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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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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假面的盛宴]王府寵妾(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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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6 10:27:39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章

  瑤娘正在叫人,自然沒看見這一幕。

  幸好小寶小胖胳膊短,這絹花又輕,順著臉頰滑了下去,閉著眼睛的晉王還以為是瑤娘的衣袖拂過。

  福成一直在門外守著,打算隨機應變,事實證明薑還是老的辣,聽到裡面的叫人聲,他便一下子竄了進來。

  他起先以為晉王莫是真的出了事,可撲近了一看卻發現殿下的眼皮子動了一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這時候,就該忠心護主的奴才出面了。

  「我的殿下啊,你怎麼就跟自己擰上了?!」

  福成的這聲哭嚎,把跟著進來的紅綢幾個差點沒嚇得絆到腳,好不容易走過來了,卻是站在旁邊也不敢靠近。

  瑤娘也有些發愣,一時反應不過來。

  「夫人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她定是不會和您鬧彆扭的。您實在是不用擔心怕夫人會氣壞了身子,傷著了肚子裡的小主子。我的殿下啊,老奴知道您是個面冷心熱之人,夫人也定是也知道的,她一定不會怪你,畢竟當初這事你也不知道啊……」

  福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時不時拿袖子拭淚,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晉王怎麼了。

  「福內侍,你這是……」

  「夫人!」福成突然轉過身,老淚橫流地拉著瑤娘的袖子:「您若是心中有何不滿,就沖老奴來吧,老奴雖是年紀大了點,但老奴是個奴才,不怕苦不怕累。可殿下他可是咱們晉州的天啊,這天若是塌了,晉州的老百姓可怎麼辦……」

  瑤娘有些手足無措:「福內侍,你說的這些,瑤娘就有些聽不懂了。」

  「啊!」福成驚訝出聲,連哭都忘記了,抬起頭去她:「難道殿下沒跟您說當年那不小心強了您的人,其實是殿下自己?」

  好吧,這下直接把瑤娘給驚住了。

  她整個人都呆了,除了看著福成,也不知該做何反應。

  還是福成又嚎了一聲,才驚醒她。

  福成又撲到床沿,拉起晉王的袖子就哭道:「殿下,你怎麼能這麼為難自己!這兩日您鬱結在心,明明大病未癒,卻是又連嘔了幾場血。您還不過而立之年,這樣可怎麼受得住……當年那事也不是您願意發生的,還不是那起子小人妒忌您大權在握,暗中行坑害之事,竟暗中買通那不忠不義地黃仁龍對您下藥……」

  他聲聲如泣,將當年之事掐去其中利害關係一一訴說,又將之前是如何查出瑤娘才是當年那人講了出來。這故事實在太令人驚詫,峰迴路轉,跌宕起伏,不光是瑤娘聽呆了,連紅綢幾個聽嚇呆了。

  照這麼來看,那小寶少爺其實不是少爺,應該是王府的小公子才是?!

  大家的目光頓時放在了小寶身上,莫名有一種感覺——明明小寶少爺和殿下如此肖似,怎麼以前就沒人發現呢?!

  甚至連瑤娘都忍不住看了兒子幾眼,這些目光把小寶看的是恨不得站起來把這群人狠狠打醒。

  這福老烏龜不愧是老烏龜,出了名的油滑。

  上輩子小寶便對福成極為熟悉,一來是晉安帝忙於政務,無暇日日來探望他,所以一般都是福成出面的。二來也是小寶上輩子見證過太多此人的事蹟。

  福成之所以能堪為晉王的頭號心腹,這話可不是叫假的。而一個奴才之所以能在主子跟前冒頭,也必然有他過人之處。

  例如這福成,晉王天生性冷,不愛多言,御下又是鐵血手腕。可很多時候寡言的也是有一定弊端的,畢竟也總不能讓下面人去猜上面人的心思,那以後什麼也不用幹了,只用玩猜猜猜。

  這時候福成的作用就出來了,他總是可以恰到好處的出面或是籠絡,或是點醒,完美的栓釋一個好奴才是如何擔當的。

  晉王不願去幹的,都是他幹,晉王不願說的,都是他去說。且此人還有一層極為厚的殼兒,那就是臉皮極厚,號稱刀槍不入,水潑不進。

  所以小寶並不意外,這出來補刀之人竟是福成。

  同時,小寶也震驚瑤娘的經歷坎坷,這兩輩子他也不知是怎麼才被生下來的,他娘為了他,肯定吃了無數的苦。怪不得他父皇會費盡心機,也想博得他娘的原諒。恐怕這件事,換成任何一人都無法接受。

  瑤娘也確實沒辦法接受,一時間心中五味雜全。

  想著這福成莫是在騙自己,世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可看看福成,再看看倒在床榻上的晉王,莫名有一種感覺這事是真的。

  「夫人,你可一定要原諒殿下。殿下當日知曉後,也是震驚不已,心血逆流直上,連吐了好幾場血。明明苦受煎熬,也無顏面對您……」

  「我——」

  「千錯萬錯,真不是殿下的錯。殿下若早知道事情真相,又哪會讓您受那般苦處……」

  瑤娘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想哭哭不出來,想笑又覺得太荒唐,千頭萬緒無法理清,只能愣站在那處。良久,她才徐徐吐了口氣:「還是先請劉良醫來給他看看吧。」

  說完,她便離開了,她想一個人靜一靜。

  *

  劉良醫很快就被請來了。

  給晉王把脈後,說了一大堆旁人聽不懂的話,得出兩條結論。

  晉王現在情況很不好,需要養病,且不宜挪動。於是晉王便被留在榮禧院養病了。

  劉良醫走後,下人們宛如潮水般退出去,房中就只剩他和晉王兩人。

  不對,還有一人,小寶還在。

  紅綢幾個幾次想把小寶抱走,都礙於躺在外面的晉王而卻步,只能任由他。

  晉王睜開眼睛,看了福成一眼。

  福成忙湊上去將他扶坐起來。

  晉王如今這慘樣,裝是裝了些,其中一大半是他本身就是強撐著而來。

  「你不錯。」

  福成嘿嘿笑著,笑完後有些憂心道:「也不知夫人能不能想開。」

  話說出口,他才發現旁邊有人在看著自己,抬眼就看見一個小點點的人坐在那兒。

  福成細細地看,上上下下地看,越看越高興,越看越喜歡。

  哎喲,這就是他們王府以後的小主子了,怎麼以前沒發現小主子長得這麼可人,這麼白胖,這麼可愛,天底下沒有一個奶娃是能比的上他小主子的。

  福成老臉笑得像朵菊花,將浮塵往後腰上一插,伸出手:「小主子,給老奴抱抱。」

  聽到這話,小寶小身子一僵,晉王的身子也一僵。

  他竟忘了小寶!

  晉王慢慢地轉過身去,看向坐在床裡側的小寶。

  其實早就打定的主意要接受他,哪怕是看著她的面子,可內心深處其實還是不喜這個孩子的。如今重新換了一種目光去看,晉王突然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像似愧疚,像似自慚形穢,像似無顏面對,這種種情緒化為一陣酸澀,有什麼東西湧了上來,填滿了他的眼眶。

  晉王閉了閉眼,待恢復平靜後,才道:「沒想到你這小崽子竟是本王的種,怪不得本王看你順眼。」

  小寶連著噗了兩聲,透明的唾液噴射而出,可惜人小離得又遠,半空中就掉落下來。

  福成笑得見牙不見眼:「小主子就是聰明,吐口水都吐得別具一格。」

  小寶真的很想吐福成一臉,這吐口水怎麼就能吐得別具一格了。他躲開福成的手,就往裡面爬去。爬到床頭,他一隻胳膊撐著身子就起來了,去拽上面那個放著小玩意的竹籃。

  竹籃被拽翻了,呼呼啦啦掉出許多玩意兒,小寶在旁邊重新坐好,拿起東西就砸了過來。

  撥浪鼓、小木馬、小布球、九連環、藤編的小盒子等,還有一些零零碎碎,向晉王和福成砸了過去,就像似下了一場雨。

  砸完後,在晉王和福成呆滯的眼神中,小寶先聲奪人哭了起來。

  哭聲響徹屋宇,不多時玉蟬便過來了。

  匆匆行了禮,便道:「夫人說,讓把小少爺抱過去。」

  不等晉王說話,小寶便爬了過來,還對玉蟬伸出小胖手。

  於是小寶便被玉蟬抱走了。

  「嘿!」福成一臉牙酸樣,「小主子可真機靈啊,這是不待見老奴呢!」

  他沒敢說是不待見晉王,不過晉王的臉色也並不好看。

  *

  瑤娘讓人把西暖閣收拾出來。

  這暖閣平日裡極少用,也就冬日用得多些。其內裝飾得美輪美奐,又不失奢華大氣。靠窗一溜大炕,炕中擺著張黃花梨雕花小炕桌,左右各設一座位,靠背、引枕、坐墊俱是都是胭脂紅閃緞繡金錢蟒花紋。

  炕下靠牆設四張黃花梨太師椅及花几,八寶閣上擺著各類奇珍古玩,又有香爐、條案、貴妃榻等物。

  瑤娘讓人把大炕上的東西都撤了,上面鋪上湖藍色如意雲紋緞褥,櫻草色雲緞大條被堆放在炕頭,這就算是齊活了。

  瑤娘打算先住在暖閣。見小寶被抱過來,粉嫩嫩的小臉兒上連點眼淚花都沒有,頓時明白兒子是和那人鬧騰上了,以前也不是沒有過。

  可以前先是誠惶誠恐,再是喜悅感恩,而如今卻變成了一種說不上來味道。

  自打小寶入了這晉王府,瑤娘各種心中忐忑自是不必明說,今天才告訴她,她其實不用自卑,他兒子也不是寄人籬下,這一切都是他應該得的。

  而她,兩輩子都是做奶娘入晉王府,心中清明晉王待小郡主是如何的看重,胡側妃又是因為小郡主如何的趾高氣昂,連王妃都需退一射之地,她上輩子也沒少在胡側妃手中吃各種苦頭。

  現在竟全部都是假的!

  可即使是假的又如何?存在了,就是存在了!

  瑤娘覺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她會妒忌怨恨,她會失去平常心,她會變得不再像自己。她將小寶放在炕上,自己也上了炕,就和兒子玩起來。

  尋常用物都在那屋裡,小寶想玩個東西都沒有,瑤娘便指使紅綢去拿。

  於是養傷的晉王和忠心耿耿的福成,就見著瑤娘身邊的丫頭,一會兒過來拿點兒東西,一會兒再過來又拿點兒東西,漸漸這屋裡屬於瑤娘的東西越來越少,除了她身上慣常的那抹清香,還充斥在晉王的鼻息間。

  他沉沉地嘆了口氣,疲累地闔上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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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佳金像獎應該是頒給福成才對。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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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7 12:00:39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一章

  晉王就這麼在榮禧院住下了。

  隨著他的到來,榮禧院多了許多人和物。

  正房這裡涇渭分明,東邊是晉王,西邊是瑤娘,井水不犯河水。

  當然,這指的是主子們,下人之間打得十分熱乎。

  尤其是朝暉堂的那些小太監們,一個個嘴巴可甜了,姐姐長姐姐短,人也勤快,有點兒什麼事根本不用紅綢幾個動手,他們就幫著辦了。

  連素來少笑的玉蟬,都被逗笑了好幾次。

  難道她就喜歡聽人叫姐姐?

  百思不得其解的暗十一,終於忍不住了,瞅著玉蟬回屋時,悄悄出現在她眼前。

  「玉蟬姐姐……」他期期艾艾地叫了聲,眼含期待。

  玉蟬嘴裡還吃著小順子孝敬的糖炒栗子,這聲『玉蟬姐姐』當即讓她嘴裡的栗子噴射出去,噴了暗十一一頭一臉。

  幸好暗十一常年帶著頭巾並蒙著面,不然指不定怎麼狼狽。

  玉蟬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可還不等她說什麼,暗十一就消失了,消失了。

  只留下玉蟬一個人站在遊廊上,吹著寒風,手裡還捧著一包糖炒栗子。

  瑤娘整日裡待在西暖閣,同一個屋簷下,裡面有點兒什麼動靜免不了會知道。

  兩日的時間,劉良醫來了五趟,而福成進進出出都是唉聲嘆氣的。

  她低頭看了看坐在自己面前,瞪大著眼睛看她的小寶。

  「他畢竟是你爹,若是出點什麼岔子,誰都擔待不起。娘當過一次寡婦,再當一次也不要緊,可總不能讓你沒了爹。」瑤娘聲音小小的,模樣認真。

  小寶面若無事,實則心裡早就翻了無數個白眼。

  就知道她堅持不住,就知道那人的奸計一定會得逞!

  小寶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可他總覺得要是就這麼算了,對不起他娘的兩輩子。

  可——

  他畢竟是個不能說話,也不會走路的奶娃,大人做出什麼決定,他也阻止不了。所以,她願意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反正……

  他也就是想撒撒氣而已。

  氣什麼時候都能撒,總不能把他的命玩沒了。

  其實瑤娘也不是在跟小寶說,她是在跟自己說,說服自己。很顯然這兩日瑤娘估計也不是第一次想這事了,她很快叫來紅綢,把小寶交給她。

  「我就不去了,你跟福成說,一切為大局。」

  大局就是小寶必須為晉王獻一次血了。

  劉良醫本是想給小寶喝點可以昏睡的藥,可小寶就是不喝,無奈就只能這麼直接下手。

  不得不說,人性是比較市儈的。

  就像福成,以前小郡主也不是沒被放血過,大抵是出自對胡側妃的不待見,大抵是出自重男輕女的心態。之前目睹這一幕,他頂多是擰著眉,這次大呼小叫感覺就像似那刀子割在他的手上。

  小寶靠坐在玉蟬懷裡,小腳丫上大拇指被割了一道口子,一滴滴鮮紅色的血,滴落在下方被福成捧著的碗裡。

  其實割手腕或是手指最好,可惜小寶現在正是任事不懂的年月,手上有傷怕他會啃會拽,於是便選到不易讓他碰觸到的腳上。

  只是這地方放血慢,尤其孩子小,也不敢割出太大的傷口,於是福成就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血一滴一滴的滴下來,嘴裡叨叨著:「劉老頭,到底夠沒夠,不是你家的孩子,不心疼是不?」

  劉良醫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就是不理他,知道一理他這事就沒完沒了了。

  孩子爹也在一旁看著,看得臉色青了白白了黑,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若是熟知晉王的性情的,大抵就知道太子一系最近又要頭疼了。

