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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華飛白]紅顏風華錄(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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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00:36: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八章 芳菲展露

    不經意間,點綴在安仁殿每個角落中的桃花枝已經悄悄地吐露芬芳。隨意地一眼望去,便能瞧見蔚蔚如縹緲雲霞般的桃花。如此鮮豔的盛景不僅將盤旋在安仁殿中的陰冷氣息盡數驅散,桃花的香氣也幾乎掩蓋了濃重的藥味。杜皇后瞧在眼中,越發歡喜,竟突然生出了妝扮的念頭。秦尚宮等人喜不自禁地捧著新制的脂粉、胭脂、口脂、花鈿等物,小心翼翼地替她梳妝。

    「突然記起來,李夫人病重時似是不敢見武帝,恐教他瞧見病容而不喜。」杜皇后垂目看著鮮豔的胭脂、口脂,手指尖輕輕地點了點,便染得通紅,笑道,「而我卻渾然不曾想過此事。倒是教聖人成天都對著這樣的殘敗容貌了。聖人居然也不嫌棄,每日都往安仁殿來。」

    秦尚宮趕緊接道:「對於聖人而言,皇后殿下自然是與眾不同的。無論殿下是何等容貌,許是在聖人眼中,也依舊與新婚時沒什麼兩樣呢。」她親手給杜皇后上妝,用嫩白的脂粉遮住她蒼黃的病容,再塗上胭脂與口脂,額間貼上花鈿,動作十分緩慢亦非常細緻。而後,她又接過宮女的活計,用桂花油給杜皇后梳了頭髮,挽了個百合髻。

    杜皇后聞言卻只是悵然一笑。因著義陽小公主就在旁邊,也並未多說什麼。女為悅己者容,她又何嘗不願在聖人面前一直保留著完美的形象呢?只是病情來得太急,又因心中郁懣且擔憂女兒之故,一時忘了這些。待如今都要陰陽兩隔了,方回過神來。

    李遐玉瞧了她們一眼,幫著宮婢們將大銅鏡抬到床前,笑道:「如今殿下妝扮起來,亦是分毫不比那些不懼寒風爭著穿薄春衫的小娘子們差著什麼。待會兒若是聖人過來得見,定然亦會驚豔無比。想來,當年殿下的風姿應當亦是長安城內人盡皆知罷?只可惜,妾遠在靈州,無緣得見。今日,倒是滿足了妾所有的想像。」

    「教你說得我渾身的精神氣都彷彿不同了。」杜皇后笑道。不遠處,染娘已經幫著義陽小公主選了些桃花,又有手巧的宮婢將花朵都串起來。小公主便捧著奔過去:「阿娘!阿娘!將這桃花串插戴上。」她雙目亮晶晶的,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讚:「阿娘看著,就像過去一樣美!我長大以後,也要像阿娘一樣!」

    「今天你們這群人的嘴一個比一個更甜,彷彿抹了蜜似的。是不是朝食的時候,個個都吃了飴餳?」杜皇后眉間的郁色盡消,令宮婢將銅鏡挪得更近一些。她往鏡中看去,有些怔怔地抬起手,撫著自己的臉龐——昔日秀美動人的面容依然略有些枯槁之相,在銅鏡中留下的模糊形象卻彷彿很是精神。

    「原來,這妝扮與不妝扮,相差竟彷彿天與地。」她輕輕一嘆,「但願聖人能將我先前的模樣盡數忘記,只記得如今的我便足矣——令娘,你亦是如此,永遠只記得阿娘精精神神的樣子就是了。」

    「什麼忘記?」聖人的聲音倏然響了起來。眾人愣了愣,均想不到他竟然在此時便過來了,如今尚是早晨,按理說他應當在兩儀殿或者甘露殿召見朝臣、處理政務才是。外殿的宮婢們紛紛跪倒一地,行禮問安,而內殿的宮人們趕緊將脂粉簪釵等物收進妝匣裡。聖人快步走進來,定睛一瞧床榻上坐著的杜皇后,竟呆住了。

    李遐玉十分知機地帶著義陽小公主與染娘退了出來,只留秦尚宮領著一二宮人在裡頭伺候。義陽小公主有些好奇地回首看了看,壓低聲音道:「阿爺也看得呆住了,我還從來沒見過阿爺發呆呢!」她雖然年紀幼小,卻因生長在宮中之故,多少明白帝皇寵愛對於后妃們是何等重要。多少嬪妃們日日都塗脂抹粉,想盡一切辦法接近阿爺,只為了讓他看一眼呢?但阿爺卻偏偏只看阿娘看呆了,可不是讓她覺得很高興麼?

    李遐玉輕輕地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皇后殿下許是見著貴主的桃花開得如此繽紛,才興起了妝扮的心思。若是日後殿下每天都能維持這般的好心情,說不得貴主還能瞧見方才的景象呢。」她刻意壓低聲音,不教任何人聽見此語。畢竟,聖人身份貴重,可不是任何人都能調侃的。雖然她覺得這位年輕的聖人比便宜阿爺更有人情味,但畢竟他們不是父女,必定容不得這般僭越。

    「那我再去給阿娘折桃花枝。」義陽小公主越發興致勃勃起來,「郡君,桃花開完之後,是不是就輪到杏花與梨花了?衡山姑母的桃林……阿爺賠了姑母一座植滿了桃花的園子,姑母讓我隨時過去折枝。晉陽姑母據說有梅林……真定姑祖母的別院裡生著芙蕖。杏花和梨花,該去何處尋呢?」

    瞧著小傢伙折著手指頭算的模樣,李暇玉不由得失笑,故作認真地想了想,提議道:「曲江池畔的芙蓉園是禁苑,聽聞裡頭的杏花與梨花是京城勝景。不如,到二月末三月初的時候,咱們也去瞧一瞧?好給皇后殿下折花枝?」禁苑攀折花枝,總算不必聖人挨個給姊妹姑母們賠園子出去了罷?只是,待到京中那些踏春的百姓遙遙遠望芙蓉園的時候,卻猛然發現裡頭的花林居然禿了一半,是否會覺得震驚不已?

    染娘原本正乖乖地站在旁邊聽二人低言細語,忽然雙目微微一亮,揚起了笑臉:「耶耶。」

    李暇玉聽得一怔,抬眼望去,果然見謝琰正規規矩矩地立在外殿,垂目靜候。她尚記得昨日下午染娘堅持要跟著她進宮看桃花的時候,他一臉失落的神色,猛然間發現他居然出現在安仁殿,不免生出「他該不會是實在耐不住了特意過來尋她們母女的罷」這樣的奇思妙想。然而,轉念一想,又不免暗自笑自己想得太多了。他目前不過是身無實缺的外臣,若無聖人召見,又如何能來到宮禁之中?甚至來到安仁殿內?

    「原來這便是染娘的耶耶?」義陽小公主很是好奇地望過去,認認真真地打量著他。謝琰立即給她問安行禮:「臣見過貴主。」因他是外臣,故而並不需要行大禮,舉手投足卻已是足夠恭敬。

    說起來,謝琰是第二回入宮,確實從未有機會見過義陽小公主。成日聽李暇玉與染娘在他耳邊提起來,他倒是對這位嫡出的小貴主有些初步的印象。此時微微抬眼看去,正好對上一雙圓溜溜的杏眼,心中忽然有些怔忪,又有些悵然若失。一瞬間,他彷彿覺得自己的頭疾又要發作了——不然,為何又湧出噩夢當中的畫面?義陽小公主,不過是個面目陌生的小娘子而已。夢中的一切,委實太過匪夷所思,他為何時不時便會聯想到現實?

    不錯,那不過是個噩夢,糾纏不肯去的噩夢罷了。許是體虛的時候迷了心神,許是旁人的執念入了夢,僅此而已。但凡是夢,多有現實與虛妄交雜的情況。夢中所見的聖人年老體衰,面貌清晰,都是因他只見過這一位聖人的緣故,才不慎讓他入了夢。而那位威嚴的女帝卻是模糊得很,蓋因不過是虛幻之人罷了。誰能想到女子居然能登基為帝?簡直就是千古奇聞,只有夢才能夠解釋。至於他的妻……自然也不可能是這般模樣,這般性情。他怎麼可能鍾情於元娘之外的女子?柔弱脾性的女子,絕不可能是他所好——

    「三郎?」李暇玉見他似是有些恍惚,輕輕喚了他一聲,「頭疾發作了?」

    「沒有。」謝琰搖了搖首,目送義陽小公主將染娘牽到旁邊,咬著耳朵說起了悄悄話。不過,夫婦二人皆是耳力出眾,小傢伙們在說些什麼,自是瞞不過他們。李暇玉抿唇低笑:「小貴主常對染娘說,將你帶進宮來讓她見一見,今日果然得償夙願。只是想不到,她似乎對謝家人都很好奇。」

    便聽小貴主認真地說:「染娘,你生得有點像你阿爺。不過,怎麼覺得你和華娘一點也不像?還有謝大郎兄弟三個,也有點不像。他們是不是生得像阿娘?你阿爺和他們阿爺長得像不像?」

    染娘被繞得迷迷糊糊,有些弄不懂後面的話該如何回答,於是便只堅定地答道:「我長得又像阿爺又像阿娘。都說我眼睛像阿爺,嘴唇像阿娘,像不像?」

    小貴主頓時被她所說的吸引住了,捧著她的小胖臉認真地端詳:「嗯,確實像。你看我呢?宮人們都說我長得更像阿娘,但是阿爺說,我的鼻子像他。你看,像不像?」

    染娘也煞有介事地捧著她的臉,認真地看著——看著——看著——然後,很誠實地說:「我忘了聖人長什麼模樣,我們進去看看聖人和皇后殿下?」她年紀小,雖然見過聖人幾回,但也並未細瞧,自然沒有什麼印象。

    「……」義陽小公主頓時覺得小夥伴不太可靠,於是轉過身來指著鼻子問:「郡君,染娘阿爺,我的鼻子像不像阿爺?像不像?」

    「像。」李暇玉十分肯定。義陽小公主的面容七八成都隨了杜皇后,但這高挺的鼻樑確實是承自李家。皇室有鮮卑血統,面目比尋常漢家人稍微深邃一些。雖然漢家血統較多,已經瞧不出多少胡人面貌,但若是仔細辨認,也稍稍能看出些端倪。當然,當年北朝胡漢混血處處皆是——便是身為鮮卑皇室的元家,為了漢化之故,接連數代都只娶高門世族漢女,胡人血統亦是沖淡得十分稀薄了。而前朝楊氏亦是照樣與鮮卑女聯姻,楊李兩家因此而結成親戚。故而,李家皇室這並不明顯的混血,眾人通常也略過不提。

    「像。」謝琰也答道,記憶深處又浮現出一張更清晰的柔美面孔——如今她已經有了更真實清楚的容貌,高挺的鼻樑幾乎與聖人、義陽小公主如出一轍。謝三郎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應當趕緊出宮,回家去喝上幾服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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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01:29: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九章再受震動

