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眼空空]味香農家(全文完)

我是分身

第一百章挫敗
　　
　　柳素娥也就這麼一想，這個美食街做起來很有難度。
　　
　　第一件事，就是要慢慢的並購周圍的一些攤點，讓這些人給她打工，分紅。
　　
　　而賣什麼吃的，她說了算……
　　
　　只是這個工程太大了，實施起來還是有一定難度的，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做起來。
　　
　　她把自己的想法向張氏和杜天說了一遍。
　　
　　張氏一聽，當即搖著頭反對道：「不……這不可能。素娥啊！這事兒我看你還是趁早算了吧！不可能辦到的……」
　　
　　「那條街上的攤位，可都是各家用來討生活的，怎麼可能賣給咱們？」張氏頭搖成了撥浪鼓，連跌聲的否定道：「不行，絕對不行的……」
　　
　　張氏的擔心，也同樣是柳素娥的擔心。
　　
　　可若是不試一試，又怎知不行？
　　
　　她與杜天對視一眼，見那杜天目光晶亮，透著幾分躍躍欲試，便幽聲道：「小天，你意下如何？」
　　
　　杜天既然能選擇從杜家脫離出來，到外面來成就自己的事業，那這點子困難對他而言，壓根就不算什麼。
　　
　　他握一握拳，眼角眉梢都露著自信，當即拍板道：「這事兒我覺得行，不試一試，怎麼知道一定會失敗？」
　　
　　張氏一聽，登時大歎，一個勁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可真是啥都敢幹……」
　　
　　柳素娥和杜天相視一笑，杜天朗聲道：「正是大好年華，若是連這點拼勁都沒有，豈不辜負了。」
　　
　　柳素娥贊同的點了點頭。她現在雖然是古代人，可依舊是現代人的思想，她也渴望成為女強人。而現在，正好是個契機，她想抓住。
　　
　　兩個年輕人一拍即和，旋即商定了發展方案。
　　
　　杜天怕夜長夢多，柳素娥這樣的人才會被別人挖走。便讓桃紅拿了筆墨紙硯來，二人當即寫好了文書，各自簽字畫押，定下合作契約。
　　
　　廳外雨聲漸小，用罷了晌午飯，太陽透過雲彩，綻放了一道絢麗的雨後彩虹。
　　
　　既然合作的事情已經談妥，柳素娥和張氏也不便再留著。一時辭別了杜天，和張氏拉著車，趁著天色還早，又去集市上擺攤子。
　　
　　娘兒倆一直堅持到了未時末，這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往家趕。
　　
　　一路上張氏有些失落，整個人蔫蔫的，看著車上還剩了大半的螺螄粉，這心裡就覺得可惜。
　　
　　「素娥，你說這螺螄粉咋吃的人少呢？麵條都賣出去了！偏這螺螄粉吃的人就少……」
　　
　　粉剩下倒也罷了，畢竟是曬乾的東西，不會壞掉。可做的湯頭怎麼辦？湯頭還剩下了一半，丟掉可惜，不丟掉放到明天也就不新鮮了。
　　
　　「這可是咱們的心血啊！要是不行……往後咱們就別做了，只做麵條好了。」張氏唉聲歎氣，自己先泄了氣。
　　
　　柳素娥吃力的推著車，心裡也在想這個原因。
　　
　　螺螄粉挺好吃的啊！而且她是嚴格按照秘方上的工序做的，一步都沒有錯。
　　
　　上面的佐料，也是小書仙給的，按理說應該十分受歡迎才對，怎麼會這樣？
　　
　　柳素娥幾不可聞輕歎一口，心中雖然挫敗，但是她從來都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
　　
　　既然螺螄粉不受歡迎，那她就一定要找出不受歡迎的原因。
　　
　　小書仙曾經說過，做美食，要懂得變通。既然不受歡迎，必定是某個味道讓人接受不了。她要找到這個點，然後改進，讓大眾都能接受。
　　
　　「娘，回家後，咱們把螺螄粉分給村裡的叔叔嬸子們嘗嘗……」柳素娥抹了抹額上的汗水，和張氏商量道：「我想聽聽大家的意見，看看這螺螄粉到底是哪裡的味道不對。知道哪裡不對，我再改進改進。」
　　
　　張氏一聽要把這些螺螄粉送給村裡人吃，登時心疼的睜大了眼睛：「這……這可都是咱們的錢啊！」
　　
　　做這些螺螄粉可沒少花銀子，又是大米，又是田螺的。柳家人沒日沒夜的忙活了好幾日，才辛辛苦苦做出來的。
　　
　　現在沒賺到錢，還要白送給別人吃，張氏想想都肉疼的厲害。
　　
　　不是她小氣，實在是捨不得啊！
　　
　　「娘……」柳素娥哭笑不得，但是也能理解張氏的心情。
　　
　　說實在的，張氏已經夠好了。若是換做胡氏那樣的人，只怕現在早就劈頭蓋臉的罵上了。
　　
　　「你看還剩下這麼多，不分也就浪費了……」柳素娥輕輕一笑，安慰道：「等找出來問題所在，改進了，以後還是能賺回來的……」
　　
　　「哎……」張氏長歎一聲，不覺加快了腳步：「走吧！回去就分……」
　　
　　夕陽西下，華光四射，柳素娥家卻忙得不亦樂乎。
　　
　　張氏正揮汗如雨的煮螺螄粉。
　　
　　而柳素娥負責澆湯汁，柳遠負責添柴火。柳月娥、柳桂娥和柳成負責端碗。
　　
　　柳二河在院子裡張羅著大局。
　　
　　院子裡擺了八九張桌子，桌子邊上圍滿了人，都是來給柳素娥捧場的。
　　
　　免費的東西誰不愛？
　　
　　白得的便宜誰都愛占，況且柳二河素日人緣也好，這種試吃的事情，專門來捧場的人也不少。
　　
　　「李大嬸，這是您的……」柳月娥將螺螄粉放在桌上，笑呵呵叮囑道：「您要慢慢吃，吃完了，哪裡不滿意，您可得照實說。」
　　
　　「哎……好好好，丫頭放心，吃完了我有啥說啥……」
　　
　　院子裡一派和氣，端了碗的，都開始品嘗起來。
　　
　　柳素娥還專門親自去請了村正和村正夫人過來，一來可以壓陣。這二來，她這樣的大手筆，也怕胡氏和崔氏眼紅，來找茬。
　　
　　有村正和村正夫人在，好歹她們也會忌憚幾分，不敢亂來。
　　
　　柳素娥的擔憂是沒錯的。
　　
　　崔氏和胡氏聽說了柳素娥分派食物一事，當即就黑了臉。
　　
　　胡氏瞪著眼珠子添油加醋大罵道：「娘，素娥這小蹄子真真是瘋魔了。現在日子過的多艱難，咱連稀粥都快喝不上了。她倒好，巴巴的裝有錢人……這腦子是被驢蹄了還是給狗啃了？」
　　
　　崔氏黑沉著臉，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麼大的事情，二房竟然一點風聲都沒給她透。就算銀子是他們賺的，他們想怎麼糟踐就怎麼糟踐，可好歹她這個長輩還活著呢！又不是死了……
　　
　　「眼中沒人的東西……」崔氏胸口一高一低起伏著，瞪著眼珠子厲聲道：「走，我倒要瞧瞧她多大本事……賺了幾座金山，撈了幾座銀山，讓她這樣敗壞……」
　　
　　「娘，您這又是何必呢？這是人家素娥自己賺的銀子……」柳大河立在門口，皺眉勸道：「您還是消消氣，別過去了……」
　　
　　胡氏氣的直愣愣瞪著柳大河，心道，這個沒用的東西。家裡都快為了瑞娥和輝子的親事揭不開鍋了，他還不知道從二房弄銀子來……傻子，真是傻子……
　　
　　氣歸氣，她也不敢沖著柳大河發火，只默不作聲，等著崔氏數落他。
　　
　　崔氏正在氣頭上，少不得一頓教訓，沖著柳大河罵道：「老娘真真是白養你們兄弟倆了！一個個有了銀子就不認人了。我這老不死的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乾脆死了算了……」
　　
　　「娘……」柳大河被罵的臉兒紅紅，無奈的長歎了一口，妥協道：「您想去就去吧……」
　　
　　崔氏也不理睬他，徑直的饒過柳大河去，氣呼呼的往二房去。
　　
　　制服不了自己的娘，好歹還能制服住自己的女人。
　　
　　柳大河冷著臉呵斥胡氏道：「你屁顛屁顛的幹啥去？」
　　
　　「……我……我不是得扶著娘……」胡氏自打辦錯了柳瑞娥的事情，總覺自己底氣不足，心裡隱隱的有些怕柳大河，說話的口氣不自覺也和軟了下來。
　　
　　柳大河瞪她一眼，自己的婆娘自己知道，她要去，一準兒攛掇著自己的娘壞事。
　　
　　他一指指著房門，厲聲道：「你給我回去……好好照看著瑞娥，我娘的事情，你就不用瞎操心了……」言畢，乾脆自己去攙扶崔氏。
　　
　　到了二房哪裡，若是有什麼事情，他也能多勸勸崔氏。
　　
　　胡氏氣的直跺腳，卻也無濟於事，只能幹瞪眼。
　　
　　母子倆一前一後往二房去。
　　
　　崔氏帶著滿腔的怒火，打算這次要和柳素娥張氏大幹一場，家法伺候。
　　
　　可她萬萬沒料到，到了現場竟然看見了村正和村正夫人。
　　
　　本來還滿腔的怒火，生生被一盆子冷水給澆了個透徹。
　　
　　柳二河見自己的母親和大哥來了，忙殷勤的往屋裡引。
　　
　　崔氏哪敢往屋裡去，村正和村正夫人都在院子裡，她坐屋裡多不像話。
　　
　　心裡頭雖然氣惱，面上還得強擠出笑容道：「你們幹出這麼大動靜來，我們這個當家人的，總的過來捧捧場吧！」
　　
　　柳二河臉色赧然，不是他不想告訴自己的母親，只是崔氏的脾氣他最明白。告訴了她，她一準兒不能同意。
　　
　　「娘，我也想著您身體不好，不想驚動了您……」
　　
　　崔氏心中冷笑，心道，身體不好？分明就是怕她礙事。
　　
　　看樣子，請村正這法子也是柳素娥那小蹄子想出來的，沒準兒就是怕她來鬧事。
　　
　　崔氏恨得咬牙，心裡把柳素娥罵了個遍，卻又不能發作，還得忍著，這種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我是分身

