」除了對她,今夏在心裡補充。

  「你不能這樣認為,他的心思很重,我們都猜不透。那二嫂想知道,以後有什麼打算?有沒有考慮復合?畢竟你們有朝朝,以後還會有暮暮。」

  好像被什麼蟄了一下,悶悶地疼,她半個身子倚著牆壁支撐著虛軟的身體。低問:「暮暮?誰取的名字?」

  「前幾天在聊天時,小伊甸問懷遠,他說的。你看,他連孩子名字都想好了,可以看出,他是在乎的。以前他傷害過你,你就不能看在朝朝面子上原諒他一回嗎。」

  今夏知道,二嫂是來當說客的,怕是受了章夫人重托。

  她苦笑了下,心一點點沉下去。

  二嫂見她臉色不好,擔心:「不要多想,朝朝有最好的醫療團隊,一定熬過這一個難關。」

  「我知道,擔心也無濟於事。」

  「你壓力太大,要適當放鬆,這樣下去,朝朝沒事,你弄垮了身子,誰來照顧朝朝。」

  今夏揉了下頭,章朝朝有她沒她或許都一樣,章家不會虧待他,會把他教會得很好。而她,是最不稱職的母親,只想著自己。

  「我沒事,興許是昨晚沒有睡好。」

  二嫂點頭,交代:「要注意些。」

  朝朝沒什麼事,不小心著涼,掛完點滴就回去了,家裡有家庭醫生全天裡侯著。今夏望著章家上下為他忙碌慌亂,空落的心有了一點小安慰,即便沒有她,他也不會寂寞,可還是缺憾。

  而那份缺憾,她不知道,往後的人生裡,她能不能彌補。

  她不自覺的低頭看著自己的小腹,一股尖銳的疼襲上心尖。

  在章家吃飯,她吃得極少,章夫人眼神多了份期盼,也不委婉了,直接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讓醫生給你檢查一下。」

  今夏愣了下,沒有反應過來原因。章懷遠微微皺起眉,「媽,你不要折騰了,今夏昨晚沒睡好,著涼。回頭,我讓朋友過去看看。」

  章夫人眼神淡下去,今夏低下頭,草草吃了幾口就放下了。

  章懷遠還算體貼,「你去臥室休息一會,晚一點我們才回去。」

  今夏微點頭,對著在桌各位微笑了下,就上樓去了。

  章家人已經聚齊,章穆章家男主人,他發言,「不管你多不願意,今夏都是朝朝的媽媽,我們章家不能過河拆橋。」

  章懷遠沒說什麼,章夫人看不過去,「孩子們的事你就不要參合了,懷遠自有分寸。」

  章穆哼了聲,「自有分寸?看看他都做了些什麼事,盛家也是衰敗了沒能力追究,要是強一點,容得我們安生?」

  「都過去了再提做什麼?知錯能改就好。」

  「要不是你這樣無度的寵溺,他也不會做出這些混賬事,今天我就把話撂這裡,外面那個,要我承認除非我死。」

  章懷遠抬頭看了章父一眼,沒有發言。二嫂看不下去,出來打圓場。

  章懷遠去臥室時,她和衣躺在床上,被子也沒有蓋。今夏睡眠及淺,他一進來她就醒了,急忙坐起來,床頭壁燈和門邊壁燈有一長段距離,中間有些昏暗。可她還是感受到凝冷的氣壓,今夏直直的看著他,不問也猜得出原因。

  「今天你和爸聊了什麼?」他問。

  今夏望著他,「這也要交代?」

  「盛今夏不要揮霍我的容忍。」

  「揮霍?你有給我揮霍的資格嗎?」今夏歎了口氣,「叔叔說了什麼,以前你不在乎,現在也可以。章懷遠,我不想舊話重提,但我也不想你誤會,所以你討厭也好,心煩也罷我還是要講。我不會對你心存幻想,或許你認為我在惺惺作態,可是你覺得你有什麼資本讓我來惺惺作態?我再傻也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摔兩次。」

  「你以為我會相信?」

  「你信不信,我不在乎。」今夏無懼的看著他,「章懷遠,有一點我在講一次,如果有幸我們還會有共同的孩子,管他是不是叫暮暮,他都是我一個人的。」

  章懷遠瞪她,踱步到她跟前,目光沉沉,「他也是我的。」

  「你答應了我,你出爾反爾。」今夏呼吸急促來,對他又恨又怨。

  「答應什麼了,沒有我會有暮暮?」

  今夏只覺疲倦,早知道的,也只有她才會選擇再次相信。她迎上他冷眸,「隨便你吧,如果商小姐同樣喜歡的話。」

  「用不著你操心。」章懷遠有些賭氣,「給我倒一杯水。」

  今夏恨恨地瞪他一眼,最後不甘願去為他到來一杯溫開水,他挑剔,「太涼了。」

  「你愛喝不喝。」今夏沒好氣,轉身就要走,卻被他攔腰截下,兩隻眼睛釘在她身上,仿若她不伺候到他滿意,他不會放人。

  「放開。」

  他抿著唇,一點也沒有鬆動。今夏緩和語氣,「要加蜂蜜嗎。」

  「嗯。」

  今夏沒有理會他故意找茬,不用費腦子也知道今晚某個人給他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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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明明不愛你2

  記住哦!

  這些天,因為年底了,章懷遠很忙,今夏樂得清閒。她最怕便是他下班回來,找她彆扭。他不在家,她反而自在。

  想起念安告訴她說商瑗出國了,今夏抿唇不語,這個女人是她不願意也招惹不起的人,若能避其鋒芒是最好不過,若是逼不得已,她只能隨機應變。如果發生不愉快,所有過錯,會落她頭上。

  她立在冬青樹下,手拎著一袋鳥食,抓了幾把撒出去,立馬有幾隻小鳥兒躍下來,時不時抬頭看看她。

  「盛小姐,外面風大,您還是回屋吧。」管家站在她身後,有些擔心。

  今夏心意闌珊,把袋子交給管家,轉身時看到章懷遠站在另一株冬青下,眉目冷清,似乎不大高興。

  今夏點了下頭,逕直踏進一樓客廳,章懷遠也跟著進來。今夏想了下,問:「今天下班這麼早?」

  「趕緊洗洗,等一會我們出去。」章懷遠嗓音有點沉,他把外套脫下扔在沙發上,隨後坐下,一手揉著眉心,很疲倦的樣子。

  今夏斜睨他一眼,並不想和他一起,無論什麼場合都不想,一口回絕:「我想我沒有義務,你還是帶你家商小姐吧。」

  章懷遠好像沒有聽清楚,驀然瞪眼,「這是義務,不要找不痛快。」

  今夏點頭,「義務是嗎,成。」既然是義務,她沒有費心思和他耗,不管她多不願意,結果都不會因她意志改變。

  這是結婚及離婚後兩人第一次在朋友前一起出席,兩人沒有什麼特別感受,好像身邊的人和自己無關。

  今天讓今夏倍感意外,盛時今攬著李雙雙宣佈說趕在回部隊前會把婚事定下來。今夏第一反應便是,報告批下來了?她用目光詢問章懷遠,他淡淡點頭。

  這對今夏衝擊不小,好像自己成了當事人,難過心痛。可看著盛時今,又生出茫然來,他是真的忘了曾經?二嫂說,這個結局對誰都好,可是真的好嗎,念安怎麼辦?

  章懷遠看她為外人感傷,有些不悅,沉聲道:「你有這閒工夫還不如想著自己。」

  今夏瞪了他一眼,認為他故意找茬。章懷遠也不在意,在和朋友閒聊時,手機響了,他看了眼便起身走出去。

  今夏對李雙雙無感,如果沒有盛時今,兩人是老死不相往來那種,原因很簡單,曾經她對念安出言不遜。今夏不說自己多仗義,但對背後嚼舌根的人一向不齒。

  盛時今坐到今夏身邊閒置的位置上,壓低聲音問:「你有心事?」

  「哥,非李雙雙不可?」

  「小孩子,這是大人們的事,你不要插手。」盛時今沉穩不驚,好像早知道她會這樣問。

  「我已經是一個孩子媽媽了,哥,我只是想知道,你和李雙雙是出於自願?」今夏不願意盛家在有為了家族興衰而犧牲自我的婚姻,她一個人就足夠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要告訴你,李雙雙她還算不錯,兩家也算知根知底。」盛時今在講這句話時,眸裡隱現微弱茫光。

  今夏有幾次想把心底的那些疑慮問出來,又無從開口。她想,如這是最好的結局,若這樣對他好,如果注定要辜負,那就這樣吧。

  她欽佩的大哥,她不願意他在顛沛流離,就塵埃落定吧,如果李雙雙愛他。

  章懷遠回來,一臉平靜。今夏沉思著盛時今剛才說的那番肺腑之言。知道他是為自己好,可今夏又煩躁不已,他們怎麼知道,章懷遠於她不過是權宜之計?孩子出世,兩人關係終結,她不會為了這個糾葛在一次把自己置於難堪境地。

  眼下的心態,她深度懷疑,曾愛得忘我,到底是不是愛情。

  可所有人都知道,她愛章懷遠,但那是真的嗎。

  章懷遠坐下來,輕輕鬆鬆和在座朋友聊天,盛時今也是健談的人,只有她格格不入的感覺。

  今夏覺得窒息,對章懷遠說出去透口氣,不想李雙雙也跟著一起。今夏皺眉,有些不耐煩,可又不能把她怎樣。

  走出去,今夏摸出一支煙,李雙雙不可信地望著她,「我記得你一直循規蹈矩,什麼時候你也……」

  「你記錯了吧,我什麼時候規矩過?我記得你曾罵我狐狸精來著。」今夏仿佛不在意,可她實在厭煩李雙雙,對她一言一語還得忍。

  「你有見過念安嗎。」

  今夏看過去,看到李雙雙一臉平靜。她不知道李雙雙打什麼主意,她也淡淡問了句:「以後我是不是得改口叫你一聲大嫂?」

  李雙雙笑了下,「當然,要知道我和你大哥就要訂婚了,不久還會結婚,你叫我大嫂是必然的。」

  今夏晃了晃頭,眼盯著沒有燃起的煙,手用力一扯,煙斷了兩截,被她扔出去。她說不上此刻什麼感覺,好像被什麼壓著,每動一下,渾身都在痛。

  李雙雙看著她,眼裡多了份憐憫,她說:「今夏,不管我們過去有著怎樣的恩恩怨怨,請看在你大哥的面上,我希望我們的過往恩怨一筆勾銷,不然,你大哥夾在中間很難做人。」

  今夏沒有出聲,李雙雙所講的都是現實,倘若他們結婚,她不可能對李雙雙擺臉色,但一時間要轉變關係,今夏還是有一點難以忍受。

  李雙雙沒有在出聲,在她心裡,不管這位小姑子承不承認,對現狀不會有任何改變。她不過是出於道義知會一聲,只是不想在途中鬧出不愉快。因為李雙雙清楚,盛今夏在盛時今心中地位不一般。