    「朕的閨女,當然長得像朕。」聖人從殿內走出來,步伐輕快,神情中亦是帶著幾分歡喜之色。顯然,他方才也聽見兩個孩子自以為聲音很低的「悄悄話」,特意端詳了染娘一番:「謝愛卿的閨女,生得也很像你與定敏郡君。小娘子們可真是了不得,都挑了阿爺阿娘容貌最出色之處長著,日後定然生得更精緻漂亮。」他看似是誇讚染娘,實則溫柔地望向義陽小公主,傻耶耶的形象頓時變得格外突出。

    小傢伙們高興極了,聖人的金口玉言是對她們最高的稱讚。而且,便是年紀再幼小,又有哪位小娘子不喜歡長輩誇她們生得好呢?兩人頓時禁不住笑了起來,這個摸摸那個的肥嫩小臉,那個摸摸這個的柔軟鼻尖,互相甜甜地誇著對方漂亮,簡直親暱如姊妹一般。

    聖人與謝琰亦是眉開眼笑,幾乎是不約而同地道:「還是女兒看著教人舒心歡喜。自家的小娘子真是愈多愈好!」說罷,兩人驚訝地互相看了看,彼此露出了然的神態來。然而,落在李暇玉眼中,卻像是兩個疼愛女兒的傻耶耶終於找到了知己——就算是君臣,應當也不妨礙他們在討論公務之餘,說說自家的小娘子。這不禁令她聯想到當初義陽小公主與染娘爭論誰的耶耶更疼愛自己時的模樣。想必說起女兒,傻耶耶們也免不了自誇罷。

    「謝愛卿,梓童對你有些好奇,你去見一見她罷。」聖人道。謝琰微微一怔,便在秦尚宮的指引下,入內拜見杜皇后。坐在床榻上的女子固然盛裝打扮,卻依然掩不住病弱之態,一雙眼眸清透睿智——當然,亦是十分陌生,從來不曾在他的噩夢中出現過。

    謝琰原本尚留有幾分疑惑,此刻忽然間煙消雲散。果然,噩夢確實只是夢而已,他不必太當真了。回去再央著觀主給他多開幾服安定養神的藥便是。混淆夢境與現實許是腦中血瘀消散的時候帶來的病候,大約過些時日便能緩解罷。此事也不必教元娘知曉,免得她心中擔憂。

    「謝卿是崔卿的弟子,又是定敏郡君的夫君,瞧著卻絲毫不像武將。仔細看來,倒和崔卿頗為相像,更似世家貴公子。」杜皇后的心情與氣色都不錯,問了幾句話滿足了好奇心之後,便遣謝琰去了。看他行禮退下,她忽然對秦尚宮道:「真可惜,染娘不是小郎君。否則,便是差著兩三歲,也根本算不得什麼。既是陳郡謝氏嫡脈之子,又有這般出眾的父母,若能將令娘的終生託付過去,我便是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了。」

    秦尚宮怔了怔,沒想到她竟然想得這般長遠:「貴主如今年紀還小呢,殿下日後再慢慢地給貴主挑駙馬也不遲。」這句話說得格外晦澀,她當然很清楚,若非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杜皇后又何至於突然想替女兒定下一門合適的婚事?作為京兆杜氏之女,她成為皇后已經給家族帶來了足夠的榮光,父封一品國公,母封一品國夫人,兄弟們也都有了不錯的前程。如今她唯一割捨不下的,也唯有自己的女兒了。

    「眼下若是不看好,日後就太遲了。」杜皇后低聲苦笑,「聖人便是再寵愛令娘,又如何懂得後宮婦人們的心思?一樁面上光鮮內裡苦楚的婚事,便足以毀掉令娘一生的幸福。我並非不信任那人,只是身為母親,不得不為女兒思慮周全罷了。她將來自有兒女,又如何會全心全意為我兒籌謀呢?」兄弟們膝下也並沒有年紀合適的郎君,不是太過年長便是太過年幼。若是杜家旁支,而非嫡親兄弟家,她也無法放心。

    想到此,她幾乎是輕聲呢喃道:「我不曾得到過的……不敢期盼過的美滿婚姻,必須讓我的令娘得到。她是天朝貴胄,是金枝玉葉,聖人的嫡長女,當然應當得到最好的郎君、最好的家人。」

    秦尚宮並未聽清楚她後來的自言自語,因顧慮她的身子之故,眼眶卻已經不知不覺微微泛紅:「殿下,謝家不是還有三位小郎君麼?雖不是謝都尉與定敏郡君所出,但都是俊秀之極的小郎君,性情也都不錯。妾曾聽說,他們之母出身太原晉陽王氏嫡脈,是名門之後。想來,能教養出這樣的小郎君,應該是容易相處之人罷。」

    杜皇后細細回憶,也想起曾經入宮頑耍的三位謝家小郎君。按年紀來說,大郎謝滄、二郎謝泊都很合適。謝滄頗有長兄風範,待弟妹們又溫和,是最佳的人選。然而,他日後將是宗子,其婦必定是宗婦,執掌一族內務未免太過辛苦了些。而謝泊性情有些跳脫,似是有些不定性,也不知是不是體貼人的性子。

    思來想去,杜皇后輕輕嘆了一聲:「若讓定敏郡君給我出出主意,想來她只會覺得侄兒們都不錯罷。你下回派幾個得用的宮婢跟著令娘去參加宴飲,看看定敏郡君與她的阿嫂相處得如何,令娘更喜歡與哪個小郎君頑耍。此外,再著人去打聽謝家——想來,定敏郡君的阿家絕非什麼明理之人,不然昔日怎麼會鬧出她憤而離家的事來?而且謝卿歸來之後,他們一家三口還一直住在外頭。」

    「不是因著謝都尉須得尋醫問藥,住在青龍坊更方便麼?」秦尚宮提起李暇玉曾經說過的理由。當然,這樣的理由,無論是杜皇后或是她,都不可能相信。雖然謝家尚未鬧出什麼事來,但仔細查一查,也能令杜皇后更放心一些。

    見杜皇后流露出疲憊之態來,秦尚宮忙小心地扶著她躺下:「殿下放心,謝家這些年日漸衰敗,不但家中人口簡單,親戚想來也沒有多少來往。便是家裡人之間有些齟齬,也遠遠比不上那些個世家大族的陰私齷齪。若是貴主當真歡喜謝家的小郎君,嫁進去之後,日子必定能過得很舒服。」

    「但願如此。」杜皇后微微一笑,緩緩地闔上雙目。

    沒過多久,聖人牽著義陽小公主,謝琰和李暇玉牽著染娘,入內瞧了瞧杜皇后。見她已經疲倦的睡著了,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義陽小公主忍不住輕輕地說起了她折花枝的「宏圖大計」,聖人自然只有頷首的:「芙蓉園?儘管去便是。想折多少花枝便折多少,你阿娘看著也歡喜。便是朕如今來安仁殿,也覺得多了些暖融融的春意與生氣。令娘果然是孝順的好孩子。對了,你送到甘露殿的那些桃花,今早也已經開了不少。」

    「是麼?我想去看一看。染娘,和我一起去罷。」杜皇后睡了,小公主自然便想與聖人多相處一段時間。眼見著阿爺似乎與染娘阿爺有要事商量,她索性便喚上了染娘,試圖通過雙人份的睜大眼睛撒嬌來滿足自己的期望。

    聖人果然是抵擋不住,便正色對李暇玉笑道:「朕召謝愛卿入宮,確實有要事商討。不過,因著突然思念梓童和令娘,朕便索性將他也帶了進來。既然朕來看望妻女,推己及人,自然也應該帶著他來看一看妻女才是。如今朕要將令娘帶去甘露殿,不妨就讓謝愛卿也將染娘帶著罷。她們正好作伴頑耍,而定敏郡君也可陪伴梓童。」

    「微臣謹遵口諭。」謝琰目光炯炯,又低聲對李暇玉道:「待到出宮的時候,咱們正好一起家去。」

    李暇玉當然只得答應下來,便恭送聖駕離開安仁殿。待來到安仁殿外時,卻見武貴妃與楊賢妃正乘著步輦而來。也不知她們是聽說了聖人忽然來了安仁殿,特地前來「巧遇」的,還是當真掛念杜皇后的病情。當然,後者李暇玉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楊賢妃巧笑倩兮地牽著大皇子下了步輦,不著痕跡地看了看聖人牽著義陽小公主的手:「臣妾到底是來得巧,正好便遇上聖人了。皇兒,還不趕緊過去與父皇、皇姊見禮。」說罷,她目送大皇子像模像樣地躬身行禮,目光似不經意地掃過一旁的謝琰父女:「咦,今日聖人竟然帶了外臣來內宮?似是不曾見過的生面孔呢。」

    聖人有些漫不經心地掃過她,目光望向氣度雍容的武貴妃:「日後你們會經常見到謝愛卿。梓童已經睡下了,你們無須去裡頭等候,不如回宮去罷。待梓童醒來之後,再過來問候亦不遲。」他的視線並未駐留太久,然而卻足以讓李暇玉更真切地意識到,武氏確實是與眾不同的。便是聖人與杜皇后伉儷情深,也絲毫不妨礙他寵愛武氏。

    而謝琰比她更為觸動——當他給兩位妃嬪見禮之後,抬眼一掃,內心倏然大為震驚。當然,無論心中如何驚濤駭浪,他面上卻並未顯露出分毫,舉止更是十分規矩。畢竟這可是內宮,容不得半點行差踏錯。

    只是,誰能回答他心中的疑惑?為什麼這位武貴妃的容貌,忽地便讓他想到了那位噩夢中面目模糊的女帝?!即使在噩夢中,女帝的形容並不清晰,但也足以辨別出來她確實是年老之後的武貴妃!!而他分明從未見過這位武貴妃!!此前也僅僅知道宮中四妃的姓氏而已,李暇玉從未告知過他這些事!