第一百零一章做臉
　　
　　崔氏的到來本就是柳素娥料想到的。
　　
　　崔氏三番五次的阻礙她，這一次，崔氏卻連下口的地方都找不到。
　　
　　張氏順著窗子偷偷兒往外瞧，見那崔氏明明心頭不快，還要強擠笑容陪著眾人說笑。
　　
　　那表情，簡直好笑極了。
　　
　　「你個鬼丫頭，這回你奶保准又要記仇了。」張氏立在柳素娥邊上，皺著眉頭不無擔心道：「今天這麼一鬧，她們保不齊還以為咱家有多少銀子呢！現在輝子和瑞娥的親事正愁著沒銀子，到時候你奶和你大伯娘還不盯死了管咱們要？」
　　
　　「不會的，娘就放心吧！」柳素娥胸有成竹，心裡已經想好了一番算計，一面玩笑道：「再說了，咱家確實也沒銀子啊，難不成她們還要搜家？或是把我們姊妹給賣了換銀子？」
　　
　　張氏想想也對，反正就算大房借，她也真拿不出銀子來。
　　
　　又煮了一鍋螺螄粉，這一次，柳素娥親自端了粉出去，和大家打招呼。
　　
　　對於柳素娥的慷慨，村裡人自然都很高興。
　　
　　雖然每人能吃到嘴裡的並不多，有的甚至都吃不到一口。可不管怎麼說，這都是柳二河一家的心意。
　　
　　心意者，重在一個「心」字。
　　
　　「大爺大娘，叔叔嬸子，兄弟姊妹們，大家吃的可好啊？」柳素娥笑臉吟吟，捧著一碗螺螄粉，邁著輕盈腳步，一出門就問了一句。
　　
　　眾人一陣呼應，都道：「吃的很好……」
　　
　　「素娥啊！你可真是大方……」
　　
　　「就是，不管是一口也罷，兩口也罷，咱們村裡可還沒人幹過這個事兒呢！」
　　
　　冉村正也捋著鬍鬚笑吟吟道：「可不是，素娥啊！你是咱們村頭一份兒，給大家開了個好頭。往後大家有啥好東西，富餘出來的，也能拿出來分享。」
　　
　　二房的人聽了。自然心裡喜滋滋的，一臉的與有榮焉。
　　
　　比起那會子的肉疼，張氏現在心裡頭歡喜的很。
　　
　　崔氏聽的卻很不是滋味，這好名頭可是拿錢換來的。看看這麼多張桌子。這麼多碗吃食，這得花多少錢？
　　
　　真是越想肉越疼……
　　
　　這個死丫頭，簡直無法無天，若是不管教，真是要上頭了。
　　
　　柳素娥眼風掃過崔氏，見她臉色黑沉，一言不發的坐著。
　　
　　目光微動，倏然輕笑一聲道：「各位叔叔嬸子真是抬愛素娥了……其實……其實請大家吃螺螄粉，也是我奶的意思。」
　　
　　柳素娥此言一出，眾人目光刷一下都落在了崔氏身上。
　　
　　崔氏一臉驚愕。倉皇看著柳素娥，恍恍惚惚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般。
　　
　　柳二河也沒料到柳素娥會說這句話，一時有些詫異的看著柳素娥。
　　
　　柳素娥並不理會這些目光，只輕鬆自在道：「大家都知道的，我們柳家一直都是我奶管著。要不是我奶的認同。也不會有大家面前的螺螄粉……」
　　
　　她把高帽子先戴給了崔氏，這樣的好名頭，誰不願意落？
　　
　　她就不信了，崔氏落了這樣的好名頭，還好意思和她過不去？
　　
　　人心都是肉做的，除非她崔氏沒心沒肺。
　　
　　「哦……」
　　
　　眾人臉上皆是恍然大悟後的輕快，一個個沖著崔氏笑道：「您老可真是好福氣啊。兒子孝順，孫女更是聽話……」
　　
　　當中也有聰明人，自然能看出柳素娥的用意來。柳素娥這樣用心，也不知道崔氏受不受得起。
　　
　　崔氏得了這樣的高帽子，一時被眾人讚揚，臉上不由青紅不定。卻還要笑著道：「也沒啥的，大家吃好喝好就行……」
　　
　　柳素娥給她做了臉面，她總不能再找茬吧！
　　
　　「奶，您也嘗嘗。」柳素娥將螺螄粉放在崔氏面前，輕笑道：「奶能來。我和爹可真是高興。」
　　
　　崔氏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能接過碗淡淡道：「嗯，你去吧，讓大家吃好就行……」
　　
　　吃人的嘴軟，她就不信了，崔氏戴了高帽子，還吃了她的東西，還會刁難她不成？
　　
　　回到廚房，張氏皺著眉不解道：「傻孩子，這事情和你奶有啥關係？明明就是你自己做的，咋說是你奶同意的？」
　　
　　柳素娥眯著眼睛笑起來，小聲道：「我這麼一說，也算給奶做了臉面。我給她做臉面，難道她還要為難咱們二房不成？」
　　
　　此言一出，張氏這才頓悟，立刻咧著嘴笑了起來：「你個鬼丫頭，看不出來你還挺精的。」
　　
　　翠姑學著張氏的語調，踮著腳尖笑嘻嘻道：「你這個鬼丫頭，看不出你還挺精的……」
　　
　　脆生生的聲音和古靈精怪的表情，著實讓廚房內的人大笑了一場。
　　
　　柳素娥愛憐的抱起翠姑，在她頰上親了一口，疼惜道：「你才是娘的鬼丫頭呢……」
　　
　　這一場試吃辦的十分成功，待到散了席，柳素娥也徵集到了各種意見。
　　
　　她總結了一下，百分之六十五的人都認為螺螄粉的湯頭太辣了。
　　
　　這螺螄粉本來就是南方吃食，南方有許多地方喜食酸辣食物。這是因為南方濕熱，食辣性食物可助身體裡的濕氣隨著汗液排出體外。而北人則不同，北人喜愛鹹味的食物，所以許多人愛吃各種醃制的鹹菜。
　　
　　找到答案，柳素娥便打算將螺螄粉湯頭裡的芥辣汁的用量減少一半。然後在湯頭裡加入了一些醃制好的蘿蔔，這樣熬制後的湯汁，便沒有了辣味，正好變成了北人的口味。
　　
　　果然，變通變通，這一變通，確實不同。
　　
　　散了席，崔氏並沒有馬上回家。
　　
　　雖然柳素娥給她戴了高帽子，讓她爭足了面子，可她還是咽不下這口氣去。
　　
　　這麼多碗吃食，就這麼白白給了別人，實在心疼……
　　
　　最重要的是，柳素娥這一頂高帽子送來，也讓她欠了柳素娥一個大人情。現在看來，倒是她這個「乖孫女」成全了她的好名聲了……
　　
　　算計……赤裸裸的算計……
　　
　　崔氏只覺得一口氣鬱結在胸口，上不來。也下不去，只堵得發慌。
　　
　　張氏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著，端了水給崔氏喝。
　　
　　崔氏也無心喝水，臉色發沉。急躁道：「你們這是咋回事？這麼大的陣仗，就是人家地主老財都不敢這麼鋪張……」崔氏聲音三分質問七分惱火，道：「就算是分家了，我也還是這個家的長輩吧？你們眼裡頭到底還有沒有我了？」
　　
　　堂屋裡光線昏暗，一時沉寂下來。
　　
　　柳素娥還在廚房裡收拾殘局，崔氏煩躁道：「去……去把那敗家丫頭給我喊來。」
　　
　　「……娘，啥敗家不敗家的，你也說的太嚴重了……」張氏聽不下去，垂著眼瞼嘟囔道：「今天這事兒，你老人家不是也得了好嗎？吃人的嘴軟。村裡人今兒可都吃了咱柳家的飯了。往後您在這村子裡說句話，咋也能有人應一句不是……」
　　
　　一句話說的崔氏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
　　
　　確實，柳素娥給她這個臉面做大了。
　　
　　她在柳家溝還沒像今天這麼風光過……
　　
　　可是一想到那些錢財，她又心疼的厲害。
　　
　　「眼下正是用銀子的時候，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崔氏語氣不覺和軟了些。怎麼也硬不起來。
　　
　　張氏聽在耳朵裡，心裡只想給柳素娥豎大拇指。果然，崔氏承了柳素娥一個極大的人情，不和軟都不行了……
　　
　　「哎……輝子的親事也沒著落……」崔氏扶額，一臉的苦悶，這兩天她也心中煩惱的很。
　　
　　被胡氏那沒腦子的東西給坑慘了。
　　
　　柳瑞娥的親事要兼顧，還要抓緊給柳輝找媳婦。
　　
　　一年半載的都完成不了的事情。這幾日咋可能就完成？
　　
　　再厲害的人都會累……
　　
　　崔氏現在就是這種感覺，身心俱疲。
　　
　　柳素娥和柳月娥收拾完了廚房，燉上了螺螄湯，姊妹倆這才往堂屋裡來。
　　
　　才到門口，姊妹倆就聽到了崔氏歎氣的聲音。
　　
　　「……是啊！輝子的親事可真是愁人……」柳大河面色凝重，生為大房一家之長。比誰都著急。
　　
　　自打柳瑞娥出事以後，這幾日他幾乎是愁得吃不下飯去，人都瘦了一圈兒。
　　
　　柳素娥心裡暗暗思忖，這大房和他們隔壁的羅家不是關係很好嗎？羅家不是還有個十八歲的老丫頭沒嫁出去嗎？
　　
　　這麼短的時間找個媳婦，為啥不考慮羅家的老丫頭？
　　
　　兩家既然關係那麼好。結為秦晉之好不是挺好的嗎？
　　
　　而且她還記得，輝子和那羅秋紅兩人自小關係挺好的，也算得上青梅竹馬。雖然羅秋紅為人倨傲，可對輝子倒是無可挑剔……
　　
　　「月娥，你說羅秋紅咋樣？」柳素娥悄悄問柳月娥。
　　
　　柳月娥撇了撇嘴：「她可不是啥好東西，和她娘一樣。仗著自己長的好看些，眼睛裡就沒有人……」
　　
　　「那……她和輝子……」柳素娥若無其事的提了一句。
　　
　　柳月娥當即搖頭道：「大姐，不行不行……那羅秋紅可配不上輝子哥……」
　　
　　這兩人在外頭說話，本來還挺小聲的，後來柳月娥那一句，卻讓屋裡的人聽了個清楚。
　　
　　崔氏以前可是從沒想過羅家的閨女，聽柳素娥和柳月娥說起，這才想起他們隔壁羅家確實有個閨女。長的姿色樣貌不差，可這歲數……好像都十八了吧！那可比輝子大啊……
　　
　　而且這羅秋紅脾氣又不好，嫁過來還不鬧翻天？
　　
　　柳素娥倒是不怕那羅秋紅鬧翻天，越鬧才越好呢！
　　
　　也讓胡氏嘗嘗被人鬧騰的滋味……
　　
　　這也是她提起羅秋紅的用意，若是柳家實在找不到媳婦，只怕也只能是考慮這個羅秋紅了。