  至於念安,她一點也不擔心,勝算在握,就算鬧騰也激不起浪花。

  她唯一擔心的是盛今夏,在沒有安定前,她不跳出來反對就好。

  李雙雙這些想法,今夏無從知曉,就像是盛時今的想法,她無從知曉一樣。

  今夏也不可能為了念安鬧,這誰都清楚,哪怕她有心,有人也不許,何況她有心無力。

  今夏想,她只能對不起念安了,只能辜負念安對她的信任。

  她看向李雙雙,這個眉目如畫,卻精明無雙的女子,她會是盛時今的良人嗎。

  這些,都是她掌控不了,也無力改變的。

  李雙雙凝視眼前這張明亮動人的臉,兩眸浮現些許迷茫。她想,這是怎樣一張臉,那些風雨似不曾在她面容上刻下痕跡。

  李雙雙不由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臉,雖也同樣年輕,可是她清楚,就算自己擁有最動魄的容顏,也打動不了某顆心。

  她不在乎過程,只在乎結果,世人也不會關心你艱辛的過程。李家家訓便是,為了目的可以不折手段,成功了才有對世人炫耀的資本。

  就如她愛盛時今,她不在乎他心靈上走失,因為最終結果便是她和他在一起,其他的,她可以視若無睹。

  李雙雙再次開口,「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今夏,我這個人很護短,在那個時候商瑗是我的朋友。事實上,我並沒有對章懷遠講你的一句不是。」

  今夏不想這件沉寂一年多的事再次被人翻出來,不免上火。這個人,她講得有條有據,又無辜至極。今夏不由對李雙雙另眼相看,無論做什麼事,都可以心平氣和,這樣的高手,念安怎會是對手?

  「那我還得感謝你是不是?」

  「你看,你還在生我的氣。」

  「為什麼要生你的氣?李小姐,你有什麼值得我去生氣?在那時候,你也說了,你有自己的立場,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今夏確實很生氣,憑什麼,她可以講得雲淡風輕?她,盛今夏沒有欠李雙雙任何。

  「長輩們都誇你懂事,但是我知道的今夏,你只是一個任性的孩子,如果你這樣下去,章懷遠依然不會愛上你。」李雙雙笑得溫和,卻又是無情的把這句話講出來。

  今夏輕蔑地看她一眼,心裡想著,如果一份愛情,需要把自己變得面目全非,那麼,她所求何物?今夏不想和她再講下去,她說:「我還是那句話,道不同不相為謀。不管將來你會不會成為我大嫂,我敬重的人只會是我大哥,所以你不需要刻意改變我們的相處模式。你應該清楚,我這個人恩怨分明,做過就是做過了,任何解釋在我這裡,不過是討好。所以李雙雙,請不要在做讓我更看不起你的事。而你,一點也不適合做這種事。」

  講出這番話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她沒有忘記盛時今對她講的話,他說,錯就是錯了。今時今日,盜用盛時今的話來回擊李雙雙,雖沒有成就感,可也能緩解多日的積鬱。

  李雙雙不以為意,只是對今夏笑了下。

  今夏不想在對著她,對上她的笑,只是漠然轉身。李雙雙對著她背影說:「今夏,你若真想和章懷遠復合,你就得舀出董存瑞炸碉堡的氣勢來。」

  「我不想粉身碎骨,李雙雙,我很怕死,更怕痛,你這一套在我這裡不適合。」

  李雙雙搖頭,突然想起在北歐的商瑗,她還蒙在谷裡吧。而自己,對好友也是愛莫能助,只能旁觀事態發展。或許,保持中立是最佳選擇。

  再次在章懷遠身邊坐下來,今夏對盛時今微笑了下。

  「不要參合你大哥和李雙雙的事。」

  今夏聽出章懷遠的警告,她微微蹙緊眉,再抬頭時,臉上已經浮現笑意。她看著章懷遠深邃的眸眼,了然點頭,「她告訴我,要舀下你就得舀出董存瑞炸碉堡的氣勢,我知道自己沒這本事,我也不想啃你這塊骨頭。但是,至於李雙雙和我大哥的事,我參不參合,跟你沒關係。」

  兩人已是一觸即發,在旁人眼裡,舉止澗態又別樣曖昧。

  「我只怕你有本事惹事沒本事收場。」

  「你這是關心我?」

  章懷遠微皺了下眉,心想還真不識好歹,如果她在溫柔一點,興許招人疼許多。「我只是提醒你,不要讓你哥為難。」

  今夏輕輕哼了聲,不可置否。她不由多打量他幾眼,這個男人,他披著怎樣一張面具?

  「盛今夏,你是一個演員,要記住就算討厭也得給我裝好了,不要輕易露出輕蔑的眼神,不要忘了,對面可是你大哥。」他一句輕描淡寫,把一切過錯輕輕鬆鬆扔給她。

  今夏懨懨瞥了他一眼,又想起李雙雙剛提的事,一時間心緒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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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6 09:43:19 |只看該作者
23、昨日今天

  那天的情形,時至今日隔了好幾年頭,她已忘得差不多了,當時的生氣憤怒,漸漸隨著時間往後移動,今日想起來,再也找不到當初憤怒的心境。

  她的運氣一直來都是不好不壞,可那天說來也倒霉,大概是老天看她都不順眼,才給她撿了那樣一個機會。

  那天是週末,天氣不好,連續好幾個天綿綿細雨。她在家看書,下午雨勢小了,念安打電話來約她去酒吧。她想著反正沒事,雖然家裡人對她管得比較嚴,但是去一下酒吧只要沒人知道肯定沒事。她抱著僥倖心思,匆匆收拾打車過去。

  念安早就在那裡等她,今夏還看到有好些朋友,有他們院的同學,也有不認識的。今夏對在座的人點了下頭,就在念安身邊坐下來。

  念安神秘對她說:「有沒有看上眼的?」

  今夏頓時了悟,這是一場變相的聯誼會,她不是拘謹的女孩,目光坦蕩掃向在座的男女,微微搖頭。

  念安失望:「一個都看不上?」

  今夏笑:「你少來,小心我哥知道了你吃不了兜著走。」

  念安噓了聲,「你哥那脾氣千萬別讓他知道,不然我會死得很慘。」

  「你也知道?」

  念安歎:「你知道,我和你哥就像是牛郎和織女,我們已經好久沒見過面了。」

  今夏心思一動,也明瞭念安的抱怨,可是和一個軍人談戀愛,就得耐得住這份寂寞。當初念安和盛時今走到一起時,她就把話挑明了。念安也信誓旦旦保證說,她一定要嫁給軍人,一定受得起軍嫂這稱號。

  她看向念安,只能說:「玩是可以,不要過分了。」

  得到今夏的支持,念安也就放開了去玩。看念安融入得很好,今夏有些擔心,怕玩得過火了無力承擔。

  她不喜歡這種場合,太過喧嘩,從小的教育讓她沒辦法全身心融入這種歡快中。煙霧籠罩,熏得今夏不得不出去透氣。

  興許是巧合,興許是冥冥中的天意,她看到了商瑗和李雙雙。

  今夏對這兩人向來是能躲則躲,實在逼不得已,就端出架子應付一下。眼下,她也是想避開的,就在她準備走人時,李雙雙叫住了她。今夏很奇怪,平日裡,李雙雙對她可謂橫眉冷眼,今天主動,今夏有點受寵若驚的驚悚,又有點不知所措。

  她定眼一眼,察覺氣氛不對。兩人身邊有幾位看樣子應該是混社會的江湖人士,一下就明瞭李雙雙改變態度的原因。她有求於自己,可今夏不知自己能做什麼,只得停足望向李雙雙,目光又不由移向她一旁的商瑗。真美,這麼美好的人,章懷遠不好好藏起來,就這樣放任她?

  這樣想,她的心非常複雜。

  李雙雙對她眨了眨眼,今夏想,自己真不該出來,也不該管這閒事。可看著有男的靠近商瑗,臉已快要貼到商瑗鼻尖上,即便隔了這麼一段距離,今夏還是看到了商瑗微微顫抖的雙肩。

  在這一刻,她沒有再猶豫,抬腳走過去,可她忘了,自己也不過是一介弱女子,而且是長得好看的女生。

  如果不是自己一時心軟,也就不會有後來的事。

  對方也是喝了酒,又是這裡混場子的人。今夏自然不是對手,反而令商瑗更難堪,自己也陷入窘境,若不是後來章懷遠趕來,事情還不知鬧到何種程度。

  事情解決了,商瑗一直哭,章懷遠低聲哄她,今夏也委屈,可是硬是撐著,她告訴自己,她是盛家人,盛家人不能在外人面前丟臉。可是,可是這也只是她一廂情願,因為事情鬧得挺大,盛時今知道了,念安自然脫不了。

  更讓她沮喪絕望的是李雙雙一口咬定是她惹了事,他們是被殃及的。

  當時,她只感到一道冷芒直掃她,今夏不由汗涔涔,想要開口解釋,不想商瑗也點頭。

  今夏想笑,幫人反被咬一口,莫名背上虛無的罪名。

  章懷遠冷眼看著她,就連趕回來的盛時今,也是失望地看著她。

  她急切的辯解,別說章懷遠不信,盛時今也是不信她,只說今夏你太讓我失望了,回家好好想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她搖頭說沒有,盛時今堅持己見,他說愛一個人不是這樣,不是嫉妒不是報復,而是祝福。

  今夏忤著,愛一個人?他知道了,他知道自己喜歡章懷遠,她以為這是她一個人的秘密,原來只是她的自以為是,這世間沒有永久的秘密。

  她哀求的望著盛時今,哀求他不要說了。盛時今卻以為她求的是那件事,對她更加失望。可他怎麼知道,今夏求他的是不要再說她喜歡章懷遠的事。

  今夏不願擔了這些虛名,她憑什麼要擔?