    難不成,他的病情其實並未減緩,反而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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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01:29: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章 謝琰授官

    雖說太極宮內外守衛森嚴,外朝、內朝與內宮涇渭分明,但大唐皇室數代一向都並不避諱帶著臣屬出入內宮。而且,愈是信賴的臣子,皇帝便愈是經常帶在身畔,幾乎日日會召見他們去內朝處理政務的兩儀殿。一旦聖人在帝皇寢宮甘露殿召見,則意味著此人必定是無可挑剔的親信。

    故而,當一張陌生而又年輕俊美的臉孔出現在聖人身側,堂而皇之地去安仁殿拜見了重病的皇后,而後又一路伴駕去了甘露殿的時候,頓時便引來了諸多猜測。不但宮中眾妃猜度著此人的身份,宮婢與宮人們亦是格外小心謹慎,唯恐不慎得罪了這位新晉的寵臣。更有消息靈通的臣子已經得知此事,立即聯想到了不久之前「死而復生」的折衝都尉謝琰。

    位於太極宮中軸線上的甘露殿莊重而大氣,重重飛簷之下,隱約傳來孩童的追逐笑鬧之聲。殿內四處瀰漫著桃花香氣,便猶如方才的安仁殿一般。宮人們靜靜地垂首守候在四周,屏聲靜氣,一動不動,幾乎令人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

    裊裊茶香升騰之間,白霧微動,遮住了殿中央二人的面容。兩座紅泥小火爐,茶釜茶筅茶杯等物一應俱全。聖人與謝琰各自煮水分茶,便彷彿他們回到甘露殿,只是想尋個僻靜之處品賞對方的茶藝一般,悠閒而又自在,全然不似想商討要事的模樣。

    待到分茶之後,兩人又毫不避諱地彼此品評了一番,端的是字字珠璣。若是讓長安那些茶會上的常客們聽了這些,恐怕都會覺得醍醐灌頂;若是讓他們品嚐到這幾杯茶,恐怕更是會如痴如醉。

    聖人在身為晉王之時,便以書法與茶藝而聞名長安,如今這兩樣技藝越發出眾,平素眾臣亦會陪著他盡雅興。不過,讚美的人再多,直率的品評再多,也到底不似崔子竟還在時那般隨意親近。雖說謝琰的態度與崔子竟很相似,不卑不亢,很是公正——但君臣二人到底不算熟稔,亦是尋不回過去的感覺了。

    「每當此時,朕便格外思念崔子竟。」聖人有些悵然地一嘆,「他在外流連了這麼些年,替朕安撫一方,更想為朕鎮守邊疆,可朕有時卻希望他能夠盡快回到長安。」說罷,他打量著謝琰:「若是你能獨當一面,想必便是他回歸長安的時候罷。說起來,崔家那些孩子也漸漸要入仕了,那一日應當也不遠了。」

    「微臣願為聖人與師父分憂。」謝琰立刻表明態度。當然,他很清楚,師父與師母都並不喜歡長安錯綜複雜的官場與內宅交際,在外任官更加愜意自在。而且,愈是艱苦邊陲之地,愈是適合他揮灑才華。否則,當年身為狀頭的師父又如何會毅然選擇了偏遠之縣任縣令?如今他又為何不願去更繁華的中原,而是選擇了依舊危機重重的幽州為刺史?其實,聖人未必不清楚這些,否則早便將他調任回京了,此時也不過是有感而發罷了。

    「你可收到他的信了?朕想給你的職缺,你覺得如何?」

    「微臣昨日收到師父的信,獨自思索了許久,覺得此職缺雖是前所未有,卻委實是重中之重。」謝琰謹慎地回道,「鴻臚寺雖主管四夷番邦諸事,其職責卻主要是四方朝見、襲爵冊封、受冊出使等,其實對邊疆諸夷的情形並不十分瞭解。番邦之中的情勢究竟如何發展,主臣彼此之間的關係如何,鴻臚寺不可能及時知曉。往往只有發生異動的時候,吾等方後知後覺,失之被動。同時,四夷的山川地理輿圖是否準確,鴻臚寺亦不能及時更正,極有可能耽誤軍機。」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若不能及時探聽四夷情形,不能及時判斷四夷情勢,大唐便只能在邊疆燃起烽火的時候,才能得知敵情。此時僅僅只能用咱們大唐將士的性命去抵擋這些貪婪的蠻夷,將他們拒之於國門之外而已。然而若能通過分化等種種手段,影響四夷酋長、可汗的判斷,離間其主將或諸王,使其相疑而不斷內鬥內耗,方能將兵禍消彌於無形之中。如此種種,才是用兵的上上之策。」

    「兵者,詭道也。合縱連橫等諸般之策為上,出兵為下。即使不得不用兵,若能時時刻刻掌控這些消息,大唐亦能佔儘先機。此外——」謝琰略作思索,「歸附的胡族亦不可盡信,在他們徹底泯然漢人之前,都應當時時關注,避免復叛之事發生。萬一有任何異動,亦可及時壓制。自然,這些事都須得做得足夠隱秘,也須得有足夠多的人手來做。若無專門負責此事之人,確實很難將此事做成。」

    聽他條條是道地冷靜分析完後,聖人滿意地笑起來:「不錯,你的悟性果然很高。便是不曾告訴你前因後果,亦能猜得中個中緣由,不愧為崔子竟看重的弟子。他向朕推薦你來主持此事,朕原本還有些猶疑,眼下卻覺得,你確實便是最好的人選。而朝中眾位愛卿,恐怕很難理解朕未雨綢繆之意。」

    「先帝確實為朕留下了這片廣袤的大好河山,亦讓朕繼承了『天可汗』之稱號。北疆薛延陀徹底滅亡,回紇歸附,建立燕然都護府;東北高句麗一蹶不振,靺鞨人亦不敢有任何異動;西域雖有零星戰事,但西突厥之勢力已漸漸不如前,吐蕃、吐谷渾自和親之後亦是以子國自稱——看似海晏河清,天下安定,其中卻有許多隱憂。」

    「蠻夷之輩,降而復叛,叛而復降,全無禮義可言。雖則西域有安西都護府,漠北有燕然都護府,但若是大唐生變,則他們必定不會安分。尤其是燕然都護府,如今瞧著很平和,徭役諸事亦能漸漸推行,但到底鐵勒諸部、突厥降部交雜,情勢很容易轉眼便發生變化。而且,高句麗是疥蘚之疾,不除不快。靺鞨人助紂為虐,也絕不能姑息。」

    聖人說到此處,令宮人們展開了大唐疆域的輿圖,又指向西北西南:「西突厥絕不可能輕易放棄西域,吐蕃則更是野心勃勃。文成公主尚的松贊乾布已逝,誰知這一代贊普對大唐的態度如何?何況,朕近來聽聞,松贊乾布之子早亡,如今繼承贊普之位的,是他不足五歲的孫兒。權臣挾年幼的贊普以令眾臣,便如同高句麗一般,想來說不得亦會漸漸地不將大唐放在眼中。」

    謝琰並未聽聞過吐蕃贊普松贊乾布逝世的消息,此時不免一驚。因為文成公主與松贊乾布並無子嗣,繼承吐蕃贊普之位的新贊普既然年幼,便是親近大唐恐怕亦是無法主政。而那位權臣極有可能是野心勃勃之輩,若不時時關注其動向,日後恐成大患。此時,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肩上擔負的重任,並不比主持一場戰爭的行軍大總管輕多少。而聖人將此職缺給他,子竟先生推薦他,皆是因信任他的品性與能力之故。

    見他臉色凝重,聖人倒是笑了起來:「謝愛卿,若是貿然給你安個新職缺,恐引來禮部、吏部、兵部一群人盤問。故而,朕眼下只能將你暫時放在千牛衛中郎將一職上。幸而千牛衛有職缺,不然朕還須得想方設法讓人退位讓賢。眼下暫時便在千牛衛中待著罷,待過一段時日,你做出了功績,朕再給你單獨建府衛。」

    謝琰立即起身謝旨:「微臣叩謝陛下隆恩。」千牛衛是聖人的貼身侍衛,執掌御刀、宿衛侍從,亦是聖人最信重的衛府之一。左右千牛衛將軍各一人,品級為從三品;中郎將各二人,品級為正四品下。另有千牛備身各十二人,備身各一百人,主仗各一百五十人。千牛衛的人數是十六府衛中最少的,然而卻是能夠在御前宿衛的肥缺,故而京中諸多高官貴族子弟皆心嚮往之,視其為晉身之途。崔子竟的二兄,便是從千牛備身晉陞為中郎將,日後就是謝琰的同僚了。

    說起來,謝琰之前雖是正四品上的折衝都尉,但畢竟並沒有實職。如今調任京中,任正四品下的千牛衛中郎將,已經算是右遷了。何況,千牛衛守衛御前,若是能得到聖人的寵信,還愁日後的前程麼?許多武官夢寐以求的職缺,卻最終教聖人輕飄飄地給了他,還許諾要給他單獨建府衛——不得不說,他如今也能算得上是聖人的寵臣之列了罷。若在他人看來,他歷經千辛萬苦,死而復生,卻是因禍得福了。

    「目前這些千牛備身、備身、主仗等,或許並不足以擔此重任。那些混日子與混前程的,朕都很清楚,他們只會壞事。過幾日,朕便酌情散去一些人,你再去挑一些品行上佳的子弟,假作千牛衛中之人,日後慢慢甄選出合適者作為親信。」

    「微臣明白。不過,聖人,臣斗膽一言——眼下之勢刻不容緩,尤其吐蕃與高句麗形勢複雜,必須立即打探消息。然而,若在京中仔細挑選人等,再派出去各地,令他們混入番邦之中,可能需得數月甚至數年之功才能傳回可用的消息。不如,臣再往邊疆選拔可靠可信之人為屬下,令他們假扮商隊或尋常百姓行事,想來不費多少時日便能得到消息。粟特商隊無處不在,若能加入其中,或者向他們打探,便更容易了。」

    「薛延陀之戰時,臣手底下許多府兵都因傷重而不得不退養家中。內子擔憂他們日後生活無以為繼,便將他們接入田莊中奉養,負責訓練部曲與女兵。這些人對聖人、對大唐忠心耿耿,又有行軍打戰做斥候的經驗,懂得突厥語與鐵勒語,應當是探聽消息的不二人選。」

    聖人神色微動,頷首道:「謝卿對這些屬下,果然是信重無比。朕也聽旁人提起過,在薛延陀之戰前,你的屬下幾乎無一人身亡,殊為難得。如今你離開靈州,來到長安,甚至患了離魂之症,亦是不忘他們,果然是有情有義。」

    「微臣昔年栽培他們,便是為了守衛邊疆,實在不捨得這些人才就這樣埋沒在內子的田莊之中。就算他們如今上不得戰場,也比尋常人更渴望為聖人盡忠,更渴望殺敵。故而,微臣希望,聖人能再給他們一個機會。」

    「大善。替朕盡忠之輩,朕絕不會虧待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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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大家就想成是御前侍衛好了

    總而言之絕對是肥缺中的肥缺,畢竟皇帝都會認得他們嘛。而且尤其是千牛備身,幾乎都是高官世族子弟門蔭出仕,總共二十四個人,皇帝看著看著都熟了,以後陞官都很順利~~

    謝三郎要幹的事——沒錯,就是情報部→ →,因為他以前幹過這種事(描繪輿圖之類,精通胡語之類),所以聖人覺得他有譜,子竟先生當然更覺得弟子萌萌噠,什麼都很好……所以,肥缺就落在他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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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01:29: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一章 攜友拜訪

    聖人將謝琰留在甘露殿密談,自他的職缺說到邊疆形勢,而後又漫無邊際地談起了書法茶藝與戰事等種種。君臣兩人說得興起,幾乎忘了時辰。又有義陽小公主與染娘在旁邊頑耍嬉鬧,傻耶耶們便不自禁地換了話題,談論起了女兒。於是,如李遐玉所預料的那般,聖人竟是直至黃昏時才龍心大悅地放了謝家父女二人離開。而她也經秦尚宮提醒,得知杜皇后竟有意讓謝滄或謝泊尚主。

    一家三口乘馬車離開重重宮禁之後,李遐玉抱著染娘,聽著她奶聲奶氣地說今日都頑了些什麼遊戲。畢竟頑了一整日,小傢伙也有些疲累了,話還沒說完呢,便趴在阿娘懷中睡熟了。李遐玉將她裹在自己的裘衣中,憐惜地撫著她白嫩的小臉,隨口問:「今日聖人召見,是否意在給你實缺?」

    謝琰微微點頭:「聖人讓我出任右千牛衛中郎將,管的卻不僅僅是千牛衛之事。」於是,他便將崔子竟信中所言,以及方才甘露殿中的對談一一述說開來。他們夫婦二人素來彼此相互信任,毫無芥蒂。便是如此緊要的事情,他亦是絲毫不猶豫地與她分享,而且相信她必能看出此職缺的重要性。