我是分身

第一百零二章往事
　　
　　柳素娥拉了柳月娥的手，撩簾緩步進了堂屋，眼風掃過崔氏，輕笑道：「奶，我們姊妹也就那麼一說，奶和大伯可別放在心上，輝子的親事還是慢慢來吧！」
　　
　　崔氏沒有做聲，本來她是來興師問罪，動家法教訓柳素娥的。可將才柳素娥給她做了那麼大一個臉面，她哪裡還有臉再教訓她。
　　
　　沉默半響，崔氏方低低道：「總之，我來就是一句話。世道艱難，日子都不好過。就算分了家，你們二房用銀子也該有個節制……」
　　
　　柳月娥在柳素娥身後吐了吐舌，拉了拉張氏的衣角。
　　
　　張氏會意，賠笑道：「娘，我們知道了，以後一定節省著用……」
　　
　　「嗯！」崔氏悶聲回了一句，眼風掃過柳素娥，問她道：「現在你在鎮子上的生意咋樣了？」
　　
　　柳素娥輕輕笑了笑，低低道：「生意還行，就是……」柳素娥眨了眨眼，欲言又止，等著崔氏主動問她。
　　
　　崔氏瞪她一眼，果然問道：「就是啥？咋不說了？」
　　
　　柳素娥這才張口道：「就是缺銀子……進貨啥的每次只能進一點點，而且攤位地方也不大，我還想請奶出資……」
　　
　　崔氏一聽柳素娥對她哭窮，登時心裡罵了一句，猴精東西。嘴上卻急忙回絕道：「我一個老婆子，可沒銀子給你……」
　　
　　不管崔氏給不給銀子，她先絕了崔氏和胡氏管她借銀子的念想。
　　
　　她的銀子，憑什麼無緣無故給他們用……
　　
　　「……那大伯……」柳素娥目光可憐巴巴的瞅著柳大河，柳大河心底還算良善，對二房也不是很苛刻。就是為人實在太懶散，絲毫沒有上進心。
　　
　　柳大河見侄女管他借錢，登時憋紅了臉，尷尬道：「素娥啊，你也知道最近我們大房要辦喜事，我們還想著問你們二房借點呢……哪裡還有銀子給你啊！」
　　
　　張氏已經聽出了柳素娥的用意。心裡直誇柳素娥腦筋轉的快。這樣一來，大房不管是誰，就再也沒有臉面來借錢了……
　　
　　柳二河還有些木訥，一時沒懂柳素娥的意思。只當自己閨女真缺錢，咬一咬牙道：「素娥啊！家裡不是還有豬嗎，明兒個我找人賣了它，好歹給你湊點銀子出來。」
　　
　　「哎……那就謝謝爹了……」柳素娥沒有拒絕柳二河賣豬的好意，她等的就是柳二河這句話。
　　
　　柳瑞娥和柳輝一旦要成親，這兩頭豬一定保不住，到時候肯定給大房殺了待客。
　　
　　胡氏那點小心思，如何能瞞得住她？
　　
　　再說了，胡氏這些年私藏了多少錢？這個時候不讓她掏出那些私房錢，還等什麼時候？
　　
　　現在把一切胡氏想要佔便宜的路。都給她堵得死死的，讓她鑽不了空子。
　　
　　鑽不了空子，胡氏才能從身上割下肉來。
　　
　　崔氏聽著心裡隱隱的不痛快，這個柳素娥現在太精了。不僅僅把借錢的路給堵死了，就連二房的豬、雞鴨這樣的東西。大房只怕也指望不上了。
　　
　　崔氏雖然不痛快，可也沒辦法。
　　
　　家都分了，等於她的權利就下放了，她現在就是個光杆將軍，誰會聽的話？
　　
　　這一刻，崔氏心中漸漸有些認清楚了當前的局勢。
　　
　　認清楚了，才發現這些日子的她的所作所為是多麼的愚蠢。
　　
　　她一味的偏袒大房。可老大不知上進，老大媳婦又是個蠢貨，儼然是扶不起的阿斗。
　　
　　而偏袒的後果就是讓二房所有人對她寒心，包括她辛辛苦苦拉扯大的老二兒子。
　　
　　既然大房扶不起，那她將來滿頭華髮，動彈不得的時候又該指望誰？
　　
　　到那時候。沒準兒就要指望二房了。而她現在傷了二房的心，到時候二房的人咋可能管她？
　　
　　認清楚了事實，崔氏忽然就覺整個人頹敗不堪，有種滿盤皆輸的感覺……
　　
　　現在就算趕走了柳素娥又如何？張氏已經醒來了，已經開始崛起了。往後必定也不可能順著她了……
　　
　　崔氏只覺渾身那點精神一點點在剝離，從前的種種，一瞬間都變得模糊起來……
　　
　　見崔氏臉色不好，身子往後頹，眾人還以為崔氏是不是生病了。
　　
　　「娘……你咋了？哪兒不舒服？」柳二河言語溫和，滿是關切之意。
　　
　　崔氏聽在耳朵裡，心中更多了幾分愧疚。
　　
　　對這個兒子，她都做了什麼？
　　
　　可這也不能怪她，實在是她無法解開心結，無法對柳二河好起來。
　　
　　那年她剛生了柳二河，正好遇上災荒年，家裡啥都吃不上。沒東西吃，她自然也下不來奶水，孩子餓的一天到晚的哭。苦累了就睡，睡醒來又哭。
　　
　　柳二河的爹柳全也是急的了不得，眼看著孩子餓的眼睛都睜不開，便約了村裡三五個身體強健的男子去山裡頭打獵。
　　
　　可這一去，竟然就成了她永遠的痛苦……
　　
　　柳全他們在山裡頭遇上了熊瞎子，柳全受了重傷，雖然被人救回來了，可渾身的傷口太嚴重，吃了許多藥都不見效果……
　　
　　最終，在炕上半死不活的躺了一年多，還是去了……
　　
　　人一走，她就徹底成了寡婦，精神也跟著柳全去了。
　　
　　從那以後，她對柳二河的態度就變了。若不是為了養活柳二河，她的男人也不會一病不起，更不會死……
　　
　　人的緣分就是這麼怪，明明是至親血脈，心裡卻怎麼也融不進來。
　　
　　她知道，從她男人死的那一刻，她和柳二河的緣分就斷了。
　　
　　崔氏精神恍恍惚惚，只抬手木木道：「老大，天色也不早了，扶我回去吧！」
　　
　　屋裡的人見崔氏面色不好，也猜不透崔氏心裡想啥，只恭恭敬敬的送了她和柳大河出去。
　　
　　「咱娘這是咋了？」張氏皺著眉頭，進屋點了燈。
　　
　　崔氏今天的態度實在是叫人琢磨不透，被柳素娥算計了，竟然沒有發火……
　　
　　柳二河有些疲累的靠牆坐在了炕上，閉著眼睛道：「她老人家想啥。我咋能知道呢？」一面重重歎了口氣，睜開眼睛看著柳素娥，如此默了半響，才語重心長道：「素娥啊……你奶也是可憐人。不管她做了啥對不住咱們的事情。你要記住爹的話，她總歸是拉扯爹長大的親人。沒有她就沒有爹，你們以後可要好好孝順她，知道了嗎？」
　　
　　柳二河說話的時候表情格外嚴肅虔誠，看得出他很愛自己的母親。
　　
　　也是，血濃於水，不管母親做了什麼錯事，兒子豈有嫌棄的道理。
　　
　　柳素娥明白這個道理。
　　
　　她也想的明白，只要崔氏不插手她的事情，她也不會故意給她穿小鞋。
　　
　　她只想守護她想守護的人。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而已。
　　
　　「爹，我知道了。」柳素娥目光清澈，朗聲回答了一句，一面又道：「那您歇著吧！我也回房了。」
　　
　　「去吧，忙了一天了。都乏了……」柳二河的聲音漸次小了，看來他確實是太累太累了。
　　
　　柳素娥向張氏道了安，方往外頭去。
　　
　　到了外間，柳成和柳遠正在小床上躺著。
　　
　　柳素娥悄悄沖著他們二人招了招手，指了指門外頭。
　　
　　這兄弟二人會意，跳下炕悄悄的跟了柳素娥出來。
　　
　　「大姐，你找我們啥事？」
　　
　　「先進屋再說……」柳素娥掀開門簾。讓柳成和柳遠進了屋裡。
　　
　　柳月娥摟著翠姑，正坐在炕上和柳桂娥玩翻繩，見柳成和柳遠進來了，不免又鬧騰了一陣子。
　　
　　等鬧騰夠了，柳素娥這才嚴肅道：「都別鬧了，聽我說。」
　　
　　柳家姊妹。立刻坐直了身子，等著柳素娥「訓話」。
　　
　　柳素娥心裡清楚，這次和杜天合作，勢必是奔著把生意做大了的目的去的。而做生意，肯定會缺乏人手。用外人。她不放心，乾脆還不如用她的兄弟姊妹呢！
　　
　　一來，可以讓他們見見世面，二來，也能學點兒東西出來。將來不管嫁人娶媳婦，也能撐起一個家來。
　　
　　「大姐今天可是和人談妥了合作，往後的日子裡，只怕要大幹一場，你們誰想幫著大姐幹？」柳素娥開門見山，願意幹的就幹，不願意幹的她也不會勉強。
　　
　　親姊妹，也要尊重他們的選擇。
　　
　　此言一出，柳月娥他們立刻全部都響應起來。
　　
　　「大姐，我跟著你幹……」
　　
　　「我也跟著……」
　　
　　姊妹幾個沒有一個拒絕的，就連翠姑都跟過來湊熱鬧，脆聲道：「娘，我也跟著你幹……」
　　
　　「你個小不點，你幹啥幹……」柳月娥摟了翠姑打趣道：「等你長大了再說吧！」
　　
　　翠姑撅了撅嘴，還有那麼幾分失望。
　　
　　柳素娥忍俊不禁，一時笑著對柳月娥和柳桂娥道：「等把攤子擴起來，你們兩個就跟著我在後廚做。我做啥，你們就跟著學啥，知道了嗎？」
　　
　　「那我呢？」柳遠有些急躁，生怕沒他的份兒。
　　
　　不過確實也沒他的份兒。
　　
　　柳遠今年才剛八歲，八歲的孩子，若是不去上學，那就等於毀了。
　　
　　柳家人好幾代都是文盲，並沒有出來過一個出類拔萃的。
　　
　　並非孩子不上進，只是家裡頭沒有這樣的家風。有了銀子，寧可去蓋房子，也不會送孩子去讀書。
　　
　　讀書每年都有花錢，莊稼人也是捨不得這個錢。怕孩子花了錢，又考不中，那才可憐。
　　
　　可柳素娥不想讓柳遠荒廢，不管能不能考中狀元，至少讀書能識字，不是睜眼瞎。

我是分身

第一百零一章三章齊心
　　
　　「遠子，你告訴大姐，你想不想上學堂？」柳素娥目光清明，微笑看著柳遠。
　　
　　柳遠聽聞此言，眼神明顯一亮，咧著嘴喜悅一笑，隱約還能看見他口中的兩顆小虎牙：「大姐，我當然想上學堂了。上了學堂就能認字，還能考狀元……」
　　
　　柳遠的喜悅溢於言表，絲毫不掩飾。
　　
　　「嗯，那好。」柳素娥輕輕一笑：「等把攤子的事情安排妥當，姐就給你找私塾去。」
　　
　　柳遠兩眼發亮，點頭如搗蒜，連跌聲道：「大姐，你真好……」
　　
　　「是啊！大姐可真好。」柳成喃聲說了一句，眼睛裡寫滿了羨慕。他也想上學堂，也想念書。
　　
　　可他清楚，他已經過了上學的年紀了。而且現在家裡還需要勞動力，上學念書，可能也只是他的一個夢想了吧！
　　
　　柳成眼神有些黯淡，柳素娥看在眼睛裡，對著柳成道：「成子，等姐姐把攤子做好了。姐姐教給你採買，交給你做賬，開單子如何？」
　　
　　這也是一門學問，學習好了，將來就會是很好的大掌櫃。
　　
　　她不可能一直和杜天合作，總有一日，她也會選擇自立門戶。培養屬￿自己的人，這才是關鍵。
　　
　　而且柳成很聰明，姐弟倆的感情也極好，忠心二字，自然能當得起。
　　
　　柳成聽到有這樣的機會，當然是滿口答應：「大姐，你放心。只要你用我，我一定好好幹。」
　　
　　柳素娥滿意的點了點頭，伸出手懸在空中，信心滿滿道：「來，讓我們擊掌為誓，往後好好的幹，把咱們柳家振興起來。讓外頭的人也瞧瞧，咱們柳家人都是有骨氣的。」
　　
　　凝聚力很重要，不管成功與否，若是沒有了凝聚力，將會是一盤散沙。
　　
　　他們柳家姊妹齊心協力，她相信一定能過上好日子。
　　
　　燈光下，五隻手交疊在一起。
　　
　　每個人眼中都閃著希望的光芒，齊聲道：「加油！」
　　
　　「娘……還有我呢……」翠姑眨著眼睛撒嬌，順勢倚在了柳素娥懷裡。
　　
　　窗外，暖風熏的人醉，月兒漸上樹梢，似乎也在見證這一刻。
　　
　　柳素娥從來都不是個說空話的人，從次日起，她便開始付諸了行動。
　　
　　早上出了攤子，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杜天。二人商議著如何說服周邊的攤位，把攤位給合併了。
　　
　　這些攤位可都是這些攤主們賴以生存的鐵飯碗，想要說服他們，怕是比登天還難。
　　
　　可柳素娥和杜天都是一腔熱血之人，即使是難，也要試上一試。
　　
　　當然，這第一個目標，肯定就是單三元家。
　　
　　柳素娥觀察過，這母子二人賣粥食，實際上賺的銀子並不多。這一天下來，除了本錢，約莫能賺一百多錢的樣子。有時候人少，一天也就七八十錢，勉強湊合度日。
　　
　　可若是這攤子租給她，以她的實力，她換做賣別的東西，一天最少也能賣二百錢出來。
　　
　　這樣算來，若是出價一天一百多錢，單三元他們也不吃虧。
　　
　　只是柳素娥心裡沒底，不知道這母子二人會不會為這些錢心動。
　　
　　若是不心動，又該如何說服……
　　
　　杜天似乎看出了柳素娥的心事，只溫聲安慰道：「暫且試試吧！等試過了，若是不能說服，我再想別的法子。」
　　
　　柳素娥抿一抿唇，也想不出別的法子，只能試試看。
　　
　　二人商議定，杜天先幫著柳素娥賣麵條和螺螄粉。
　　
　　經過改良，今日螺螄粉銷量出奇的好。
　　
　　尤其是柳素娥將其加入鹹菜的點子，更是讓食客讚不絕口。
　　
　　張氏看著螺螄粉賣的很好，也是打心眼裡佩服起自己的女兒來。若不是昨天傍晚的試吃，如何能發現問題？
　　
　　想想自己當時還肉疼的緊，現在看來，還真是多餘。
　　
　　杜天雖是公子哥兒，可幹起活來並不馬虎，端碗、上桌子、擦桌子，都是有板有眼。
　　
　　柳素娥看在眼裡，悄悄笑他道：「真沒想到，你一個公子哥兒，幹起活來倒是叫人刮目相看。」
　　
　　杜天只桀驁一笑，揚眉道：「你別瞧不起不人，從前我跟著娘也幹過粗活的。」
　　
　　「那就好好幹吧！看好你哦……」柳素娥笑的眉眼彎彎，煞是好看。
　　
　　杜天其實私底下已經叫人打聽過柳素娥了。早就知道柳素娥是和離之人，還知道她現居娘家，身邊還帶著個三歲大的孩子。
　　
　　看著柳素娥渾身散發出來的自信和樂觀，他心裡多多少少也有些觸動。
　　
　　尤其是她發自內心的笑容，更是散發著無窮魅力一般，讓人打心眼裡覺得好看。
　　
　　杜天的到來，可是招來了好些眼睛。
　　
　　尤其是單三元，看在眼睛裡，見那柳素娥和杜天說說笑笑的，心裡就有些憋氣。
　　
　　柳素娥和他說話怎麼就總是敷衍？和這個男人說話就滿是笑容。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可他又不好意思過來問，只偷偷的看幾眼。
　　
　　趙四娘看在眼睛裡，一巴掌拍在單三元的後腦勺上，瞪眼道：「你個小兔崽子，看啥看？瞧那眼珠子直的……」
　　
　　「娘……你說那男人是誰？」單三元揉著頭，低低道：「那天他也幫了素娥姐，今天這就跑來給素娥姐幹活了，你說……你說他是不是來騙素娥姐的……」
　　
　　單三元瞪大了眼睛，越想越不對，一臉認真道：「娘，你說他真的不會是騙子吧！」
　　
　　「騙你奶奶個腿……」趙四娘瞪了她兒子一眼，無奈道：「你說你一天到晚胡思亂想個啥，好好幹你的活吧！賺不到銀子，如何養活你那賭鬼爹爹……」
　　
　　說到這裡，趙四娘眼底明顯一紅，旋即轉身躲了過去，裝作給人盛粥。眼淚卻不住簌簌往粥鍋裡掉，流在唇角，滿是酸澀。
　　
　　單三元見此情景，知道自己的娘必定又是為了自己那賭鬼爹爹傷感了，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憤然。
　　
　　愧疚自己不該傷母親的心，憤然那不是人的爹爹，拿了銀子就跑……
　　
　　若非為了他爹，他娘又怎會拋頭露面出來看人臉色賣粥……
　　
　　單三元收回了目光，再不去看柳素娥，只輕輕碰了碰趙四娘的手肘，一臉愧疚，低低道：「行了行了……也不怕眼淚流多了眼睛不好。我可告訴你，你現在可是都沒看到孫子呢！要是眼睛壞了，有了孫子你都看不著，那才急呢！」
　　
　　趙四娘聽了心中不由一暖，破涕為笑，抬胳膊在單三元的肩頭輕拍了一下：「臭小子，就知道氣我……」
　　
　　這邊柳素娥和杜天也是一刻不敢閑著的幹活，一直到了晌午後，這才漸漸消停下來。
　　
　　消停下來，杜天和柳素娥這才喘了一口氣。
　　
　　幹了半天的活，杜天滿頭大汗，後脊樑幾乎濕了個透徹。
　　
　　從前在杜府，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好久都沒有這麼認真的幹過一件事情了。
　　
　　現在如此專注的去做一件事情，真好……
　　
　　「累嗎？累就坐下喝口水……」柳素娥端來了一碗涼水，放在了桌上。
　　
　　「不累」杜天端起桌上的水碗，大口大口的喝了兩口。放下碗，十分豪爽的用袖子拭了拭嘴角。
　　
　　這樣子，哪像是有錢人家的公子？
　　
　　柳素娥想笑又不敢笑，只對著他道：「怎麼樣？幹活你也試過了。合作的事情，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笑話！」杜天眉峰一揚：「大丈夫一言九鼎，豈能因為吃苦就放棄……」眼風掃過單三元他們的攤位，他低低道：「他們就是你說的單家母子吧！」
　　
　　柳素娥目光也落在了趙四娘的身上，肯定的點了點頭：「是，就是他們。」
　　
　　趙四娘和單三元似乎也發現了柳素娥和杜天看著他們，兩人齊刷刷的看向了柳素娥。
　　
　　「走吧！咱們過去。」杜天深吸了一口氣，步伐透著輕快，往前走去。
　　
　　柳素娥目光也多了些堅定，和張氏說了一聲，方跟了過去。
　　
　　「素娥，活都幹完了？」趙四娘見那陌生男子和柳素娥一前一後過來，忙殷勤的迎了過去。
　　
　　生意人就這樣好，不管見誰都是笑臉相迎，看不出喜惡。
　　
　　「都幹完了」柳素娥自然也少不了笑臉，一把拉了趙四娘的手介紹道：「嬸子，這位是杜天，是我的朋友。」
　　
　　單三元躲在一邊，看似裝聾作啞，實則支起耳朵聽著。
　　
　　朋友？什麼朋友？男女朋友？
　　
　　一想到男女朋友，單三元心裡竟有些發堵，悶悶的說不出話來。
　　
　　柳素娥當然不知單三元的變化，只和趙四娘說著來意：「嬸子，其實我們來是有事找你……」
　　
　　趙四娘拉了柳素娥的手，坐在了陰涼裡：「坐下慢慢說。」一面又沖著單三元喊了一嗓子：「元兒，去，端水來。」
　　
　　那單三元含含糊糊應了一聲，半天才磨磨蹭蹭端來了兩碗水。
　　
　　趙四娘指了指水碗，展眉笑道：「杜公子，這裡只有清水，你可別嫌棄啊。」
　　
　　杜天倒也不介意，只輕輕一笑，端了水碗禮貌性的喝了一口，算是回答了他的不嫌棄。
　　
　　趙四娘其實早就暗暗將杜天打量了個遍，見他生的氣宇軒昂，穿的衣服也是上等布料。談吐舉止，一點都不像是莊戶人家的兒子，心中不免犯嘀咕。
　　
　　柳家家貧，怎會認識這樣的人？
　　
　　而且還是來找她的，能有什麼事情？
　　
　　趙四娘還沒想透徹，杜天卻開門見山的道出了來意。