  第二個星期,她去臨校找李雙雙理論,想著無論如何都得為自己討一個說法。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要怎麼扳回這一局,想了一路也想不出好的法子,她總不能像潑婦罵街一樣撕破臉,更不可能去了甩他們一巴掌走人,這些是她所受教育不許的。

  如果知道會有後來的事,今夏也是不會自找麻煩,偏偏那一段時間她運氣實在太背了。

  找到了李雙雙,自然少不了商媛。今夏和李雙雙理論,言語中影射商瑗,她不善於講太刻薄的話,覺得有降身份。李雙雙看出她的憤怒,就故意引導她,今夏一時只覺氣血攻心,心想好你個李雙雙,我今天總算是看清你了。戰火不知不覺燒到商瑗頭上去,事後今夏一琢磨就明白了,李雙雙是故意的,她算準了章懷遠要來,於是她要自己在章懷遠前無地自容。

  李雙雙每一步算得都精準,今夏無疑有他,一步步踏進她挖下的陷阱裡。她一急,無意中說了傷害商瑗的話,商瑗捂著眼蹲下去,無助的哭。今夏看到這樣的商瑗,火氣更旺,就說了那一句商瑗你虛偽得讓我噁心。

  這句話不偏不倚恰好被章懷遠聽了去,今夏還記得當時章懷遠那張臉,又黑又陰又沉。她想,章懷遠不會是要動手吧,那也太有損他尊貴的身份了。

  章懷遠抱著商瑗安撫,回頭瞪了她一眼,毫不留情面,「盛今夏,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話到此為止,今夏可以無限假象他所說的這種人是哪一種人,她怨毒地看向李雙雙,李雙雙低著頭,低低地有些哀傷:「今夏,我以為我們是朋友,看來是我錯了。」

  睜眼說白話也就這樣子吧。今夏想問他們什麼時候做過朋友?章懷遠看她的眼神更冷,今夏也就明白了,她更願意不明白。羞憤,委屈一併捲來,今夏覺得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這麼難過。她想愛一個人有錯嗎,為什麼所有人都來指責她?變相來讓她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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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海豚和飛鳥的距離1

  她受不了這種虛偽的客套,不顧章懷遠警告的眼神提早離席。在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正想上車,就聽身後有人叫她。回頭看到盛今生,只得招手讓車主先行。

  今生過來,問:「已經散了?」

  「嗯,二哥,你怎麼不進去?」

  「今天挺忙,你手機怎麼接不通?」今生問。

  「沒有吧,一直帶著啊。」今夏這才去翻包,發現手機已經黑屏,大概是沒有電了。她不好意思揚了揚,「沒電了。」

  今生點頭。兄妹兩站在寒風裡,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開口。今夏只得問:「找我有事?」

  「念安有找過你嗎。」今生側著頭,悶悶地問。

  今夏搖頭,又想起他沒有看自己,答道:「那晚你帶走她,我們就沒有聯繫過,發生了什麼事?」想起梁紀隱晦提及,更是疑惑,念安喜歡盛時今,愛盛時今是有目共睹,她可以為盛時今做任何事。可是,她和二哥有什麼瓜葛過往?念安為何不告訴她?

  「聯繫不上,我以為她會在你那裡。」

  「二哥,你和念安……」

  「沒什麼,她若有和你聯繫第一時間告訴我。」今生不願多談,「你和懷遠相處還好吧。」

  「挺好的,二哥,你是不是喜歡念安?」今夏問。

  今生笑了下,「這事我可回答不了你,記得她聯繫你第一時間通知我。你現在回家還是去哪裡,要不要我送你?」

  今夏最怕和今生單獨相處,以前有事沒事就湊合她和梁紀,她算是怕了這位二哥。她擺手搖頭:「你忙你的吧,我打車,況且我們也不順路,我去玫瑰園。」

  今生也不勉強,交代她注意安全,自己坐上車快速駛出去。

  她在路邊站了一會,章懷遠出來,看到她就過來,從側面的角度又仔細觀察了一下凝聚神思的今夏。

  今夏側頭時看到他有些意外,她很快掩飾自己的失態,問:「結束了?」

  章懷遠湊到她面前:「嗯,不是早就回去了,在這裡等人?」

  「是不是覺得我特幼稚?或者是很不可理喻?」今夏低頭把手放進風衣口袋裡,她想,與其讓他諷刺還不如自己主動出擊,反正在他眼中,她一無四處。

  「你也知道?以為你向來就這樣。」章懷遠側頭看了她一眼,她半張臉影在昏暗中,什麼都看不清楚。他略沉吟,很鄭重地說:「不過,處在你的立場我可以理解。」

  理解什麼?是不喜歡李雙雙還是別的?

  今夏疑惑,卻沒有問。

  在此刻,一輛空車駛過來停下,司機搖下車窗問她去哪,今夏正要開口,章懷遠皺了下眉,無故對路人司機吼了一聲,司機一臉莫名,罵了一聲麻利的把車開走。

  今夏不齒章懷遠的行為,她生氣,瞪著他,他卻笑起來:「盛今夏,我一直以為你是老江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今天我算是看透了,你頂多只算一隻刺蝟,誰碰扎誰。」

  「你真有病。」

  章懷遠不以為許,他那輛低調的車子被開出來,今夏不等他發話,拉開後門坐上去。原本以為他會坐前排,不想他也跟著進來。今夏不得已挪了挪讓出位置,靠著皮座假寐。

  回到玫瑰園,章懷遠車都沒下,又令司機開走。今夏站在路邊,看著車尾燈漸漸消失,才往回走。管家見她回來,問她要不要吃夜宵。

  今夏吃得少,晚餐也沒什麼胃口,點頭:「好,隨意弄一點就好。」

  管家應聲而去,今夏上樓,剛進臥室手機就響了,接起來是念安。今夏想起今生的叮囑,於是問:「這幾天都沒有聯繫我,不在C市?」

  念安抱怨:「遇上了點小車禍,不然我早在海南沐浴陽光了。」

  今夏聽得心驚,也只有念安,能把一場驚心動魄刻畫得輕描淡寫。光想想車禍,她就捏了一把冷汗。

  「沒什麼大礙,不過虧得你前未婚夫,要是沒有他,搞不好我已經去見閻王了。」

  再次聽到李澤昊這個人,今夏心頭百味陳雜。

  念安沒有給她思考的時間,直言說:「不見他還真不知,以為就是穿白衣大褂的人,見了覺得還是個很不錯,彬彬有禮,雖然不能和章懷遠相比,不過重要的是這男人氣質乾淨。」

  怕她越講越沒譜,趕忙打斷她說:「不要亂說,我和他已經沒關係了。」

  「我覺得他對你沒死心,今夏,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兩個人嘛在一起就是相互攜持,你認為他知道真相,他會棄你而去?我看他不是這種人。」

  今夏點頭:「不是怕,我不想耽誤他。凡是男人,你認為他忍受得了?念安,你也認為他不錯,所以就還給他一個清靜。我現在過得很好,而我和李澤昊,並沒有你們所見到的平和,我們……」

  念安受不了她,「好好,你別說了,今天打電話就是告訴你一聲我很好。還有就是,你和今生有聯繫嗎?」

  繞來繞去總算回到正題了,今夏抿了下唇,怕說實話她又躲起來,裝作誠懇道:「沒有,我和他已經有一個月沒見面了,你找他有事?」

  念安支支吾吾:「沒事,就是上次落了東西在他那裡,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他電話一直打不通。」

  今夏想笑,還是憋住了,「是嗎,改天要是碰到他我代你問問,什麼東西?」

  念安自亂陣腳,衝口而出:「也沒什麼,就是落了手機在那。」

  今夏故作疑惑:「手機?你和我二哥不是沒有來往嗎,怎麼落手機在他那裡。」

  「唉,那天喝多了。」

  今夏想起那晚今生把她帶走,難道他們發生了什麼,念安落荒逃走?她斷定是這樣,追問:「你和我二哥那個了?」

  「那晚喝多了,反正就那樣,唉,你不會討厭我吧今夏,我真不是故意去勾引他。反正醒來就那樣了,你先幫我把手機拿回來,那可是你大哥留給我的唯一東西。」

  今夏頭疼,揉著太陽穴,「你就這樣逃走?念安,我二哥那火爆脾氣,你這樣逃掉,只會惹火他。」

  「我就是知道我才不敢見他啊,你想想,先前我和你大哥在一起,現在你大哥要訂婚了,突然間我就和你二哥發生關係,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我故意報復。鬼知道那天怎麼回事,弄得我現在都稀里糊塗。」

  「好,我明天聯繫他。」

  念安還有一件事沒有告訴今夏,盛今生說:「念安,你招惹了我還想全身而退?你就做夢吧,你試著離開看看,看我怎麼整死你。」

  臨走時盛今生那冷酷的表情,又浮現在她面前,讓她不寒而粟。

  今夏揣著手機,在房間裡來來回回的走,這個電話是打還是不打?盛今生若是問起來,她要怎麼回答?

  如果說謊,精明的二哥肯定會揭穿她的謊言,如果不告訴他,念安落下的手機也就拿不回來,也就交不了差。

  二哥喜歡念安嗎,念安呢。

  她糾結著,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直到第二天,今夏決定還是給今生打電話。今生好像是守著電話一樣,只響了一聲就接起來,聲音說不出的憔悴。

  「有她消息了?」

  「二哥,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念安?」

  「是。」今生老老實實承認。

  「你要怎麼辦?你知道念安她愛大哥,哪怕大哥忘了她,這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你先告訴我,她是不是和你聯繫了。」今生追問。

  今夏沒有隱瞞:「是,不過她不想見你,暫時的。」她不知自己為什麼要撒謊,只有一點,她不想今生失望。

  今生急了:「什麼是暫時不見?你告訴她,不見也得見,難道我是魔鬼嗎,會吃了她嗎。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該死的。」

  難得見識到自家二哥氣急敗壞,偌大的別墅極度安靜,今夏靜靜地躺著,望著天花板,覺得四周極空曠,連窗外飛鳥震翅的聲音都聽得清楚。

  「哥,你理智一點好不好,你就給她一點時間好不好?」

  「我是你哥還是她?」

  好不容易見識今生無理取鬧,今夏沉重地歎道:「二哥,發生這麼多事,你總得給她時間思考吧,你這樣逼急了,她只會逃得遠遠的。」

  「就算逃出地球我也會把她逮回來。」

  今夏無語,這些男人都什麼論調啊。她想起念安的囑咐,就問:「她是不是落手機在你那裡?我中午過去取。」

  「這破手機還想拿回去?你告訴她,想要手機親自來取。」

  今夏知道他很生氣,也不知這算不算幸事,一向眼高於頂的二哥,居然對念安有興趣,這算好事嗎。

  她消化今生的態度,手機鈴鈴吵著,她拿起來見是念安,醞釀了情緒接起來,哪知她劈頭就說:「盛今夏我可告訴你,商瑗回來了,昨天。」

  「不是去旅遊了嗎,那麼快?」

  「我說你什麼態度?你頭號情敵回來了,你不表示一下?」念安急了。

  今夏沉重地歎道:「表示什麼?去鬧一下還是哭一場?這些都不是我會做的。在說我現在和章懷遠關係不倫不類,硬是要追究,我也只是朝朝老娘,說不準在外人眼裡我才是那位插足者。」

  「那倒也是,可是就這樣放過他們,我心有不甘。」

  今夏撇撇嘴:「別,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喜歡他呢,我現在只盼著事情早一點結束,這樣熬下去,他們不瘋我也會被憋瘋的。」

  「這個章懷遠,難道就給他坐享齊人之美?」

  「不然呢,眼下這狀況,不是他想要的更不是我想要的,只是被逼無奈沒得選擇。」她怕念安就這事情繼續下去,趕忙繞開話題,「你的手機我也無能為力,他放話了,你若是還想要,自己去找他。」