    果然,李遐玉很是震撼:「也難為聖人與子竟先生了,竟能想出這般的職缺來,簡直是要將斥候一職做到極致,或者說將用兵的詭道用到極致。如此說來,若是能夠盡快尋出得用的屬下,早些潛入吐蕃與高句麗,大唐便能佔得先機。三郎,這些事你想親自去做麼?」她很清楚,愈是危急緊要之事,謝琰便愈是會竭盡心力親自去完成。也唯有他出手,才能以不變應萬變,為一眾屬下做出表率。

    「我……」謝琰幾乎立刻便要果斷地應聲,然而望向她與染娘的時候,心中竟情不自禁地軟了下來,「此事並不急於一時。若有得力的屬下,將這張網鋪開,我只需在其中扮演一個舉足輕重的身份,便可隨時介入。」他離開阿玉與染娘實在太久了,一家人剛團聚不久,難不成又要獨自在外奔波不成?便是說他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也罷,他一時間實在是捨不得與她們分離。更何況,家中尚且不穩定,他也無法安然地將她們留在長安。

    李遐玉似是瞧出了他的猶疑,垂眸輕聲道:「你只需記得,無論你去何處,我們都會隨著你去就好。」她並不畏懼去那些陌生之地,亦不畏懼遇到危險。作為斥候或細作,便是再危險,情勢再萬變,亦是比不上戰爭的慘烈血腥。如今染娘尚且年幼,或許只能交給靈州的祖父祖母看顧。不過,待她漸漸年長之後,陪伴他們四處走動,增長更多的見識亦並無不可。

    謝琰心神震了震,握住了她的手:「我省得。此事從頭起步,無跡可尋,還須得從長計議。你安心罷,短時期內我應當不會離開長安。更何況,我頭疾暗傷尚未痊癒,先生大約也不放心,在信中堅持我暫時統領全局即可。待到傷勢癒合之後,再親自出面亦是不遲。而且,我雖是暫時歸千牛衛,卻也不能成了徒有虛名的空職。聖人命我甄選屬下,重新招募一群千牛衛,事務繁多,樣樣都不能放鬆。」

    兩人依偎在一起,李遐玉不免又說起了杜皇后的打算。謝琰怔了怔,被他遺忘的噩夢又不期然地浮了上來。他擰緊眉頭,已經無暇盤算此事對陳郡謝氏復興究竟有多少益處,而是希望觀主能給自己再多開幾服藥,免得這種虛妄與現實混淆的病症「一次又一次反覆發作」。李遐玉見他似是有些疲倦,便不再提起此事,而是勸他闔眼歇息。

    翌日,監督謝琰扎針服藥過後,李遐玉便帶著李丹薇乘著車往延康坊而去。身在靈州的柴氏接到急信與三個嬌滴滴的婢女之後,立即將她們「妥善」地安排在田莊中。孫秋娘則仔細地甄選了十來個年紀稍幼的女婢,以及部曲女兵數人,一併讓他們快馬趕來了長安。

    因想著謝琰出任右千牛衛中郎將的敕旨明發之後,謝家很可能便立即躋身長安新貴之中,門庭若市,屆時王氏很可能必須參與交際,難免因此而飄飄然起來,將她心裡那些小心思盡數顯露給他人,遭人利用甚至攻伐。故而,她身邊必須盡快安排人手,提醒她的不當言行。李遐玉便顧不得憐惜婢女們長途跋涉,從中挑了七人,帶去延康坊交給小王氏。

    至於李丹薇,好不容易得了拜訪延康坊謝宅的機會,自然不願意錯過。她特意盛裝打扮,又乘了品級相稱的寶馬香車,做足了懷遠縣主的氣派,自是意在替李遐玉撐腰。從未見過她擺出世家貴女的矜持傲慢神色,看上去頗為唬人,李遐玉不由得忍俊不禁:「十娘姊姊,維持著這般神態想來也很累罷,又何必為難自己?」

    「若非如此,如何能顯出我這懷遠縣主的地位來?」李丹薇笑吟吟回道,「她雖是長輩,我是晚輩,但我身份比她尊貴,傲慢一些又有何妨呢?必須令她一想起我的名號,便覺得我貴氣逼人,不敢不放在眼中,日後才好隨時隨地替你撐腰。不然,她還以為你孤零零地待在長安,沒有娘家人在旁邊守護著,好欺負呢。」

    「十娘姊姊安心罷。」知道她一心只為自己著想,李遐玉心中自然妥帖得很,「我在京中也並非無人可依仗。王家三房的長輩、崔家的長輩、真定大長公主,定然都是會向著我說話的。」通過這些時日的宴飲活動與日常交際,她、謝琰與王家崔家的關係越發親密。原本兩家都是看在崔子竟夫婦的情面上照料他們,如今卻是越發青睞他們自身了。李遐齡與王家大郎王昉更是結交成了好友,不僅相約參加京中各種文會茶會詩賦會活動,而且經常互相拜訪煮茶飲酒,儼然便是無話不談的知己了。

    「王家與崔家都是外姓長輩,我卻是你的娘家人,身份自然不同。」李丹薇堅持道,「若是讓你受了欺負而不做聲,那我不是白白讓你喚了我這麼多年的姊姊了?你放心罷,我有分寸,不過是想殺一殺這位世母自矜自傲的威風罷了。太原王氏算得了什麼?憑什麼自恃身份瞧不起你?」

    於是,李遐玉也只得無奈地由她去了。不過,她其實也想瞧一瞧,那位阿家見著自己的好姊妹時,又會作何反應。當然,她也從來不期望她能夠幡然醒悟,更不期望她能夠自省世庶之別、門第之間的偏見。只是希望她能夠意識到,頂級門閥世族中,也並非所有人都如此頑固不化罷了。

    車隊到達延康坊謝宅之後,早已經接到消息的小王氏出來相迎。為了不驚動王氏,令她多疑發作鬱怒交加,謝璞夫婦先前只是處理了幾個洩露消息的身邊人,並未重新清理宅邸上下的僕婢。故而,前頭的消息幾乎是立刻便傳到了後院裡。

    「懷遠縣主?」王氏皺起眉頭,冷笑道,「宗室女?那寒門婢竟與宗室女道起姊妹來了?可真是懂得借勢鑽營。別看她如今風風光光,無論是大長公主或是長公主都對她青眼有加,卻也不過是看在皇后與義陽公主的面子上罷了。待到皇后過世,這些貴人轉眼就會將她忘了。眼下有多風光,日後就有多落魄——且看她那時候會是何等嘴臉罷。」

    顏氏咬了咬嘴唇,想提醒她「皇后過世」這樣的話若是傳了出去,謝家轉眼間便可能獲罪。然而,她張了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得憂心忡忡地想著,應當盡快催著小王氏與李遐玉,將王氏身邊的婢女都補足了才好。否則,眼下這些留在她身邊侍奉的婢女只懂得順著她的想法曲意奉承她,只會讓原本便偏執的她越發鑽了牛角尖,越發不可理喻。

    「阿家,元娘帶著染娘來問安了。」不多時,小王氏的笑聲便傳了進來。出於心中的厭惡,王氏其實並不想見到李遐玉母女,卻又好奇「懷遠縣主」究竟是何許人也,便不冷不熱地接道:「也難為她們還能想起我來。離上回來問安,已經將近七八日了罷?果然是大忙人,成日都不見人影。」

    小王氏只當成並未聽見,親熱地挽著李遐玉往內走。李暇玉亦是見怪不怪,毫無反應。

    李丹薇見她們都不言語,覺得裡頭的謝母的氣量胸襟實在是太過狹小,居然當著客人的面便如此詆毀自家媳婦,顯然是意欲敗壞李暇玉的名聲,便勾起嘴角接道:「元娘確實忙碌,日日須得進宮,還要照顧夫君尋醫問藥,奉皇后殿下口諭帶著小貴主趕赴各家宴飲。好不容易得了一天休沐,便自長安城東南角的青龍坊不辭辛苦地趕到西北的延康坊,給阿家噓寒問暖,簡直就是忠孝兩全的難得媳婦。若是我家的阿修日後能娶得這樣的媳婦,我心裡不知該有多歡喜呢。」

    王氏臉色微變,勉強按捺住怒意,望向門外。就見小王氏與李遐玉身邊,緩步走來一位盛裝麗人。觀她的言行舉止,儼然便是教養良好的世家貴女,笑容中帶著矜持與傲慢,瞧見她這位長輩亦是並沒有多少敬意。

    王氏在心裡猜測著她究竟是哪一位王爺家中出的縣主,卻因並不瞭解宗室的情形而無法斷定。饒是如此,她也沒有任何起身相迎的意思。畢竟,她自恃是長輩,便是目前暫且沒有封誥命,也沒有在自己家中還須得給小輩見禮的道理。

    小王氏與李遐玉自然也不會讓她失了顏面,妯娌二人行禮之後,便你一言我一語地介紹李丹薇的身份。

    「阿家,這位便是懷遠縣主,亦是元娘的好姊妹。」小王氏笑道,假作從未認識過這位懷遠縣主一般,雖然看似親近卻不過是浮於禮節罷了。

    「兒與十娘姊姊自年幼時便相交,喚懷遠縣主實在是有些太生分了。」李遐玉接道,「阿家與阿嫂們儘管喚十娘便是——十娘姊姊覺得如何?」

    李丹薇微微頷首,端的是矜持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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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01:30: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二章 好戲開場

    無論是太原王氏或是陳郡謝氏,遠離權勢與達官貴人之間的交際都已經有一段不短的時日了。故而,王氏其實並不曾見過幾位皇室或宗室的金枝玉葉,也不知該如何與這些人相處。對李丹薇的驕矜自傲,她心裡自然有諸多不滿,然而對方舉止卻並未失禮,無論如何也挑不出錯漏來。總歸不能因著旁人的性情不易親近,便待客不周不是?