  見差不多了,劉良醫道:「行了行了。」邊說邊接過碗,熟稔的將血倒進一個瓷瓶裡,然後揣著瓷瓶便急匆匆的走了。

  福成給小寶包紮傷口,奶娃子的腳本就小,小小的大拇指只有大人的小手指那麼大。

  他笨手笨腳的,半天都沒包好。小寶覺得自打自己重活了,可能是因為變小了,心態也變小了,同時身體的忍耐度也降低了許多。

  上輩子他不知冷熱,被人紮上一刀,他也感覺不出多少痛苦。可現在不行,起先是麻木,麻完了就是疼,他疼得很煩躁,就用另一隻小腳丫去蹬福成的臉。

  福成臉都被蹬得變形了,還是鍥而不捨要給他包紮。

  晉王走過來一把將他拉開,福成踉蹌起身:「殿下!」

  晉王蹲了下來,福成只能將手裡的白布和瓷瓶給他。

  小寶盯著他,考慮要不要用腳蹬他臉。

  可惜還沒等他考慮完,晉王已經幫他包好了。

  出乎意料的迅速。

  福成抱著小寶出了房間,嘴裡唾罵:「劉老頭跑得真快,個死老頭子!」

  小順子在一旁搭腔:「順子就說順子來,乾爹你非要來……」

  話還沒說下去,就被福成噴了一臉,「你小子毛手毛腳的,弄壞了怎麼辦。」

  其實你才毛手毛腳吧,這話小順子沒敢說。

  兩人一道抱著小寶去了西暖閣,交給了瑤娘。瑤娘默不作聲將小寶接過來,摸了摸他小腳上包紮的白布。

  福成小聲說了句:「殿下可心疼了,還親自給小主子包紮了傷口。就是人臉冷,又說不出好聽的話,吃虧。」說完,他就嘆了口氣離開了,留下瑤娘抱著小寶久久不語。

  服藥的那一日,穆嬤嬤和暗一都來了,自然也少不了劉良醫。

  其實完全不用這麼鄭重其事,這藥還要服半個月呢,可能上次出了岔子,這次大家格外關切。

  連著吃了五日,每日一丸,劉良醫每日都會來把脈,說晉王的情況正在慢慢減輕,且晉王也沒再發作了。到底毒還沒有完全清乾淨,還得繼續服藥。

  *

  西暖閣擺了午膳。

  也是奇怪了,自打經歷了之前那事,瑤娘突然就不孕吐了。吃什麼都香,可把紅綢幾個高興的,小廚房的婆子日日變著花樣給瑤娘做,吃得她這幾日氣色格外好。

  與瑤娘不同,晉王卻被忌了嘴。

  劉良醫說了,服藥期間還是多喝些稀粥好,免得不克化,也不利於藥性。

  於是瑤娘和小寶在西暖閣的大炕上上,吃得歡聲笑語之時,晉王寒著張臉端著碗喝粥。

  豎著耳朵聽那邊的動靜,晉王的臉越發寒了。

  他抬手將還剩半碗粥的碗扔在旁邊的小几上,下榻。

  福成過來給他穿鞋,「殿下,您這是想去哪兒?」為了符合自己養病的狀態,晉王這幾日可是哪兒都沒去。

  晉王也沒理他,趿拉著鞋就往西暖閣去了。

  到了的時候,瑤娘正在用午膳,紅綢端著一個碗給小寶餵飯。

  小寶如今長了四顆小米牙,上面兩顆下面兩顆,太硬的東西還不能吃,但一些軟飯爛菜都可以吃了。

  燉得軟糯的羊肉,被做飯婆子先用刀背敲碎了裡面的纖維,然後切成小塊兒下鍋,只放少許鹽,和高湯調味。燉一刻鐘後,將胡蘿蔔下鍋,等瓦鍋裡的湯汁燉得差不多快乾了,就可以裝盤了。

  還有只放了少許油清炒的碎菜葉,這在冬天裡可是稀罕物事,市面上極少能在這時候見到翠綠的新鮮菜,這菜是王府別莊上送來的,又稱洞子貨。

  有飯有菜還得有飯,一小碗專門給小寶燜的碧粳米飯。燜得很是軟糯,澆上羊肉燉胡蘿蔔的湯汁,配著一葷一素兩個菜,小寶能吃一大碗。

  每次小寶吃飯時,邊上就要圍幾個丫頭。

  打從小寶住進這正房來,就成了幾個丫頭的新寵,吃飯有人餵,還得有人端著水杯子、乾淨的帕子,以供隨時取用。

  紅綢笑罵她們都是閒的,可誰叫這麼小點點的人兒,怎麼看怎麼可愛,還要學著大人一本正經的模樣。這冬日外面下雪,丫頭們也沒地方耍,正房裡燒著地龍,陪著小主子玩兒,活兒也幹了,在主子面前也露臉了,何樂而不為。

  晉王在東間聽到的,就是幾個丫頭逗小寶的笑聲。

  瑤娘笑眯眯地看著兒子一會兒被人擦下小臉小嘴,那滿臉煩躁卻又要強忍的小摸樣,邊上玉蟬給她夾塊兒炒雞筍,她夾起來就吃了。

  還是看著兒子臉吃飯開心,以前和晉王一同用膳,總是越吃越沒胃口。

  她正想說什麼,抬眼就看見門邊上站著的晉王。

  晉王一身青衫,長髮未梳髻,而是成一束綁在腦後,襯得他氣質清雋。

  晉王瘦了,早先就慢慢瘦了下來,只是不顯,這連番二次地折騰,明顯能看出他的臉頰有些下陷。

  瑤娘當即收起笑容,邊上的幾個丫頭也慌慌忙忙止住笑聲,紛紛曲膝行禮。

  旁邊的福成擺了下手,當即都下去了。

  見晉王也不說話,福成心裡嘆了一口氣,撐著笑臉道:「夫人在用膳?」

  瑤娘點點頭。

  「殿下還沒用呢。」這句話說出口,後面話自然就好說了,「這雪天路滑,劉良醫又讓殿下忌口,這頓頓白粥喝的,老奴看殿下都瘦了。這不,知道您這兒正擺飯,就……」

  話都說成這樣了,瑤娘只能吩咐讓玉蟬再去拿副碗筷來。

  晉王褪鞋上了炕,在瑤娘對面盤膝坐下。

  四四方方的黃花梨炕桌上擺了七八個菜,雞鴨魚肉樣樣都有,都是撿了瑤娘口味做的。

  福成本是要給晉王侍膳,他都沒讓,自己拿著牙箸夾了菜吃。

  瑤娘也低著頭吃,屋裡的氣氛降至冰點。

  也就小寶還無憂無慮地大口吃著,福成為了不讓氣氛太尷尬,沒話找話和玉蟬說:「小主子吃這能行麼?才多大點兒孩子,都能吃肉了。呃,吃得可真香!」

  玉蟬老實回答:「可以吃。本是何奶娘不讓吃的,但夫人說可以。小主子吃得可香了,一頓能吃一大碗。」

  「頓頓都吃這麼多?」

  玉蟬想了想,道:「早膳喝粥,吃一小碗粥,兩個饅頭、包子、蝦餃什麼的,和一個煮雞蛋,再配點兒青菜,就是一頓。午膳差不多就是這樣的,菜食每天都會變,晚膳和早膳差不多。一日三頓,另再吃點兒合乎脾胃的果子什麼的。」

  「不喝奶了?」福成狀似閒聊,就把玉蟬給帶歪了。她停下給小寶餵飯的動作,道:「自打吃了飯,喝奶就少了,長胖了不說,也長高了,奴婢看小主子要不了多久就能自己走路……」

  一旁,晉王一臉正經,手裡的牙箸卻有一下沒一下地夾著菜。

  顯然是在聽。

  福成自然就多問一些關於小寶的事。

  瑤娘坐在一旁,心情有些微妙,她自然是看得出晉王正在聽。

  氣氛玄妙卻和諧,可有個人心裡很不不和諧。

  小寶抬起頭,小胖臉上還黏著幾顆米粒,他有些不耐地伸手拉了拉玉蟬,又看了福成一眼。

  見此,福成笑了起來:「這是耽誤咱小主子吃飯了,快吃快吃,老福不問了。」

  算你識相,小寶嘴裡咬了塊兒羊肉,用小米牙碾著。

  紅蝶走了進來,「夫人,有一戶姓姚的人家來找您,說是您姐姐姐夫。」

  瑤娘手裡的牙箸都掉了,心裡又驚又喜。

  喜的是可以見著姐姐了,驚的是那次燕姐兒來了鬧那麼一場,雖事後她沒聽說怎麼處置,但以晉王的手段,料想下場不會太好。

  她心中藏了怨,索性就當做不知道,可如今姚家人找上門,她該如何解釋?她倒是不怕姚家人,只是姐姐——

  忍不住就向晉王看去,晉王心中甚美,面上卻順時隨俗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慌什麼,有本王在。」

  頓時,她心裡不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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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7 12:00:52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二章

  連著下了三天的雪,這兩日終於放晴了。和煦的陽光灑射在房頂、樹梢、道路兩旁的積雪上,非但不讓人覺得暖和,反而覺得冷颼颼的。

  下雪不冷,化雪冷,自古就有這句俗話。

  這種天兒,姚成本是不想出門,可他娘非要鬧騰著來找燕姐兒,他又不放心他娘一個人出遠門還走這麼長的路,只能跟著來了。

  蕙娘也是才知道之前燕姐兒的失蹤,竟然來找妹妹瑤娘。

  之前李氏一直悶著不說,當著姚成都說不知道。燕姐兒失蹤後,不敢大明其白四處尋,只能一家子私下偷偷找,力氣沒白費,人還是沒找到。沒辦法到了和男方家約定的日子之前,姚成上門把親事退了。

  為了這事姚家還賠進去五兩銀子,別提多晦氣。

  姚成日裡忙著衙門的事,蕙娘操持家務並帶兩個孩子,兩人漸漸就把這茬給忘了。可李氏一個當娘的也像沒事人一般,蕙娘還偷偷私下和姚成說,你娘肯定知道你妹子在哪兒,說不定是送到堂姑婆那兒去了。

  姚成有個堂姑婆在鄉下,當年姚成爹還在的時候,兩家走的很近,甚至現在逢年過節也是有走動的。之前李氏就經常威脅燕姐兒,說要把她送到鄉下去,所以蕙娘才會這麼想。

  可她萬萬沒想到燕姐兒竟是去晉王府找瑤娘。

  其實前些日子李氏就有些坐立不安,蕙娘不明所以。這兩日她終於忍不住,和姚成說漏了嘴,說夢見燕姐兒流落街頭沒飯吃沒地方住還被人欺負。

  眼見說漏嘴的李氏,索性也不遮掩了,提出要去看看燕姐兒在晉王府可好。其實不用她想去,蕙娘也想去一趟,她是清楚妹妹的性子,燕姐兒那丫頭賊壞賊精,瑤瑤可不是她的對手。

  於是才有這趟遠行。

  不能讓兩個婦道人家上路,姚成只能陪著,家裡大人都走了,兩個孩子也不能落下。就這樣,姚家一家五口人坐著騾車,趕了一日的路,才來到晉王府門前。

  這還是李氏第一次見到這麼氣派的府邸,那何老爺家的豪宅算什麼,和晉王府根本就沒得比。

  她自是不知道,宅子也不是隨便能建,這門臉這台階哪怕是大門上的一顆銅釘,都有制式標準,尋常身份的老百姓膽敢僭越,就是個被抄家砍頭的下場。所以別說何老爺家了,整個大乾朝除了皇宮,大抵沒幾家的宅子能比得上堂堂的親王府。

  姚成到底見過世面,應付了街口巡邏的兵士,將騾車停在東角門處。

  得了守門家丁的話,又駕著車往後門去了。

  李氏坐在車上嘴裡抱怨,說這王府規矩也太大了,哪個門不是進,正門不讓進也就罷,側門也不讓進,非得把人扔去後門。

  姚成怕老娘待會兒到了王府,鬧出什麼亂子,便耐著性子與她說這其中的規矩。王府的正門估計連皇親國戚來,也沒幾個人能進的,更不用說他們這種平頭老百姓。

  到了後門,因為天冷,門是關著的。

  姚成連敲了數十下,門才從裡面打開,裡面站著一個身穿墨綠色大襖的婆子,不耐煩地用眼角瞅著他們:「有事?」

  姚成陪著笑臉,正要說話,邊上的李氏嚷嚷上了。

  「我找燕姐兒了,我是她娘。」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王府看門的婆子也格外與人不一樣。婆子和婆子之前還要分個高下,這守門婆子一看李氏就知道她是鄉野村婦,別看穿了身衣裳看似料子不錯,只看她那一口黃牙就知道了。

  「咱們府裡沒有個叫燕姐兒,找錯地方了。」說著,她就要去關門,卻被李氏一把推著門不讓她關。

  「怎麼可能沒有,那我燕姐兒人呢?」李氏連著做了幾天噩夢,正因為這夢心裡不安著,如今又聽說女兒不在王府,頓時急了。

  「我怎麼知道你女兒在哪兒!快走快走,別站這兒擋道。再不走我可叫人了。」

  李氏就想和這個婆子吵,卻被姚成攔下了,他對守門婆子道:「大娘,我們找一個叫蘇瑤娘的人,她是在王府給小郡主當奶娘。」

  婆子臉色頓時驚疑起來,問:「你們是蘇夫人什麼人?」

  「我們是她姐姐姐夫。」

  「那你們等等,我進去傳個話再說。」婆子又看了他們一眼,才關上門往裡面去了。

  李氏眼睜睜看著門又在自己面前合上,正想罵兩句什麼,突然想起這婆子方才那話。

  「夫人?難道說蘇瑤娘還真發達了?王爺竟給她個夫人做?嘖嘖嘖,真是沒看出來,這丫頭竟有這等福分,既然她給王爺做了妾,我燕姐兒肯定在王府,她可千萬別把我燕姐兒當小丫頭使,到時候我指定饒不了她。」

  蕙娘一直坐在車上看顧著兩個孩子,聽到這話也沒理她。她心中十分焦慮,李氏母女兩個打什麼主意,再沒有比她更清楚的了。

  燕姐兒害了瑤瑤,瑤瑤怎麼可能留她在王府,自是不必說定是燕姐兒拿了把柄威脅。而瑤瑤最大的把柄莫過於當年根本沒嫁人,而是被人污了身子才生下小寶的。

  同樣都不是完璧之身,可嫁過人與被人污了還生了個孩子,完全不能等同待之。

  蕙娘只要一想到妹妹被燕姐兒拿捏得苦不堪言,心中就一陣陣憤怒,她更怕燕姐兒又蠢又壞,將那件事說出去了,是時瑤瑤可該如何見人。

  這時,門從裡面打開了,走出來幾個滿臉堆笑的婆子,同時更有數個家丁合夥將門檻給卸了。

  「各位請隨奴婢等一同進去吧,蘇夫人得知兩位來了,十分高興。」

  騾車一路朝裡行去,走了一段路,才停下來。

  姚家人下了車,一路隨著引路婆子往前走,又是別有洞天。只見四處俱是雕樑畫棟,描金彩繪,一切極盡奢華之能事,讓眼皮子素來淺慣了的李氏連連驚嘆,引得王府下人俱是看她。

  姚成又氣又窘,想要訓斥又覺得不是地方,只能強壓著惱怒連連給李氏使眼色。

  可李氏如今哪顧得上看他,她眼睛都不夠用了。

  到了客院,三人坐下後,便有人奉了茶。

  一個小丫頭走進來道:「夫人如今身子不便,不易出門,請了姚太太並兩位小少爺前去相見。」

  又上來幾個丫頭幫著抱洪哥兒和明哥兒,並簇擁著蕙娘往外走。李氏想跟過去,卻被人攔住了,說是夫人命人備了宴,請老太太稍等。

  這王府的下人十分有禮,滿臉堆笑,李氏也做不出潑婦樣。再加上姚成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她才蔫蔫地坐下。