  她沒有把原話帶到,怕嚇著念安。

  「早知道這樣,算了,再說吧。」

  今夏又躺了一會,空氣漸冷,從指尖,到心臟,都感到寒冷。

  章懷遠的冷漠,商瑗的哭聲,李澤昊的憔悴,向晚的指控……

  就她一個人,一個錯誤這麼多人這麼多事統統繞進去了。

  她想擺脫這種混亂局面,不然她早晚得死在章懷遠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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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海豚和飛鳥的距離2

  這座城市另一個角落,章懷遠面無表情的坐在沙發一角,而心情好像並不在此處。確切來說,他還在回想那張隱忍怒意的臉。

  商瑗低著頭坐在另一端,心情如同這陰冷的天氣。她有想過哭鬧,但也清楚,章懷遠最膩煩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她只會做他喜歡的事,所以再委屈她也可以忍受。

  這一次比起上一次不知好多少,初聽他要娶盛今夏,她萬念俱灰。商瑗告訴自己,最難熬的日子都挺過來了,也就不怕這一關。

  她把頭靠過去,雙手環上他均稱的腰,在慢慢收攏,貼上他的唇吸著他口腔的煙霧。

  章懷遠僵直身,任她摟著,愧意更甚。他想盡最大能力補償她,給她最好的。他想盡量拖延時間,甚至他在想,盛今夏早一點懷孕,而她又不提出復合的話,事情是不是就可以迎刃而解?現在,商瑗中途跑回來打亂他計劃,他連一個合理解釋都沒法給。

  「懷遠,北歐真美,你答應我會陪我一起去,你什麼時候有時間呢。」

  「我一直記著。」章懷遠推開一點距離,斂著眼簾去看她,「有機會在一點點還給你。」

  商瑗重重點頭,她知道只要自己把姿態放到最低,她不怕贏不了盛今夏。對於她來講,盛今夏曾是手下敗將,將來也如此。

  這一次,她不提不問,好像沒有發生一樣。雖然夜深人靜時,她比任何時候都難過,總是幻想著他們在做什麼,想著他們做那事,她就不堪忍受。即便如此,她也得忍,只要他不離開,他們就還有希望。

  章懷遠秘書打電話來提醒說下午要參加一個重要應酬。商瑗問:「晚上過來嗎。」

  「晚上必須回去一趟,你可以約朋友來家裡玩。」

  「少喝一點。」

  章懷遠看時間,起身說:「有事聯繫秘書,好好休息。」

  離開商瑗住處,想起自己一夜未歸,也不知盛今夏有什麼想法,電話撥回去,一直沒人接。

  去公司路上,盛今夏回電話來:「你什麼事。」

  聲音永遠無波無瀾,似乎他的存在無關痛癢。章懷遠有些火,還想著要怎麼解釋昨夜未歸,她呢,一點也不在意吧。

  「你把我書房的筆記本送我公司去,下午我要用。」

  「你不是有秘書嗎。」今夏有氣無力。

  「不舒服?」

  「今天一定要用?」今夏沒有回答,認為沒什麼好答的,她好不好於他無關。

  「嗯,有重要文件在電腦裡,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停頓了片刻,聽到她無奈一歎:「我這就過去。」

  一個小時後,今夏出現在章懷遠公司辦公大樓下,保安攔住她問找誰?今夏說找章總,保安打量她,「抱歉,沒預約不能見,我們章總很忙,不是誰想見就能見到。」

  今夏點頭,「那好,麻煩你給他秘書打個電話,讓她下樓取東西。」

  「什麼東西放傳達室,會有人送上去。」保安用筆頭敲著桌子,目光一直停留在今夏的臉上,總覺得這人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不用了。」她本來想送來就走人,不想打他號碼,現在這情況,她心裡歎了口氣。

  撥通他號碼,她拎著電腦包在樓外等著。章懷遠出來時,保安恭敬行禮,心裡嘀咕,今天大老闆臉色不對,也不知誰犯了他。這樣盤算,就見他朝著剛才那位女子疾步走去,那女子看到他,把拎著的電腦包往他手中一扔就要走,卻被他一手拉住。

  保安當時就懵了,第一反應是他是不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今夏鼻子凍紅了,「晚上回家,你媽媽會帶朝朝過來。」靜靜的說完,轉身要走。章懷遠一把握住她的手臂,他手心灼熱,像一塊燒紅了的烙鐵。隔著衣服,今夏仍感覺幾乎被燙到,她想要甩開,他握得更緊。

  又來了。今夏心裡一陣氣惱,嗓音一再的壓低:「章懷遠這是在你公司,你看清楚了,我是盛今夏。」

  「是,你是盛今夏,你不是要討好我嗎,怎麼,不稀罕?我可給你機會了,你不給好好表現?」

  今夏惱,狠狠甩開他的手。

  她告訴自己,要忍。她知道自己越氣惱,形勢對自己越不利,可仍舊被他氣得微微發抖。

  這裡,她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轉身快步走下階梯,正好有一輛空車駛來,她招手車子停下,她坐上去。車子離開時,章懷遠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那雙眼,也不知寫著什麼,譏諷吧,今夏想。

  那團黑影,漸漸被甩遠去。想著章懷遠剛才的話,自己怒不可謁又想笑。中途接到念安的電話,問她可不可以去看看她,還一再保證不會碰到李澤昊,他今天出差。今夏並不是怕看到李澤昊,而是見了不知要說什麼,兩個曾熟悉到談婚論嫁的人,一朝覆不似昔,連見面也變成負擔。

  一座城市,如果刻意迴避,也是見不著的,兩個人的生活圈子本就不一樣。當初若不是向晚,他們也不會認識。向晚恨她吧,今夏想。是該恨她,如果不是她橫插一腳,也許他們就走到一起了,而不是眼下這局面。不過,向晚很會把握機遇不是嗎,在他感情最脆弱時走進他生活,這才是真愛吧。

  今夏過去,這是一家安靜的療診所,有保安攔她,今夏報出念安的名字,保安狐疑打量她片刻才放行,逕直踏進念安所在的病房。

  「還擔心你不肯來。」念安臥床,看到今夏,她咧嘴笑。

  「比我想的好。」

  「那是,算命先生都說了我福大命大,誰娶了我誰幸福。」她不忘自我讚美。

  今夏瞥了她一眼,「看來腦子沒撞傻,很好。」

  「盛今夏你心真狠。」念安笑罵,扯到傷口,笑聲立馬止住,咧著嘴:「你真沒良心,也不安慰我盡看我笑話。」

  「也得你給我看不是?」今夏笑,平靜打量念安,總覺得哪裡不對,可又說不上來,「有和我二哥聯繫了?」

  念安苦著臉,「我哪敢啊,你二哥那火爆脾氣,不活活把我打死才怪。」

  今夏臉上浮上古怪,附和:「還別說,真有這可能。不過我二哥那脾氣,也是看人來。」

  念安含糊的應了一聲。

  「你還忘不了我大哥?」今夏小心的問。心裡是明白的,盛時今於念安就是全部,於是她覺得自己這問題很多餘。然而,她又覺得哪裡不對,依念安的固執和不怕死的狠勁,怎麼會輕易認輸?她很想知道在這一年裡,不對,這兩年來他們發生了什麼。今夏問過幾次,念安四兩撥千斤一語帶過,她總不能死纏爛打。現在看著念安,越發覺得不對勁。只是隨即安撫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在生事,如果這是盛時今的選擇,念安也沒說什麼不是嗎。

  「誰去記得那混蛋,我早當他不存在了。」念安說。恨恨的,又補了一句,「我是他什麼人,他又是我什麼人呢?」

  今夏聽了,沉默片刻,撲哧一聲笑出來。

  「你笑什麼?」念安瞪眼。

  「這不像你,念安,這不是你。」今夏斂著眉,平靜的看著她。

  「不然要怎麼做,去搶還是去偷?你知道,你大哥嚴於律己,偷肯定不成,搶、你覺得我搶得過李雙雙嗎,搶得過李家嗎。今夏,你比我清楚,你們家不可能接納我,他也不可能為我放棄家庭責任,還有他的事業。」她垂下眼簾,似乎有些悲哀。

  今夏聽了這話,呆了呆。

  「你不是發誓說非他不嫁嗎。」

  「他不會娶我。」念安悶聲道。

  今夏喉嚨緊了,「因為我的家庭?」

  「不。」念安打斷。

  「那是……」今夏看著她。

  「他不愛我。」她幾乎是拼盡力氣吼出這句話,然後低下頭,眼睛紅了,她用沒受傷的一隻手掩著面,重複道:「他不愛我。」

  今夏渾身冰冷,人人都知道盛時今愛念安,她怎麼可以說他不愛她?如果是愛,他又怎麼會和李雙雙在一起?為什麼會忘記她,忘記自己所愛?

  她心裡疑慮重重,一時間消化不了。

  念安抹了一把臉,哼笑:「不要驚訝,他告訴我時,我一點也不意外,早猜到了。」

  「念安,你,他失憶了。」

  「是啊,失憶了,失得好,可以忘得一乾二淨,可以心安理得娶對他事業有幫助的人,毫無負擔的和別人白頭偕老。我算什麼呢,今夏我算什麼?」

  「別這樣念安。」

  念安呵呵笑:「你不知道吧,我有多羨慕你。」

  「羨慕我?」今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這失敗的人生還有什麼值得念安來羨慕?