    而且,她私下隨意評判是一回事,得罪其他人又是另一回事。陳郡謝氏甚至太原王氏,眼下都並沒有得罪這種貴人的底氣。身為頂級門閥士族,確實都擁有錚錚傲骨。然而若是不在意權勢,不在意昔日榮光,她便不會逼著子侄們都走入仕途了。誰知道這位懷遠縣主身後有什麼樣的勢力?避一避鋒芒總不是壞事。日後再使謝璞細細查一查,瞧瞧這一對好姊妹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可不願眼睜睜看著那寒門婢靠著這些依仗,立得愈來愈穩當。

    想到此,王氏雖然覺得眼前這位客人與李暇玉一般惹人討厭,卻也不得不勉強忍耐下來,維持著笑臉寒暄了幾句。李丹薇簡單地回應著,又喚慕容修、慕容芷兄妹過來見禮。這兩個孩子生得好,性情又機敏,一向很討人喜歡。初次瞧見他們的顏氏雙目微微一亮,幾乎禁不住要將他們抱入懷中。然而,作為長輩的王氏的態度卻是不冷不熱,給了見面禮之後,握著孩子們的手說了幾句客套話便罷了。此舉令顏氏不得不勉強克制住自己的喜歡之情,亮起的眸子也黯了下去。

    雖然年紀尚幼,慕容家孿生兄妹卻十分敏感。他們直覺王氏這位長輩並不好相處,每次她一開口,房內的氣氛便會冷淡下來。誰喜歡拘謹地待在這間充滿壓抑的廳堂中呢?於是,兄妹倆索性便悄悄央著謝滄兄弟帶他們去園子中逛。

    謝滄有些為難地望向小王氏,長輩並未發話,若是擅自出去未免太過失禮。小王氏心中長嘆一聲,朝著小傢伙們微微一笑:「大郎,既然客人來訪,你作為主家便該好生待客才是。將弟妹們也一同帶去罷,別拘謹,儘管頑便是。」

    於是,孩子們便迫不及待地離開了。小王氏不著痕跡地與李暇玉交換了個眼色,又笑道:「阿家,方才有中人帶了奴婢上門,如今還在外院等著,讓兒好生相看呢。兒想著,若是這回能瞧中幾個伶俐的小婢女,便都給阿家送過來。如今阿家身邊缺少服侍的人,看著空空****,也少了幾分熱鬧氣息。連兒都有些不習慣,更何況阿家呢?」

    先前小王氏也當著王氏的面挑了幾回人,因著特地佈置了一番的緣故,無論是中人還是奴婢瞧著都很笨拙。王氏自然看不上眼,便吩咐她須得用心一些,又不免抱怨家中世僕實在是太少了,如今竟連年紀合適的奴婢都挑不出來,委實不應該。小王氏也不與她分辨,如今謝家是否養得起這麼些世僕,又是否需要這麼些世僕來撐場面。

    聽聞今日又要挑人,王氏自然想親眼去看看。她身邊用的人,自然只有親自挑,心裡才覺得合意。然而李丹薇就在跟前坐著,她也不好拋下客人去挑選僕婢,於是便只得點頭道:「你的眼光,我素來是放心的。」

    小王氏、顏氏與李暇玉自然不會戳破她話中的猶疑與不情願,小王氏便微微一笑,給李丹薇告了個罪。李丹薇倒是很坦然:「內宅主母,需要忙碌的事自然多得很,阿王儘管去忙便是。我也不算是什麼尊貴客人,沒得讓人都陪著的道理。」

    她說的話很是合情合理,王氏聽著卻覺得無比刺耳。小王氏如今雖是謝家宗婦,然而這個家中做主的卻依舊是她。而且,口口聲聲說「不算是什麼尊貴客人」,舉手投足卻透著矜貴之氣,又有誰會怠慢於她?也不知究竟是哪家的金枝玉葉,這般做派,簡直可比得上那些公主了!

    因心中不滿,王氏便也顧不得掩飾了,朝著顏氏看了過去。她必須立即瞭解這位所謂的懷遠縣主的身份,否則心中的悶氣怎麼也解不開,也不知該如何應對她這些讓人著惱的言行舉止。

    接到王氏的眼色之後,顏氏抿了抿唇,笑著問道:「元娘自幼在靈州長大,懷遠縣主亦是如此麼?便是我再孤陋寡聞,也曾聽說宗室中有好幾位王爺曾北上鎮邊任大都督,應當是那個時候結下來的情分罷?」

    這便要打聽身份了?李暇玉有些意外,自家這位阿家真是愈來愈不願掩飾了。去王家或崔家赴宴飲時,她的心思好歹能掩住五六分。如今大約因是在家中之故,她越發疏於掩蓋自己的想法。雖是讓顏氏來出頭,但誰不知這是她想問的?無端端地便當面問起初次登門的客人的出身,不僅讓人覺得無禮,簡直是有些莽撞了。就算是心中再疑惑,再不耐煩,送走客人之後再來問她這個兒媳婦,豈不是更合適些?

    李丹薇輕輕頷首,淡淡地道:「阿顏許是誤會了,我並非正經的宗室貴女。懷遠縣主的封號,是我夫君家裡替我請封的。」

    王氏挑起眉,心中倏然一鬆,冷笑起來。然而,未待她細想,這世上究竟有多少夫家能替媳婦請封縣主,便聽李丹薇又接道:「我出身隴西李氏丹陽房嫡脈,衛國公是我世祖父,如今的靈州大都督是我祖父。祖父尚未就任靈州時,我們都在長安生活,後來才跟著祖父去了靈州。正巧元娘的祖父李都尉在祖父麾下,故而我們便結識成為知交,多年下來,已是情同姊妹了。」

    隴西李氏顯支貴女,又有懷遠縣主的封號,與宗室貴女也相差無幾了——在一些注重傳統的世家眼中,光是她的出身,甚至便比宗室貴女或是庶出公主們還更金貴些。僅憑著衛國公李靖的汗馬功勛,隴西李氏丹陽房便能夠擁有延綿數十年的榮光,更何況嫡親祖父亦是位列三品的靈州大都督?王氏不得不承認,此女確實有值得驕矜自傲的家世出身,也確實是太原王氏、陳郡謝氏皆惹不起的人物。

    若能與隴西李氏——王氏不由自主地在心中盤算起來,自家孫兒孫女日後聯姻,自然不能大意。娶了一個寒門婢進門,令她如骨鯁在喉,日後的聯姻對象若非頂級門閥士族,她絕不可能輕易答應。然而,回過神來端詳李丹薇,她又覺得厭煩無比。在隴西李氏丹陽房眼中,陳郡謝氏要與他們聯姻,說不得還是他們高攀了。只要想到親家走動往來的時候,李家人都是這般傲慢的模樣,她就覺得受到了折辱。

    李暇玉與李丹薇絲毫不知她已經給年幼的孩子們想到了未來的聯姻婚事,只與顏氏笑吟吟地說著靈州的風物。顏氏從未領略過那般蒼茫的風光,聽得極為入神。三人說說笑笑,倒也頗為自在。只是李丹薇時刻不忘維持自己的「高傲性情」,不能盡情言說,心中難免有些鬱悶。不過,見王氏隱約流露出有些不耐的模樣,顯然比她更為氣悶,她頓時就覺得心裡平衡了。

    這時候,有婢女稟報導:「六娘子(小王氏)命廚下送來些吃食,請娘子與客人略用一些。」說罷,立即便有四名妝扮得花枝招展的婢女分別拿著食盒進來,又有僕婢抬著檀木食案陸續而入。

    李暇玉抬眼看去,就見那四名婢女分別是兩位頗具異域風情的胡婢、兩位王氏賜給謝璞的婢女。她們的衣著打扮均與所有婢女略微不同,也並未梳著平髻或者錐髻,顯然暗示著她們的身份早已經變了。服侍王氏的某些貼身婢女看在眼中,目光頓時便生出些許異樣來。

    王氏見狀,卻笑了起來,似有似無地瞥向幼子媳婦,一語雙關地道:「還是六娘貼心。」

    李暇玉假作聽不出她的言下之意,也笑著點頭道:「阿嫂素來想得周到,兒確實多有不如之處。」

    見她反應平淡,似是什麼也不曾聽出來,王氏便只得繼續道:「我早就聽說家中多了幾個胡婢,如今瞧來禮儀也教得不錯,生得……倒也像雪人似的,看著稀奇得很。你們兩個也是,怎麼不常過來看看我?看起來氣色倒是不錯,大郎和六娘待人寬厚,對你們應該也很好罷?」

    她這般問,兩名楚楚可憐的婢女又能直說什麼?難不成還能說郎君與娘子待她們不好?然而,小王氏確實待她們很溫和,衣物飾品胭脂脂粉樣樣都不缺,又不讓她們做多少活計,這樣還叫「不好」,什麼才能叫「好」?便是謝璞早出晚歸,從來不見她們,她們還能對著王氏抱怨麼?更何況,還有客人在呢,這種事如何能說出口?

    於是,兩名顯然原本心中有些盤算的婢女只能笑著說了小王氏與謝璞諸多好話,又嘴甜地說想念王氏,想時常過來問安。兩名胡婢聽著聽著,不待王氏笑著想誇一誇她們,便直眉楞眼地望向她們,絲毫不客氣地嘟囔:「本來應該是服侍郎君和六娘子的,什麼活都不幹,就想著跑過來給娘子問安,這算什麼?乾脆過來服侍娘子算了。」「是啊,她們不該是咱們院子裡的婢女麼?果然就是平時不願意幹活,太閒了!」

    胡婢們說話雖然帶著奇怪的口音,還有些不通不順,卻也勉強能讓人聽懂。王氏頓時大怒,覺得顏面盡失,當著李丹薇的面卻也不好直接發作。她的貼身婢女自然能瞧出她的怒火,便站出來輕斥道:「果然是還沒教好規矩,在娘子和客人面前混說什麼呢!還不趕緊將食盒放下,回六娘子身邊請罪去!」

    胡婢們卻緊緊地抱著食盒不肯放,這個直愣愣地說:「六娘子說了,必須把食盒奉給娘子和客人。」那個也跟著道:「我們幹活從來不偷懶,必須把活幹完,才能回去給六娘子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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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01:30: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三章 熱熱鬧鬧

    李丹薇目光微動,彎起唇角,悄悄地勾了勾李暇玉的袖子。她本來便是為了瞧好戲而來,如今小王氏果然不辜負她的期待,特地親自給她安排了這樣一齣戲,如何不令她越發興致盎然?只是,為了維持高傲的形象,她不得不強忍住笑意,假作驚異地蹙起眉來,似是在懷疑謝家究竟是如何調教婢女的,演得倒也很是入木三分。

    李暇玉則是實實在在地覺得驚訝。若不是曾經親眼見過這些胡婢機敏伶俐的模樣,親耳聽過她們說著一口地道的長安官話,她險些要相信她們確實是「不懂世事、率直純真」的尋常胡婢了。然而回首一瞧李丹薇的反應,又不得不在心中感嘆:果然婢似主人家,想要入戲便隨時都能入戲,這般的能耐可真是非同尋常。

    顏氏怔了怔,有些不安地看向面無表情的王氏。她很清楚,在外人面前鬧出這種事,胡婢們絕對逃脫不過懲罰。只是不知阿嫂與弟婦到底有何打算,居然讓平時在院子中就暗潮洶湧的四名婢女一同過來奉上吃食?豈不是給了其餘二人「借刀」的機會?

    果不其然,見胡婢們如此堅持,另兩名婢女便假意勸解道:「食盒放下,由我們奉給娘子和客人就是了。你們的脾性怎麼就這麼直呢?連娘子的話也不聽麼?」

    字裡行間皆是明晃晃的挑撥,令李暇玉與李丹薇挑了挑眉。這兩個果然是藉機過來告狀來了,想藉著王氏的手將兩個胡婢除去。想不到,率先發難的並非謝玙身邊那兩個已經被擠兌得根本沾不得書房的添香紅袖,竟然是謝璞身邊這兩個看著無比溫順的「老實人」。

    仔細一想,其實也並不難理解此二婢的急切之心。謝璞才是謝家的宗子,又已經入仕,地位比謝玙重要多了。若能成為他的身邊人,地位瞬間就分出了高低。然而,接連數日過去,她們卻遲遲近不得謝璞的身,又有兩個礙眼的胡婢擋在前面,心裡又氣又急,這才想出這一招罷。既然她們無法接近謝璞,至少暫時不能讓這兩個胡婢得手,否則以胡婢們「受寵」的程度,說不得哪天小王氏便直接給她們開了臉呢?