  「顯擺什麼,不就是個夫人麼,又不是鑲了金!」李氏氣哼哼地道。

  姚成簡直都沒話說了,他看了看左右沒人,才壓低著嗓子道:「娘,你能不能管住你的嘴,如今瑤娘今非昔比,你非得把兒子害死了你才甘願!」

  「我怎麼就害你了,她不敬重長輩,還不興我說兩句!」

  「上次瑤娘從家中鬧氣走了,縣太爺本是升我做捕頭,莫名其妙的泡了湯。如今來到這王府,明知道我們都來了,卻只見了蕙娘和兩個孩子,對我們避而不見,你就看不出什麼?!」

  李氏吶吶不言,半晌才道:「她就這麼大的本事,王爺就這麼聽她的話?!」

  姚成沒有出聲。

  李氏又道:「她蘇瑤娘憑什麼就這麼大本事,我燕姐兒肯定比她強。」說著,她看了姚成一眼:「你呀,以後還是得享你妹妹的福。」

  姚成直接被她氣得沒話說了。

  *

  蕙娘和兩個孩子坐了暖轎,一路到了榮禧院。

  剛進院子,就看見站在正房門前廊下的瑤娘。瑤娘就想下了台階迎去,卻被一旁的紅綢給拉住。

  「夫人,您別慌。」

  瑤娘這才放慢了腳步,而此時蕙娘也下了轎來。

  「姐!」

  「瑤瑤。」蕙娘的眼睛在妹妹身上掃了個來回,心裡終於安了下來。

  兩人相攜往裡走去,洪哥兒和明哥兒則讓丫頭抱著跟在後面。去了西暖閣,此時西暖閣早已收拾的乾乾淨淨,恢復了以往的整潔。

  晉王已經離開了,就小寶還坐在大炕上。

  蕙娘一走進來,就看見小寶,眼睛一亮,走了上來。

  「小寶長這麼大了,有沒有想姨母?」

  小寶睜著眼看著蕙娘,莫名有一種親近感,就像他對瑤娘一樣,那種親近感是無法言喻的。

  也許是他還小的時候吃了大半年姨母的奶?

  這事小寶也是方才從瑤娘口中得知的。想到這裡,他小臉微紅,擱在蕙娘眼裡就是小寶想她了。

  吧唧吧唧親了兩下胖臉蛋,蕙娘怎麼看小寶怎麼喜歡。

  姐妹二人坐下說話,丫頭們奉了茶。瑤娘問蕙娘,得知她還沒用中飯,就忙命人去準備。

  小廚房裡的東西都是現成的,所以膳食很快就被提來了。在炕下的圓桌上擺了,瑤娘又陪著蕙娘用了一些,剛好她之前也沒吃飽。

  用罷飯,瑤娘讓所有人都下去,洪哥兒明哥兒和小寶也被下人領到西廂去了,才和蕙娘歪在大炕上說話。

  蕙娘看了看四周,有些感嘆:「見你這日子過的,姐姐也算是放心了。」

  「姐……」

  「對了,這趟來李氏和你姐夫是來找燕姐兒的。燕姐兒可是有來找過你,她人在不在王府?」蕙娘之所以會這麼問,也是因為她來了榮禧院後,一直沒看見燕姐兒。

  瑤娘想起晉王之前和自己說過的話,道:「燕姐兒怎麼可能在王府,她沒有來找過我。」

  聽到這話,蕙娘終於鬆了口氣,「沒來就好,姐就怕你被她欺負了。」

  她將瑤娘走後,姚家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瑤娘心中愧疚不已。

  姐姐對她無事不能言,她反倒要去騙她。

  不過殿下說得對,若是讓姐姐知道燕姐兒沒了,是時怎麼面對姐夫和李氏?總是悶在心裡不說,久了就會變成心病。還不如讓她什麼也不知道,晉王府這邊就咬死了沒見著人,姚家人可能就當燕姐兒是走失了,抑或是去了的別處。

  這還是瑤娘第一次和蕙娘撒謊,格外不能適應,幸好蕙娘不疑她,不然指定藏不住。

  說完燕姐兒的事,蕙娘又對瑤娘說了一番為妾之言,與上輩子般無二致。

  瑤娘聽了,心中恍然卻又酸楚,幸好這輩子和上輩子再也不會一樣了。

  「王爺既然待你好,你就用心服侍他,看得出王爺是看重你的,不然當初也不會把小寶一併帶走,且還讓你養在身邊。沒幾個男人能做到這些,更何況他是個王爺,你得心中有數才是。你心疼小寶那孩子,姐姐知道,可你也要知曉王爺待你的好,能生就再幫王爺生一個。但千千萬萬記住親疏有別,別顛倒了次序,這樣對你不好,對小寶那孩子也不好。」

  蕙娘之所以會說這番話,也是來了之後所見而得。不管怎麼說,小寶也是瑤娘帶來的孩子,可在這裡卻宛如府裡的小主子也似,衣食住行無一不精。她就怕妹妹糊塗了,恃寵而驕,是時誤了自己也誤了孩子。

  聽到姐姐說得這番話,瑤娘心中羞澀卻又酸楚。

  其實他是對她好的,她心裡也清楚。在不知道小寶是親生的情況下,一而再再而三為她讓步。

  他天生高貴,心性高傲,就如姐姐所言,沒幾個男人能做到這般如此,更何況是他。而那件事追根究底,其實也算不得是他的錯……

  是她魔怔了。

  瑤娘斂住萬般心緒,有些忐忑道:「姐,我有件事沒跟你說,小寶是殿下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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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7 12:01:05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三章

  瑤娘以為按照姐姐的脾氣,肯定要大怒一場,心中忐忑不安。

  蕙娘也確實被驚住了,可第一反應不是其他,而是拿著巴掌拍了瑤娘的背兩下。門外的男人本是抬了步,卻不知為何,又止了步。

  「你這丫頭,怎麼姐姐說的話你就沒聽進去!小寶是你生的不假,但你不能恃寵而驕!他跟你姐夫不一樣,你姐夫就是個捕快,就算想納小,他家門宅淺也養不住。可他是王爺,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現在寵著你是喜歡你,等哪天府裡再來了新人,你若還這般不知五六,可該如何是好……」

  蕙娘愁死了,她這妹妹心性簡單,偏偏命裡多波折,讓她每每想起就放心不下。

  「姐,姐,你誤會了,我不是……哎呀,小寶是殿下的兒子,當初那個污了我身子的,是殿下!」

  屋裡十分安靜,姐妹二人面面相覷。

  良久,蕙娘才道:「你說當初那個污了你身子是晉王?就是那個天天被我罵死砍腦殼的,死了沒人埋的大壞人?」

  門外的男人俊臉窘然,他不光是個砍腦殼的,死了沒人埋,還被自己罵過骨頭渣子都爛沒了。往日心中罵了多少次,如今就像有多少巴掌打在他臉色。打得他頭暈目眩,五覺盡喪,失魂落魄……

  瑤娘望著姐姐,點了點頭,「就是他。」

  蕙娘乾乾地笑了一聲,又斂住,皺起眉,看著妹妹:「真是他?」

  瑤娘點點頭。

  蕙娘刷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我倒要去問問,他一個王爺怎麼就能幹出這般、這般……」

  瑤娘忙一把拉住她,紅著臉道:「其實他也不是故意的,他是被人下了毒。」

  之後蕙娘在妹妹口中聽到一個堪為傳奇小說的故事,反正她長這麼大,就沒聽過這種巧合的事。

  「那現在那勞什子胡側妃和小郡主呢?」

  「胡側妃死了,至於小郡主——」瑤娘頓了下,「我沒問。」

  「為什麼不問,別跟我說還要把那野種給養著。那姓胡的佔了你的位置,這野種佔了我家小寶的位置,姓胡的在王府讓丫鬟婆子伺候著,生孩子的時候一大堆人圍著。你躲在個巴掌大的小房子,連接生婆都不敢隨便請,生怕難產了。她女兒四五個奶娘一大堆丫鬟,你在月子裡還要侍候小寶吃喝拉撒,一晚一晚睡不了覺,別人坐月子要胖上好幾圈,你卻瘦得沒個人形……」

  提起這事,不光蕙娘越說越心酸,瑤娘也忍不住紅了眼。

  而門外的男人依舊表情不變,袖下的大掌卻是緊捏成拳。

  瑤娘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扯了一下依舊義憤填膺的姐姐,小聲道:「姐,我沒有……我、我就是這幾日跟他生氣來著。」

  「生氣?生什麼氣?」旋即蕙娘明白過來,瞥了妹妹一眼,「是該生氣,不生氣才不正常。」

  她說得口乾舌燥,端起旁邊茶盞啜了兩口,又長出一口氣,才道:「但要知道適可而止,過猶則不及,別把男人的耐性給作沒了,你就知道樂子了。」

  瑤娘來了興趣,湊在姐姐跟前問:「就跟姐姐對付姐夫那樣?」

  蕙娘笑了一下,「你姐夫是個好人,對我還算溫柔體恤。確實,他家裡人不好,他那娘和他那妹子都不是省油的燈,他身上也有些小毛病。但他對我好,洪哥兒明哥兒的尿布他沒少洗,夜裡孩子鬧夜或是換尿布,都是他起來做。當初我坐月子那會兒,李氏指不上,燕姐兒更不用說,全指著他。就憑這,我記他一輩子的好。而且他聽我的,也願意聽我的,這就夠了。畢竟這世上哪有什麼十全十美的男人,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

  瑤娘還不知道這小毛病指的什麼,只當是夫妻情趣,一面聽著話,一面點著頭。

  她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一件事忘了和姐姐說,忙道:「對了姐,我忘了跟你說,我懷上了。」

  「懷上了,多久了?」這次蕙娘可全然是驚喜了。

  「也就才三個多月。」

  「吃飯可香,睡得可好,他鬧不鬧你?」

  一連串問了許多問題,瑤娘一一解答,之後姐妹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見瑤娘面露疲態,蕙娘才提出要離開。瑤娘留她多住幾日,她也沒拒絕,今日匆忙,她總要弄清楚妹妹好了,才能安心離去。

  蕙娘坐著暖轎回了客院,洪哥兒和明哥兒都睡著了,讓丫頭抱進了臥房。李氏和姚成圍上來,李氏張口就問:「我燕姐兒呢?」

  「我問過瑤瑤了,燕姐兒沒來找過她。」

  李氏當場炸開了,「怎麼可能會沒來?那死丫頭走之前明明跟我說要來王府的。」

  蕙娘耐著性子道:「但燕姐兒如今確實不在王府,也沒人見過她。讓我說,燕姐兒胡來,娘你也就讓她胡來,她一個姑娘家家的孤身上路,誰知道路上會不會碰見什麼不好的事。」

  「怎麼可能!當初燕姐兒可是僱車來的,車還是老娘給她找的……」

  蕙娘冷笑,李氏也終於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當初我和成哥問你,你咬著牙就是不說,成哥為了找燕姐兒,到處私下託人,不放心的人還不敢托,燎了一嘴的火泡。我抱著洪哥兒,圍著林雲縣轉了幾個來回,合則娘您全部心知肚明,看著我們四處瞎折騰,甚至臨來這裡之前,你還咬著說燕姐兒就是之前跟你提了一句,合著……」

  蕙娘說不下去了,看了姚成一眼,轉身往裡面去了。

  李氏還想追上去罵,突然被人從後面拉了一把。

  「娘你夠了!你再鬧,我就送你去鄉下堂姑母那兒去!」

  李氏被兒子的怒容嚇著了,宛如被掐住脖子的雞,頓時不吱聲了。

  她年輕的時候,就不是個省油的燈,經常被自己男人這麼威脅。沒想到臨到老了,兒子也這麼威脅他。

  李氏覺得天都塌了,就想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可低頭一看這地不是她家那青石地,亮得能照人影。

  她這才反應過來這是王府,抬頭瞅了瞅站在邊上裝雕像的丫鬟,氣哼哼地回房了。

  *

  蕙娘走後,瑤娘坐在那裡,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有人走了進來,到她跟前,她才反應過來。

  「殿下。」屋裡就她和他兩人,瑤娘莫名有些緊張。

  晉王在炕沿上坐下,「事情跟你姐姐說了?」

  瑤娘點點頭。

  見她低著頭,明明心裡有許多話想說,晉王一時竟無從說起。

  「留她在府裡多住些日子就是,本王看你日裡也孤單得緊,讓她多陪陪你。」

  這種話晉王以前可從來不會說,瑤娘詫異地抬起頭,見他臉皮繃得有些緊,才明白過來意思。

  然後她也有些窘了,低下頭,點了點。

  「呃,那你休息。」晉王站起來。

  瑤娘又點點頭。

  見她也不留自己,晉王只能走了。

  *

  外面又飄起雪花,榮禧院卻是燒著地龍,溫暖如春。

  姐妹二人坐在大炕上,中間擺了張黃花梨的炕桌,上面放著針線簸籮,零碎的布料,還有茶盞和果子盤。

  瑤娘手裡拿著塊兒裁好的布料,正在給肚子裡孩子做衣裳。這種裡面穿的小衣裳,做起來簡單,一天就能做好幾身。不過玉蟬幾個總是看著她,不讓她多動針線,她拿在手裡邊玩邊做,每日也能做成一件。

  「她這幾日日裡有小丫頭侍候,山珍海味吃著,倒是沒生出什麼事來。再說,有事還有你姐夫看著她,你就別擔心了。」蕙娘道,手裡也拿著一件小衣裳縫著。

  「那就好,這府裡還有王妃側妃,我就怕她鬧出什麼不體面的事來,惹人笑話。」

  蕙娘這幾日每天都會來陪妹妹說說話,自然知道晉王也住在榮禧院的事。不過她卻是一直沒見著人,聽瑤娘說晉王正臥床養病。

  「你就這麼晾著人家,姐姐之前可是與你說過,適可而止。」蕙娘瞅了妹妹一眼。

  瑤娘停下手裡的動作,猶豫道:「我也沒晾著他,就是不知跟他說什麼好。再說了,這事明明是他不對,難道還讓我去找他和好不成?」

  「反正我說著,你心中有數就好。」

  蕙娘還想說什麼,突然院子裡響起一陣喧譁聲,隱隱聽著似乎是李氏的聲音。

  蕙娘當即扔下手裡的針線活,下炕出去了。瑤娘也忙想下炕,紅蝶急急忙忙給她穿鞋,並扶著她往外走。

  等瑤娘出去,就見李氏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正在和蕙娘說什麼,蕙娘也似乎有些生氣。而李氏一見著她,眼睛就亮了,衝了過來,嘴裡喊著『蘇瑤娘你來的正好』,蕙娘拉都沒拉住她。