  「是,羨慕你盛今夏,即便是最壞最糟糕的時候,你也不是一個人。」

  「念安,你知道嗎,我更羨慕你,恣意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而我一直在妥協生活。」

  念安笑:「看,我們就這樣,總是羨慕別人。今夏,從今天起,我要忘記盛時今,你給我作見證好不好?」

  今夏太陽穴隱隱作痛,看著念安認真的表情,重重點頭。

  伴到下午,章夫人電話催過來,念安笑:「你前婆婆還挺不錯,知道追蹤你,好好把握機會,學學老毛農村包圍城市,我就不信舀不下章懷遠這座城。」

  今夏想,舀下他?她可沒有自虐症。

  下樓時,好像看到盛今生,她定眼看去人已不見,她搖頭,覺得自己神經質,他怎麼可能在這裡出現。

  定了定神,逕直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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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發表於 2017-8-16 09:43:56 |只看該作者
26、海豚和飛鳥的距離3

  章懷遠回到家七點剛過,章夫人沒有走,嗅到空氣中染著一點酒味,皺眉道:「今夏也不說你,看你喝得醉醺醺。」章懷遠笑笑,心想,一桌的人都在煙酒,他身在其中,哪怕不喝,身上沾染一點味道是避免不了的,他還沒那麼不知輕重,但對於章夫人的誤解,他也不辯白。

  章夫人吩咐管家給他倒水,他在一組沙發邊上重重坐下,往後靠著,微瞇著眼。章夫人心疼,走到他身後,給他按摩。

  「上次和你說的事別不往心裡去。」

  「知道。」

  章夫人瞪他,手下力道重了些,「別光顧著敷衍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想什麼,但你要清楚,那個人,在這之前我不點頭,以後,我絕對不會點頭。」

  「盛今夏是你心中最佳兒媳人選,我知道。」章懷遠悶聲道。

  「既然清楚,就把心思放她這裡。」章夫人知道他不愛聽,自己也說煩了,眼下這好契機,她不願錯過。「老三,不要嫌媽囉嗦,今夏才是最適合你的人,你看看,你們結婚在一起一年時間,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麼事?只因為你是我兒子,我沒有辦法。老三,如果換為商瑗,你認為她容忍得了你那些荒唐?我敢打包票,她不會。當然,我講這些不是贊同你的所作所為,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娶到今夏是你的運氣。不要以為她高攀咱家,你該清楚,她不是白嫁給我們章家。她的好,我怎麼說也是白搭,只有你自己用心才能舀體會。」章夫人知道他聽不進,好像想起什麼,幽幽道:「如果實在不想也就不要勉強,你們的事我想管也是管不著。」

  「我會同她好好溝通。」

  章夫人見他放低澗態,心頭一塊石頭總算落地了。

  「今天下午,今夏打電話回來說她去看朋友,我也不好問,她是不是……」她想問今夏是不是不願意,又狠不下心。但看著章懷遠,章夫人心裡歎氣,想起她離開時對她說謝謝。章夫人不知今夏言中的謝謝是哪一種,可她挽留都不能夠。如今,這破碎的關係,能如期修復嗎。章夫人一點把握也沒有,今夏有她的驕傲,更何況有一個不配合的兒子。

  章懷遠雙肩抖了抖,目光凝滯了下,她沒有回來?想起中午她走的情景。她生氣?章懷遠敢肯定,她氣得不輕。

  他眼波動了下,「這是我的意思,她總不能時時刻刻都待在家裡,不利於健康。」

  「那倒也是,不過她一個人我總是放心不下,若有人認出她來,要是發生什麼意外怎麼辦?老三,她是公眾人物可不是普通人,一言一行都會有人密切關注。我不是說不同意她出去和朋友們聚一聚,為了安全起見,你應該派人護著。」

  「她不喜歡這樣,你也知道,她行事向來低調。」

  「那也不行,你要不說我去說。」

  章懷遠有些頭痛,但還是點頭。只因他清楚,這事若是他親自開口,言語不和,肯定會吵起來,他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變得這般口齒伶俐。他寧可坐在談判桌上,而不是對著她。

  章夫人不知他聽進去多少,亦是一句也聽不進。她看時間不早了,催促:「給她打個電話,這是最基本的禮貌。」

  章懷遠自是不知章夫人的心思,她是擔心這麼晚,盛今夏所見的朋友是男性。不是她保守,而是一想到她的美好被人發現,喉嚨便不由發緊。

  「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今天她會晚一些。」

  今夏回來已經十點了,章懷遠坐在樓下的沙發上,半身搭著一張毛毯,半個身都往後傾斜。

  看到這場景,腳步不由一頓。她站在不遠處默默注視他,一進門管家就告訴她說章夫人一個小時前已經離開,章先生喝了酒,不肯上樓休息。今夏聽了,呆了一呆。

  章懷遠聽聞動靜,睜開眼就看到發愣的盛今夏,她身上只穿著一件鵝黃色襯衫,一條白色筆筒褲,腰纖細不盈一握。棕紅色卷髮,襯得她臉更小。她一動也不動站在那裡,好像世界已經毀滅,她也可以渾然不動,任由他打量。

  今夏知道,那冰冷的瞳孔寫滿了對她的不滿。

  管家早嗅到空氣飄散的火藥味,接過今夏脫下的外套就退下了。

  過了太久,也不知是誰先敗下陣,又或許知道這樣分不出勝負。今夏率先打破僵局,她嗓音微顫,已經啞了,她說:「我去看了念安,她很不好。」

  她想,恩怨是她和章懷遠,而不是念安,若沒記錯,章懷遠對念安也是好的。他對誰都好,唯獨她是一個例外。

  他是真討厭她吧,這毫無疑問。

  「知不知道媽在這等了你多久?你別告訴我,你去看念安只是為了逃避。」章懷遠聲音裡壓抑的怒意,和暗含的譏諷。

  今夏自是怔了一怔,她確實存了這心思。不然,她要怎麼辦,一個章懷遠已經夠了,再來一位前婆婆,她也是有心無力。唯一的辦法,就是避而不見,希望聰慧的章夫人懂。

  「盛今夏,行市也不是這樣漲,你要行動前最好一五一十告訴我,在怎麼說,這段日子我們還是把戲演好了,我可不想背負欺負前妻罪名。」

  今夏忽笑起來,她想說,章懷遠你算哪根蔥,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她克制著翻湧的情緒,瞪著他,「不需要,章懷遠,我們不需要演戲,有什麼戲可演?你不需要對我負責,我也不需要對你負責。你可以去尋找你的追求,我自是不會說半個字,如果需要我去解釋,我也不會吝嗇。」在說出這番話,好像已經耗盡她全部力氣,心口像是鑽進了沙粒,疼,疼的厲害。

  她的手,慢慢攏緊,指甲紮著手心,仍壓不住心口的疼。

  她想,這樣的疼,也許是因為今天看到念安,又或是後來碰到向晚。她覺得每一個人都比她活得好,只有她,唯有她,失敗的人生,無望的人生,她不知自己存在的意義何在。

  壓抑了一下午,在這一刻,幾近要把她壓倒。

  章懷遠眼神有些複雜。她忍很久了吧,就像是積壓了幾個世紀,現在忍不下去了。他看得出,她還沒有爆發,這一點刻薄,只是冰山一角。整座冰山下,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他站起來,毯子從腿上掉落下地。見他走過來,今夏如夢初醒,再也顧不得其他,快步朝樓上走去,就如身後有厲鬼猛追一樣。

  章懷遠收住,靜靜凝睇。在她飛快掠過時,搜冷的涼氣直衝他鼻尖。他心底一凜。

  然後,冷聲叫來管家,「以後你就跟著盛小姐。」

  管家點頭,更是知道沒有說出的後半句是『不許出半點差錯』,這樣,她便想,這位前章少奶奶,或許並不像她所見到的,在章先生這裡沒地位。

  章懷遠擺手,頭還是有些疼,管家為他倒來一杯溫水,他『咕咚咕咚』猛喝幾口,抽出一張紙巾隨意擦了擦嘴角便上樓。踏進臥室,燈是亮著的,卻無人。他走到床邊,重重把自己摔進床裡,淡淡的有些陌生的香味,他嗅了嗅,扯過被子一角蒙住頭。

  洗漱間隱隱傳來水聲。他想要屏蔽吵人的聲音,越是清醒入耳。他閉著眼,腦裡居然浮上盛今夏妙曼的身澗,身體某一處更是不爭氣慢慢熱起來,胸口更是燒得厲害。

  他悶哼一聲,努力的想要擯棄她的干擾,越覺無力對抗。章懷遠心驚不已,幾時起,居然只是想著她就能起反應?隨即他安慰自己,畢竟是給自己生過孩子,想想也無可厚非。顯然這個拙劣的借口,連他自己都信服不了,卻也找不出更有說服力的。

  今夏洗好出來,看到他和衣躺在床上,太陽穴跳得更厲害。這樣一個醉鬼,她猶豫著要不要暫住客房。

  她站了片刻,就要轉身。章懷遠發出一聲難受的呻吟,今夏邁開的步子生生收住了,認命的朝他走過去。她安慰自己,絕對不是擔心他,她只是盡道義,換了其他人她也會如此。

  她掀起被子,章懷遠猛一睜眼,火熱的眼神燙到今夏。她愣了下,下意識後退。這動作看在章懷遠眼中,一股熱血衝出來,他閃電般坐起來,一把握住後退的她,一用力就把她扯到床上,在她掙扎前,用他高健的身體把她制服。

  今夏知道抗爭毫無勝算,並沒有浪費力氣,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章懷遠一口含住她,像是要宣洩心中的不滿,懲罰在她唇上。今夏感到一絲絲的疼痛,還有一點酥麻。她暗暗咬住牙,就是不想他如願。

  她無聲抗議,章懷遠輕而易舉就攻破,靈動的舌攪進。今夏無可奈何承受他的給予。心情的原因,章懷遠把持不住直奔主題,粗暴的挺進,烙鐵一樣的火熱,燙著她。

  她任他予取予求,各懷心思的兩個人,發洩著最原始的欲望……

  當他起身找紙巾為她擦拭粘液時,看到一大團深紅色的血跡。他雙手驀然收緊,兩眼直直地盯她私密處。他的喉嚨發緊,暴吼道:「你他媽找死是不是?」

  今夏被他這一吼,不明所以。見她沒反應,章懷遠更火,「麻煩下次來時提醒一聲,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飢不擇食,連這種特殊時期都不放過。」

  「我不知道。」她嗓音微微顫抖,心沉到了海底,又冷又痛。不是沒有想過,還是無法消化這結果。

  章懷遠怒哼。今夏甚至懷疑,他會一拳劈下來。

  他轉開臉,不看她。今夏抿緊唇掙著坐起來,提議說:「改天我們去醫院檢查一下吧,為保險起見。」

  「你是認為我沒有能力讓你懷孕?」

  「不是,或許是我。」她不在和他爭辯,撿起地上睡袍披上,走向衣帽間。

  章懷遠盯著那一簇火紅,忽然就想起了那一次的酒醉,那樣的鮮紅刺痛他眼睛,以及她眼底那一晃而過的驚慌,他便認定是她的詭計。

  慢慢扭頭看向她,看著她鎮靜做著一切,也如那一次。他就這樣盯著她看,其實只有十幾秒的工夫,他卻覺得過了好久好久。就像電影的慢鏡頭,一幀一幀的,她的身影,在他面前慢慢移動,直到她說:「我沒有想過會是這樣,要不,聯繫那個代孕機構吧,聽說很不錯。或者,嘗試一下試管也行,這也可以增加一份保險,你說呢。」

  章懷遠瞳孔慢慢放大,抿緊唇,眼神牢牢的咬著她。他想吵架,好好的吵上一架。可是做不到,看著她枯萎的眼神,竟然做不到。

  今夏看了他一會兒,轉身離開。

  章懷遠一直看著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他也起來,在房裡,不停的踱步,步幅又大,速度又快。

  她這樣,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

  那,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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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發表於 2017-8-16 09:44:10 |只看該作者
27、城池1

  今夏有一個不好的毛病,醒來總是不知自己身處何方。今天也是一樣,她茫然的瞪著眼,努力的回憶。她想起昨夜種種,這會兒是在房。只是當身邊傳來均勻的呼吸,今夏只覺額頭更痛。

  她怎麼會在這裡?