    李暇玉在心中暗暗搖首。內宅中的烏煙瘴氣,毫無疑問便是從這樣的「爭寵」開始的。從言語機鋒,漸漸演變為陷害利用,而後或許便是沾滿鮮血甚至性命了。好端端的家宅,就被一群只盯著男子的女子攪得一團亂。而男子方是這萬惡之首——自以為能左擁右抱,妻妾和睦,殊不知女人心中因他而起的迷障,只會越發複雜越發毒辣。

    「在客人面前失禮像什麼樣?聽娘子安排,將食盒交給我們罷。」

    「我們是郎君和六娘子的婢女,只聽他們的話。」胡婢們如此回答道,完全無視了王氏鐵青的臉,遂將食盒分別奉給了她和李丹薇,跪坐在她們面前,將食盒中的吃食湯水一樣一樣地擺放出來。雖然言語很不中聽,但兩名胡婢的動作卻十分輕盈,亦很是謹慎,令人挑不出什麼錯漏來。

    王氏雖然很想將面前這些吃食湯水都掀翻,或者命人將這兩個不聽話的胡婢直接提腳賣出去,以顯示自己的怒火與無處不在的威嚴。但當她抬眼看見坐在下頭的李丹薇時,又只得勉強忍住了。滿腔鬱怒生生忍在心頭,令她的神情有些複雜萬變,臉色忽而白忽而紅,便彷彿生了什麼病一般。

    「借刀」失敗,另兩名婢女也不敢怠慢,急忙上前給顏氏與李暇玉奉上吃食。兩人都是特地教養過的,舉手投足猶如行雲流水,連抬眸抿唇都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味。顏氏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院子裡成日對謝玙虎視眈眈的兩名婢女,頓時覺得食慾盡消。李暇玉倒是並不在意,緩緩地飲著微燙的銀耳蓮子羹。

    廳堂內的氣氛繃得越來越緊,兩位胡婢卻彷彿渾然不知,睜著貓兒似的碧眼,看起來很是率真無暇。王氏被鬧得毫無胃口,只淺飲了一口鵝肉羹後便作罷了,雙目沉鬱之極。立在她身側的貼身婢女自然感覺到她的心情極度低落,略作思索便又要站出來開口——

    「這是怎麼了?」就在這個時候,笑吟吟的小王氏出現在門口。掃了一眼眾人的神態之後,她微微露出驚異與歉意,瞥向兩名胡婢,輕輕一嘆:「定是這兩個不懂事的惹出了什麼禍罷。原以為教了這麼些時日,總算能出來見一見人了,誰承想還是不成。若她們有何冒犯之處,還望阿家與懷遠縣主見諒。」

    她微微躬身致歉,姿態做得十足。李丹薇輕輕搖首,淡淡地道:「不過是兩個脾性率真的胡婢罷了,也並未做錯什麼,何須如此多禮?」話雖如此說,她心裡卻笑得不能自抑,臉上亦是依舊須得帶出隱約的輕慢來。

    王氏聽罷,一口氣悶在胸臆之間,竟是上也不成下也不成,越發難受了。她總不能因這兩個不知禮的胡婢,當著客人的面斥責長媳。更何況,這媳婦還是她嫡親的侄女,她最信重而又最防備的晚輩。連客人都直說無妨了,她還能說什麼?只得按捺下心中滿腹的不滿,冷道:「還不將她們帶下去。若不將規矩學好了,就別讓她們出院子了。」

    「是,兒省得。」小王氏溫雅地回道,斜眼看向另兩個婢女,「你們也一起下去罷。」那兩人還未達到目的,哪裡願意就這樣錯失良機?但主母已經發話了,她們便是再如何不甘心,也只得行禮告退了。

    「阿嫂,這些吃食味道都很不錯,且似乎與以前的滋味有些差別,莫非是新來了擅長藥膳的廚子?」李暇玉順勢便笑著岔開話題,緩解此時漸漸瀰漫開的尷尬氣氛,「正巧,給三郎看診的那些名醫也在指點飲食養生之事,我對這些也漸漸有了興趣。不過,家中的廚子悟性不佳,藥膳的功效雖不錯,滋味卻不好。改日可須得讓她們過來請教請教才好。」事實上,她信重的僕婢都是一點即通,如今均是熱火朝天地向名醫們身邊服侍的道童沙彌修習養生之道,都已經頗為像樣了。

    「元娘嘗出來了?」小王氏親暱地坐在她身側,「我也是覺得身子骨最為重要,才想著尋覓了個擅長藥膳的廚子回來。阿家與阿顏吃了,也都說不錯呢。今日的羹湯吃食都是生津去火的,且多用一些罷。」

    「阿嫂果然體貼,我也該事事都學著些才好。」李暇玉便接道,目光又轉向齊齊地立在門邊的幾個妝扮妥當的小婢女,「這些便是阿嫂特地選出來的婢女?」共有十人,七人是她帶過來的,三人應當是小王氏特地從中人那裡選來充數的。畢竟,與其只是做出挑選婢女之態來,還不如當真選幾個,免得露出破綻。

    「一連看了好幾群,好不容易選出些不錯的。」小王氏笑道,望向王氏,「阿家瞧著可合適?兒看著,有幾個雖是生得粗壯了些,但眉眼清透,應當是能夠調教過來的。」說是粗壯,不過是因常年習武的緣故,身子骨比較健實罷了。如今許多人家都欣賞健實豐盈的女娘,不少高門世家的長輩卻依舊覺得柔若無骨的女娘才更有風韻。王氏便是後者,但眼下也已經挑剔不得了。

    聞言,王氏微微蹙起眉,細細看過去。果然,除了兩三個修長瘦弱眉清目秀的小婢女之外,其餘幾個不是粗壯了些就是太過怯弱,並不討她喜歡。然而,方才她都已經當著李丹薇的面,放話說只要是小王氏選出來的她便滿意,如今又怎麼可能讓她將這幾個不好的全都退回去重選?

    於是,王氏便點了那幾個合意的小婢女,當即賜了名字:「從今日開始,你們便隨在我身邊伺候。剩下幾個,且安排打掃院落罷,往後再瞧瞧,若是機靈便也提到我身邊就是了。」她的態度已是儘可能的顯得滿意,卻依舊能從她的安排中瞧出端倪來。當然,未經調教的小婢女也確實不適合直接放在身旁。

    而後,在小王氏與顏氏的百般挽留之下,李暇玉與李丹薇便又陪著王氏一同用了午食。也不知是否郁氣難消的緣故,或是瞧著幼子媳婦便覺得難受,王氏似是有些懨懨的。她並未進多少吃食,在妯娌三人的規勸下,勉強用了些羹湯,便託詞累了,回寢房歇息去了。

    按照王氏的規矩,妯娌三人此時本來應當在廳堂裡靜靜守候,直至她醒來為止。然而李丹薇這位貴客尚在,她便索性讓小王氏自行安排。於是,小王氏便帶著弟妹們和客人去園子裡賞花,順便瞧瞧用完午食便繼續頑耍的小傢伙們。

    不久之後,李暇玉與李丹薇便告辭了。好戲看完了,送婢女的目標也達成了,她們自然是心滿意足。倒是孩子們頑得正在興頭上,依依不捨地約了改日再見,這才各自分別。臨出門時,李暇玉低聲與小王氏說了秦尚宮暗示之事。小王氏雙目一縮,緊緊攥住她的手,又是驚訝又是緊張。

    「阿嫂放心罷,此事不過是殿下剛起的念頭罷了。成與不成,都是緣分。」李暇玉便安慰她道,「瞧中了咱們家大郎和二郎,許是覺得咱們家風清明,兩個孩子生得俊秀,又聰慧,脾性又好。若當真要將此事定下來,定會接著繼續考量咱們謝家。畢竟,殿下的選擇其實有很多,咱們家若是有什麼地方不合適,也不能委屈了貴主不是?」

    小王氏若有所思地望著她,輕聲道:「此事實在是太過緊要,咱們還須得約個時候,好生商量才好。這也絕非咱們內宅婦人之事,義之、孝之和三郎兄弟幾個,也須得做出決斷。」

    「那阿兄阿嫂改日來青龍坊罷,咱們好生說道說道。」李暇玉頷首,不免又想起自己提起此事時,謝琰略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難不成,他其實並不願意謝家尚主?但義陽小公主是元后嫡出,性情又好,絕對是難得的婚事,他又有什麼不滿意的?是擔心耽誤了大郎或者二郎的前程麼?但受寵的駙馬照樣可任服緋服紫高官,絕不會埋沒才華。他究竟在憂心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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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01:30: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四章 炙手可熱

    無論最終杜皇后的心思究竟成不能成,尚主之事畢竟事關重大,謝琰兄弟幾個自然只能在謝璞休沐之時,才能騰出足夠的時間專門聚在一起議論此事。不過,還未等休沐之日到來,皇宮便明發敕旨,封謝琰為右千牛衛中郎將,同時冊封其母王氏為郡君。李遐玉因已然是御封誥命,便只得了黃金百兩、明珠十斛、貴重綾羅綢緞等等賞賜。

    前兩日,聖人特意召見謝琰,並與他在甘露殿密談數個時辰,還留他用了御膳,這般毫不掩飾的信重已經足以令所有人刮目相看了。自那時起,許多消息靈通的高官世族便開始猜測這位新晉的寵臣會得一個什麼樣的職缺。如今旨意下來之後,安心者有之,不滿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欣賞者亦有之。

    右千牛衛中郎將品階雖然並不高,以謝琰任職的折衝都尉轉調亦是在情理之中,但那可是常年守在御前的肥缺。眾人再仔細想想,這位年輕的中郎將如今也不過二十出頭,就已經成了聖人的心腹愛臣,未來顯然是前程不可限量。於是乎,陳郡謝氏的名聲立即便在京中傳揚起來,儼然便成了炙手可熱的宴飲貴客之一。

    甫走馬上任的謝琰忙於公務,自然不能參加什麼宴飲;李遐玉幾乎日日入宮陪伴義陽小公主,亦是無暇分身。故而遍佈長安的宴飲活動中,謝家人倒是一如既往的低調而神秘。王氏卻是突然精神起來,很想出門去湊一湊熱鬧,成日在家中興致勃勃地挑著帖子與各類衣衫首飾,歡歡喜喜地想要讓陳郡謝氏一舉揚名。小王氏無力阻擋,便暗地裡讓李遐玉特意請了王家三房的李郡君出面,以長輩的身份暫時轄制住了她。

    短時期內,王氏應是不會出什麼差錯,謝家一眾人等無不暗中鬆了口氣。然而,簡陋的青龍坊小宅子依舊每日都被各式各樣的禮物和帖子淹沒。雖有貼身婢女與管事娘子幫著整理與挑選,但她們一時間也很難做得十分熟練,難免有所疏漏。於是,作為主母,李遐玉便不得不細細看過每一份禮單,斟酌每一張重要的帖子是否該回覆,又該如何回覆。

    「若非十娘姊姊陪在身邊,這些事我都不知該如何處置了。」又忙了一整日,李遐玉回帖子寫得手腕都酸了,輕嗔著對旁邊給她看禮單的李丹薇道。李丹薇一目十行地看過去,吩咐了旁邊的思娘、晴娘、雨娘幾句,回道:「你年前才來長安,又沒有長輩仔細教導,怎麼可能熟悉這些錯綜複雜的事?便是我,離開長安這麼些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倒是並不擔心得罪了誰,畢竟在安仁殿的時候,秦尚宮也曾提點過一些人。」李遐玉伸了個懶腰,覺得整日坐著骨頭都酸了,「只是三郎如今在御前任職,許多事都須得小心些,免得出什麼差錯。」

    既然得了這位聖人的看重,謝琰便只有孤臣、信臣一條路能走。橫豎陳郡謝氏也沒什麼得用的姻親,不比其他世家大族那般盤根錯節。唯有崔子竟的師徒之情絕不可放棄,亦是在聖人跟前過了明路的,親近一些也無妨。至於其他人等,她需要盡快辨明哪些可稍微親近,哪些需要疏遠,免得被無端端捲入各種不必要的曲折之中。要知道,她那位便宜阿爺在登基不久之後,就藉著他人的手除去了好些掣肘之輩。如今誰又知曉聖心之中究竟作何想法呢?