  可人還沒到跟前,就被人喝住:「大膽,放肆!」

  說話的人是個小太監,名叫小卓子。

  太監的聲音本就尖細,尤其是這種拔高了調,更是尖銳得能刺穿耳膜,當即嚇得李氏停了步。

  「說話就說話,衝撞了夫人,你擔待得起!」

  「我、我,我不跟你說!」李氏臉漲得紫紅,眼神惡狠狠地瞪著瑤娘,「蘇瑤娘,你跟老娘說說,我燕姐兒呢?你誆騙蘇慧娘說沒見著我燕姐兒,為什麼你們府上的丫頭說我燕姐兒來過,卻被你給害了!」

  瑤娘心裡咯噔一下,正想說什麼,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誰跟你說你女兒來過?」

  卻是晉王。

  晉王長髮束在腦後,披著一件黑色的翻領狐皮大氅,黑幽幽散發著冷光的蓬鬆毛領,襯得他面如冠玉,卻是臉色森冷,一種凌厲的氣勢迎面撲來。

  一見晉王出來,院子裡頓時跪了一片。

  只剩了瑤娘,和依舊站著的李氏及蕙娘,蕙娘曲膝正考慮要不要跪,卻被福成給攔下了。

  「姚太太不用跪,畢竟是自家親戚。」

  這話裡的含義就多了,按理說一個妾室的姐姐,萬萬不值當被堂堂的王爺稱作親戚,可偏偏福成就這麼說了。

  福成代表這晉王,這意思自然是晉王的意思。

  瑤娘身邊的人和朝暉堂的人都明白怎麼回事,可其他人卻不明白。這幾日晉王搬到榮禧院來住,本就是讓人瞠目結舌,可這位主兒願意,誰也說不出什麼,只當晉王寵著蘇夫人,誰讓人家現在身份不一樣,懷了身孕。

  可今日這句話說出來,卻是意義有些不同尋常。

  這明顯是把蘇夫人算作是和王妃等同的位置了,蘇夫人家的親戚都成了殿下的親戚。

  不管下面人是如何去想,晉王森冷的目光依舊放在李氏身上。

  李氏哪裡見過這種可怕的人,於她來說林雲縣的縣太爺就是她眼裡最大的人了。而她第一次見到晉王,是晉王主動上門做客,看起來也沒個什麼不同尋常,就是人長得俊點兒,手下的人多了點兒。

  就算他是比縣太爺更大的人,反正也不會拿她怎麼樣,她可是蘇瑤娘姐姐的婆婆。可李氏根本沒有去想,她一面嫌棄著瑤娘,一面又仗了人家的勢,這種行徑叫什麼呢。

  李氏這會兒可沒功夫就想這些,她除了害怕就是害怕。不過這種人也是有屬於自己的小智慧的,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去看晉王,只對著瑤娘喊:「蘇瑤娘,你還我燕姐兒,當初你養了個野……」

  聲音戛然而止,卻是李氏不知怎麼突然暈了過去。

  晉王水墨般的眉蹙緊,「送她回去,問清楚是誰在她面前亂嚼舌頭。既然管不住自己的舌頭,不要了也罷。」

  立刻湧上來一群人,七手八腳將李氏給抬走了。

  蕙娘憂心忡忡地看了妹妹一眼,到底李氏是她婆婆,她也不能不管,便匆匆忙忙跟了上去。

  瑤娘魂不守舍的,站在原地也不動,晉王牽著她進了屋裡。

  福成和幾個丫頭都下去了,瑤娘才有些惱的看著晉王:「都怪你!」

  此時的晉王哪還有之前的冷酷,面上鋒利的棱角都軟了下來,他將瑤娘拉入懷中:「好好好,都怪我。」

  以後我加倍補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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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7 12:01:19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四章

  榮禧院鬧出這麼大動靜,自然傳遍了全府。

  思懿院裡,晉王妃聽到報信,笑著說:「又有人要倒霉了,怎麼就不長記性!」

  確實有人不長記性,不過卻不是徐側妃,也不是柳側妃,而是上次隨著二人一同被賞下的一個小侍妾。

  晉王命人下去查,幾乎沒費什麼功夫就查到了此人身上。

  關鍵這人也是個蠢的,一點都不掩飾自己的嫉妒心。說瑤娘如今懷著身孕,還佔著晉王,自己吃肉,連湯都不給人喝。

  自這日後再沒人見過這侍妾,也不知人被弄到哪兒去了。

  而李氏的情況也不好,她被晉王的手段嚇得不輕。

  那個在她面前不小心說漏了嘴的丫鬟,被當著她的面拔了舌頭,李氏當場就被嚇得尿褲子了,夜裡發起高熱,臥床不起。

  昏昏沉沉躺了幾日,好不容易人清醒點兒,就鬧騰著要回家。

  這幾日李氏病得不輕,蕙娘一直在邊上看著,終於找到空閒來見瑤娘。

  望著姐姐,瑤娘有些侷促,蕙娘在她對面坐下:「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然後瑤娘就將當日燕姐兒帶著一個男人來污衊她的事說了,蕙娘被氣得不輕,直接罵了起來。至於燕姐兒的下場自然不用問,從晉王的手段就能看出,這位不是個善茬,想必下場不會好。

  蕙娘也沒有再說這件事,只是拍了拍瑤娘的手:「既然他還知道護著你,姐姐就放心了,我和你姐夫打算明兒就走。」

  瑤娘有些急了,「怎麼走這麼急!」

  「我們在王府住的日子也不短了,你姐夫衙門那裡差事耽誤不得,再說她的病還不知何時能養好,回家也能好生將養。」這個她自然指的是李氏。

  見蕙娘堅持,瑤娘道:「那姐,我就不留你了?」

  「不留,等我有空了,再帶著洪哥兒和明哥兒來看你就是。」

  「那你可一定記著來,小寶可喜歡洪哥兒和明哥兒了。」

  此時被親娘隨意亂安名頭的小寶,心裡十分鬱悶。

  明哥兒正值調皮的時候,滿屋子亂竄,春兒跟在他身後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既要擔心他跌倒,又怕他頑皮打翻了東西。而洪哥兒和小寶差不多大,不過洪哥兒是個懶的,小寶已經下去讓人扶著走幾圈了,他一點都不眼饞,坐在榻上不動如山。

  小寶其實也懶,活動兩下就不願動了,也回到榻上。

  換成以往,他還能安靜坐一會兒,如今旁邊多了個洪哥兒,擾得他坐著都不行。

  洪哥兒對小寶十分好奇,湊在他邊上,摸摸他小腳丫,拽拽他衣裳的。小寶將他拔開幾次,他依舊鍥而不捨。

  瑤娘和蕙娘走進西廂,就看到是這樣一副畫面。

  蕙娘笑著對妹妹道:「瞧瞧,洪哥兒還是喜歡小寶弟弟,幾個月不見了,還是沒忘記。」

  是的,以前洪哥兒就愛招惹小寶。

  只是小寶不知道罷了,那會兒他還沒回來。

  天色也不早了,瑤娘也沒多留蕙娘,從晉城到林雲縣,走快點兒剛好一個白日的路程,所以明日姚家人要起個大早。

  到了次日,瑤娘親自送走了蕙娘一家子。

  與來時不同,這趟姚家人回去一同跟了四五輛馬車,除了李氏單獨坐一輛,蕙娘和姚成及兩個孩子坐一輛,其他車上都裝著東西。

  有瑤娘送給姐姐姐夫及兩個外甥的,也有晉王命人送來的程儀。說是程儀,不過是為了好聽罷了,其實就是一些吃穿用的東西。

  只是晉王出手格外大方,那些東西抬上來,瑤娘都忍不住咂舌。

  咂舌的同時,心裡也是高興的,這說明晉王看重姐姐一家,就是在給她長臉。

  車聲轔轔,蕙娘看了姚成一眼:「我以為你捨不得走。」

  姚成苦笑一聲:「你想到哪兒去了。」

  蕙娘哼了一聲,沒說話。

  姚成知道她還記著之前的事,那件事他也跟她解釋過,就是一時昏了頭。再說——

  「我現在是想清楚了,有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飯。就我娘這樣的,我真能升上去,估計她也能給我搞砸了。其實這樣也好,這趟回去,縣太爺肯定要升我當捕頭,我當個捕頭也就知足了。」

  男人示弱,蕙娘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性子,她低聲道:「咱家沒權沒勢,瑤瑤如今看似得寵,實則也難。咱,能不給她添麻煩,就不給她添麻煩。」

  姚成點點頭,「我知道。」

  至於燕姐兒,兩人不約而同的就忽視了。

  雖從面上來講,燕姐兒是沒來過晉王府的,只是有人為了給瑤娘添亂,特意收買了丫鬟造謠生事。可實際上從晉王這一系列的手段來看,恐怕燕姐兒真是來過晉王府,且做了什麼讓晉王震怒的事,所以晉王親自出手處置了她。

  這事還與瑤娘當初的事有關係,雖蕙娘回來並未跟姚成訴說究竟,只是說了小寶是晉王兒子的事。與李氏不同,姚成可不傻,自己就拼湊出一個真相來。

  與晉王府這層關係,一旦處理不好,就是一場禍事。尤其之前還有他妹妹和他娘鬧出的這兩場事,這也是姚成為何要果斷回去的真正原因。

  *

  瑤娘從外面回來,剛進西暖閣,紅蝶就湊上來低聲道:「夫人,殿下讓人把你的東西收拾過去了。」

  收拾過去?哪兒?

  自然是東邊臥房。

  瑤娘臉紅了一下,點點頭。

  於是等過一會兒小寶來了,突然就發現她娘移了地方。

  瑤娘正忙著帶領幾個丫鬟收拾東西,將晉王和小寶趕了出來。

  紅翡抱著小寶去了西暖閣,晉王躊躇了下,也跟了過去。

  偌大的炕上,挨著一角處放著炕桌,上面擺滿小寶的玩意兒和各種吃食。

  這些吃食是針對小寶口味做的,都是一些小糕點什麼的。小巧玲瓏的,一個有小寶拳頭那麼大,剛好可以讓他拿在手裡吃。

  以前瑤娘沒空陪他玩,他自己可以在炕上玩大半天,爬一爬站一站,餓了就拿塊兒糕點來吃,可今兒小寶也不知怎麼了,坐在炕上很是沉悶。

  晉王知道小寶如今會說話,他曾聽過他叫過幾個娘,不光會叫娘,還會叫紅。小寶一叫紅,幾個紅都會跑過來。紅自然指的是紅綢幾個。還會叫春和秋,這是叫他身邊那兩個丫鬟呢,至於何媽媽則是何,都能對上號。

  唯獨不會叫爹。

  晉王將人都遣了下去,看著那個小崽子。

  不愧是他的小崽子,怎麼看怎麼像他,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

  「小寶,叫聲爹。」晉王還沒說過這種話,格外不能適應,明明沒人,只有個小人兒,他面上還帶著幾分尷尬。

  小寶懶得理他,爬起來挪了下屁股,給了他一個脊樑。

  「娘都會叫,怎麼不會叫爹。」晉王又湊了過來。

  小寶又翻了個身坐著,給他一個脊樑。

  「你這崽子也太笨了。」

  小寶瞄他一眼,爬起來,爬到炕桌那邊去。

  他現在雖能讓人扶著走幾步,可自己卻走不了,所以主要活動還是用爬的。四足著地的小寶,覺得自己像個貓崽子似的,可沒辦法,他現在用爬的比較靈活。

  他絲毫不費力氣地來到炕桌前,拉著炕桌站了起來,看看上面的幾個碟子,選了個紅豆金絲卷,拿在手裡。站著吃不了,只能坐著,於是他便一屁股坐在炕上,吃了起來。

  晉王很尷尬,他想和兒子親熱,可兒子不親他。

  不過他也能唾面自乾,也是知道那些丫鬟以及瑤娘與小寶是個怎麼相處模式,便去了小寶身邊。

  他清了兩下嗓子:「小寶在吃什麼,給爹吃點兒好不好?」

  小寶下意識就抬頭去看晉王,這樣的『父皇』他還沒見過。小寶心情有些微妙,想了想,他把手裡的東西塞了過去。

  紅豆泥金絲卷被他吃得只剩一口的樣子,捏得皺巴巴,上面沾了些他的口水。

  小寶塞向晉王的嘴。

  晉王下意識張口,當東西含進嘴裡,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明明應該很嫌棄很噁心,可他竟然沒有這種感覺。晉王心情微妙,神態自然的吃了下去,仗著自己腿長胳膊長,又拿了一個遞給小寶。

  小寶又塞他。

  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慢慢溢上了心間,瑤娘每次就是這麼哄著小寶餵她吃東西的,晉王看見過幾次。如今他兒子也會餵他吃了。

  他兒子……

  瑤娘進來,就看到的是這樣一副畫面。

  這種畫面讓她有些眼熱。小寶最先發現瑤娘,忙使勁把金絲卷一下子塞給晉王,叫了聲娘。

  晉王嘴裡還塞著東西,轉過身來,很窘,很尷尬。他清了清嗓子,面無表情將東西吃下去,道:「這小麵點味道不錯。」

  瑤娘點點頭,「是不錯,是小廚房……」

  這茬就算這麼過去了。

  是夜,久違的兩人終於睡在了一張榻上。

  明明彼此應該很熟悉,可因為經歷了之前那一場事,總是覺得有些無法安適的不自在。

  不自在從之前就產生了,瑤娘先去沐了浴,等她回來後,晉王也去了。

  屋裡燒著地龍,暖意融融,晉王出來時就披著件長袍,髮梢上還往下滴著水。

  長袍的料子很薄,結實的肌理在一舉一動之間,便顯現出來了,帶著一種屬於男性的陽剛之氣。

  瑤娘莫名看得有些口渴,匆匆將頭髮梳順並綁了下,便低著頭上榻了。這期間晉王一直坐在貴妃榻上,讓福成拿著帕子擦著濕潤的髮梢。

  他揮了揮手,人便都下去了,下去之前將房中的燈都熄滅,只留下牆角處的一盞。

  晉王來到榻上躺下,他在外面,瑤娘在裡面。

  瑤娘起先是平躺,又換成側躺,最後則是背對著晉王。

  鼻尖嗅著一絲熟悉的香氣,淡淡的,是他慣常的味道。瑤娘感覺到有些空虛,一絲燥熱莫名攀升。

  這是她這陣子常有的感覺,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會從身體的最深處冒出。只是往常,她很輕易的就忽略了,而今天因為身邊躺著他,根本沒辦法忽視。

  她翻了個身,藉著這動作絞了下腿。

  布料的摩擦,讓她心裡喟嘆了一口,旋即一陣羞恥感升起。

  瑤娘蜷縮著身子,往裡面又去了一點,她果真是如他所言那般,這麼耐不住。

  他會不會笑她,明明肚子裡有了孩子還這樣。

  感覺身後的位置往下陷去,他似乎靠了上來,有些冰涼又夾雜著炙熱的氣息。她的頭頂上傳來一聲輕哼,不是譏誚,不是冷嘲,就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鼻音,也讓瑤娘火燒了面頰。

  有什麼東西鑽進她的衣襟,她瑟縮一下,下意識抵抗:「不行……」

  「沒事,劉良醫說了,三個月以後可行……」

  瑤娘下意識想,難道說那三大張宣紙換內容了?