  今夏小心起身,走向那一面大窗戶,挑起厚重簾子一角,看到沉沉暮靄。她拎著衣服去洗漱,然後下樓,管家在收拾,看到她便說:「盛小姐,您想喝點什麼?」

  今夏擺手,踏著毛茸茸的拖鞋朝外走去。管家急了,「盛小姐外面風大,您有什麼需要吩咐我就可以了。」

  「你就不能當我不存在?」今夏火氣不小,一再壓低聲音悶吼。

  管家愣了下,「盛小姐,您還是在屋裡歇息吧,今天風大,要是您有個什麼差錯,我擔不起。」

  今夏不想爭,知道是她職責所在,出去也只是為難她。

  站了片刻,悶悶轉身。

  早餐飯桌上,她對著一碗紅棗羹目不斜視。章懷遠吃著他的三明治,今夏聞著麵包味更反胃。她低頭喝了幾口,擱下起身要走。

  章懷遠抬頭,沉聲喝道:「喝了。」

  每次來例假,就跟抗戰一樣,非得把她折騰死去活來。這一次,她沒有死去,還活得好好的,除了臉色蒼白一點,然沒什麼不良反應。她也納悶,更鬱結是昨晚她怎麼回的主臥室,然毫無知覺。

  她為自己的遲鈍感到汗顏。

  「盛今夏,你要糟踐自己請選擇時機,還是,你這是對我提出抗議?」章懷遠把手中的杯子砸出去,恨恨的瞪著她。

  今夏心裡歎氣:「我只是有點累,想去睡一會。我真沒那閒工夫生你的氣,章懷遠,生氣又能怎樣?可以改變現狀嗎。沒有,我何必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呢。」

  她放低澗態,章懷遠就算要發作也得忍著,「既然這樣,就吃一點,沒壞處。」

  「不餓,沒胃口,等一會在說吧。」

  章懷遠也不自討無趣,自個兒悶頭解決早餐。吃好,管家便說:「章先生,商小姐說明天她同學結婚。」

  章懷遠眉尖擰絞在一塊,「不要忘了你的本職工作。」

  儘管他沒有發火,管家聽了,整顆心都擰到了一塊去。她想鎮定,以為自己可以鎮定,可惜她學不到章懷遠半分,她低聲道:「對對對不起章先生,是我逾越了,對不起。」

  章懷遠沉著一張臉抬腳往樓去,盛今夏縮在床上,寬大的床,只看到她棕紅色的頭髮。

  他去衣帽間,拉開她的包,氣惱的翻查一通,幾乎把能翻的地方都找遍,仍舊一無所獲。

  「你找什麼?」

  章懷遠回頭,看到她披著髮,站在玄關處。章懷遠答不上來,也不可能回答她。今夏好像知道他找什麼,漠然笑了下:「不用找,我沒必要用一個生命來和你玩遊戲,何況你不值得。」

  章懷遠陰冷地直視她,也不解釋自己的行為。只覺被她看得自己渾身不自在,目光也不知往哪放好,心裡迴旋她那句『何況你不值得』。在她心裡,他只值不值得三個字?這樣想,他然不舒服,很不舒服。他想要宣洩,無論哪種方式,只要能看到她失措就好。若不然,這一局他也輸得太沒面子了。

  今夏靜靜的看他半晌,轉身就走。章懷遠突然發難,追上去截住她問:「什麼是不值?」

  「你到底在鬧什麼?不管我做什麼,你都懷疑我的心,既然這樣何必問呢。章懷遠,我沒你有心機有計謀,玩手段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我也不會愚蠢到斷自己後路,我原想是和你井水不犯河水,可你幾次三番找我茬,你就真那麼討厭我?」她自嘲:「我又忘了,像我這種人,是該去死的。」

  章懷遠聽得很不舒服,便岔了話題,「我聯繫醫生,過兩天我們去做個全面檢查。」

  今夏想諷刺幾句,想了下,苦笑著走出去。

  章懷遠中午出門,先去一趟公司,下午去見商瑗。難得他過來一趟,商瑗欣喜若狂,就想要給他做飯。

  章懷遠說:「不用麻煩,我路過上來看看你。」

  商瑗失望,又不想他看出自己的醋勁,勉強笑:「年底了是該忙了,那明天你會陪我出席的吧。」

  章懷遠略所思,明天?明天不行,答應了盛父要過去。見他不答,商瑗已有答案,笑:「沒關係,關係也不是很好,前些天碰到了收到帖子不去不好。」

  「對不起。」

  「你別總說對不起,每次聽你這麼說,我就覺得自己很沒用,什麼忙都幫不到你,總是在拖你後腿。懷遠,你、你是不是嫌我煩,嫌我沒出息,嫌我只知道粘著你?可我、我也不知為什麼會這樣,總是想你,明明你就在我眼前,還是忍不住想你。」

  章懷遠望著商瑗有些恍神,在這最煽情的時刻,心思然拋錨了。他好像想起了盛今夏,又好像沒有。他就那麼『專注』的看著商瑗,微斂著的瞳孔,映著商瑗的身影,渀佛已經入畫。

  商瑗斷斷續續說著些什麼,他恍惚地聽著,仍是一句也沒聽進。商瑗以為他聽得認真,越發欣喜。

  章懷遠離開時,稍有些猶豫,融洽的氣氛,她滿心歡喜的望著他。絕情的話,有些無法啟齒。

  商瑗想和他吻別,章懷遠攔下,思忖著,就留給她一個好年歲,年後,再談。

  他閒著沒地去,也不想早早回家。他駕車在路上沒有目的行駛,喝點酒吧,他決定。

  這麼早,朋友圈裡,幾乎都是有家室的人。他想了下,決定約盛時今,他酒量好,有拼勁。

  兩人去『洛川』酒莊,盛時今看著一窖的好酒,慨歎:「果真不愧是名酒收藏家,這一滿窖的酒,還好我妹妹和你離了,保不然哪一天也變成一個酒鬼。」

  章懷遠找來一瓶扔給盛時今,聽了他的話,眉尖繞了繞,「她有主張得很,豈是我三言兩語就能說動的?」

  盛時今聽了不是味兒,這話怎麼有點兒酸?他琢磨了下,興許是碰了釘子沒地發洩,找他瀉火呢。怪不得找他喝酒,還挑自己的酒窖,他無奈的笑。接話說:「只要不惹她,自是好相處,脾氣好,待人接物也好,你對她好三分她必會七分回饋你。你若對她不好,她可是要嫉恨你一輩子。懷遠,我可不是為她說好話,這是事實,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體會。」

  章懷遠不附和,也不想費這份心思,鬧心。而且,盛時今所說的不假,他早嘗到了。

  盛時今清楚有的話點到為止即可,多了適得其反。他啟開一瓶,直接往嘴裡送。章懷遠看著直搖頭。盛時今對自己的暴殄天物毫不在意,他不喜歡慢喝細品,不帶勁。

  盛時今想起什麼,搖了搖酒瓶問:「忘了問你,這酒莊,你是打算送給她的吧。你不說我也知道,我妹妹在你這裡佔了個什麼位置。」

  「你還是管好你自己那點破事,李雙雙盯得你可夠緊,這人惹上了可不好擺脫。」

  「別岔開話題,就今天,我們是朋友也是同學,丟開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我只要你一句話,你對我家今夏什麼個想法?」

  「我不在乎多一個人。」章懷遠含糊應道。

  「去你的,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那些年來,身邊來來去去也就商瑗,我就琢磨不明白,你看上人家哪一點。」

  章懷遠也琢磨了下,「我還真不知道。」

  盛時今搖頭,還真是一筆糊塗賬。

  酒,喝了些,也浪費一些。盛時今知道他不在乎,不然也不會帶他來酒窖。章懷遠喝下最後一口:「我不能再喝了,你家妹妹這幾天火氣旺,一碰就炸。」

  「不炸你炸誰?要我,直接把你炸個粉碎,留著也是禍害。」

  「興許她就這麼想,看我的眼睛蹬蹬冒著火,要是眼神可戳孔,我早體無完膚了。」

  盛時今詫異:「搞錯了吧,就我家小綿羊?要戳孔也是你,在過一萬年也輪不到她。」

  「不信?」

  「不信,證據不足。我講求實事求是。」盛時今老實點頭。

  「我也不信。」章懷遠並不想深究這問題,「兩年前,你出了什麼任務?」

  「原來你也八卦。」盛時今笑,酒精在體內發作,他兩鬢泛紅,「看來你的酒還真不好喝。」

  章懷遠笑笑,也不辯白。他是存了心思,兩年前盛時今出動一次任務,中途出事,導致他靜養了三個月,差點沒成廢人,更讓他好奇,醒過來後的他,然忘記自己的戀人。他不得不多想,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盛時今沉吟,眉尖微微鎖緊,「懷遠,對今夏好一點。」

  「我也想,可她不稀罕。時今,她早不是以前的今夏。」章懷遠不知道自己在講這句話時,然有些激動。

  「我知道,經歷這些事,怎麼可能不變?懷遠,還記得嗎,她第一次碰到你喊你懷遠哥。」

  章懷遠微瞇著眼,那一年他還記得。她養的狗把人咬傷了,他去救人,結果自己也被狗咬了。當時他是要把狗踢死的,她顫抖著站在不遠處,淚眼汪汪望著他。他那一腳然踢不下去,而那一次,傷養了近一個月。

  後來,那狗還是被送人了。再後來,再也沒見她養狗。至於喊他哥,他沒有印象。

  「就算離婚,她也說不是你的問題,責任在她。懷遠,你知道我這妹妹,她不願與人為難,也不擅長刁難人。如果換了他人,你以為跟她一樣不言不語?」

  章懷遠不辯白,盛今夏所作所為,他不理解。在他心中,她就是太作。現在,他忽而發現,給她定的罪名,重了。

  她,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離婚時,她在想什麼?