我是分身

第一百零四章擔心
　　
　　趙四娘和單三元聽聞杜天和柳素娥的來意，皆是一臉吃驚。
　　
　　這母子萬萬沒想到柳素娥竟然是來和他們談出讓攤位的事情。
　　
　　趙四娘心中暗暗唏噓，沒想到這柳素娥竟然還有如此抱負。
　　
　　原本只是覺得她可憐，為生活迫不得已拋頭露面。現在看來，她心中竟有一片廣闊天地，絲毫不遜色與男子。
　　
　　看來還真是小瞧她了。
　　
　　「你們先喝水。」趙四娘陪著笑容，她也是久經沙場之人。雖然是個目不識丁的農婦，可在經商這方面，卻也有幾分精明。
　　
　　「素娥啊，你可知道我家這攤位，可是用來養活我們一家子人的？」趙四娘目光微沉，粗糙的指尖撥弄著桌上的水碗，開口發問道：「我若是把它轉讓給你了，往後我們全家吃什麼喝什麼？」
　　
　　柳素娥正欲回答，卻聽杜天朗聲道：「嬸子，這個你大可以放心。我方才說了，絕不讓您吃虧。」
　　
　　「怎麼個不吃虧法？你倒是說來我們聽聽啊……」單三元毫不掩飾的瞪了一眼杜天，臉上大有輕視之意。
　　
　　杜天倒也不以為然，依舊滿臉笑容道：「據我所知，嬸子這個粥攤，生意最好的時候，一日也就能賺一百錢。」他目光透了幾分精明，問道：「這一點，我說的可有錯？」
　　
　　趙四娘面上一怔，心道，這兩個人看來是摸好了底子才來的。
　　
　　確實，杜天說的不錯。
　　
　　她這裡生意最好的時候，一天也就是一百五十錢左右。那還得起早貪黑，遇上大型的廟會，一刻不得歇的幹活才行。
　　
　　「杜公子說的沒錯。」趙四娘大大方方的承認了下來，咧嘴輕笑一聲道：「雖然錢不多，卻也足夠我們養家糊口了。我們莊稼人，一日兩餐，粗茶淡飯，日子過的踏實……」
　　
　　「誰說不是呢！」柳素娥拉過了趙四娘的手，輕輕摩挲了摩挲。趙四娘的手上可謂「千瘡百孔」，這裡一個老繭，哪裡一個燙傷，還有冬天被凍傷的痕跡，都未曾褪去……
　　
　　一個女人一肩挑日子，自然艱難。
　　
　　真不知道單三元的爹爹幹嘛去了……
　　
　　「嬸子，你看這樣好不好。你把攤子兌給我們，我們每天賺了錢，抽出來一百文給你，你看行嗎？」杜天目光真誠，問的恭敬。
　　
　　柳素娥對杜天的好感也是有增無減。
　　
　　或者，他也是這個時代，不一樣的富二代吧……
　　
　　「一百文？」單三元睜大了眼睛。
　　
　　有時候他們這個攤位，忙活一天也才幾十文錢，他們竟然捨得給一百文。
　　
　　單三元目光落在柳素娥身上，唏噓道，這傻子，她難道就不怕賠了嗎？
　　
　　真不知道她是咋想的。
　　
　　「對，是一百文。」杜天肯定的給了答覆，對著趙四娘道：「嬸子若是在家閒不住，還可以來這個攤位上幹活。到時候，我再額外算你們工錢。」
　　
　　他不差錢，他差的只是一個證明自己能力的機會。
　　
　　杜天提出來的要求確實十分誘惑，可趙四娘也是警惕性十分高的人。提這麼好的條件出來，她心裡也是直打鼓。
　　
　　這不會是個陷阱吧！
　　
　　別把攤位給了他們，她一分錢也拿不到，那可就慘了……
　　
　　可想那柳素娥和張氏也不是那等偷奸耍滑之人，應該不會吧！
　　
　　可人心隔肚皮，誰說的准呢……
　　
　　趙四娘一時為難，蹙眉道：「條件倒是挺好，可……」
　　
　　柳素娥是吃過苦的人，心裡清楚趙四娘的顧慮。她握了握趙四娘的手，目光堅定道：「嬸子，你放一百個心！此事絕對不是誆你，咱們立字為證。」
　　
　　立了字據，若是杜天和柳素娥反悔，那可是要吃官司的。
　　
　　趙四娘不明白，他們為何要這麼做。給了她一百文，他們還能賺什麼錢？這不明擺著他們吃虧嗎？
　　
　　趙四娘搖一搖頭，不確定道：「素娥啊……你確定要這麼做？」她捏一捏柳素娥纖長的手指，語重心長道：「孩子，嬸子知道你有大志向，可你要明白，貪多了嚼不爛。你先把你的攤子做好了，再慢慢想法子擴大……」
　　
　　柳素娥聽的出趙四娘是為了她好，怕她盤下了攤子，卻又賠錢。
　　
　　可是她確實也想試一試，若是不試，如何知道自己的能力？
　　
　　哪怕撞南牆，她也一定要試一試。
　　
　　「嬸子，你信我一次，我一定行的。」
　　
　　柳素娥斬釘截鐵的答了一句，目光落在趙四娘身上，鄭重其事道：「你只管放心，只要簽了文書，一切我都會照著文書上的來辦事，你只管拿銀子就是了，絕不少您一文錢。」
　　
　　「我看你真是瘋了。」單三元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來沖著柳素娥吼道：「你日子過的咋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目光落在杜天臉上，恨的咬牙切齒道：「我看你就是被這個狗屁公子哥給迷了心竅了，你就等著被他騙吧……」
　　
　　單三元這一通火發的好沒道理，別說是柳素娥，就連趙四娘都覺得詫異。
　　
　　不過趙四娘心裡更多的是擔心。
　　
　　她這個兒子，長這麼大，除了她，接觸過的女人就不多。聽他方才的口氣，怎麼聽都覺得是在關心柳素娥……似乎，還帶了一點點的醋意。
　　
　　這個傻小子，不會真的是看上人家柳素娥了吧！
　　
　　「住口，滾一邊去。」趙四娘氣的瞪了單三元一眼，忙對著杜天賠不是：「杜公子，你可別見怪，我這兒子就是愛胡說八道……」
　　
　　「沒事，沒事……」杜天口倒是大度，朗聲笑道：「這位兄弟擔心也正常，出來混，還是要事事謹慎。」
　　
　　「貓哭耗子……」單三元遠遠的站著，並不領情。心裡只道，這個柳素娥一定是鬼迷心竅了，否則怎麼能犯糊塗，和這樣的男人合作？
　　
　　看來看去，不就是一張臉長的好看些嗎……
　　
　　趙四娘很無奈，只賠笑道：「這樣吧！你容我考慮兩天。後天這個時候，我給你們答覆。」
　　
　　「好。」
　　
　　至少趙四娘沒有一口回絕，考慮幾日，也還是有希望的。
　　
　　「那我們先回去了，嬸子你先忙著。」
　　
　　柳素娥和杜天起身正要走，那單三元忙過來扯住了柳素娥的胳膊。也不顧別人眼光，一把拉她到一旁，嚴肅道：「你真要和那小子合作？真要大幹一場？」
　　
　　「對啊！」柳素娥毫不掩飾的回答了單三元：「你覺得我不行嗎？」
　　
　　單三元憋的臉色通紅，狠狠瞪她一眼道：「你是傻子嗎？還是你腦袋壞了？我說了你不行了嗎？我是說他……你們才認識幾天？你知道他什麼來歷嗎？你憑什麼信任他？萬一要是騙子怎麼辦？你怎麼能……」
　　
　　「停停停……」柳素娥被他一連串的問話問的腦袋發疼，忍不住道：「那你說說，我和你才認識幾天？我又憑什麼信你的話？」
　　
　　一句問的單三元登時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默了半響，才氣的跺腳道：「你這個人，聽不出好賴話嗎？我不也是為了你好嗎？怕你上當……你倒好，狗咬呂洞賓……」
　　
　　哎……
　　
　　柳素娥幾不可聞輕歎一口，心道，這傢伙到底是咋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你放心，我會考慮清楚的。」柳素娥抬手輕輕拍了拍單三元的肩膀，笑道：「謝謝你，我想說的是，我信任你，我也信任杜公子。在我心裡，你們都是我的朋友。」
　　
　　朋友……
　　
　　單三元心裡說不出的感覺。
　　
　　他在這條街上，還從來沒有誰對他說過這句話。
　　
　　若是朋友，那就該信任……
　　
　　「你個傻小子，你想氣死你老娘啊……」待柳素娥走遠，那趙四娘便揪了單三元的耳朵，壓低了聲音罵道：「你小子抽的哪門子的風？我看你才是鬼迷了心竅了呢……」
　　
　　「我可告訴你，她可是嫁過人的，還有個拖油瓶……」
　　
　　「心裡想想就罷了……」
　　
　　「不不不，心裡都不能想……」
　　
　　趙四娘語無倫次的訓斥著單三元，就怕單三元真的喜歡上柳素娥。
　　
　　其實單三元也說不清楚，他對柳素娥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
　　
　　是喜歡？還是欣賞？還是同情？
　　
　　他說不清楚。
　　
　　但是有一點他很清楚，他真的是見不得她上當受騙，更見不得她受苦受委屈……
　　
　　哎……
　　
　　單三元幾不可聞輕歎一口，偏過身子對著趙四娘木木道：「知道了，娘放心吧！」口中說著讓趙四娘放心的話，可心卻不由自主去想柳素娥。
　　
　　而柳素娥和杜天一路回到了攤位上，兩人心裡都沒底，不知道趙四娘到底會不會把攤位給了他們。
　　
　　張氏來聽消息，其實她早就料到趙四娘不會那麼痛快把攤位給了他們，便也沒什麼失落感，只道：「還是慢慢來吧！這事情，急不得。」
　　
　　「是啊……確實急不得。」柳素娥輕歎一口，卻又馬上抖擻精神，對著杜天道：「沒事的，咱們有的是時間和功夫，慢慢來。」
　　
　　兩人互相打氣了一陣子，心裡也就痛快了不少。
　　
　　柳素娥想那杜天以前也是這個鎮子上的人，想必肯定知道哪家的私塾好，正好可以給柳遠尋一個。
　　
　　一問杜天，果然還問對了人。
　　
　　「我爹爹倒是認識幾個私塾先生，從前我也跟著去過幾次。」杜天目光微動，透著些尷尬道：「可我不喜歡讀書……」