  不過緊接下來她就沒功夫想這些了,她的肚兜被人掀了開,一股涼意瞬間侵入,旋即又是一股滾燙的炙熱。右側豐滿的乳肉一下子被人抓住了,她心中緊張,隨之而來的麻癢感讓她忍不住輕哼了一聲。

  她想去推他,那動作卻一下子加重了力道,肆意揉弄。而緊隨而來的是,有一隻大掌探入她的腰窩,緩緩向下,帶著一股電流,直襲上她那早已氾濫的泥濘處。

  晉王輕笑了一聲,明明聲音很小,卻清晰地鑽入她耳裡。

  這一次,瑤娘再也承受不住羞恥感了,使勁將推開離開,卻又被他拉了回來。

  晉王湊過來,咬著她的耳尖兒,聲音低啞:「其實本王也想了。」

  你想,我也想,似乎扯平了?

  瑤娘難耐地晃了下頭,臀縫裡被一根很熱很燙的東西頂住,隔著薄薄的綢褲,肆意妄為。而下面的撩撥還未停下,修長的手指在其上滑動,偶爾細細揉捏,另一指則探入那溪口處,一下又一下戳弄著。

  像似決了堤,一小口一小口的溪水翻湧而出,打濕了他的手心。

  「真濕……」

  瑤娘微蹙著眉心,鴕鳥也似的將臉半埋在緞被上,似乎這樣就能減輕內心深處的羞恥感。可呼吸卻是完全出賣了她,她好想,好想,有個東西能填進來……

  果然有東西來了。

  熱燙的粗硬沿著臀縫往裡推擠,瑤娘這會兒早就軟成了一灘水,溪口一張一合,吞掉來自後方的巨物。

  晉主盡力克制想狠狠衝進去的衝動,壓抑著喘息。那裡面又燙又濕,嫩肉層層裹緊,緩緩蠕動,像有無數張小嘴在舔吸著他,讓他恨不得當場交代過去。

  這樣會有損他的威嚴。

  可這會兒瑤娘已經完全克制不住了,那東西又長又粗,將她慢慢的填滿了,沒有一絲剩餘。碩大的巨物已經抵到最深處,那強烈的充實感讓她驚駭,又讓她滿足,甚至有一種貪念,想要更多……

  「殿下……」她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小聲啜泣,聲音細細小小的,尾音綿長而勾人,像一隻貓爪子在撓人心窩。

  嗯?晉王嗯了一聲。

  瑤娘渾身都在打顫,嘴裡無意識地說著話,又讓人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晉王湊得很近,才聽到她似乎嚀喃著要。

  這個要字徹底讓他失去了理智,撞了進去,隱隱有靡靡水聲。

  「都給你,你這個淫蕩的小淫婦。」

  羞是什麼,這會兒瑤娘已經完全不知道了,她甚至主動向後挺起翹臀,無意識地套弄著那滾熱的巨物。

  這樣的瑤娘,晉王從沒見過。他失了心,失了魂,握住她大腿抬起,腰部發力,大開大合從她側後方往裡頂弄。本想換了一個姿勢,卻突然想起她肚子裡還有個小崽子,只能這麼克制的一下又一下。

  順著他這個視角看過去,就見從臀到腰有一個驚人下陷的弧度,隨著他的動作,那嫩軟的臀肉被撞得抖顫,汁水淋漓的巨物帶出大量的淫水,蜿蜓而下濡濕了褥子。而她,舒服的嘴裡胡言亂語著,都說得是晉王平時逼都逼不出來的葷話。

  晉王哪裡受得住這般,額頭和頸子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跳,這副美景讓他紅了眼,狠狠地往裡搗了兩下,又退了些許出來,在淺處進進出出。

  這樣定是不滿足的,只能發狠地啃咬著她玉頸,大掌肆意地在乳尖兒上揉搓擠弄,將那兩團白玉兔揉變了形狀。又去搓那肥美的臀肉,直到揉成了嫣紅色還不願放手。

  瑤娘的意識模模糊糊,只感覺自己上了雲端,又像似從雲端掉了下來,沉沉浮浮,喘不過氣兒來。

  被肆意蹂躪的地方又漲又麻,像似要尿了出來。酸美層層堆積,瀕臨爆發的邊際,身體一陣陣遏制不住地顫慄。她無意識反抱著身後人,不由自主繃直了腳尖,像似缺了水的魚。

  又不是第一次,晉王當然知道她快要到了。忙加快了速度狠搗兩下,將她帶至雲端。

  「小淫婦,等你生了,本王定要肏穿了你!」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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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7 12:01:31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五章

  靜謐的夜,只有兩個呼吸聲格外清晰。

  瑤娘大腦裡一片空白,感覺像似死了一遍,又重新活過來。

  醒過來的她,才意識到方才發生了什麼,她竟然……

  她簡直要哭了,不敢想像方才自己竟然纏著晉王管他要,是荒太久了,還是她本身就如同他所言的是個淫婦。

  瑤娘也真哭了,晉王本閉著眼睛平息,聽到聲音靠了過來。

  輕扇了下她的臀肉,罵道:「你哭什麼?」本王才想哭。

  晉王看著依舊躍躍欲試地小晉王,心裡一陣喪氣感。見她依舊哭得傷心欲絕,想著她肚子裡還揣著個小崽子,心便忍不住軟了,將她拉過來,哄著:「你哭什麼,又沒什麼。」

  「我……」

  那不是她,肯定不是她,她以前從不這樣的。

  其實別看晉王喪氣,其實心裡還是挺美的,這代表對他的一種認可,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是這種反應。可轉念一想,小奶娘以前確實不是這樣了,最荒唐的一次,她也不像這次。

  且等餘韻過後,也忍不住有些擔憂她肚子有沒有事,雖方才他一直克制著,可真到了時候,他克沒克制住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先去清理,等會我讓劉良醫來看看。」

  「不行,不讓他來!」

  是你說不行的?

  晉王沒理她,先命人備水,等水備好了,將她連被子帶人給抱進浴間。

  兩人洗乾淨出來,床榻上已經更換一新。

  瑤娘躲在床裡面,用被子將自己緊緊裹住,晉王有些無奈地看著床上的大繭子,門外福成低聲道,說是劉良醫來了。

  晉王也沒讓劉良醫進來,而是去了外間與他說情況。

  聽完後的劉良醫連著咳了好幾聲,差點沒讓口水給嗆著。直到見晉王的臉在發黑,他才忙打住,道:「殿下,你忘了那極樂散的效用?」

  晉王起先沒明白過來意思,不過很快就明悟了。

  「你是說——」

  劉良醫點頭如搗蒜,「對,就是這樣。再加上懷孕的婦人本就比平日要敏感,所以夫人才會……」

  也就是說晉王以後要勞累了。

  晉王暫時還分不清心中是喜是憂,道:「你進去給她把把脈,看有沒有傷著。」

  說完,晉王就不再理他,而是去端起茶盞。劉良醫也沒敢去研究晉王的臉色,畢竟這種事換做是誰都挺尷尬的。

  劉良醫進去了,又出來了。

  「夫人沒事,只要以後注意些就行了。」

  晉王點點頭,劉良醫就被送出去了。

  鬧騰這麼一場,等於身邊所有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瑤娘的羞恥感簡直無法言表。

  下人都退了出去,她還依舊將自己埋在被子裡。

  「行了,人都走了,還羞什麼。」

  晉王去拽她身上的被子,瑤娘與他角力不敵,捂著臉坐起來,小聲說:「我都沒臉見人了,她們肯定都知道。會不會覺得我很……都這樣了,還纏著你……」

  「纏著我什麼?」

  見她又要羞哭了,晉王忙將她拉進懷裡:「她們不敢這麼想。」他輕咳了兩聲,又道:「誰敢這麼想,本王要誰腦袋。再說,這也不是你……而是……」

  聽完晉王的訴說,瑤娘瞠大眼睛,竟然還有這樣的毒。

  她有些不解:「可他們為何要對你下這種毒?」

  「這事很複雜,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楚的,你只需知道有這種反應,不是你本身的原因就好。」

  一提這,瑤娘又有些窘了,她偷偷地瞧了晉王一眼:「你該不會是哄我的吧?」

  「我哄你作甚?!」晉王斜睨她。

  也是,他這樣的性子確實不像是會哄人的,於是瑤娘頓時不糾結。

  真的不是她自己的原因,都怪那極樂散。

  「快睡,時候也不早了。」

  *

  晉王終於服下了最後一枚解藥。

  劉良醫過來把脈,說是餘毒已經完全清除,晉王身邊所有人都不禁鬆了一口氣。

  而與此同時,小郡主卻突然病了。

  良醫所的良醫天天往小跨院裡跑,各種珍稀藥材流水般的送過去,可小郡主的情況卻一日比一日差。

  這個冬天,晉王府的事就沒消停過,先是胡側妃莫名其妙沒了,這緊跟著沒多久小郡主又病了。明明都到了年挨根兒,王府卻一點兒喜慶的味道都沒有,反倒氣氛降至冰點。

  小郡主還不到週歲,這個月份的奶娃是最容易夭折的。晉王最是重視小郡主,若小郡主有個萬一。

  王府裡的人都不敢去想那個萬一是什麼。

  只有那些許人從裡面看出了點機鋒來,卻是緊閉了嘴,一個字也不敢往外吐。哪怕心中好奇已經達到頂點,也不敢與人議論。這可不是尋常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府裡的丫頭連著幾個都被拔了舌頭,她們可不想當那下一個。

  瑤娘自然也聽到外面的風聲,可她一個字也沒說,更沒有去問晉王到底打算怎麼處置小郡主,又是打算怎麼安置小寶。

  外面與這天氣一樣,冷得像似冰窖,而榮禧院卻絲毫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天氣雖冷,但架不住灶熱,一波波的下人變著方法挖空了心思,想往榮禧院這邊湊。

  樹大好乘涼,這個道理在哪兒都通用。

  臨近臘月二十這日,小郡主沒了。

  噩耗傳出,府裡一片寂靜。甭管心裡怎麼想,但凡出去見人,臉上多少是要掛上些哀容的。

  這麼小的孩子沒了,可不興辦什麼喪事。尋常老百姓家給口小棺材就不錯了,哪怕是一些富貴人家,也就是私下裡請人做場法事,尋個地處葬下就是,連祖墳都進不的。

  而就在這時,又一個消息傳出,炸開了小郡主夭折給晉王府帶來的陰雲,讓閤府上下都吃驚不已。

  原來蘇夫人得寵不是沒緣由的,她當年還在閨中時,就和晉王殿下有一段露水姻緣。只是當年殿下忙於戰事,疏忽了安置,等扭頭派人去安置,蘇夫人卻不見了。這些年來晉王一直暗中尋找,卻萬萬沒想到蘇夫人竟是入了王府給小郡主做了奶娘,兩人才又再續前緣。

  而蘇夫人的那個兒子,也不是先頭男人的,乃是殿下的種。

  是晉王府真真正正的小主子。

  雖不是嫡出,但也是庶長,正兒八經的龍子鳳孫。

  這消息實在太勁爆了,知道人都是瞠目結舌,做不了其他反應。

  當然這種對外的說法,肯定是有些漏洞了,可再大的漏洞也架不住這項是事實,晉王不可能會混淆皇族血脈,所以肯定就是了。

  怪不得!

  那日在場之人紛紛心中浮起這樣一個念頭——

  怪不得當日有人使手段,買通了那蘇瑤娘姐姐的小姑子,帶個男人出來誣陷,晉王會是那樣一種反應!明明自己才是事主,才是孩子爹,卻偏偏被人李代桃僵,他不惱怒才怪。

  這些人裡有柳側妃,有晉王妃,還有徐側妃。尤其是徐側妃,這簡直就像是一記重鎚狠狠地打在她頭臉上,讓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跳樑小丑。

  蘇瑤娘知道,晉王也知道,偏偏自己自以為是聰明弄了這麼一場戲。戲演砸了,自己受到牽連,事後有人告訴她,你比那賣唱的戲子沒好到哪兒去,你就是個笑話,貽笑大方!

  而晉王妃想得更多,她想得俱是這其中的關節,可無論她怎麼想,都有些串聯不上。不過這並不妨礙她知道一件事情,胡鳴玉的死和小郡主的夭折肯定與這事有關係。

  她不禁想到當初晉王帶胡鳴玉回府時的情形。

  難道說是對象弄錯了?本來應該是蘇瑤娘,卻偏偏變成了胡鳴玉。可有一點解釋不通,晉王應該是知道自己幸了誰,難道說他還能弄錯不成?

  晉王妃想了整整一日都沒想通,索性也不想了,晉王府突然多了個庶長子已經變成了事實。

  周媽媽宛如熱鍋上的螞蟻,在晉王妃面前來回不停地走著。

  「這可如何是好,這姓蘇的勢頭本就打壓不下,如今可好了,原來竟和殿下有這麼一段,還生了個孩子。當初怎麼就選了她進府,沒這事不也就完了,竟弄了這麼個狐狸精進府,以後……」

  以後哪兒還有晉王妃站的位置。

  大抵思懿院上下都是如此想的,所以今兒格外小心翼翼,進進出出都放輕了手腳。晉王妃本來沒想太多,可如今也忍不住心裡有一種不是滋味的感覺。

  她皺起眉頭,「行了奶娘,這話你在我跟前說說也就算了。這是好事,晉王府終於有個小公子了。」

  其實不光這個,說不定那人肚裡還有一個。

  看了王妃的臉色,周媽媽忍了忍,沒將這話說出來。

  *

  晉王妃來了榮禧院。

  晉王不在,瑤娘和小寶在西暖閣裡。小寶讓人扶著,邁著小步子,來回在屋裡走。瑤娘歪靠在大炕上,一面和紅綢說話,一面笑眯眯地時不時看看兒子。

  聽聞王妃來了,瑤娘愣了一下,忙下了炕。

  還不等她迎出去,晉王妃就進來了。

  晉王妃臉上掛著笑,將要行禮的瑤娘扶了起來:「你身子不便,不用行禮。」

  不便?