  章懷遠發現自己在思考這些問題時,胸口一陣血氣穿腸貫肚。

  「你的意思?」

  「其實,懷遠,在我這裡,你是配不上她的。」盛時今猛灌下一口酒,兩眼發紅。

  「你終於說實話了?」

  「什麼實話?」盛時今低著頭問。

  章懷遠淡淡笑了下,笑得有些深遠,忽說:「對不起時今,我沒辦法做出任何承諾。」

  盛時今倏地抬起頭:「你當她是什麼人?」

  「朝朝的母親,我前妻,如果她願意,沒有什麼不可以。前提是,她願意。」他沒有忘記她說的那句話,她說你給的,我都不要,你這個人,我也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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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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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6 09:44:22 |只看該作者
28、城池2

  樓下懸掛壁鍾發出清脆綿長的聲音,坐在房案幾後的今夏下意識的合上,數著,一、二、三……這,擾人的聲音,整整敲了十二下。

  她揉了揉額角,從案幾後站起來,走向房臨院的窗戶前往下眺望,幾株冬青枝椏上還殘留積雪,顯得庭院越發空寂。

  夜色越來越沉,偶爾會有風吹動,便可聽到積雪從枝椏上嘩啦落下的聲音。今夏靜靜佇立窗前,這樣的夜靜得讓人心裡發慌。

  她手裡還緊緊攥著看過的,暖氣十足的房,她還是覺得冷。想起今天下午的那件事,臉更蒼白幾分。下午,管家有事出去一趟,家裡座機一直響不停,她匆匆下樓接起,便傳來一個柔悅的女聲。她說我找章懷遠。

  今夏聽得出是誰,她一再壓低聲音說,他外出了。

  對方靜默了片刻,說好我知道了,謝謝你。

  今夏希望她質問,更希望她氣急敗壞。她承認自己存了這個心思,不希望他們好,她過得不好,也不想他們過得好。

  她說謝謝後,就掛了電話。

  今夏揣著電話,坐在沙發上發呆。為一閃而現的陰暗心思。她不是不嫉妒,只是被她壓抑深藏,如今一旦有一點風吹草動,便可以借助發揮一下。

  不知站了多久,腦裡反覆想著的也就那點事兒。她又回到案幾前,想著明天白天還是不要午休了,免得長夜漫漫,睡不著也無地可去。

  房門被敲了三下,她去開門,章夫人站在門外。今天也是聽說她身體不好過來看她後,章懷遠不歸,她才留下來。

  今夏認為沒有必要,但也沒法趕人。

  「懷遠還沒有回來?」

  「今天有應酬,會晚一些。」今夏面不改色,不管有沒有應酬,這說辭也不算牽強。年底的業務,各公司老總們都忙著為來年打算,應酬多也正常。

  「你也別為他說好話,他什麼樣的人你不說我心裡也有數,但這非常時期,他……」

  今夏搖頭:「阿姨,你也累了,休息去吧,我在看會兒,等一會就去休息。」

  章夫人還想說點什麼,目光停滯在今夏額角上。就在這時,車子的響動傳來。今夏數著時間,章夫人說:「是不是懷遠回來了?」

  「我去看看。」今夏裹緊了披肩,踩著拖鞋踏踏下樓,遠遠的就聽到電子鎖的觸碰聲。她可以想像出他皺著眉不耐煩的樣子,這樣想著全身神經都繃緊了。過去把門打開,章懷遠果然已經不耐煩,一雙濃眉擰著,問:「管家呢,就你一個人?」

  撲撲的酒氣一陣陣撲向今夏,她微微側了側身,看了看他的司機,微點了下頭。

  章懷遠繞過她,鞋子也不脫直往裡搖晃了下,就在中央處的沙發上重重坐下來。今夏對司機道謝,把門關上,看著地毯上一路的積水,也不由蹙起眉頭。

  「給我倒杯水。」聲音還算柔和,帶著酒後那種特有慵懶,讓人不自覺放鬆防備。

  今夏沒有拒絕,去給他衝來一杯蜂蜜水遞給他。章懷遠接過去,咕咚幾下全喝完了,又說:「再給我一杯。」

  今夏不出聲,默默接過去。忙好一切,看著他道了一聲:「先回房吧。」

  她是不想和他獨處,身上酒味這樣濃烈,光聞著就讓人難受,她強忍著不適撐到現在。

  他靠著沙發扯了扯領帶,瞪著她,「盛今夏,你還真是好兒媳。」

  「你忘了,我們已經離婚。」今夏靜靜的說完,轉身就要上樓。被章懷遠一把握住,他怒瞪著她。

  「章懷遠,這是在你家裡,就算我們都無所謂,你也別吵著你媽媽。」今夏想裝著平靜,卻還是停不下一陣陣的惱意。

  「你不是要表現自己嗎,怎麼了,我回來了又翻臉了?你不是很能幹嗎,知道搬我媽來壓制我。」

  今夏無語,知道他喝了不少,自己奉陪下去,他只會鬧得越凶。索性丟下他不管,先上樓。

  她身體有些發顫,不知是因為冷還是激動,在樓梯玄關處,看到章夫人住進的那間房隱隱透著微光,也不知剛才的爭吵她是不是聽到了。她腳步只稍稍停滯就走向主臥室,打開門的瞬間,她還有些恍惚。

  章懷遠坐在那裡,一點也不想動。今天他只是碰了一點,盛時今喝了不少。後來,從酒窖出來,有一位北方人恰好落腳本市,他順便做了東,話題投機,兩人聊得愉快。

  中途接到商瑗的電話,無非是想見見他。章懷遠想一次性把話講清楚,藉著酒意,也就不再拖。他說,商瑗我們就這樣,算了。

  商瑗哭著問,什麼是就這樣算了?

  章懷遠頭疼,他不知道女人淚眼這麼多。他只得離席走到外面接聽,商瑗斷斷續續說了很多,章懷遠也會心軟,但酒精在體內發作,他很頭疼,若放任她這樣鬧騰,以後不止頭痛。

  所以,後面的話,他講得沒有溫度。

  再後來,盛今夏也給他打了三個電話催他回家。他不是故意要拖,只是還沒結束不便提前離席。

  他扯下領帶,西裝也脫了,站了一會,就往二樓走。

  穿過長長的廊,經過主臥室時,腳步滯了一下,想起她說他媽在,只得推門進去。越過玄關,穿過起室,她已經躺在床上,壁燈還亮著。章懷遠知道,這是給他留下的。就算對他不滿,看在章夫人面子上,她不會做得過分。

  這女人就這樣,做戲也要做得到位。

  今夏躺著不想動,每次這非常時期,她都是手腳冰涼。即便是室內暖氣十足,她仍覺得冷。

  章懷遠進去了一長段時間,沒見出來,也聽不見動靜,不會有什麼事吧。這想法著實驚了自己,她想要是一個醉鬼在自家浴室出事,她也是要承擔連帶責任的吧。

  她披上衣服,納悶的站了一會兒。想著他沒有醉得那麼厲害吧,看找自己麻煩的陣勢。

  就這樣,忤著不動,靜靜的凝視浴室門,好像只要這樣,就可以看到他。最後,她還是走過去,敲了敲浴室的門,沒有回應,再敲,還是沒有回應。

  今夏忽而感到一陣冷汗,甩了甩頭,直接擰開門柄,「懷遠,章懷遠。」

  浴室裡,霧氣朦朧,又有燈光,她已退了隱形眼鏡,看得不甚清楚。對著氤氳的燈照,她瞇了瞇眼,視線停留在浴缸裡露出半截身的人上。他背對著浴室門,只看到他的背,即使離得這麼遠,今夏呼吸還是一滯,急忙收回視線。

  章懷遠感受到身後的目光,他從浴缸站起來,嘩啦啦水聲從他身上瀉下去。

  今夏見他沒事,輕輕關上門。

  章懷遠出去的時候,她已經躺在床上,背對著他的方向,一動也不動。

  他看了一眼另一邊疊得整齊的被子,也只是看了一眼,便被他扔下床。再然後,他鑽進今夏的被子,今夏更是不敢動,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深怕觸了雷池。以為他會說點什麼諷刺她的話,在她高度戒備時,聽到他的呼吸漸漸沉下去。她不自覺的放鬆了身體,慢慢掀了被子一角坐起來,輕輕下床去。

  沒一會兒,回來時,壁燈然亮著。她頓了下,慢慢走回來,身體還沒觸到床,就聽身邊的人悶聲說:「給我倒杯水。」

  今夏轉頭去看他,見他緊閉著眼,要不是燈亮著,她會誤以為他在講夢話。今夏去給他弄來一杯水,他坐起來接過咕咚咕咚喝起來,完了還意猶未盡。今夏心思一動,問:「還要嗎。」

  他搖頭,今夏把杯子放好,坐著沒動。章懷遠也坐著,目光釘在她臉上。今天那位戶提起往事,真誠的說你前妻可真美,可惜只是在婚禮遠遠看了一眼,沒有見過廬山真面目。戶不知道,他前妻就是當紅明星盛今夏,要是知道了,也不知作何感想。

  他目不轉睛盯著她看,其實是看不出什麼來的,臉還是那張臉,唯一變了的是她這張嘴,越來越厲害了。

  今夏沒有看他,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她只當他還要喝,便說:「我再去給你倒一杯。」

  「你是不是恨我?」章懷遠想,肯定是因為喝酒的緣故,又或許是今天她成了戶的焦點。他不知道,在外,她如此受歡迎。隱隱間,心裡有些不舒服,又說不上原因。只是聽著一個和她沒任何交集的人,神采奕奕的聊起她,就覺得自己的東西被人窺視了。

  今夏詫異,隨即笑了下,搖頭:「恨你什麼?」

  「所有。」章懷遠按著額頭。

  今夏有點兒頭疼,違心搖頭:「不恨。」

  章懷遠卻不放過她,肯定的說:「不,你肯定恨我,是不是恨不得我去死?」

  「你想多了。」她是恨過他,如今依然恨著他,只是這種恨沒有強烈到非要拚個你死我活。

  「不,我知道你恨我,但你不敢說出來,你怕,你在怕我是不是?」

  今夏心裡歎了口氣,想著你既然知道何必問。她點頭:「是,我怕你。」

  章懷遠顯然不滿意她的答案,「怕我?我是洪水猛獸,還是會吃了你?」

  「如果只是這樣就好了。你不睡?我要睡了。」背對著他躺下來,身體盡量靠著邊。

  章懷遠意猶未盡,還是把燈拉了,靠著她躺下來。明顯感到她身體一僵,然後往邊上挪了下。章懷遠撇了撇嘴,心想就這點地方,你往哪裡鑽?確實如此,在靠邊一點,她就可以掉床下去了。

  他往裡動了動,也把她往裡扯了下。今夏沒有動,她是不敢動。他的手穿過她腰窩,停在她小腹上,今夏連大氣都不敢出。

  他貼著她背脊,熱氣一股股傳給她,她漸漸放鬆身體。就聽他悶悶的說:「不是說生孩子後肚子就不會痛了嗎,為什麼還會痛呢。」悶悶的口氣,而手,覆在她小腹上輕輕揉起來。

  今夏不敢動,斟酌著說:「因人而異,也許這幾天受涼了。」

  章懷遠『嗯』了聲,今夏想了下:「那方面的醫生聯繫了嗎。」

  「我不認為我們有問題。」他一口回絕。

  今夏也就不再說,她也知道,他們並沒有放棄尋找匹配的骨髓。她又不得不多想,不喜歡她,對朝朝,卻是費盡苦心,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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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6 09:44:36 |只看該作者
29、一拾荒年

  章懷遠按著額頭,慢慢的睜開眼睛,身邊已經空了,她不在床上。房間裡,光線昏暗,他坐起來,慢慢適應這黑暗。偶爾幾聲鳥啼,穿透過來。他起來,去把窗簾拉開。一瞬間,陽光闖進來,刺的他眼疼。

  庭院殘留的積雪吧嗒的滴流著化成水,陽光太強烈,反射上來。他微瞇了眼,去洗漱。

  架子上擺放著形形色色的瓶瓶罐罐,這些東西在商瑗住處也是隨處可見。不過,他掃了幾眼,居然有男士用品。他微微擰著濃眉,想著她也是這樣關照那個人?