我是分身

第一百零五章送書
　　
　　柳素娥聽杜天說他不愛讀書，不由笑了起來，聲音如翠玉叩動般的清脆：「那你喜歡什麼？習武？還是和其他富家公子似的，逗雀兒，養女人？」
　　
　　兩個人熟悉了，說起話來自然也少了些顧忌。
　　
　　「胡說……」杜天眼角餘光撇了一眼柳素娥，急忙解釋道：「我自幼是喜歡跟著師傅習武，可你說的逗雀兒……什麼養女人……我才沒有。」
　　
　　柳素娥「撲哧」一笑：「看把你急的，我不過是開玩笑罷了！」她道：「說正經的，我想送我弟弟去上私塾，你看……你能不能幫我找個私塾？」頓了頓又加了一句道：「不要太貴那種，我現在的經濟實力，貴的可是上不起……」
　　
　　聽柳素娥這麼一說，杜天這才鬆了一口氣。
　　
　　私心裡，他確實怕柳素娥會將他當作那種光知道吃喝玩樂的公子哥兒。
　　
　　雖然從前在杜府，他確實也有過那麼一段吃喝玩樂的時光……
　　
　　玩女人……似乎也有過幾次，可他就是不想讓她知道。
　　
　　怕被她看輕了？又或者被她看清了……
　　
　　還好她只是開玩笑而已。
　　
　　「好，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杜天拍著胸脯子保證，繼而又道：「我家舊宅裡還有些書籍，我平常也懶得看，不如就給了你弟弟吧！」
　　
　　這個時代，書籍可是很難得的東西，並非你有錢就能買來的。
　　
　　所以那些平民賤民，壓根就摸不到書。目不識丁的人，大街上一抓就是一大把。
　　
　　這麼貴重的東西，她怎麼好要了人家的。
　　
　　「不不不，書你還是留著吧！我可不能要你的書……」
　　
　　柳素娥話音剛落，那杜天就瞪著眼睛道：「怎麼？你不肯當我是朋友？還是看不起我？」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無功不受祿。這麼貴重的東西，我收了算怎麼回事？」柳素娥輕輕一笑，抿嘴咂舌道：「這樣吧，我倒是有個法子。你這些書呢，就當我借來看的。等我弟弟看完了，我再還給你。」
　　
　　杜天心裡隱隱有些不高興，心道，這個柳素娥有時候就是原則性太高太高。既然是朋友，收兩本書有什麼的……
　　
　　不過仔細想想，她可能也是怕欠了他的人情吧！
　　
　　畢竟她日子過的艱難，欠了別人的人情，該如何來還？
　　
　　總不能以身相許吧！
　　
　　如此一想，心中又多了幾分釋然，朗聲一笑道：「好，那等你收了攤子，咱們就去拿書。」
　　
　　收好了攤子，依舊是杜天拉著車。
　　
　　現在柳素娥和杜天合作，這些桌椅碗筷都可以放在杜天家中，她往後每日只要從家熬了湯汁拉來就行。
　　
　　杜天家中果然藏書頗多，而且最讓她吃驚的是，竟然還有幾本關於飲食的書籍。
　　
　　杜天解釋道：「這是我母親年輕時候看過的書籍。」
　　
　　「你若喜歡，就拿回去看吧！」杜天倒是大方，讓桃紅拿了個木箱子過來，撿了十幾本要緊的書，給柳素娥裝了起來。
　　
　　「這些書也夠你弟弟看一陣子了，我這裡還有些不用的筆墨紙硯。既然他要上私塾，這些東西也是必不可少的，我一併都給了你吧……」
　　
　　杜天吩咐桃紅去裝筆墨紙硯，讓柳素娥一併帶著。
　　
　　不一會，那桃紅就拿來了五個形狀各異的筆筒，筆筒內插滿了各色毛筆，並三方硯臺，和一摞草紙。
　　
　　「這……這也太多了。收回去吧！我可不能要。」
　　
　　「你這人……真是好沒趣。這些東西我留著也沒什麼用處，送給有需要的人，或許還能有幾分用處。」杜天背手而立，頷首笑道：「再說了，這些東西我是送給令弟的，又不送給你的，你何必拒絕？」
　　
　　言畢，作勢讓桃紅去花廳請張氏過來：「你不收，我讓伯母收……」
　　
　　柳素娥哭笑不得，這傢伙，沒看出來，還挺會要挾人。
　　
　　「好好好，那就謝謝你的好意了。」柳素娥也不再推辭，只道：「我待我弟弟先謝過你，若他日他能高中，頭功一定是你的。」
　　
　　「這還差不多。」杜天仰脖一笑，心情大好的樣子。
　　
　　柳素娥心情也很好，雖然今天沒能說動趙四娘，可好歹螺螄粉賣的很成功。
　　
　　從明兒開始，她便要加入新品，做一個熱鍋子麵出來。
　　
　　母女倆拿了書，方推著車往家去。
　　
　　回去的路上，張氏似乎特別關心杜天都對柳素娥說了些什麼。還好幾次問柳素娥，那杜天成親沒有，諸如此類的話。
　　
　　柳素娥也不是傻子，能聽出來張氏話中的意思。
　　
　　張氏可能是看她和杜天親近，還以為她和杜天是不是有什麼呢！
　　
　　可她心裡很清楚，她現在這種處境，男女之情，壓根就是奢侈品，碰不得。
　　
　　更何況現在她根基都沒紮穩，哪有資格想那些事情。
　　
　　張氏問，柳素娥只裝傻充愣的答了幾句。
　　
　　張氏見柳素娥對杜天並無特別之處，這才長歎一口，低聲道：「素娥，不瞞你說，娘看你和那杜天親近，娘總怕你倆有點啥……」
　　
　　一個吳明澤，已經讓張氏心驚膽戰了。更何況這個杜天家中比吳家還要好，人也比吳明澤出色。
　　
　　這樣的男人，雖然能成佳婿。可柳素娥到底是殘花敗柳，孩子她娘了，如何配得上？
　　
　　就算動了心思又能如何？到頭來苦的還是柳素娥。
　　
　　「素娥啊！你要記住，你倆不是一種人，娘不是說你不好……」
　　
　　「娘，您別說了，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放心吧！我有翠姑就足夠了。若是將來真的要嫁人，我也會選擇一個真心疼我愛的人，不會再草率了……」
　　
　　柳素娥目光透著些暖意，隔著車條，輕輕捏了捏張氏手指：「您就放心吧！我有分寸。」
　　
　　張氏心裡頭酸澀，卻又強擠笑容，使勁點了點頭。
　　
　　這都是造的什麼孽啊……
　　
　　要是柳素娥從來沒嫁過人該多好，就算她和杜天走的近了也不算啥。
　　
　　張氏的腳步忽然就沉重了下來，肩上的擔子，似乎也更加的重了一層。
　　
　　母女倆高一腳低一腳的回了家中，還未進院門，遠遠的就聽見翠姑咯咯的歡笑聲。內中還夾雜著一個男人聲音，那聲音清朗明快，她一聽就知是誰。
　　
　　「娘，吳家來人了……」
　　
　　柳素娥停在了門口處，眉心倏然一動，面上多了幾分警惕，低低道：「娘，我聽著是吳明振的聲音……」
　　
　　張氏也皺起了眉頭：「他怎麼來了？他來了，他那哥哥是不是也來了？」張氏忽然緊張起來，把那車噔一下直接往地上一放，急道：「咱們快進去瞧瞧吧！這吳家人不會是來哄著翠姑回去的吧？」
　　
　　柳素娥也吃了一驚，臉色登時沉了下來。
　　
　　要是誰敢哄了她的翠姑回去，她一定找他們拼命去。
　　
　　院門虛掩著，張氏一把就推開了院門。
　　
　　院子內本來還充滿了歡笑聲，聽到門聲響，登時安靜了下來。
　　
　　母女二人抬腿邁進院內，卻見吳明振正高高舉著翠姑玩耍，柳桂娥和柳遠也在邊上看著。
　　
　　除了他們，並不見吳明澤和吳老太太的蹤影。
　　
　　柳素娥這才松了一口氣，目光定定的落在了吳明振身上。
　　
　　他怎麼一個人來了？
　　
　　吳明振一看是柳素娥回來了，登時將翠姑抱在了懷裡，燦然一笑道：「嫂……不不不，素娥姐，你們回來了。」
　　
　　「娘，二叔來看我了，還給我帶了木偶人，頭花和吃的呢……」翠姑眨著大眼睛，依偎在吳明振的懷裡不肯下來。
　　
　　柳桂娥也迎了過來，悄聲對張氏道：「娘，他是來交換庚帖的。」
　　
　　張氏聽了，一顆心這才落在了肚子裡。
　　
　　柳素娥知道了吳明振的來意，這才翹起嘴角笑了起來：「你來就來，還帶東西幹啥？」
　　
　　吳明振只揚眉笑著，道：「都是些小玩意，不值幾個錢的。」
　　
　　「那塊進屋喝茶吧！」張氏也殷勤起來，她對這個吳明振並沒有敵意，相反還很感激。
　　
　　從前柳素娥在吳家，也就他肯幫幫柳素娥。別的人一味的壓榨柳素娥，就他能體諒柳素娥的辛苦。
　　
　　「我就不進去了。」吳命振眉心微蹙，放下了翠姑，往前幾步歎氣道：「素娥姐，我今天來是給哥哥交換庚帖的。」他怕柳素娥難過，聲音壓的極低，安慰道：「你也別太難過，哥哥他總有一日會知道錯的。」
　　
　　張氏見吳明振和柳素娥有話要說，便抱了翠姑，和柳桂娥他們進了屋裡。
　　
　　院子裡只剩下柳素娥和吳明振，吳明振這才大著膽子道：「嫂子……你這又是何苦呢？上次我沒來得及和你說話。其實我心裡一直堵得慌，你咋能想不通去尋死呢……」
　　
　　柳素娥輕輕一笑，抬手在吳明振的肩頭輕輕拍了拍。
　　
　　拍的時候，她猛然發現，原來當年那個青澀的小叔子，竟然也長大了。那時她才嫁過去，他還瘦瘦弱弱，一副文弱模樣。
　　
　　現在，肩膀寬大結實，已經足以替人遮風擋雨了。
　　
　　歲月啊……
　　
　　柳素娥唏噓著，目光透了些溫暖，低低道：「阿振，你對嫂子的好，嫂子一輩子都忘不了。可嫂子也不能一輩子都窩窩囊囊的過日子吧？人總是要爭一口氣的。」她目光恍如粲星，字字句句都透著看破紅塵的淡然：「我和你哥哥緣分已盡，若是勉強在一起，誰都不會高興。」
　　
　　吳明振的目光一點一點黯淡下來，柳素娥說的沒錯。
　　
　　他哥是什麼人，他最清楚不過。
　　
　　他哥哥確實配不上這個嫂子。