  瑤娘看了看自己還沒顯懷的肚子,默然受下這不便之說。

  「早就該來看看你,可我這身子你也是知道,一到天冷之時就容易不爽快。耽誤了這些日子,剛好順便來看看你,也是來看看小寶。」

  說到小寶時,晉王妃有些猶豫,她不知道小寶大名是何。旋即又想,這麼小的奶娃子,大抵也沒有取大名。

  「謝謝王妃了。」

  兩人相攜來到炕前,晉王妃先坐下,瑤娘本是站著,也被她拉著在對面坐下了。

  晉王妃這才將目光放在小寶身上,笑道:「沒想到這麼小的娃娃就能走路了。」

  瑤娘低著頭道:「他鬧著要走,就讓他沒事走兩步。」

  晉王妃點點頭,目光落在瑤娘身上,「你有功,我得替殿下謝謝你。」

  「萬萬不當娘娘如此這般說。」

  「這是你應得的,只是沒想到你給殿下生了這麼大個兒子,而我和殿下竟是才知道。」

  瑤娘半垂著臉蛋做羞澀樣。

  之後晉王妃又跟瑤娘說了些話,留下幾盒人參燕窩何首烏之類的補身子的好東西,才帶著人離去。瑤娘要送她,都被她按下,說她身子不便,瑤娘也只能坐在那裡。

  等晉王妃離開後,屋裡一片寂靜。

  「這王妃……」紅翡快人快語,想說什麼被紅綢使了個眼色打住。

  瑤娘恍過神來兒,笑著道:「怎麼都愣在那兒,小寶怎麼也不走了?」

  聽到這話,小寶忙邁了兩步。

  幾個丫頭又圍著旁邊逗樂,氣氛才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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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發表於 2017-10-17 12:01:44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六章

  紅翡要去扶小寶,被他推了開。

  可讓他自己走,卻是歪歪扭扭的,沒兩步就支撐不出了,紅翡忙上前扶住他。

  他還是太小,還得再等等!

  小寶心裡這麼想,一臉喪氣的樣子。這副小摸樣可把所有人都給逗笑了,瑤娘也哈哈的跟著笑了起來。

  只是在不經意間,面色會偶有怔忪。

  他娘不開心。

  小寶悄悄地瞄了瑤娘一眼,心裡這麼想著。

  晉王妃做錯了嗎?

  其實按道理來說,沒有。

  她作為晉王府的女主人,一言一行,算得上是面面俱到。她確實是晉王的正妻,那些話說出來確實讓人沒什麼可挑。可作為聽這些話的人,心裡不舒服是必然的。

  小寶心裡明明清楚這些,但他心中還是對晉王妃升起一股厭惡感。

  西暖閣裡正熱鬧著,晉王從外面走了進去。

  嘻嘻哈哈的丫頭們忙打住了聲音,紛紛曲膝行禮。瑤娘叫了聲殿下,也沒下炕,有些懶洋洋的。

  「怎麼了?」

  晉王在福成的服侍下褪下身上的狐皮大氅,又摘了黑狐皮嵌碧璽的暖帽。紅蝶和紅綢端了熱水和帕子,服侍晉王淨了面又擦了手,晉王才在炕上坐下,讓人褪去腳上的皮靴,換了雙厚底的布鞋。

  「沒怎麼,在看小寶走路呢。」

  晉王不置可否。

  時候也差不多接近午時了,福成問過後便吩咐擺膳。

  用完膳,坐了一會兒,瑤娘帶著小寶去午睡,晉王則叫來了玉蟬。

  玉蟬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晉王冷笑了一聲。

  福成站在旁邊也是一臉複雜。

  晉王妃就是這點毛病不改,明明做得面面俱到,卻總是臨門差了這麼一腳。

  倒也不能說她做錯了,她作為晉王府的女主人,彰顯身份地位乃是正常。可問題是得人心不偏啊,有人心偏了,自然會覺得她這話刺耳。

  晉王沒有說話,往東梢間的臥房裡去了。

  床榻上,母子倆已經睡著了。瑤娘在外,小寶在裡面,睡得正是酣甜,兩人的小臉都是粉撲撲的。

  晉王看了會兒,在外側躺了下來。

  *

  自打馮黑子的事出後,馮寡婦就老了許多。

  不過既然能死了男人,還把兒子帶大,就說明不是心性軟弱的人。馮寡婦頹了幾日,又振作起精神,每日除了外出做工賺取家用養活自己外,最愛幹的事就是坐在屋裡,聽著外面的動靜,說不定哪日兒子就推門進來了。

  即使明知道這是奢望,犯了命案還當了逃兵,不是碰到大赦,馮黑子根本不可能回來。馮寡婦現在盼星星盼月亮,就是希望皇帝老兒家能發生些好事大赦天下,也好讓他們母子團圓。

  如今沒有人往馮家來,以前馮寡婦就不是好相與的,登馮家門的就沒幾個。馮黑子殺人越貨之事傳出,更沒人登她家門了,可今日卻有人敲了門。

  馮寡婦坐在屋裡,還當自己是幻聽。直到那敲門聲又響了兩聲,她才忙站起來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男人,打扮尋常,手裡抱著一包東西。

  「你是?」

  「你是馮大娘吧?我是黑子的朋友。」

  「你是我兒的朋友?你見過我兒……」說了兩句,馮寡婦不敢說了,忙將人拉進院子。

  「我兒現在可好?他現在在哪兒?可是吃得飽穿得暖……」關上院門後,馮寡婦像連珠炮似的,問了許多話。

  這男人面容有些尷尬,等她說完話後,才道:「大娘,我現在也不知道黑子在哪兒,我也沒見過他。我就是受人之託,送點東西過來。」似乎也知道自己失言了,他忙道:「不是東西,是、是……」

  他一面說,一面掀開了手裡的包被,露出一個胖乎乎的女娃娃。

  這女娃娃不大,大概也就十多個月的模樣,正在熟睡之中。

  「這,這是?」

  「這是黑子的一個老相好托我送來的,具體是誰我就不說了。娃娃也斷奶了,而娃娃的娘因為某些事情不能養這個孩子,所以托我給您送來。」

  「娃娃?黑子的種?」

  男人點點頭。

  馮寡婦吃驚太過,「怎麼可能,黑子明明……」

  「黑子也知道這個奶娃的存在,當初沒打算要她,可月份太大,不能流。他本是打算將姚家的那個女娃子娶進門,再接了娃娃回來,可您也知道……」

  馮寡婦邊聽邊點頭。所以黑子出事了,這事就擱置下來,一直到人養不了了將孩子送回來。怪不得她說那陣子兒子行色匆匆,一問他在做什麼,就說在外面掙銀子。原來不僅僅是想娶了那姚燕兒回來,還有這麼個奶娃子。

  馮寡婦不做他想,就知道這娃娃的娘肯定不是正常人家的女兒,大抵又是她兒子在樓子裡勾搭上的妓女。以前馮寡婦從來不管馮黑子的事,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了。等事出了,她才知道兒子竟然幹了那麼多事。

  她看了女娃娃兩眼,越看越覺得像兒子,還有些像自己。她兒子不是個笨的,自然不可能認個野種。

  馮寡婦將孩子接了過來。

  姚燕兒不是個東西,連個種都不給老馮家留,幸好如今又多了個女娃子。雖是個女孩兒,但總是給她個念想,就算、就算黑子回不來了,她慢慢將她養大,再招個女婿上門,也能頂起老馮家的門戶。

  一時間,馮寡婦心思百轉,等抬起頭來卻發現那個男人走了。旁邊地上放著個包袱,她打開一看,都是些奶娃子的衣裳。

  「這人也真是,急慌慌就跑了,難道還怕我不要這孩子。」

  她一手抱著孩子,另一手拎起包袱往屋裡走。

  進去後,坐下,摸著女娃娃的小臉蛋:「你娘倒是個好心人,難為她了。」

  「以後就奶奶養著你,咱們一同等你爹回來,就是不知奶奶還能不能活到那時候嘍……」

  *

  從臘月二十三開始,晉王府裡就開始忙碌起來。

  上上下下都在忙,晉王也十分忙碌,一直到年三十這日,才算是停歇。

  除夕這日晚上,晉王在朝暉堂擺了宴。

  這算是家宴,能到的都到齊了,連那幾個不起眼的小侍妾也能在宴上混個座兒。

  晉王坐在首位,晉王妃在他身側微微靠下一點的位置。晉王妃下首處是徐側妃、柳側妃。晉王的下首處是瑤娘和李夫人陶夫人。至於其他人都是陪在尾端。

  這位置坐得就有點耐人尋味了,自古以左為尊貴,偏偏身為側妃的徐側妃和柳側妃都在右邊,而瑤娘明明是個侍妾,卻在左邊。瑤娘帶著小寶坐,對面是徐側妃和柳側妃。

  除了這一點,其他並無異常。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府裡又要出一位側妃了,當年胡側妃不過生了個郡主,就一躍成了側妃。如今這蘇夫人看似還未有冊封,但就憑她生了王府的庶長子,肚子裡又揣了一個,前途就不會小,恐怕將會是王妃下的第一人。

  徐側妃臉上掛著嫻靜的笑,端起酒盞對瑤娘遙敬過來:「恭喜蘇妹妹,賀喜蘇妹妹。這先是為王府誕下庶長子,如今又身懷有孕,預祝你再得男丁,多為殿下綿延子嗣。」

  瑤娘有孕,自然不能飲酒,所以杯中裝的是白水。

  她沒料到徐側妃會如此,只能端起酒盞虛飲一口,道:「謝謝徐姐姐了。」

  徐側妃笑眯眯的,「不謝不謝,我聽人說肚子尖生兒子,我瞧著蘇妹妹這肚子像似尖的。哦,柳姐姐?」

  柳側妃臉色有些不好看,沒想到徐月茹會將話題引來她的身上。

  她慣是個心高氣傲的,可惜自打嫁進這晉王府,簡直就是將她尊嚴往泥裡踩。她在京中也是數得上名號的美人之一,來到這晉王府,竟不如一個小門小戶出身的蘇夫人。

  哦不對,開始不是蘇夫人,而是蘇奶娘。

  晉王偷人竟然偷到自己女兒身邊了,讓柳側妃噁心的同時,更讓她有一種顏面盡失的屈辱感。可她又不屑像徐月茹那樣汲汲營營,機關算盡,只能眼睜睜的至今還是完璧之身。

  都是勳貴之家出身,自然知道女子嫁人後,當然要屬子嗣為重。如今徐側妃當著她面說瑤娘生了個兒子,馬上又要生一個兒子,無疑是在打她耳光,她臉色能好才怪。

  「既然徐側妃這麼羨慕蘇夫人,你也懷一個就是。」

  這柳側妃也是出言驚人,她慣是誰也瞧不起,這府裡也沒個能說話的人,尋常在思懿院請安,都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誰也料想不到她會直接就頂了回去。

  場面有些尷尬,徐側妃心中一陣鬱悶。

  她本是想挑起柳側妃對蘇瑤娘的敵視,一般人碰到這種情況,心中氣惱也會暗藏在心,哪知這柳側妃反應竟是異於常人。

  晉王啪的一下將酒盞放在桌上,場中頓時一片寂靜。

  晉王妃端起酒盞,出言暖場:「今兒乃是一年之末,明兒乃是一年之始,還望我們晉王府能人丁興旺,繁榮昌盛。」

  王妃都這麼說了,下面人自然要有所表示,紛紛端起酒盞,同飲一杯。

  宴罷,按理說該有餘興節目,不過晉王不發話,自是各回各院。

  晉王和瑤娘回了榮禧院,瑤娘本是打算守夜來著,以往每年過年除夕夜,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守夜,等子時放了鞭炮才會去睡。

  可惜身子不爭氣,小寶每天睡得都早,早早就開始打起哈欠。小奶娃打哈欠最是可愛不過,瑤娘看著兒子,一面笑一面忍不住也被傳染了,最後是晉王發話說不守了去歇下。

  本來小寶要回西廂的,也被瑤娘留了下來。

  兩個大人一個被窩,小寶自己一個被窩,睡在鬆軟的被縟上,簡直給個神仙都不換。

  瑤娘迷迷糊糊中就睡著了,不知睡了多久,聽到外面有鞭炮聲響起。她睜開眼就看見旁邊的小寶,身後還有個人,不禁想起上輩子這個時候自己在做什麼。

  好像在想小寶想姐姐,瘋狂地想。

  「過年了啊。」她有些感嘆地呢喃,旋即又昏昏睡去。

  「嗯,過年了。」

  院中,福成和玉蟬點燃了鞭炮,便攏著袖子站邊上看著。

  主子都歇下了,便派他們這兩個貼身侍奉的人守到子時放鞭炮,算是圖個大吉大利,開門紅。

  「過年了啊。」福成看著夜空中的明月,感嘆了句。

  等鞭炮炸完了,撣撣袖子道:「走,歇著去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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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7 12:01:55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七章

  過了正月初五,晉王就又開始忙碌起來。

  問過後,瑤娘才知道原來當今聖上的萬壽節在三月,又是整日子,五十大壽,按理說作為兒子的晉王是要進京賀壽的。

  這進京賀壽自然不能等閒視之,普通人家兒子給爹拜壽,也得精心準備一份壽禮,更不用說這爹是九五之尊,所以這壽禮當是十分重要。另外,晉州離京城有萬里之遙,路途之上的儀仗衛隊乃至車馬嚼用都得事先給安排妥當。

  還有就是晉王若是走了,這封地事宜還得交付給可信賴可靠的手下。一些手下做不了主的事情,都得他提前給處理了。尤其晉州緊鄰邊關,有抵禦蠻夷之責,這更是重中之重的事。

  所以這些日子晉王忙得只有晚上才回來,而瑤娘則就在榮禧院養胎,這期間小寶學會了走路。

  一般孩童初始學走,總是心急步快,多數會摔跤,必須得有人看著。小寶倒是完全沒有這種情況,他從開始能讓人丟手走路,步子就很認真也很慢,從來沒有摔過跤。

  於是晉王忙啊忙,突然發現兒子會走路了。

  晚上他從外面回來,本是正讓人服侍淨面洗手,突然發現跟前多了個矮不隆冬的小人兒。比他膝蓋只高一點點,穿著一身便於活動的薄棉衣棉褲,光溜溜的腦袋上就前面留了個小小的桃子尖,看起來可愛極了。

  晉王就低著頭看那小桃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突然小娃兒一個不穩往側邊倒去,晉王伸手就把他拎了起來。

  他又被人拎了!就像拎布袋那樣!