    「若是連十娘姊姊也分辨不出來,那我便須得問一問可靠的長輩了。」自家的阿家王氏自然不可靠,王家三房的李郡君,崔家的鄭夫人、真定大長公主,才是真正值得請教與信賴的長輩。她們應當也不會吝嗇於指點她,說不得還會多給她一些暗示。

    「這兩日便趕緊去罷。」李丹薇放下禮單,雙眼亦是有些酸澀了,「你好生瞧瞧這些禮單,有些倒在情理之中,有些卻豐厚得驚人,應當是別有所求。你若要回禮,可須得費一番功夫了。聽聞你嫁妝裡的鋪子已經開到了西市,倒是可以多淘換些西域與靈州之物,譬如價值千金的胡椒與安息茴香、毛皮等物,以備不時之需。」

    「這些回禮雖然貴重,但似乎有些上不得檯面?」李暇玉以往便是這麼做的,但那時候送禮與回禮的不過是親近之人,自然不在意這些。如今遠的近的都需要回禮,這麼做似乎顯得底蘊太淺薄了。然而,轉念一想,陳郡謝氏聽起來響亮,實際上底子確實薄得很。除去宗房一直傳承的古物與孤本名畫之外,早已是囊中羞澀了。事實如此,她又何必與王氏一樣,計較什麼陳郡謝氏的名聲呢?若是勉強蒐羅些中看不中用的名貴禮物,倒很有可能將自家的家底都掏空了。

    李丹薇見她似有所悟,便笑道:「眼下也不必覺得禮物不夠風雅,日後若有閒暇,再細細蒐羅,將自家的庫房填滿即可。更何況,你們還有一位風雅的師父,若是能繼承他的衣缽或是得了他的餽贈,還缺什麼傳家之寶?」

    兩人相視一笑,便聽外頭有僕婢稟報導:「王家的崔娘子來了。」這位崔娘子,便是王家三房嫡長孫王昉之妻,真定大長公主的嫡長孫女崔芝娘了。她性情溫和大度又不失堅定,且頗為喜歡孩童,與謝家妯娌三人交情都頗為不錯,也時常邀謝家孩子們去王家頑耍。

    「她身子重,怎麼竟過來了?」李暇玉微驚。崔芝娘懷的是頭胎,反應頗為劇烈,先前一段日子都能不出門便不出門,卻不想這一回竟然親自過來了。她立即起身相迎,才疾步走到內院門前,便見穿得嚴嚴實實的崔芝娘正扶著婢女笑盈盈地走來。王昉守候在她身側,每走一步都彷彿嚴陣以待。

    「芝娘,今日究竟刮的是什麼風,竟將幾乎不出門的你給刮來了——」李暇玉迎過去,挽住她的手臂,又讓婢女去將李遐齡喚過來待客。謝琰不在家中,王昉自是不能一直跟著她們往裡走,於是他只得略停下腳步,目送她們行遠。李暇玉回首看去,便見他目光炯炯地一直望過來,禁不住打趣了幾句。

    「這兩日其實已經好些了,實在不願意繼續悶在家中,便琢磨著想四處走一走。兩邊的祖母都不放心,就著我來青龍坊拜見姑曾祖母,順帶請她老人家替我診一診脈。我仔細想想,謝家三表兄最近如此風光,我們還沒有送賀禮呢,於是索性便攬了給你們送禮的差使。」坐在溫暖的正房中,崔芝娘笑著示意婢女們取出禮單。

    李暇玉見她拿出的竟然是雙份禮單,有些疑惑:「不過是得了個實缺罷了,為何給了這麼重的禮?你若是不解釋清楚,我可是不收的。原本還想著近些日子實在有些煩勞舅祖母(李郡君),須得趁著什麼機會給她老人家送些合適的禮才好。我的禮還沒送出去呢,你倒是先回禮了不成?」

    崔芝娘抿唇微笑:「一份是王家的,一份是我娘家祖母給的,自然不同。而且,祖母也沒給什麼,你看看禮單,不就列了一樣禮物麼?」

    李暇玉仔細一看,頗有些受寵若驚,又有些無奈:「單這一樣禮物,便抵得過旁人一列列長禮單了。那可是宣平坊的宅院,還是三路三進的大宅子,別說價值千金,便是萬金也難得買下來罷。」不錯,真定大長公主給的禮物最是實用,一出手便是一座宅邸,而且裡頭恐怕什麼都已經打理好了。如此貴重的禮物,她本不該收下,但卻是仰慕的長輩所賜,又如何能拒絕呢?

    崔芝娘瞧著她複雜而又矛盾的神色,清咳一聲:「就知道你會是這般反應。不過,你大可不必如此。娘家祖母既然要給你們送禮物,可不是為了慶賀謝家三表兄得了實職,僅僅只是想解你們的燃眉之急而已。她也是想著你們如今住得太遠,來往宮禁並不方便,一家人也無法團聚,才想著給你們一座宅邸住著,免得讓人挑出不是來。且我們王家就在宣平坊,日後那位姑母若起了心思為難你,祖母亦能及時出手不是?更何況,娘家祖母在宣平坊有座別院,每年夏秋都會住在那裡消磨時光,離得近些,來往也便利許多。」

    「……」李暇玉心中感念萬分,輕輕握了握她的手,「貴主為我們這些小輩考慮得這般周全,若是不歡歡喜喜地收下,倒是辜負了她的好意。日後我們必會越發盡心盡力地孝順她,才能報答貴主的愛護之情。」真定大長公主待他們這般愛護,早已經超越了愛屋及烏,如此悉心地替他們打算,顯然已經將他們當成了自家的子孫,倒教她想起了遠在靈州的祖母柴氏。

    「你明白便好。往後住得近了,也只需多陪著她說一說話便是了。」崔芝娘遂又催她看看另一份禮單,「這是我選的,提前讓兩位祖母看了,她們都說好。」禮單裡都是些謝琰能用得著的珍貴藥材,以及言明是李郡君親自挑的兩位管事娘子與十名侍婢。

    李暇玉怔了怔,抬起眼,長嘆一聲:「還是芝娘懂我們的心思。」長輩賜,不可辭——王氏能夠隨意給三個兒子房中安排婢女,她們妯娌三人都無法拒絕。李郡君出於慈愛,給謝家送了僕婢,王氏又如何能拒絕呢?長輩賜下的人,便是平素規矩一些,一板一眼一些,王氏也不可能將她們都趕出去,或是完全不聽任何勸解。如此倒是比她們暗暗安插人手更光明正大。

    兩位管事娘子與其說是意在協助管事,倒不如說更像是兩位長輩所賜的傅母。一位顯然是給她的,能夠幫她理清楚京中各種盤根錯節的高官世家,打理這些紛繁複雜的事務,同時也教導她身邊信重的婢女與管事娘子,讓她們能夠早日獨當一面;另一位定然是給小王氏的,幫她打理新宅邸的內務、處理人情往來,最重要的是看顧王氏。其餘十名侍婢自然也是為了分到謝家各房,穩定家宅所用。

    「眼下正是緊要的時刻,大意不得。」崔芝娘拍了拍她的手背,愉快地勾起嘴角,「誰不想安安生生過日子呢?」

    而後,她便將帶來的「禮物」都留了下來,終於從無數禮單與帖子中解脫的李暇玉與李丹薇均鬆了口氣。三人索性相約,一同說說笑笑地去青光觀拜見觀主。觀主興致好,給每個人都診脈開了藥方,叮囑她們須得時刻謹記養生之術,不可大意。她們均滿口答應下來,觀主遂搖了搖首,笑而不語。

    房子解決了,王氏也有人看著了,一人獨大不可能噠

    當然,她還是必須折騰的,剛拿了個四品郡君誥命呢,不折騰就不是王氏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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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01:30: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五章 王氏之威

    卻說王氏靠著幼子謝琰終於一舉得了四品郡君的誥命,頓時便有無數帖子送到了延康坊謝宅中邀她參加宴飲。她此前不願出門,只因覺得陳郡謝氏雖是頂級名門,自己卻是毫無品階,在其他貴婦面前難免矮她們一截,心中難熬得很,故而才一直託病不出。如今幼子成了炙手可熱的御前寵臣,她自然便能夠揚眉吐氣、風風光光了。

    於是,她便挑著門第高的世家發出的帖子,出門宴飲了幾回,席間與一眾貴婦談笑晏晏,倒也出了不少風頭。因著有長輩李郡君在側之故,她舉手投足都遵循了太原王氏貴女的優雅大度風範,並不多言多語,得了貴婦們的交口稱讚。然而,到底由於受了拘謹的緣故,她心裡委實有些不喜。

    李郡君的確替她引見了不少相熟的貴婦,俱是高門貴族出身很適合來往,亦委婉地指點了她該如何與她們保持緊密的聯繫。但在她看來,這些經驗之談卻不過是些誰都知曉的道理罷了。更何況,李郡君不過是個隔了房的族叔母而已,原本便不甚親熱,如今仗著長輩的身份將她看得如此之緊,襯得她猶如從未見過世面的鄉野村婦一般,一同外出倒是還須得看她的臉色行事,實在讓人心中很難痛快起來。

    故而,幾回宴飲之後,王氏便有意不再與李郡君同行。然而京中宴飲活動左右也不過是這些貴婦,誰都不可能落下來。就算她們二人不再親密地同進同出,在宴飲場上也免不得回回遇見。而且,若是刻意疏遠,反而容易教人多思多想,以為兩家之間突然生出了什麼間隙。所以連續宴飲了數日之後,王氏索性便再度託辭不出了,心中越發鬱氣叢生。

    這一日正好是休沐,謝璞兄弟帶著妻兒過來問安,謝琰因住得遠尚未趕過來。王氏靠在憑几上,掃視著跪滿一地的兒孫,讓他們起身坐下。不經意間,她瞥見小王氏和顏氏帶著的貼身婢女,突然又想起自己安排過去的侍婢前兩天託人過來哭訴遭到胡婢欺辱之類的話。本來她作為長輩,也沒有隨意插手晚輩房中之事的道理。可如今她心情極度不好,最是厭煩旁人將她視為無物,便索性將這個作為發作的藉口,想敲打敲打兒孫們。