我是分身

第一百零六章庚帖

　　想明白了，反而就不難過了。
　　
　　既然柳素娥能想得開，他又何必要執著於此事不放？
　　
　　不過這一次回來，他這個嫂子還真是變了許多。從前遇事總是一味的忍讓，從不肯為自己想，也不能活出自我來。
　　
　　現在的她，渾身都散發著自信。
　　
　　這樣的她，宛如新生一般。既陌生，又有那麼幾分熟悉。
　　
　　「那好，那我以後再也不提起此事了。」吳明振輕輕一笑，目不轉睛看著這個新生的嫂子，定定道：「不過你也要答應我，從此以後就好好過日子吧！」
　　
　　柳素娥心裡暖暖的，仍舊在他肩頭輕輕拍了拍：「我會的，你放心吧！」她真誠道：「雖然從此我和你們吳家緣盡了，但是對你，我永遠都有一份感激和惦念在裡頭。」
　　
　　夕陽西下，兩人臉上都鍍上了一層橘黃色的淡淡光暈。美好的人，記住的永遠都是那些美好的過往。
　　
　　吳明振心頭大熱，忍不住伸手，指尖輕輕的劃過柳素娥鬢角的碎髮。
　　
　　柳素娥比他大，剛嫁過去那會子，他還小，柳素娥總會幫著他做各種活。
　　
　　現在他長大了，站在一起，竟然都比柳素娥高出了大半個頭。
　　
　　「我也一樣，天涯海角，你永遠都是我的家人。」
　　
　　柳素娥有些驚詫於吳明振的這個動作，似乎一瞬間，她認識的那個小屁孩，已經褪去青澀，長成了一個大人。
　　
　　而且這個大人，還是個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的男人。
　　
　　這樣的動作，親昵中隱隱又透著些危險，她忙抬頭，笑著岔開了話題：「你不是來送庚帖的嗎？送完了嗎？」
　　
　　「哦」吳明振一愣，這才收回了手，答道：「本來這事兒該請個媒人來的，可我哥非要我來。本來昨天就讓我來，昨天下了雨，給耽誤了。」
　　
　　柳素娥心裡腹誹著，這吳明澤也真不是個東西，怎麼連個媒人都不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無媒苟合，難道他不懂這個道理？
　　
　　還是他壓根就沒把柳瑞娥放在眼睛裡，沒把這門婚事放在眼睛裡？
　　
　　這口惡氣，胡氏怎麼能咽得下？
　　
　　說來說去，還是她胡氏自作自受。
　　
　　若非她動了害人之意，又怎會有今日之禍？
　　
　　「對了……」吳明振眉峰一挑，凝視著柳素娥道：「周如花她自殺了……」
　　
　　吳明振本以為柳素娥會大吃一驚，可柳素娥只是淡淡道：「是嗎？」
　　
　　看她表情，似乎早就料到了周如花會自殺一樣。
　　
　　「你怎麼一點都不吃驚？」吳明振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柳素娥不語，半響才淡淡道：「有因必有果，她當時有多囂張，有多陰損，現在就會有多可憐。她沒死成，這也算是她的劫難吧！若是想通了，從此和新人相安無事過日子，可若是想不通呢？豈不是要痛苦一輩子。」
　　
　　幾句話說的吳明振僵在了原地。
　　
　　柳素娥可謂一針見血，字字句句說的都對。
　　
　　男人三妻四妾，女人呢？若是忠於一人，還要看著那人和別的女人恩愛，她不痛苦才怪。
　　
　　這一刻，他也明白了柳素娥當初為什麼一定要尋死。
　　
　　心死了，留著軀體有什麼用……
　　
　　越是明白了柳素娥的心境，吳明振就是越是覺得吳家對不住柳素娥，心裡越是愧疚。
　　
　　「嫂子……都是我哥哥他沒福氣。」吳明振眼中的愧疚之色，如泉水緩緩流淌。
　　
　　他難得的善良，雖然也做生意，可身上總是少了幾分冷血和市儈。
　　
　　或許，有的人天生就是如此，即便到了一個大染缸，依舊會保留心底的那份乾淨，纖塵不染。
　　
　　柳素娥覺得這個話題太過沉重，是吳明澤混蛋，和旁人無關。
　　
　　她不想讓吳明振有一絲絲的歉疚。
　　
　　「好了好了，越扯遠了。」柳素娥還像從前一般，輕輕推了推他的胳膊，笑道：「還沒吃飯吧？今兒晚上就在我家吃飯好了。你想吃啥？只要你說了，我給你做。」
　　
　　吳明振見柳素娥都笑了，他也不想讓自己再傷感下去。
　　
　　不過說起吃飯，他還真是好久好久沒有吃到柳素娥的手藝了。有心留下來吃飯，又怕回去的晚了，母親責駡，只能推辭道：「不了，改日吧！今天我出來也有一陣子了，回去的晚了，母親會責駡的。」
　　
　　柳素娥知道吳老太太的脾氣，也不敢強留，只笑道：「來日方長，我如今在鎮子上也有了自己的生意，你要是想吃，可以來攤子上。」
　　
　　吳明振一面應好，一面看了看天色，見夕陽西下，便道：「那我先走了，得了空再來看翠姑。」
　　
　　吳明振前腳走，胡氏後腳就巴巴的來問柳素娥。
　　
　　胡氏不明白，為啥吳家不請了媒人來送庚帖，反而打發了尚未成親的毛頭小子來。
　　
　　「素娥啊！你也曾是吳家人，你說說，這吳家人到底打的什麼注意？」胡氏一來就急吼吼到廚房找柳素娥問話，好像柳素娥理所當然該知道答案似的。
　　
　　張氏切著土豆絲，不滿的看了一眼胡氏：「大嫂，這事兒我家素娥咋可能知道？要問，要問你也該去問吳家人才對啊！問素娥有啥用？」
　　
　　胡氏氣的撩了撩眼皮子，要是能問吳家人，她早就去問了，還至於跑過來低三下四的問她們？
　　
　　柳素娥道也不拘泥這些事情，只丟開手裡的柴火，對著胡氏道：「大伯娘是真看不明白還是假看不明白？」
　　
　　「你這話是啥意思？」胡氏揚起了眉毛，搖著頭道：「你說清楚了……」
　　
　　柳素娥冷笑：「大伯娘明明知道原因，就是不認罷了！」她往灶內添了一把柴火，火光刷一下照亮了她的臉龐。
　　
　　柳素娥眼神一冷，卻慢條斯理道：「老人們的話說的好，無媒苟合……」
　　
　　此言一出，胡氏登時氣的臉色紫漲，咬著牙大罵道：「果然，果然這吳家人不是東西，把我們瑞娥看成啥人了？挨千刀的，王八蛋……」
　　
　　「我家瑞娥清清白白，怎麼會是無媒苟合？」此言一出，胡氏似乎又沒有底氣，垂了眸子道：「就算是有點啥，那也是他們吳家人有錯在先，怎麼能只怪我們瑞娥？」
　　
　　「不行……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得去找吳家人，不能讓他們這麼羞辱我的瑞娥。」言畢，胡氏蹬蹬蹬跑了出去。
　　
　　「活該……」
　　
　　張氏口內迸出兩字來，繼而又搖頭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柳素娥輕輕一笑，輕鬆道：「其實這事兒說簡單也簡單的很，那日不是簽過協議了嗎？吳家不按照協議上的辦事，直接拿了文書去他家搬東西不就成了？」
　　
　　柳素娥一語道破，果然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胡氏明顯遇事就沒了方寸，若是真上吳家大鬧一場，非但占不到半分便宜，只怕臉半輩子的臉面都要丟在吳家了。
　　
　　可若是拿了文書去，卻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娘，你還不快去給奶說說……」柳素娥提醒了一句。
　　
　　張氏會意，這才點著頭，丟了菜刀往大房去。
　　
　　張氏一走，柳素娥也沒閑著，一面做飯，一面交代柳月娥和柳遠他們去村裡屠夫哪裡要豬苦膽去。
　　
　　說好昨天給趙明達做藥膳的，結果昨天辦了試吃，把這一茬兒揭過去了。
　　
　　今兒晚上，說啥也要下大夜的把藥膳給做出來。
　　
　　雖然累，可她始終不想失信於人。
　　
　　人無信而不立。
　　
　　想要立足，就要把信字給立起來。
　　
　　虧得那豬苦膽沒人要，很快柳月娥他們就弄來了苦膽。這一次弄來的不多，只有六個。
　　
　　不過六個做出來，應該也夠吃幾天了。
　　
　　柳素娥想著自己在現代學的一些東西，竟然能在古代用上，甚至可以救人，這心裡就覺得暢快。
　　
　　從前總覺得好些東西沒有用處，現在真是後悔啊！後悔當初沒有好好學，若是都學來了，現在也能全部用上了。
　　
　　做女人，還是要做一個有價值的女人好。
　　
　　若是沒有了價值，你就只能淪落成男人的附屬品，一輩子依靠著男人過活。
　　
　　她不想做沒價值的女人，她寧願挺直了腰板子和男人去談判，也不想跪在地上給男人洗腳，換幾文私房錢。
　　
　　「月娥，你過來。「柳素娥想把自己的手藝也教給柳月娥，將來柳月娥嫁了人，在娘家沒准就能用的上。
　　
　　從現在開始，她必須調教兄弟姊妹，讓他們一個個都成才。
　　
　　上一輩的人就那樣了，可他們這一代的，絕對不能毀了。
　　
　　「把苦膽給我洗乾淨。」柳素娥切著菜，告訴柳瑞娥豬苦膽怎麼洗，如何加工，這做出來的功效又是如何……
　　
　　諸如此類，她講的十分清楚。
　　
　　柳月娥也是個十分好學之人，柳素娥說的話，她自然也是一字不落的全部記下來。
　　
　　姊妹兩個一條心，一個認真講，一個認真學。
　　
　　柳二河從地上回來，看在眼睛裡，心裡也是說不出的高興。
　　
　　剛開始留下柳素娥的時候，他心裡還有些顧慮。可現在看來，這個女兒非但沒有成為負擔，反而給這個家裡帶來了福氣，帶來了好運氣。