  小寶伸手就抱著晉王的胳膊,咬了一口。可惜晉王連眉毛都沒動一下,而他反倒因為太用力把牙給硌疼了。抬眼一看,一屋子人都看著他,對面那個人也是,他哇的一聲就哭了。

  是給羞的。

  瑤娘急急忙忙從東間那邊趕過來,「怎麼了怎麼了?」

  進來就見晉王拎著小寶,正將他往炕上放。

  「你怎麼又拎他,小寶不愛讓人用拎的。每次你拎他,他就不開心。」所以說,還是當娘的理解兒子。

  小寶幹了蠢事,這會兒正感覺沒臉見人,瑤娘過來抱他,他就趴在娘肩頭上誰也不看。隨著活回來的時間越來越久,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幼稚了,可問題是這種幼稚總會不經意冒出來,他根本控制不住。

  晉王冷臉上有些尷尬的神色,可讓他去解釋他不會抱孩子,只會用拎、扛這種手段,他又說不出來。只能看著瑤娘一下一下地拍著小寶的脊樑,輕聲哄著:「寶寶乖,你爹他不會抱娃娃,等以後慢慢學就會了。」

  一語中的,頓時晉王更尷尬了。

  他清了清嗓子在炕沿上坐下,紅綢奉了茶,便帶著人下去了。

  「本王打算這趟帶你一同去。」

  瑤娘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問:「去哪兒?」

  「去京城。」晉王端起茶,啜了一口,才又道:「你冊封側妃之事,需向朝廷上摺子,還有小寶上玉牒之事,索性這趟一起去辦了。」

  其實還有一層原因晉王沒有說,他並不放心將她留在府裡。他這趟入京,必然會帶走大批人手,王府裡的情況本就錯綜複雜,那些上面賞下來的那些女人,誰也不知道背後有誰,還有暗裡的釘子拔沒拔乾淨,誰也不敢說準話。與其放她在府中自己擔憂,還不如帶在身邊。

  「可以去?我這肚子……」

  「我問過劉良醫,上路沒問題,只要不是走太急即可。且路上還有一部分路程是要走水路的。」

  「那小寶——」

  「帶上一同。」

  瑤娘點點頭,心裡已經開始想路上要帶什麼東西了。

  *

  這趟不光晉王要去,瑤娘和小寶去,晉王妃自然是不能缺少的。

  而就在準備啟程的前一日,徐側妃那裡突然鬧出了吆蛾子。

  她拿出一封徐家那邊的來信,說是她娘重病,想回去探望。這個理由合情合理,畢竟百善孝為先,晉王妃明知道對方在說謊,也拿不出有力證據去駁回她。她被氣得不輕,轉頭以柳側妃還從未歸寧過為由,將柳側妃也一同帶上。

  對此,晉王並未發表任何意見。

  自此,這趟為了進京賀壽,晉王府數得上名號的主子一走而空。封地之事晉王已經全數交付給可信賴的心腹之人,至於後院之事晉王妃也不是沒章程,她將之託付給了李夫人。

  李夫人是府裡老人,剩下的也就幾個小侍妾,也不愁會鬧出什麼亂子。

  到了啟程這日,大隊人馬宛如長龍一般,浩浩蕩蕩往城外行去。

  而與之同時,另有兩輛馬車,由二十多個輕裝打扮的護衛,護送著悄悄離開了。

  馬車上,瑤娘問道:「咱們這樣偷偷走,會不會被人發現?」

  「沒人會發現,他們走得慢,我們趕在進京之前匯合就成。」

  瑤娘點點頭,便再不去關心這些事了。

  這一路上馬車行得極快,因為馬車是特製的,倒是沒什麼顛簸感。且每日只全速走大半日,剩下半日則停下休整,瑤娘也沒感覺出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沿路見到許多不一樣的風景,行經了許多城池,不光瑤娘看花了眼,小寶也一樣。兩人都是那種上輩子沒怎麼出過院門的人。

  連著走了十多日,換了船。本來晉王還擔心瑤娘會不會暈船,幸好她不暈。又坐了五六日的船,才到達目的地。

  因為晉王府那一隊人馬和儀仗還未到,晉王等人就在當地暫作停留,找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正值春暖花開之時,越來越多的人們出城踏春。

  本就無事,又是輕裝簡行,晉王本是打算帶著瑤娘也出去逛逛,卻在出城之時被人群擁嚷的景象嚇退了回來。一問才知道是附近有座道觀,那道觀裡有個道長很是靈驗,今日是他開壇布道之日。

  布道且是其次,畢竟能聽懂,有慧根的沒幾個。不過這位道長有每次開壇布道之後,就會從眾信徒中挑出三名幫其演卦測字,據說十分靈驗,百算百准。這些老百姓都是衝著這三卦而去,說不定能挑中自己。

  晉王對此不屑一顧,他慣是不信這種牛鬼蛇神之說。可瑤娘卻十分好奇,她還沒見過什麼叫做演卦測字。

  見此,晉王只能陪著她去玩一趟,本就是帶她出來散心的。

  去了城外,不過是座顯得有些破敗的小道觀。

  在如今佛教旺盛,道教低迷的當下,會是如此情況晉王並不意外。不過信徒倒是挺多,因為場地有限,甚至樹梢上山坡上都站著人,而場中一個石台上,正中雕刻著陰陽魚太極圖,其上盤膝坐著一個道人。

  布道早已開始,場中除了那圍著石台的一圈,有人全神貫注的聽著,更多的卻是和左右交頭接耳的說著話。時不時還有小娃子鬧騰了,婦人站起來追著去揍孩子,幾個幼童你來我往的打打鬧鬧。

  簡直就像是菜市口。

  晉王揚了揚眉,示意瑤娘:「還過去麼?」

  瑤娘臉色窘迫,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沒想到竟是這種情形。她想著那麼多人奔赴而來,定然是心中虔誠,萬萬沒想到是這般。倒沒看出這道人有何道法高深的樣子,反倒像是鄉下縣裡搭草台班子唱大戲。

  瑤娘是個老實的,便搖了搖頭。

  晉王哂笑,牽上她的手,一行人就打算離去。小寶卻是往那邊伸了伸手,嘴裡叫了聲娘。

  小寶讓玉蟬抱著,一身靛青色的薄棉衣棉褲,頭上戴了頂小帽,就像似一般普通富戶人家孩童的打扮。瑤娘和晉王也是一身常服,這趟出來他們是扮作普通商戶家的老爺和太太。

  主子們都打扮得如此低調,一旁的福成和暗一也是一身布衫,總而言之這一行人並不扎眼。除過老爺太太俊得太俊,美得太美,倒是招來兩次宵小之徒,暫作不提。

  「小寶,你怎麼了?」瑤娘問。

  而就在這個時候,場中突然安靜下來,瑤娘回身去看,才發現那石台上的道長竟是看著他們。

  「嘿,你們快去啊,這可是千載難逢。」一旁有人道。

  瑤娘還有些摸不著頭腦,晉王卻對她道:「你不是想看演卦測字,倒是沒有虛行一趟。」

  呃……

  說話間,晉王已經牽著她通過人群辟開的窄道,往石台那處去了。

  走近了才發現這道人長得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鶴髮童顏,面色光澤而又紅潤,一看就像是得道高人。

  「貧道寒川子,未曾想到今日竟能在此地見到如此命相詭異的三位,且三位還是一家人,所以老夫今日這三卦就送於你們。」說著,他便對旁邊一個小道童低聲吩咐了幾句。

  小道童揚聲對場中說道今日三卦之人已選出,雖是抱怨聲不絕於耳,到底人們還是散了。

  這邊,寒川子滿面帶笑地看著晉王,問道:「施主何求?」

  「無所求。」

  「但凡是人必有所求。」

  「我所求,不是你區區一個道人可給予的。」

  「也是,施主求得是大事,確實不是貧道一個道人可給予的。」寒川子渾不在意晉王的態度,朗笑說道。

  直至此,晉王才給了寒川子一個正視。

  像這種打著道行高深招搖撞騙的僧道,晉王見多了。坐在他這個位置,但凡來到他面前故弄玄虛之人,求的不外乎是財和權。

  而晉王此時正視寒川子,並不是覺得他道行有多深,不外乎生疑自己是不是走漏了行蹤。

  他眼中鋒芒畢現,又看了寒川子一眼,才低頭對瑤娘說:「你餓了沒?也該是到吃午飯的時候。」

  說著,他就牽著瑤娘往回走,行舉之間看似如同尋常,實則若是懂武之人來看就知曉,他臂彎裡的那個女人讓他護持得滴水不漏,無論任何攻擊都可以在第一時間擋下。

  而暗一在行走過程中,已經來到玉蟬右側,和福成呈一左一右的狀態。

  走得有些遠了,有一道聲音傳來,只是風有些大,被吹散了。

  瑤娘好奇問道:「那人好像說了什麼,你聽見沒?」

  晉王搖了搖頭,「不過是個招搖撞騙的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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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7 12:02:07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八章

  等晉王府的儀仗車隊到了,已經是兩日之後。

  這兩日的時間裡,晉王帶著瑤娘把通州逛了遍。這通州乃是運河終點與水陸樞紐,又有京師糧倉之稱。但凡入京走水路必先到通州,而從通州至京,也不過半日時間。

  這還是瑤娘第一次絲毫不用顧忌人目光在外拋頭露面,晉王帶她吃遍了通州大大小小有名的酒樓,還買了許多東西。

  瑤娘宛如第一次認識晉王一般,她從不知道他對『民間』是如此的熟悉。在她印象中,晉王該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讓他去街上買菜,他可能會花十兩銀子買一個雞蛋回來。

  事實上證明她是錯的,晉王很熟悉市面上的物價,小到沿街攤販賣的一碗餛飩,大到銀樓中賣千兩以上的首飾,他都瞭如指掌。

  瑤娘好奇問他,晉王只是長眉一挑,懶得理她。後來在福成的解釋中她才知道,原來做一個藩王並不光只會發號施令就可,關於民生關於戰事,而最能體現出民生的,莫過於當地當季的物價。

  雖是通州距離京城較近,物價要比晉州高上一些,但總歸是萬變不離其宗,高也高不到哪兒去的。

  「殿下,你可真厲害。」

  瑤娘從不吝於自己的誇讚,而晉王面上不顯,之後帶瑤娘逛的地方更多了。若不是青樓妓院不適合,說不定還會帶她去逛一遭。反正戲園子,瑤娘是進去開了一次眼界。

  所以當得知王妃她們來了,瑤娘還有些依依不捨。

  「等去了京城,好吃的好玩的更多,不過入了京後,也不會太自由。」

  這才是晉王這趟帶瑤娘出來散心的真正原因,瑤娘出身小門小戶,王府雖規矩大,到底不通用在她身上。可入了京就不一樣,是時萬眾矚目之下,龍蛇混雜,渾水摸魚之人眾多,而京城的那些女人們最喜歡掛在嘴邊上的就是『規矩』二字。

  「等到了王府,本王找個姑姑教你規矩,到時候可能會進宮面聖。」不是可能,是一定會,只是晉王不會給瑤娘那麼大的壓力。

  可他一改本性的碎碎念,見沒動靜扭頭才發現她竟然和小寶玩上了,母子倆玩一個用手帕疊的小老鼠玩得樂不可支。

  「你有沒有聽本王說話。」

  瑤娘把小老鼠捂在手裡,讓小寶猜在哪隻手。她藏得一點都不好,為了哄她,小寶刻意頻頻猜錯,只偶爾才對一次,可把瑤娘給樂的,笑聲不斷。

  「當然有聽,你說到時候會找個姑姑來教我規矩,可能會進宮面聖……」她一面說,一面又把兩個拳頭遞在小寶面前。

  小寶又猜錯了,明明都露了隻尾巴出來。

  晉王緊繃著臉皮,簡直蠢得不忍目睹,大的蠢,小的也蠢。

  瑤娘絲毫不覺,被逗得直笑,吧唧了兒子一口,「你要看著娘手啊,肯定會有不一樣的。」

  下一輪繼續開始。

  晉王突然有一種好愁人的感覺。

  *

  藩王入京規矩不可等同一般,等匯合之後,晉王便命人向京城遞了摺子。

  等了一日,京中才送回摺子,上面硃筆批了個准字。

  又等了一日,鴻臚寺的官員才姍姍到來。

  最近鴻臚寺上下快忙慘了,聖上萬壽,外使朝覲,諸藩入京,紛沓而至。負責接待的事都得他們擔著,哪一處都不得有疏忽,一旦疏忽,藐視外使諸藩是輕,擾了聖上的興致是重。

  而那些番邦外使也就算了,最難侍候的就是諸藩,這諸藩又分兩種,一種是邊疆的當地土藩王,還有一種就是擁有皇族血脈分封各地的藩王。

  這趟幸好是晉王,晉王雖人冷了些,但總比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好。像之前魯王入京,就鞭笞了好幾個鴻臚寺的官員,簡直讓人是叫苦連天,偏偏有苦不能訴。

  鴻臚寺官員到後,設案宣旨,晉王的儀仗車隊就可以入京了。

  京都,自然是一派繁華之景。

  馬車一路行來,穿過巍峨聳立的城門,只見到城內佈局嚴謹,氣派宏大。寬闊筆直可供數十輛馬車通行的街道,兩旁商舖酒肆林立,路上行人衣著光鮮,摩肩擦踵,十分熱鬧。

  這還是瑤娘第一次來到京城,簡直就像來到另一個世界。

  即使她偷偷從車窗簾子往外看,不過是管中窺豹而來的所見,就足夠她吃驚不已了。

  到了內城,又是另一番情形,道路更為寬敞整潔,行經之地兩旁的建築都十分氣派華麗。

  又差不多走了兩刻鐘的時間,才到了晉王府。這個晉王府自然不是晉州的晉王府,面積格局氣派都稍有不如,可在這寸土寸金的內城,能有這般大的府邸已是極為難得的了。

  晉王要入宮,所以幾乎沒停留就往宮裡去了,

  其他人自己安頓,幸好誰住哪兒該住哪兒,是提前早就安排好了的,倒也不會生出什麼亂子。

  瑤娘的住處在晉王內書房後側的一處院子,地方稍顯不如榮禧院,但也是極為寬敞華麗。這趟而來,瑤娘身邊貼身服侍的幾個丫頭都帶來了,又有小順子等人幫襯著,倒也不愁沒人可用。

  坐了大半日的車,路上走走停停,瑤娘早就累了,讓紅綢她們給自己收拾個能躺著的地兒,她便帶著小寶睡覺去了。

  一覺醒來,已是掌燈時分。

  紅綢來問她晚膳用什麼,瑤娘也說出什麼意見來,只讓她們自己看著吧。

  晚膳擺好,瑤娘帶著小寶隨便吃了些。

  瞅著時間,她忍不住問了一句:「殿下還在宮裡?」

  玉蟬點點頭,「殿下還沒回來,奴婢見夫人沒問,還當是紅綢她們告訴你了。」

  一直等待瑤娘睏了,還不見晉王回來,她便去沐浴後歇下。剛是半夢本醒之間,一個微微有些冰涼的身子滑入被中。

  「殿下,你回來了?」

  晉王嗯了一聲,瑤娘感覺有一隻手放在自己大肚子上,然後便沉沉睡去了。

  *

  翌日,瑤娘去給晉王妃請了安。

  到地方的時候,徐側妃和柳側妃都在。兩人難得一副精神煥發的模樣,瑤娘猜想莫是要回娘家的緣故。

  事實上她並沒有猜錯,不光是兩人,接下來的兩日時間裡,晉王妃也不在府中,回了徐國公府。

  徐國公府,正院中,徐國公夫人久病多時。

  徐國公夫人的身子一直不大好,晉王妃也有些遺傳了她,倒也稱不上是大毛病,就是一旦季節交替,總會有些不舒服的地方。

  看到女兒,徐國公夫人十分開心,蒼白的臉上一陣紅潤,直個勁兒拿手去摸她。

  而正院裡的丫鬟婆子個個開心,好像是什麼喜慶的節日。

  「娘,你總歸要顧著自己,別跟那些人去計較。」

  「娘不計較,娘就是有些擔心你。你打小心高氣傲,她那女兒又是隨著她,娘就怕你吃虧。」徐國公夫人說著,罵了起來:「你爹真不是個東西,娘求了他多日,他還是把那小妖精送過去了。」