  這一來,他再沒心情。洗好下樓,先遇著管家。她說:「先生,盛小姐和章夫人出去了,說是去中醫院。」

  他點頭,突然想起中醫院離他爺爺住的醫院只是一街之遠,眼看就要過年了,要不去看看爺爺?

  這樣想,他挽起衣袖,吃了為他準備的早點,沒有交代便匆匆出門。

  在中醫院附近才給她打電話,說是要去看看爺爺。她沒有反對,說會過去的。章懷遠說過去接她,然後一起過去。她沉默了片刻才答應。這短暫的沉默,章懷遠的心情一落千丈,也悶悶說好便掛了電話。

  他一直在醫院樓下等著,時間從指尖繞過去,醫院來來往往的人,偶爾會有人瞟他的車幾眼,便低著頭匆匆離開。

  半小時,終於看到她和他媽一起走出來,章夫人不知和她說著什麼,她微微點頭。

  章懷遠想等他們發現自己,卻見章夫人和她揮手,她微笑著目送他媽離開,直到看不見了,她收回目光,卻沒有看到他停在不遠處的車子。章懷遠想,他的車不夠耀眼?

  等了一會,她還站在原地,路人匆匆走過,目光偶爾會投向她,她安然站著,好像周圍事物不存在。

  這樣的淡然,是他沒有看過的。陽光照在她身上,散發出刺眼的光芒,她的眼睛藏在墨鏡後,看不出焦距在哪,只是微低著頭。

  章懷遠推開車門走向她,拉著她往回走,把她塞進車裡,自己繞到駕駛座。

  她心情不好,他看得出來。車子緩緩駛出去,她還是保持木然的表情,目光有些呆滯。

  「醫生有說什麼?」他悶悶的問。

  今夏慢慢拉回神智,努力集中精力,搖頭說:「沒什麼,一定要今天去看你爺爺嗎。」

  「有問題?」

  「沒有,我,不是一年去一趟嗎。」她是不願去的,尤其是在眼下。剛才在醫院裡,看到商瑗,她氣色不好,好在她沒有看到自己,更慶幸章夫人沒有瞧見她。看著她一個人,今夏也說不上什麼心情,只是可以想像發生了什麼事。她有一點不明白,章懷遠怎麼不陪她一起來。

  後來接到他電話,告訴她就在附近,她心思一動,原來不是不陪同,只是非常時期,他沒有現身罷了。

  他會在意這些嗎。

  「年底了,他一個人在醫院,我們總不去看他,他怎麼想?」

  「你就不怕什麼時候我說漏嘴了?」今夏有些賭氣。

  「你不會。」

  聽他篤定的口氣,今夏有些惱,「你錯了,我會的。」

  「不會。」

  兩人到時,章生、章懷仁,甚至章雪嬌都在。章雪嬌看到她和章懷遠一起出現,微微撅起嘴,不屑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章生和章懷仁低著頭,爺爺訓得吭哧有力。他走過去,今夏也跟著過去打招呼,然後退出來。章雪嬌坐在外間用手機玩遊戲,見她出來,不屑的撇撇嘴:「不應該在裡面討好爺爺嗎,怎麼就出來了?」

  今夏不理她,兩人也沒有交集,她說什麼今夏是無所謂的。章懷遠這位堂妹脾氣壞,有什麼說什麼,她也是知道一些。

  沒見她回應自己,章雪嬌用鼻子哼了聲,漂亮的眼睛瞪得老大,「裝什麼清高,再裝我三哥也不喜歡你,更不要以為你有朝朝就可以母憑子貴,我奉勸你最好什麼都別幻想,免得連累身邊的人。」

  「章小姐,你要是很閒,倒不如考慮自己的事。就算我母憑子貴,你也沒任何資格來指責我。」今夏坐在她對面,平靜地看著章雪嬌。她的臉因生氣變得通紅,兩眼盛滿怒意。今夏深知,對面的人如果你比她強勢比她不要臉,她是拿自己沒任何辦法的。

  「你就不怕我把你今天的行為透露給媒體?」

  「我的負面新聞也不在乎多這一條。」

  「盛今夏你真不要臉。」

  「承讓了,我只是,講實話。講實話也不行嗎?」

  章雪嬌怒怒的瞪她,憤憤起來甩頭就走。今夏想笑,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多少有些讓人羨慕。

  突然間,裡間傳來爽朗的笑聲。今夏抿唇,她就知道這個男人他有本事,章家上下都被爺爺訓了遍,就是他,只有他,沒有。

  她低著頭,暖氣太足,暖意在身體裡流動,攪得她漸漸起了睏意。也不知過了多久,章懷遠他們走出來,看到她縮著靠在沙發裡,淺淺的閉著眼。

  章生和章懷仁頓了下,微微頷首便出去了。章懷遠微微蹙眉,想要叫醒她,走過去只是在她身邊坐下來。

  感受到沙發陷進去,今夏猛的驚醒過來,睜開眼茫然地看了看,見他就坐在一旁。初醒時的恐慌漸漸散去,她聲音啞啞的:「怎麼不叫我?」

  「回去。」他起來,沒有做任何停留。

  今夏望著他,慢慢跟著出去。

  到了外面,看到章生和章懷仁等著兩人,章雪嬌早不知哪裡去了。

  見兩人出來,章生問:「今天回家吃個飯?」

  章懷遠直接回絕:「晚上要去……朝朝舅舅那裡。」

  章生點頭,章懷仁看著今夏笑了下,「好久沒吃到今夏親手做的飯菜,要不今晚我也過去蹭飯吧。」

  其餘兩人目光瞬間釘在她臉上,今夏不自在,更是不知道章懷遠今晚會過去,不過應該和她無關的。章懷遠收回視線,對上章懷仁:「要吃飯找二嫂去。」

  章懷仁搖頭:「你二嫂那廚藝,還是算了,我可不想進醫院。」

  章生只是笑,章懷遠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居然拉過今夏,和他們打了聲招呼便走了。

  在車上,今夏說:「我就不過去了,你在前面路口停車吧。」

  「雪嬌和你說了什麼?」他忽略她的問題。他這堂妹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肯定找她不愉快了。她不說,他也知道。

  「沒什麼,隨便聊了幾句。」

  「她就是一隻瘋狗,她說什麼你不要聽就是了。」

  「她說得也有道理,有人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並不是什麼壞事。」今夏微笑,「她性子直朗,其實挺可愛。」

  「是啊。」章懷遠點頭,「直朗得讓人生恨,以後見著直接無視就好了,輩分上,她應該叫你嫂子。」

  今夏心下一凜,五指不自覺攥得更緊,指甲紮著掌心,痛感慢慢遍佈開來。有些模糊的事漸漸開朗,她不是遲鈍的人。更是知道,這是章懷遠伸出橄欖枝,即便是母憑子貴,在往先也是沒有過的,這一次,怕是各方壓力頂在那裡,連強勢的他也不得不先服軟。

  只是母憑子貴,她不需要,她只想過著單純一點的生活。

  「我爸有事?」她問,不想糾結於這複雜的問題上,一個不合又得吵。

  「你忘了?」

  「什麼?」今夏不解。

  看她一臉茫然,章懷遠輕輕哼了聲,「他生日,你不會忘了吧。」

  「啊?」今夏更吃驚了,「不是下個月嗎。」

  「他不過陰曆。」

  他這樣解釋,今夏慚愧低下頭。以為自己只是不及格的母親,原來她更是不合格的兒女,只是她一向都是給父親過陰曆,父親也沒有表示,她便在那一天給父親慶賀。今天被章懷遠說出來,她只感到心悶悶的疼。總算知道即便離婚,父親也沒有說他不是,看他這樣,恐怕是連親生兒子都比不過。

  晚上,章懷遠喝了些酒。今夏不想管他,放他自生自滅算了,雖然也知道,是不會有人放著他自生自滅。

  盛今生不知在哪裡瘋,聽父親說他已經有好幾天沒回來過。今夏知道,在父親眼中今生就是不成氣候的二世祖,時今是他唯一的希望。

  三人都喝了不少,她去廚房煮湯,李雙雙也跟著進來。今夏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她只是笑笑。

  今夏對她突然轉變了態度有些好奇,但也沒有深想,直接忽視她的存在。李雙雙這人也是有本事,你無視她,她沒當回事。直到她打碎了一壺茶,今夏惱怒瞪她,這茶壺是她給父親的第一份禮物,如今被李雙雙打碎了,她只覺心裡有什麼東西也跟隨著破碎。

  李雙雙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今夏在她臉上看不到一絲愧意,她心底生出更多的嫌惡,不吭聲,蹲下去要撿起來。廚房門外傳來急迫的腳步聲,她抬起頭便看到章懷遠和盛時今。

  李雙雙解釋說:「我打碎了茶壺。」

  「燙傷了沒有?」兩男人一同開口,聲音有些急迫,今夏腦子渾渾沌沌的,也聽不出到底是誰在擔心她。她搖頭,手在顫抖,也不知是不是傷心,碰到一塊鋒利的碎片,只覺被什麼蟄了下,便看到血流出來。

  她甩了甩手,猛地站起來,便被盛時今扶住,章懷遠沉著眼,聲音更沉,「去上藥。」然後不動聲色的把她從盛時今手中拉走。

  傷口並不深,只是血流得有些誇張。給她清理時,章懷遠仍是沉著一張臉,今夏看著他,說:「我在中醫院看到了她。」

  「嗯。」

  「她氣色看起來很不好。」

  「嗯。」他把酒精棉用力按在她傷口上,今夏皺眉,硬是沒吭一聲。章懷遠覺得很沒意思,有些洩氣,聽她一直在嘮叨另一個人,很是惱火,不由悶悶地說:「那也不關我們的事,你別瞎操心。」

  今夏點頭。她知道不關她的事,至於他們……

  她不知道,只是胸口疼,疼得厲害。看到她落寞的神情便無端想起自己懷孕的場景罷。她並不是同情心氾濫,而是覺得活著都不容易。她看著章懷遠,神色很認真:「她是不是懷孕了?」

  章懷遠臉色愈沉,酒精和棉簽被他甩到地上,直瞧著她,壓低聲音說:「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

  知道什麼?今夏茫然。

  「她再也沒有機會做母親,這答案你滿意了嗎。」

  今夏不敢相信,這事從沒有聽人提起過,聽了他這樣說,今夏只覺發冷。她從沒有想過會是這樣,只是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是那次流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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