我是分身

第一百零七章嫁妝

　　「娘……他們吳家也實在欺人太甚了……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嗎？」柳瑞娥哭的雙眼通紅，在屋裡頭鬧騰著：「不嫁了，我不嫁了。就是絞了頭髮做姑子去，我也不嫁了。」
　　
　　吳家換庚帖都不找媒人，這叫她臉面上怎麼過的去？
　　
　　她好好的一個大姑娘，淪落到嫁給這樣一個三婚的男人也就罷了，竟然連最起碼的規矩都沒有。
　　
　　當年柳素娥出嫁，好歹還請了媒人來呢！
　　
　　到了她頭上，竟然直接打發個還沒成親的小叔子過來……
　　
　　這算什麼？
　　
　　她不甘心，更接受不了。
　　
　　明明她比柳素娥金貴，現在怎麼反倒比她還慘了？
　　
　　「行了，鬧騰個啥？你二嬸子將才來不是說了嗎，讓咱們拿著文書去吳家。」崔氏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沉著臉，也是被鬧騰的煩了。
　　
　　雖然吳家不厚道，可婚事畢竟是婚事，柳瑞娥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嫁誰？
　　
　　牙齒打落，現在也只能往肚子裡吞。
　　
　　「就是，聽你奶的話。」胡氏雖然是個炮仗，可就是個窩裡橫，嘴裡說去找吳家，實際上壓根就不敢。這事情，還得崔氏出面。
　　
　　柳瑞娥聽了，仍舊抹眼淚，哭道：「奶，你也瞧見了，這還沒成親呢！他們吳家就不把我們柳家放在眼睛裡，若是成親了，豈不是把我當糞土一樣作踐？」
　　
　　崔氏聽的心煩意亂：「那你說說，就目前這種情況，咱們還能怎麼辦？」
　　
　　柳瑞娥心裡本就打了自己的小算盤，現在崔氏問起來，她也不藏著掖著，直截了當道：「吳家之所以看不起咱們柳家，還是因為咱們柳家沒錢沒勢。所以……奶，你給我的嫁妝，我希望能豐厚一點，這樣嫁過去了，我才能不被人欺負……」
　　
　　言畢，她又抹著眼淚哽咽道：「我是您自小兒帶大的，這個時候，您不幫我誰幫我？」
　　
　　胡氏暗暗為她這個女兒叫好，她去管崔氏要錢，一準兒要不出來。可柳瑞娥不同，柳瑞娥可是崔氏帶大的，崔氏最疼她，怎麼捨得她受罪？
　　
　　果然，那崔氏聽完柳瑞娥這一番話，雙眉倏然一蹙，靜默不語，看上去十分為難。
　　
　　從誰身上割肉都難，崔氏也不列外。
　　
　　不過崔氏也不是傻子，明白柳瑞娥這齣戲是做給她看的，就是想從她這裡搜刮些銀子出來。
　　
　　既然要搜刮，那也該從胡氏自身做起吧？
　　
　　崔氏揚眉，似笑非笑看著胡氏：「嫁妝的事情，我這個奶義不容辭。」
　　
　　此言一出，柳瑞娥臉上登時狂喜起來：「奶……你對我真好。」
　　
　　崔氏抬手揚了揚：「你先別謝我，我說了，我這個當奶奶的義不容辭。」目光落在胡氏身上，淡淡道：「那你這個當娘的呢？你是不是也該義不容辭？」
　　
　　胡氏一聽，渾身不由一怔，撇嘴道：「娘，這個家一直您當，我手頭上哪有銀子？」
　　
　　「得了吧！你少糊弄我。」崔氏瞪了胡氏一眼，冷笑道：「這些年你私藏的銀子還少？我眼睛又不瞎。你若是實在沒有，把你那陪嫁倒騰出來，只怕也能湊個一二十兩吧！」
　　
　　「……陪嫁也沒多少……再說還有輝子……」胡氏小聲嘟囔了一句。
　　
　　柳瑞娥當即不幹了，哭嚎道：「娘眼裡就只有哥哥，絲毫不管我這個女兒的死活了？你把好的都留給哥哥了，我怎麼辦？」
　　
　　胡氏被柳瑞娥哭的心煩，皺眉道：「行了行了，分一半給你還不行嗎？」
　　
　　崔氏聽了，這才滿意道：「這還差不多。」一面也交了底：「我這裡還能湊十兩出來，回頭你們拿去吧！」
　　
　　胡氏聽了竊喜，果然這老不死的還藏了貨，看她以後怎麼一點點挖出來，口中卻連迭聲道：「還是娘最好，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也就您還能向著我們瑞娥。」
　　
　　胡氏眼神一冷，冷哼道：「有的人，口口聲聲說著一家人，一家人要互相幫助，要和和氣氣。可到了這節骨眼上，連手都不敢伸一把，就怕我們大房吃他們的。」
　　
　　胡氏言外之意再明確不過，她是怪二房不肯幫襯他們大房一把。
　　
　　說白了就是二房不肯拿銀子出來。
　　
　　崔氏也不是傻子，心裡自然明鏡兒似的。
　　
　　可話說回來，這事情和二房有什麼關係？家也分了，大房聘女兒，當然是大房自己解決。
　　
　　「行了，你也別埋怨誰。當初要不是素娥讓你們簽了文書，現在瑞娥的婚事還不知道什麼光景呢！」崔氏難得替二房說了句話，她沉吟道：「銀子的事情，大不了咱們再好好想想法子。你大舅二舅那邊，回頭我問問，看看他們手頭寬裕不寬裕……」
　　
　　既然崔氏發了話，胡氏也樂得看崔氏辦事，便也不再提起二房不拿銀子的事情。
　　
　　只是她現在就擔心翠姑，畢竟翠姑是吳明澤的孩子，雖說現在跟著柳素娥過，可誰又能保證她不回吳家？
　　
　　要是回了吳家，將來還得多一份嫁妝出來。
　　
　　再說現在這柳素娥猴精猴精的，誰知道她現在心裡怎麼想的？
　　
　　還得想法子，讓吳家斷了對翠姑的念頭才行。
　　
　　可惡之人心裡總是再揣測一些有的沒的，仿佛遍地都是障礙似的。
　　
　　背過了崔氏，那胡氏這才教育柳瑞娥道：「你給我聽好了，現在不管你多屈辱，嫁到吳家，你就要給我爭口氣。她柳素娥能做到的，你也照樣能做到。她能生孩子，你也能生，她能擺攤子，吳家還有大酒樓呢！你嫁過去，先把那酒樓給我把持住，知道了嗎？」
　　
　　柳瑞娥也是有野心的人，這些話就是胡氏不說，她也會照做。
　　
　　現在嫁妝的事情既然解決了，她也沒什麼好愁的，只點頭道：「娘，一切我都聽您的，您就放心吧！」
　　
　　胡氏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而此時此刻，柳家人也圍在如豆油燈下，幾雙眼睛都死死盯著桌上的一摞書籍和那些杜天送的筆墨紙硯。
　　
　　柳家幾輩子了，屋裡還沒出現過這麼多書，這還是第一次。
　　
　　柳二河雖然大字不識一個，還是像模像樣的拿過其中一本《論語》胡亂的翻了幾頁，嘴裡連連咂舌道：「嘖……這書上的字兒寫的還真是好……」
　　
　　一面搖頭歎道：「這上面的字，要啥時候才能認完呢！」
　　
　　柳素娥早就笑的前俯後仰，只指著那書道：「爹，等你啥時候能不把書給拿反了，這字兒您也就認得了……」
　　
　　一語罷了，惹得張氏等人也笑了起來。
　　
　　柳二河一臉尷尬，這才知道自己原來是拿反了書。
　　
　　「成子、遠子，這些書籍你們可得好好學習。筆墨紙硯，也不許你們浪費了，要每日抽出時間來練字，知道了嗎？」柳素娥目光嚴肅，想了想又叮囑柳桂娥和柳月娥道：「還有你們也一樣，得了空，我教你們練字。」
　　
　　「大姐……我們是女孩子，女孩子學啥念書……」柳桂娥眨了眨眼睛，小聲道：「娘說了，會女紅就行。」
　　
　　「那可不行。」柳素娥斬釘截鐵道：「咱們柳家也該改一改門第了，誰說只有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才能認字？咱們小門小戶的，憑啥就只配做女紅？我偏不……」
　　
　　柳素娥目光倔強，定定看著柳桂娥道：「你要記住，人生來並沒有高低貴賤，只有門第好壞。雖然咱們托生的不是高門大戶，也不是書香世家，可咱們可以改變啊。你現在不努力，一輩子也就只配給人繡花納鞋。可若是你努力了，自然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嗯，你大姐說的對。」張氏現在對柳素娥已經完全的心服口服，她揚眉道：「你看你大姐，在吳家這麼幾年，還不是學會了認字……」
　　
　　「你們都好好向你大姐學習，知道了嗎？」張氏溫聲叮囑幾個孩子，一面又對著柳二河道：「當家的，明兒你上山砍些木頭回來，給娃兒們做個大書櫃……」
　　
　　「書櫃？」柳二河咧嘴一笑，撓頭道：「才這幾本書，看把你顯擺的。」
　　
　　張氏斜睨柳二河一眼，不無得意道：「這點書咋了？你們柳家幾輩子也沒這點書。我就是要擺起來，也讓旁人瞧瞧，我們柳家人也是有出息的人，孩子們都知道上進。」
　　
　　柳素娥只掩口而笑，張氏在這方面特別可愛，每次都讓人覺得暖暖的。
　　
　　「好。」柳二河挺一挺腰板子，一口答應了下來，一面又對著柳素娥道：「素娥啊！這個杜公子待咱們這麼好，咱們也不能少了禮數。」
　　
　　張氏點頭稱是：「嗯，這個杜公子是好，咱們是不能少了禮數。」
　　
　　「不如這樣吧！明兒個你請他上咱家來做客。」柳二河興致很濃，難得開懷道：「咱家雖然粗茶淡飯，沒啥好東西。但是禮輕人意重，請他來，也算是禮尚往來，還他一個情分。」
　　
　　柳遠他們對這個杜公子也很好奇，不由央道：「大姐，請他來吧！他送了我們這麼多東西，我們也好當面謝謝人家。」
　　
　　柳素娥想想也是，杜天幫了她這麼大一個忙，于情於理都該請人來做客。
　　
　　大不了明兒個回來的時候，多買幾個菜，好好做上一桌子好菜，招待招待他。
　　
　　「好」柳素娥笑著應了下來：「明兒個我請了他來。」

我是分身

第一百零八章爭辯
　　
　　第二日天氣晴好。
　　
　　柳素娥和張氏的心情也很明快。
　　
　　二人收拾停當，柳素娥將昨晚上熬夜做好的藥膳和這幾日晾曬好的枸杞子一併帶上，打算給趙明達和鄭大清送過去。
　　
　　出門時候，柳二河再三叮囑，一定要邀請杜天來家中做客。
　　
　　張氏只偷偷笑道：「看見沒，你爹這次可是真夠上心的。」
　　
　　知恩圖報，向來都是二房的家風。
　　
　　雖然柳二河包子性子，可在這方面，卻叫人很佩服。
　　
　　柳素娥爽快的應了一聲，便和張氏推車去了鎮子上。
　　
　　車裡沒有了鍋碗瓢盆，沒有了桌椅，母女倆趕路都輕鬆了不少。
　　
　　到了鎮子上，張氏自己推著車去擺攤子，柳素娥背著背簍，快速去給鄭大清和趙明達送東西。
　　
　　鄭大清正好也賣完了枸杞子，柳素娥送來的及時，他收的也痛快。
　　
　　末了，非要再送柳素娥一副涼茶。
　　
　　柳素娥推辭不過，只能收下。
　　
　　出來的時候，心裡不免嘀咕。
　　
　　這個鄭大清，人也很好，長的也不錯，怎麼還不成家立業？
　　
　　真是想不明白。
　　
　　男人不都盼媳婦嗎？他倒好，一點不著急的樣子。
　　
　　柳素娥搖了搖頭，忙去香滿樓送藥膳。
　　
　　今兒柳掌櫃倒是在，柳素娥本想把藥膳給了柳掌櫃，讓他轉交給趙明達。
　　
　　可柳掌櫃不肯收，只輕笑道：「少東家在三樓廂房內等著你呢！你還是親自送過去吧！」
　　
　　柳掌櫃笑的與往常不同，柳素娥總覺這笑容裡有她猜不透的東西。
　　
　　上樓的時候，那柳掌櫃又悄悄問她：「素娥啊，前日下大雨，你躲哪兒去了？」
　　
　　柳素娥不明白柳掌櫃為何問這個問題。
　　
　　既然不明白，只能老老實實道：「我去一個朋友家中避雨了……」頓了頓又反問道：「不知柳掌櫃為何問我這個問題？」
　　
　　柳掌櫃呵呵一笑：「沒什麼，只是我聽良子說，那日我們少東家讓他去給你送傘。良子去的時候，你不在。一時好奇，就隨口那麼一問。」
　　
　　柳掌櫃話中的信息量巨大，一時讓柳素娥消化不掉。
　　
　　她驚訝的張大嘴巴：「您是說……少東家去給我送傘了？」
　　
　　二人停在了二樓的樓梯口，柳素娥柳眉微動，有些遲疑道：「這……這怎麼會？」
　　
　　趙明達那麼冷一個人，怎麼可能去給她送傘？
　　
　　柳素娥越想越不可能，只搖著頭好笑道：「您是跟我開玩笑呢吧？怎麼可能？」
　　
　　別說柳素娥覺得不可能，就是柳掌櫃自己都覺得驚詫不已。自從周婉儀死後，趙明達除了自己的母親，就從來沒有主動關心過那個女人。
　　
　　他原本也以為是良子胡說八道呢，可良子賭咒發誓，說他說的字字句句都是真話。
　　
　　看他那模樣，應該不會有假。
　　
　　想到這些，柳掌櫃不由感慨道：「要是周家小姐還在就好了，可惜啊……」
　　
　　周家小姐？
　　
　　莫非就是趙明達死去的那個妻子？
　　
　　柳素娥不敢問，只對著柳掌櫃道：「那這樣說來，我還欠了少東家一個人情呢！」
　　
　　柳掌櫃只輕輕一笑，卻又馬上嚴肅道：「素娥啊！你覺得我家少東家如何？」
　　
　　這個問題問的好生奇怪。
　　
　　不過柳素娥向來是個爽快的人，也沒什麼不好回答的，只笑道：「少東家人很好，不過……不過就是性子有點冷。」
　　
　　「嗯，那就好。」柳掌櫃一副釋然了的模樣，笑道：「上樓吧，別讓少東家等急了。」
　　
　　還是原來的廂房，還是一樣的場景。
　　
　　只不過這次廂房的門窗都是開著的，有涼風吹來，愜意舒服。
　　
　　要是一整天都窩在這樣的屋裡該多好啊！
　　
　　柳素娥無恥的想著，目光卻落在趙明達那張冰冷的臉上。
　　
　　她就奇怪了，這個人真的一年四季都不笑嗎？
　　
　　這樣長期不笑，會不會真的成了面癱？
　　
　　「你來了？進來吧！」還是那種渾厚帶著些冰冷的聲音。
　　
　　柳素娥收回情緒，輕輕施了一禮，這才邁步進了房內。
　　
　　柳素娥前腳進了門，後腳那柳掌櫃就從外面拉上了門。
　　
　　房內瞬間就剩下她和趙明達二人。
　　
　　這個趙管家，難道不知道孤男寡女不能共處一室嗎？
　　
　　柳素娥腹誹著，有種上了賊船的錯覺，面上卻堆滿了笑容，將那裝藥膳的罐子往桌上一放，故作輕鬆道：「少東家，藥膳做好了，請你過目。」
　　
　　趙明達也不看藥膳，只抬眼瞧著柳素娥，見她今日著一身桃紅色衣衫，秀髮上只簪著一根桃木簪子。細看之，確實清麗脫俗，與那些庸脂俗粉大不相同。
　　
　　從周婉儀死後，這還是他第一次正眼瞧一個女人。
　　
　　柳素娥被趙明達的眼神看的極不自在，一時抿嘴乾笑道：「少東家，你怎麼不看藥膳？你快看，看完了我還要去擺攤子。」
　　
　　趙明達沒有理會柳素娥的話，依舊緊緊盯著她看。
　　
　　柳素娥被他看的實在難受，一時忍不住，揚眉道：「少東家，東西我都送來了，你好歹看看藥膳，你看我……」
　　
　　「別動……」
　　
　　說話間，一團黑影已經靠了過來。
　　
　　那黑影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近的柳素娥都能感覺到他鼻腔內溫熱的呼吸，慢慢的從她耳旁吹過。
　　
　　柳素娥咽了口唾沫，如被使了定身術一般，一動不動的站著。
　　
　　心裡卻想，這人到底要幹啥？
　　
　　該不會？
　　
　　想想又覺得不可能，他不是不近女色的嗎？
　　
　　況且她殘花敗柳一個，怎麼可能吸引到他？
　　
　　可是……這個動作也太曖昧了吧！
　　
　　柳素娥只覺得耳畔癢癢的，身子都跟著繃緊了幾分。
　　
　　「你……」
　　
　　「哈哈……」趙明達難得爽朗的笑了起來，身子往後退了幾步，手裡已經多了幾根牙籤粗細的枯枝，眼睛明亮的像個孩子：「你是小孩子嗎？難道早上出門都不照鏡子？」
　　
　　柳素娥尷尬的摸了摸頭髮，怪不得一路上她總覺得耳畔有個東西好像戳著頭髮似的。本以為是簪子沒簪好呢，原來竟是把燒火的枯枝給戴在頭上了。
　　
　　不過這個趙明達眼睛也太尖了，一眼竟然就看到了。
　　
　　看見便看見，還要取笑她……
　　
　　這個毒舌討厭鬼。
　　
　　柳素娥心裡腹誹著，卻只能尷尬道：「許是早上出來的匆忙……」
　　
　　「女為悅己者容，再匆忙，也該打扮吧？」
　　
　　此話一出，趙明達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
　　
　　悅己者？這話怎麼聽怎麼曖昧……
　　
　　「女子當以姿容為先，儀容之重要，你難道不知？」趙明達將那枯枝丟在了桌上，這才去看藥膳。
　　
　　柳素娥聽他話裡頭的意思，好像女人就該是每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其餘的事情，都應該拋在腦後……
　　
　　什麼邏輯。
　　
　　她有些不服氣，往前幾步，湊到了桌邊，語氣清朗道：「那依著少東家的意思，女人這一輩子，除了打扮給男人看，別的事情就不該去管了？」
　　
　　「難道不是嗎？」趙明達抬眸望著她，眉宇間隱隱藏著傲氣，反問道：「若不是，那為何女子都要以色事他人，來博取男人的憐愛之情呢？」
　　
　　柳素娥聽的很生氣，這都是什麼神邏輯？
　　
　　「男人好色我不否認，可只喜歡色的男人，卻也只能算得上庸俗之輩，胸中必無大志。」柳素娥不卑不吭，侃侃而談道：「古有臥龍先生，家中妻子其貌不揚，卻賢德聰慧，能繪天下三分之勢。若按照你的標準，那她這樣的女子，豈不是遇不上良人了？」
　　
　　柳素娥話一出口，卻引來那趙明達一番大笑：「你這個人，好沒趣味。我不過隨口說一句，你就搬出什麼臥龍先生來教育我……你我都是普通人，說這些，未免太遠了……」
　　
　　心中卻對柳素娥的一番見解著實佩服。
　　
　　他從前遇到的女子，每日就知塗脂抹粉，以美色來留住身邊男人。
　　
　　由此看來，她倒是個列外。
　　
　　只是這樣的列外，卻也逃不脫被男人拋棄的下場。
　　
　　柳素娥撅著嘴，狠狠瞪了趙明達一眼。
　　
　　明明就是他先弄出來的事情，她只是認真了一番，他反倒倒打一耙……
　　
　　真是討厭。
　　
　　「好了，既然少東家不讓我扯這些事情，那少東家就快點過目這些藥膳吧！要是沒問題，我可就走了。」
　　
　　柳素娥賭氣的說了一句。
　　
　　卻不知她這樣賭氣的模樣，又讓趙明達想起周婉儀來。
　　
　　周婉儀從前和他爭辯，每次輸了，也是這般讓人憐愛的模樣。
　　
　　而每次她撅嘴不悅，他都會溫聲哄上兩句。
　　
　　想到此，他不禁心如刀割。同樣的場景，卻早已物是人非了。
　　
　　總以為那傷痛在慢慢遠去，可再一次觸碰，仍舊是血淋淋的……
　　
　　「好吧，這藥膳沒事，我收下了。」趙明達輕輕蓋上了攤子上的蓋子：「你去賬房領錢吧！」
　　
　　額……
　　
　　他怎麼沒用銀針？
　　
　　難道不怕她下毒了？
　　
　　柳素娥有些不解，再次確認道：「那我真走了？」
　　
　　「怎麼？你想留下？」趙明達眼神帶了些挑釁。
　　
　　柳素娥撅了撅嘴，賠笑道：「不了不了，那我先回去了！若是少東家還有需要，那就托人給我捎個信就好。」
　　
　　言畢，轉身往門口走去。
　　
　　剛到門口，迎面去跑來一孩童。
　　
　　那孩子跑的十分敏捷，一臉歡喜模樣，還未到門口就甜甜喊了一聲：「舅舅，肅兒來看你了……」