  說是罵,不如說是埋怨。認真來說,徐國公夫人一直是個溫順柔和的人,不然就憑她的家世,當年也不會被那一對姦夫淫婦擠兌成那樣。

  「娘你別擔心,我真想與她鬥,她不是我的對手。你大概不知,她至今沒能和殿下圓房。」晉王妃大抵想給親娘寬心,竟把這種秘事拿出來講。

  徐國公夫人聽了,先是一驚,驚完之後是喜悅:「你和晉王殿下好了?娘就說你,嫁了人要改改自己的脾氣,男人沒幾個願意自己妻子心氣兒太高的。有心氣兒是好事,可太過就會影響夫妻感情。」

  可心氣兒低如您,還是沒能挽住爹的心,還是讓那麼個賤人給搶了,又擠兌了這些年。這些心裡話,晉王妃自然也不會當著徐國公夫人面說。

  這也是她為何會厭惡男人甚深的原因所在,在她眼裡,男人都是喜色不喜德的,眼裡除了權勢,大抵也只有女人的裙子底下能讓他們流連忘返。今兒宿在這兒,明兒宿在那兒,明明知道女人們鬥得什麼,依舊置若罔聞。

  可能今日喜歡這個,明日就薄情寡義的換了人,即使你去求他,他佯裝一副道貌岸然,拿著婦德壓人,眼中藏著施捨小貓小狗的憐憫。甚至顛倒倫常,顛倒主次之分,縱容寵妾壓妻。

  晉王妃沒有再繼續想下去,收回眼裡的複雜,輕聲道:「娘,我的事你別操心,你只管知道我不會在她手裡吃虧就是。」

  徐國公夫人望著女兒,眼裡藏著心疼:「你還瞞著娘不說?周媽媽都跟我說了,你那府裡也有個讓人不省心的小妖精,據說晉王添了個庶長子,都一歲了,如今那小妖精肚子裡又懷了一個。」

  這周媽媽,這趟就不該帶她回來。晉王妃心道,又說:「你還不知道周媽媽性子的,慣是喜歡小題大做。您別操心,那人和這府裡這個不一樣,是個老實的,尋常待我也恭敬。而殿下從不是個寵妾滅妻的性子,只要我在這晉王妃位置一日,該有的體面他一分都不會少我。」

  說是這麼說,徐國公夫人還是抹起眼淚來:「咱娘倆也不知到底是怎麼了,命裡就犯小賤人,娘攤上個這樣的,你也是……」

  晉王妃心中頗不是滋味,嘴裡還是安撫:「娘,女兒不會吃虧的。你是不知,那徐月茹至今未能和殿下圓房,還要多虧這姓蘇的侍妾。別人如何我不管,她的女兒我就要往死裡壓,你別擔心我,我好得很呢。」

  「可你這肚子……」一提起女兒肚子,徐國公夫人又愁了起來。她覺得都是自己的緣故,女兒這是隨了她。

  「女兒的身子您還不知,就算懷上,能不能有命生下來還是未知,還不如不生。」

  「可你總不能身邊連個依靠都沒有,那姓蘇的侍妾既然能生,不若你就抱個回來養。你給著她體面,又給她兒子體面,她總歸對你是感恩戴德的,若有一日她兒子能繼承了晉王這位置,總歸你不會虧待她。」

  晉王妃心中更是苦澀,她倒是想,關鍵晉王會同意才行。

  這些日子她也算是看出來了,晉王素來清心寡慾,冷硬似冰,何曾這般護過人。可既然他護了,自然護得妥妥當當,放在府裡不放心,還得帶在身邊……

  這趟來京,想必一個側妃之位是穩穩當當,人家又何必要她給的體面。光是生下晉王府的庶長,就足夠她受用多時了,更不用說肚子裡又揣了一個。

  不過這一切,她自是不會和她娘說,她娘身子本就不好,若日日替她愁,更是會虧空了身子。只能安撫道:「娘,你說的這事,女兒記著呢,您就別操心了,好好養身子才是。」

  好不容易將徐國公夫人安撫下來,晉王妃一陣身心俱疲,可事還沒完,她難得回來一趟,府裡要見的人還有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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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7 12:02:22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九章

  而與此同時,徐國公府另一處氣派華麗不下正院的院子裡,玉蘭夫人也正與女兒說話。

  作為徐國公寵了幾十年的寵妾,玉蘭夫人自有傾城之色,不必細述。而如今雖是四十好幾的人了,還是如同雙十年華的少女一般。

  不同於晉王妃的遮遮掩掩,徐側妃可坦白得多。也是實在沒有法子,路是自己選的,如今磕得頭破血流,也怨不得別人。這不,一回京她就急急忙忙趕回來找親娘指點迷津了。在徐月茹眼裡,她娘是最有本事的人,就沒有她辦不成的事。

  「說你蠢,你還是總是跟娘強嘴。你即明知道你這趟是去幹什麼的,怎麼就和旁人鬥了起來?娘曾經教過你什麼,別人風頭正盛的時候,永遠不要打著去搶人風頭的主意,那會讓你撞得滿臉是血。人但凡風頭正盛,必然有其一定的道理。就好像你爹,他若哪日去正院特別勤,娘從不會去從中干涉,他既去必然有他的道理,你去與他作對,就是去找死。」

  「要知道男人喜歡女人什麼?容貌、身子?都有!但最喜歡的莫過是女人的識趣與柔順,那會讓他們得到莫大的成就感與虛榮心。當然,也不是不讓你做,而是要瞅準時機,盯準了對方空子,一擊必中。而你個蠢東西,去了不但不和對方聯手,反而和人家鬥了起來,徐燕茹那個落水狗反倒你給忘了。打條落水狗你都不會,你說你不是蠢是什麼?!」

  徐側妃被玉蘭夫人罵得頭都抬不起來。別看她娘在外面一派溫柔似水的模樣,在她爹面前也是小意奉承,可私底下可不是這樣。

  她小聲道:「女兒也是急了……」

  「急什麼?徐燕茹都不急,你急什麼?你去之前娘怎麼和你說的,晉王不近女色,於其上十分寡淡。既然明白,你就得有耐心,如今有人打破了口,你只需稍作等待就能坐享其成,有什麼好急的。」

  「我……」徐側妃一臉懊惱,也知道自己走錯了棋,「那女兒如今該怎麼辦?」

  「等!」說完,玉蘭夫人又道:「眾人拾柴火焰高,給她多添幾把火。有些人是經不起捧的,多捧捧她,她就會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多作幾次,男人自然棄如敝屣。」

  這是玉蘭夫人經驗之談,她跟了徐國公多年,徐國公也不是就只寵她一個人,來來回回的通房姨娘不知幾凡,而死在這一招的人數不勝數。

  「你要記著,人要懂得順勢而為,有勢你就順,失勢你就踩。要麼不踩,要踩就往死裡踩。」

  *

  乾清宮,御書房。

  弘景帝看著跟前高大俊挺的兒子,道:「你連著進了幾趟宮,就是想給你那妾求個名分?」

  晉王立於其下,一貫的不動如山,沉靜內斂,身上帶著一種冷冽的氣質,卻又透露著恭敬。

  「當年她待字閨中時,便與兒臣有私。彼時韃靼突襲,兒臣接到消息便奔赴邊塞,也疏忽安置她,等再去尋卻是尋不著。與她再相遇時,她已為兒臣誕下了一名孩兒,並為家中人厭棄,入了王府做下人養活自己和孩子。她出身雖低,但是家世清白,只是當年兒臣為了一己歡愉,疏忽了名分之事。」

  弘景帝沉吟了一下,看了晉王一眼:「你能有後,父皇十分欣慰。可之前御史彈劾你的事,你應該知曉,勿要再犯,將那孩子抱進宮來朕看看。」

  「是。」

  晉王出了乾清門,一路往宮門外行去,走到景運門時,迎面過來幾個人。

  為首的一位穿朱色親王常服,身形高大,龍行虎步,英武非常,身邊亦步亦趨跟著兩個小太監,正是剛受了罰沒幾日的魯王。

  魯王生性急躁,脾氣暴戾。在封地之時,便時不時傳出他縱戮取財擅役軍民之事,惹得民怨四起。弘景帝也時不時降下旨意斥責,可管不了幾日,他就會故態復萌。萬萬讓人沒想到的是,他這次竟將在魯州的那一套帶到京城來了,任意鞭笞朝廷命官。

  確實也沒人敢告魯王的狀,不過受傷的那兩名官員俱都告了假,如今鴻臚寺人手緊缺,這事自然傳到了弘景帝耳裡。

  弘景帝大怒,連面都未和兒子照,就賞了他十鞭子。瞧瞧魯王這樣子,似乎也沒什麼事,這趟估計是又來求見的。

  晉王排序為五,魯王排序為六,即使再想裝作沒看見,這一禮是少不了了。

  「五哥。」魯王停下腳步,姿態敷衍地一拱手道。

  晉王素來不是個多言的,點點頭便走了過去。

  魯王哼了一聲,繼續往前走,一面跟身邊小太監說話:「聽說,我這五哥好像有兒子了?」

  「這,奴才哪裡知道這種事情。」

  魯王一腳就踹了過去,「瞧瞧要你們有什麼用。」

  這太監被踹了個四腳朝天,而魯王已經揚長而去。小太監裝模作樣地躺在那裡揉肚子,等走遠了才爬起來,啐道:「當老子稀罕侍候你,還不是今日出門沒看黃曆,讓你給撞見了!」

  他嘴裡一面咕噥著,一面挨著牆角就跑遠了。

  *

  晨光微熹,東方泛起了魚肚白,隱隱又帶了點兒橘紅色。

  一看今兒便是個好天氣。

  瑤娘睜開眼,一低頭就看見肚子上那隻修長的大掌。頭頂上有道鼻息,卻是晉王。每次醒來瑤娘都會發現兩人是這樣一種姿勢,明明臨睡之前,都是各睡各的。

  她還在原地,可晉王卻是從外面擠到了裡面,所以是他侵佔了她的位置。他還冤枉是她往他懷裡鑽,也不想想自己挺著這麼大的肚子,怎麼往他懷裡鑽。

  瑤娘靜靜地躺在那裡,想了好一會兒心事,直到頭頂上動了下,她才動。

  晉王坐起來,晃了下擱在床頭上的赤金搖鈴,玉蟬很快帶著人進來了,服侍兩人洗漱更衣。晉王先收拾完,例行去晨練,而瑤娘還得陣子磨蹭。

  紅綢捧來幾身衣裳,瑤娘看著總是不滿意,不是她挑剔,而是這是她第一次入宮,總是希望事事妥當的。太招搖了不行,太素淨了也不行,會有損晉王的顏面。

  最後她選了身雪青色對襟雙層雲水紋裌衣和淡青色十二幅羅裙,讓玉蟬服侍她穿上。

  瑤娘如今已是身懷六甲,但總體來說並不胖。六個多月大的肚子扣在她身上,像個小面盆似的,因為衣裳都放了腰身,倒是不顯腰身臃腫,只是臉蛋和胸臀比之前沒懷上時要豐腴了一些。但氣色比那時更好,粉光若膩,白裡透紅。

  紅綢幫她鬆鬆地梳了蝶髻,髮髻尾端斜插了一根赤金點翠如意簪,又挑了根金累絲蝶戀花鑲綠翡珠顫枝金步搖。

  這邊,紅蝶捧著洋漆鑲螺鈿牡丹的大匣子來,打開裡面皆是一色的荷包、玉珮、壓裙墜子,紅綢挑了兩樣懸於瑤娘腰間。紅翡又捧個同色花樣的方匣子,裡面盛著各色鐲子,請瑤娘挑。

  瑤娘挑了一隻翠玉鐲,本是一對,卻只帶了一隻。她素來不戴帶這些玩意,怕打碎了,也是有了身子懶怠,總覺得累贅,尋常都是能不戴就不戴。

  待瑤娘收拾打扮好,早膳也擺好了。

  晉王從外面走進來,在她身邊坐下,看了她一眼:「太素了。」

  果然!

  瑤娘心裡感嘆。只有她打扮得金光四射,豔麗逼人,他才會覺得不素。

  「這樣不素啊,你不覺得很好看?」

  晉王端詳了下,眸光深了些許,良久才點點頭。

  「既然好看,那不就行了。」

  用罷早膳,瑤娘又去收拾小寶。

  這也是小寶第一次入宮,自然要打扮妥當了。

  一直磨蹭到正院那邊都來人催了,瑤娘才急急忙忙帶著人去正院匯合,晉王則去了前院。

  今日是晉王府女眷覲見皇后的日子,牌子早就遞上去了,只是魏皇后最近宮務繁忙,才會定了今日。不光是晉王府,入京的一眾藩王府家女眷也都定在今個兒。瑤娘昨日便得知這一消息,所以十分緊張。

  晉王騎馬,一眾女眷分了三輛車,由眾多護衛擁簇著往皇宮而去。

  到了玄武門,眾人依次下車,晉王也下了馬來。

  穿過御花園,快到坤寧宮時,晉王從玉蟬手中接過了小寶,他要帶著小寶先去趟乾清宮。

  他並沒有說話,只是眼神掃過瑤娘,看了一眼旁邊的玉蟬。

  玉蟬幾不可查地點了下頭。

  按理說,外命婦入宮是不能帶貼身侍女的,只是瑤娘情況不同她人,身懷六甲,又是第一趟入宮,才帶了玉蟬來。

  晉王很快就離開了,這邊以晉王妃為首,入了坤寧門,等著裡面召見。

  很快就有宮女來將她們迎了進去,一路被宮女引去正殿,入目之間全是皇家的氣派和威嚴。

  首位的鳳座上,正是魏皇后。

  皇后一身明黃色燕居常服,頭戴六龍三鳳冠,有些上了年紀,但能看出年輕的時候也是國色天香。陪在下首處的是太子妃吳氏,另陪坐著的數名貴婦,年紀不一,或是端莊雍容,或是大方得體,或是清秀嬌美,而最引人矚目的卻是其中一名女子。

  這名女子生得玉面朱唇,娥眉修長,精緻濃豔如水墨描繪的眉眼,端得是明豔照人,帶著一種咄咄逼人的氣質,讓人不敢直視。

  尤其此時她正在與皇后說著什麼,忽而揚眉一笑,譬如百花綻放,又似百鳥朝來,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晉王妃嬌軀一震。

  而瑤娘一直低垂著頭,生怕自己會出錯,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一幕。

  此時殿中的人也看到了晉王家的女眷,當即將目光投視諸人身上,那貴婦隨之望過來,濃麗的丹鳳眼先是微微一眯,旋即眉梢輕揚,目光卻是投注在晉王妃身上,勾唇一笑。

  「母后,五弟家的來了。」她的聲音並不像尋常女子或是嬌柔或是清脆柔細,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沙啞。十分特別,讓人入耳就不會忘。

  瑤娘下意識抬頭看去,正好看見對方的正臉。

  好漂亮的女人,她心裡感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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