我是分身

第一百零九章婚事
　　
　　柳素娥定睛一看，這跑過來的虎頭虎腦的小孩子，可不就是趙明達的小外甥嗎！
　　
　　「肅兒，你慢點跑，小心摔著……」
　　
　　這孩子身後緊跟過來一褐衣男子，男子生的俊朗瀟灑，一步一行更是透著幾分儒雅。
　　
　　柳素娥認得這男子，正是那日她擺攤子，她的第一個主顧，也是趙明達的妹夫。
　　
　　真是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碰上。
　　
　　岳安平立在原地看了一眼，似乎也認出了柳素娥，輕輕一笑道：「你可是那日賣麵條的老闆娘？」
　　
　　柳素娥抿嘴一笑，大大方方點了點頭，施禮道：「公子真是好記性。」一面又讓出一條路，垂首道：「公子請吧。」
　　
　　岳安平目光落在柳素娥身上，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心道，她怎麼會認識趙明達？
　　
　　而且，還去趙明達的廂房內。
　　
　　稀奇……真是太稀奇了……
　　
　　不過仔細一看，這女子的樣貌和氣質，似乎……
　　
　　很像一個人……
　　
　　想到此，岳安平不由蹙起了眉頭，往事又潮水一般湧上心頭。
　　
　　若非周婉儀，他和趙明達如今還是最好最好的兄弟。
　　
　　可現在，兩人反目不說，趙明達更是心如冷鐵，再不肯動一分。
　　
　　想著趙家姊妹幾個，陸續都成了家。如今只有趙明達一人還形單影隻，晚上連個暖被窩的人都沒有，岳安平就心裡難過不已。
　　
　　當年之事，他多多少少也有錯。若是他早早的告知了趙明達實情，說不定也不會釀成今日之悲劇。
　　
　　柳素娥垂著首，感覺那岳安平正盯著她看。
　　
　　她被這束目光盯的有些尷尬，正欲直接離去，卻聽那岳肅兒道：「爹，咱們快進去吧！」
　　
　　岳安平一愣，這才收回了目光，沖著柳素娥友好的點頭施禮，方拉了岳肅兒進了廂房。
　　
　　這人好生奇怪。
　　
　　看她幹什麼？
　　
　　柳素娥撇了撇嘴，正欲離去，卻聽房內傳出聲音道：「你怎麼來了？」
　　
　　這聲音冰冰冷冷，不帶一絲絲的情感，很明顯是趙明達的。
　　
　　柳素娥不明白，既然來人是他妹夫，他為何要這種冷冰冰的口氣？
　　
　　難道他們不是一家人嗎？
　　
　　還是兩人之間有什麼過節？
　　
　　正欲悄悄聽個究竟，可轉念又一想，君子豈有隔牆偷聽之理？再說了，這是人家趙家的家事，與她有何關係？
　　
　　如此一想，便也斂了心神，悄悄往樓下去……
　　
　　卻說廂房內趙明達質問岳安平，問他為何又來？
　　
　　可岳肅兒也在場，二人都不好使出脾氣來，那岳安平只能耐著性子賠笑道：「是岳父大人讓我來勸你回家去的，說是岳母大人給你尋了門親事……」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趙明達拂袖冷然坐在了凳子上，全然不給岳安平一絲一毫的面子。
　　
　　岳安平早就料到會是這般場景，臉上閃過一絲絲尷尬，只能對著岳肅兒道：「肅兒，你先下去讓柳掌櫃帶你去玩，爹和你舅舅有事情要說。」
　　
　　岳肅兒也嗅出了火藥味，孩子總是敏感的。
　　
　　他眨著眼睛，上前小心翼翼的扯了扯趙明達的衣角，低低道：「舅舅，你和我爹爹要好好的……你們可別吵架。我娘說了，舅舅就是缺個舅母……」
　　
　　「肅兒……」岳安平急忙呵斥住了岳肅兒，生怕說的多了，讓趙明達情緒更不好。
　　
　　「快去，去瞻園玩。」岳安平轉身把岳肅兒送下了樓，這才再次回了廂房。
　　
　　關上房門，屋內一時寂寂無聲。
　　
　　一個就那麼蹙眉立在門口，另外一個，冷冷的坐在桌邊。
　　
　　明明離得很近很近，可還是好似隔了冰山一般，融化不開，走不進去。
　　
　　岳安平眼角罩著揮散不去傷感，往前幾步，長歎一口道：「清遠，過去的就過去吧。人總不能一輩子都活在過去吧？你總要走出來面對的。」
　　
　　「你看看肅兒都多大了……再看看你自己，還是這麼形單影隻。就算你自己不在乎，想這樣孤單一人過到老，難道你就不替家中長輩想想了嗎？」
　　
　　趙明達聽著這些話，只死死的闔了眼，胸口卻悶的難受。
　　
　　一個人過？
　　
　　誰都是血肉之軀，誰都會寂寞，誰都會難過，他也一樣。
　　
　　他終究不是鐵打的，心也不是磐石，也會痛……
　　
　　可是「放下」二字，誰又能做到瀟灑自如？誰又能做到坦然處之？
　　
　　他不是聖人，所以他做不到。
　　
　　「我還聽說姨娘近來也病著。」岳安平又往前幾步，眉宇間皆是惆悵：「聽大夫說，姨娘也是長年思慮過多，才會身體不佳。」
　　
　　「姨娘常思之事，除了你的婚事，還能有什麼？」
　　
　　岳安平知道趙明達最是孝道，所有的事情他都能拋開不管，唯獨他的母親，他不會拋下。
　　
　　果然，提起趙明達生母，他立刻睜開了眼睛，目光透著些陰冷，咬牙道：「你還有臉提我母親？」一聲冷笑，格外的悲愴：「若不是你，我能是今天這般模樣嗎？你明知道我用情至深……」
　　
　　趙明達心口悶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只冷然道：「你回去告訴我父親，若是他真為我好，就別逼我。」
　　
　　言畢，再度轉過了身子去。
　　
　　岳安平見他仍舊不肯敞開心扉，臉上也變了顏色，氣惱道：「大丈夫當頂天立地，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你堂堂七尺男兒，竟然為一區區女子，置白髮父母與不顧。你這樣，還能算個男人嗎？」
　　
　　趙明達正要發作，卻聽那岳安平四平八穩道：「況且，我看你分明就是假裝對女子不感興趣……」他目光微動，平靜道：「方才那女子，我看著倒是和婉儀有幾分像……」
　　
　　這一言，登時戳疼了趙明達的心。
　　
　　沒錯，他對柳素娥的關注，起初確實是因為她和周婉儀有幾分像。可現在似乎有些不同，她和周婉儀比起來，行事作風卻更加的光明磊落，還有自己的主見……
　　
　　他對她的好感，並非只是她和周婉儀像。
　　
　　不過被人揭穿了心事，他還是忍不住暴怒起來：「你別胡說八道，她和誰像與我有什麼關係？」
　　
　　「哼！」岳安平絲毫不退讓，篤定道：「你不必掩飾，你的心思全都寫在臉上呢！我只有一句話說，她不過是個擺攤子的普通女子罷了。可你不同，你雖不是嫡出，可在趙家，你比那些嫡出的還要強。你這樣的地位，趙家怎可能尋那樣一個女子伺候你……」
　　
　　「住口。」趙明達額上的青筋突突跳了起來，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桌上的茗碗受到重力，叮鈴桄榔一陣亂響。
　　
　　「我的事情，不用你來管。」
　　
　　「不是我要管，是我在提醒你。」岳安平態度堅定，歎氣道：「有些事情，由不得你我。陷進去了，若是你出不來，只會更加痛苦。還有……岳母大人這次給你相中的是她娘家表弟的女兒，你們從前也是見過面的……」
　　
　　「出去……我不想再聽你說，你出去……」趙明達冷了臉，聲音漸漸低沉了下來：「你告訴我父親，只說我不在……」
　　
　　逃避，又是逃避……
　　
　　岳安平皺著眉幾乎想打醒了他。
　　
　　他這樣的年紀，還死過一個老婆，能有這樣的好親事，難道不該笑著去接受嗎？
　　
　　聽說那老夫人的表侄女貌美如花，又有才情，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若不是她父親現在想依靠著趙家的勢力，也不會把自己的女兒給抬出來。
　　
　　如此機會，他怎麼能說放就放？
　　
　　岳安平咬了咬牙，拂袖轉身：「你自己的事情還是你自己去說吧！我只是個帶話的，我的話帶到就好。」言畢，施施然出了房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