    於是,王氏便道:「聽說你們兩房裡那幾個胡婢很是不知禮,平素行事狂妄。這樣的奴婢留在身邊也是禍害,不若早些將她們提腳賣了出去,免得教壞了其他人。我這些時日出門,也從未見過世家貴婦身邊跟著胡婢的,實在是不成體統。」

    小王氏沒想到她會突然提起此事,於是笑著回道:「咱們這幾個胡婢從未帶出門去,也只是在家中服侍而已。且兒平素瞧著她們性情直率,經常與她們說說笑笑,也能解解悶。至於禮儀,兒已經著人仔細教了,定然不會讓她們再沒了規矩。」

    不過是提腳賣胡婢這等小事,卻教長媳兼娘家侄女給駁了回來,王氏心中越發煩悶氣惱。只見她雙眉微豎,神色瞬間便凌厲了幾分:「和胡婢說笑?我只當你平素是個知書達理的,卻不知你還能與胡婢說笑什麼!平白地作踐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幾個胡婢罷了,賣了也就賣了,有什麼捨不得的?!家裡還短缺伺候的人不成?!」

    兒孫們均驚了一跳,根本想不到她竟然當著孫兒孫女的面就訓斥小王氏,給小王氏難堪。這簡直是將宗婦的體面都往地上踩了,哪裡是發作胡婢,看起來更像是對這位長子媳婦心懷不滿。小王氏則更是怔住了,眼圈微微發紅,膝行出來給她行了稽首大禮。

    謝璞心疼她,於是便出言道:「這幾個胡婢是同僚送的。若是賣出去,教他們得知,難免會得罪他們。阿娘若是不喜,就教她們平日不出院子就是了……」

    見長子也出來說話,王氏更是火冒三丈:「不過是幾個胡婢,你那些同僚如何會放在心上?!難不成咱們自家處置了,他們還會出來抱不平?這種送來送去的婢女,原本就與貨物無異,看得重了反倒惹人笑話!你初入官場,旁人便送了這麼幾個胡婢,日後難不成所有人送的都放在身邊?!都動不得?!」

    她說的倒是不無道理,只是指責胡婢們狂妄無禮卻是無稽之談,連謝璞謝玙兄弟二人都知道她不過是替自己身邊出去的侍婢出頭罷了。兩人心裡越發苦澀,胡婢們賣出去倒是不打緊,悄悄還給弟妹的朋友也就是了。只是院子裡那幾個不省心的婢女若是聽見風聲,恐怕要仗著王氏越發自傲了。他們平靜的日子這才過了幾天?難不成以後只能在外頭流連,回家之後趕緊回到娘子身邊,家中其他地方都去不得了?到底他們還是不是主子?

    見無人敢再多說,王氏這才心平氣順了些:「事不宜遲,今日就趕緊賣出去,別教我再聽見她們的消息。至於你們自己院子裡的事,我本不想多管——只要不鬧到我跟前就是了。」她知道長子與侄兒約莫是不喜那幾個婢女,也不能強迫他們歡喜不是?只是既然送了第一回,就免不了第二回,到時候再給他們送些心頭之好就是了。

    「六娘,你也莫要多心。」她又將小王氏叫起來,攬著她輕輕地拍了拍,「我知道,你的性子就是這般和軟,到底養了那幾個胡婢這麼些時日,心裡確實是有些捨不得。不過,咱們謝家是絕不許亂了尊卑血統的。再如何捨不得,也不能留著。」最後一句她說得極輕,只讓小王氏一人聽見,目光卻是冷的。

    小王氏一凜,心中徹底冰涼下來。王氏表面的意思是不願意謝氏生下胡漢血統交雜的子嗣,但又何嘗不是對李遐玉的出身極度不滿,已然不想再忍下去?她原以為,隨著時光過去,阿家瞧著三郎與元娘夫婦和睦,元娘又舉止大度雍容,應是會漸漸心軟。誰知她的心卻反倒是越來越硬呢?

    這時候,外頭的僕婢稟報說,三郎與李娘子、染娘過來了。王氏想到謝琰如今便是她能夠風風光光的源頭,心中不免覺得欣喜和驕傲,一時間倒是忘了幼子有如今的官職地位全是靠著自己的選擇。若是聽從了她的安排,恐怕幾十年內都難以升到四品高官這樣的品階。

    然而,轉念思及李遐玉,她又越發覺得膩煩。她所見到的京中世家貴婦,無不是彼此聯姻,兒媳們每個都是血統高貴的世家女。沒有任何一家竟然會娶了個父母早喪的寒門之婦,便是實在不得不迎娶出身寒門的媳婦,亦是父祖兩代都任了高官,在京中勢力驚人。誰知這些貴婦背後議論謝家的時候,會不會嘲笑他們?只要想到眾人面上讚她的兒子,背地裡卻鄙棄這個寒門婦,她就愈加覺得此婦的存在簡直是在羞辱陳郡謝氏的門楣。

    為了能夠盡快擺脫李遐玉,她甚至暗地裡期望宮中那位杜皇后立刻便重病垂危。哪裡知道杜皇后雖說一直養病不見外人,卻在流言蜚語中始終支撐到了如今。當然,世家貴婦們當中的暗流早便掀了起來,無不猜測著下一任的皇后究竟會是誰。她聽來聽去,也不管她們究竟如何猜度,總歸那寒門婦的憑仗徹底倒了下去,她才有機會動手。

    「拜見阿娘(阿家)。」謝琰、李遐玉與染娘拜下行禮。

    王氏微微含著笑,越是瞧越覺得幼子生得玉樹臨風,稱得起所有的讚美,當然也稱得起更好的妻子:「趕緊起來。這些日子新得了職缺,想來是忙壞了罷。」

    「初入職,有許多事需要調度,確實有些忙碌。」謝琰回道,身形依舊清臒,看著卻比往日多了幾分精神,「不過,既然深受聖人信任,便須得兢兢業業將事情都做好。便是再忙,也並不覺得疲倦。孩兒這般看著,阿娘瞧著似是也比往日氣色更好了些。」

    「是麼?」王氏難掩喜色,「被我兒的喜事一沖,我的身子骨確實好些了。」說罷,她又不厭其煩地叮囑幼子好些話,彷彿一夕之間便從嚴母轉為了慈母。當然,這慈母的行事其實也與過去毫無二致,事事都似乎想要掌控在手中。

    謝琰答了幾句話之後,李遐玉便接過話笑道:「好教阿家與嫂嫂們知曉,這些時日許多人家都往青龍坊送了禮單。兒整理了一番,已經命人帶了三十車過來。餘下有些是指明給三郎的,兒便收進了私庫裡,日後回禮也從兒的嫁妝中出就是了。」青龍坊的宅邸實在太狹窄,禮物都已經堆得塞不下了,她不得不命部曲們暫時運到了懷遠坊安置,如今讓人拉到延康坊也很順路。

    王氏眯了眯眼:「讓我瞧瞧,都送了些什麼?這些時日,你阿嫂收到的禮單,恐怕裝一裝也不足二十車。倒是你隨意收拾一番,就能收出這麼些來。」話語間看似是稱讚李遐玉能幹,卻隱約透出幾分不信任,彷彿覺得她定然從中貪了什麼似的。

    謝琰眉頭一動,李遐玉輕輕地按住他的手,淡淡地回道:「是該教阿家和嫂嫂們看看。咱們這幾日裡,很是承了許多人情,日後許是要漸漸還回去。這些兒也不好做主,交給阿家和大嫂正是應該的。」她早就料到有此一著,禮單整理得清清楚楚,且都可對照原單。是給謝家的還是單給謝琰或她的,俱是明明白白,任誰都不可能揪出什麼錯漏來。

    雨娘默默地將一匣子禮單呈上去,王氏打開來細看。小王氏坐在她身側,一眼就瞥見了弟婦一手漂亮的飛白書,側過首又見謝琰與李暇玉垂眸靜坐的模樣,頓時有些如坐針氈。王氏當然不可能一樣一樣地對禮單,這種事只會交給她去做。雖然她也明白,弟婦胸懷大度,不會計較什麼,妯娌之間的情誼也不會因此而生出什麼罅隙來,但心裡到底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果然,王氏看了幾張禮單後,便將匣子都交給了她:「六娘,你才是家中的主母,細細看一看罷。既然都是要入庫的物什,便絕不可大意。歸入公中還是私下拿著,都須得遵循規矩來,否則這家便徹底亂了。」看似是在叮囑她,實則是敲打李暇玉。然而,如此做派,比起主動上交禮單的李暇玉,卻是免不得落了下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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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01:30: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六章 隔閡更生

    如今正是二月仲春時節,吹拂而過的風中已經帶著些許暖意了。然而,在謝家後院廳堂內,眾人卻彷彿端坐在寒冬臘月裡一般,只覺得自骨髓間透出絲絲冷意,令人渾身發涼。幾個孩子依稀察覺到諸般風起雲湧,均避在自家爺娘身後,望向王氏的時候,目光中只有敬畏而無絲毫親近之意。

    王氏皆看在眼中,卻並不覺得失落,反倒是十分滿意。她靠在隱囊上,便有侍婢知機地緩步走來與她揉捏著肩背。小王氏捧著禮單匣子起身讓開,退回謝璞身邊坐下。眼見著她似乎並沒有當場對禮單的念頭,王氏瞥了過去,很是隨意地道:「瞧瞧裡頭可有什麼有趣之物,直接分給孩子們頑。或者義之與孝之許是能覓得一二心喜之物呢?」

    小王氏心中很清楚,王氏根本意不在此。以這位阿家對李暇玉的厭惡,必定期盼她能夠做些什麼,當著眾人折一折弟婦的顏面,就如同方才她罔顧她既是宗婦又是母親的身份一般。然而,她平素便不是這樣的脾性,又如何可能突然做出這種事來。於是,她便只是翻看了幾眼禮單就放下了,笑道:「旁的倒是一時尋不出來,不過見著了真定大長公主送了咱們一座宣平坊的三路三進大宅邸。如此重禮,兒倒是不知該不該收了。」

    「宣平坊?那倒是雪中送炭了,這位貴主果然對三郎青眼有加。」王氏雙目一亮,全然不提李遐玉在其中的作用,「貴主所賜,怎能不收?日後咱們再好生回禮就是。正好早些派人去看看那座宅子,打掃一番,咱們全家人都搬進去住。往後也不必委屈三郎住在外頭了,若須得尋醫問藥,將那些道醫佛醫一併接來住著就是。」

    「阿娘所言極是。」謝璞看了謝琰夫婦二人一眼,接道,「一直住在外頭也不像,恐被御史台的人捕風捉影。三郎,元娘,你們早些收拾收拾,再請那些道醫佛醫暫且過來住上一些時日。你的暗傷也要緊,差事也要緊,都耽擱不得。」

    謝琰與李遐玉早便商量過此事,自然滿口答應:「既是三路三進,咱們兄弟三人正好各居一路。如此住著也寬鬆些,亦方便咱們各自忙碌。」他並未明言自己想住在何處,只是表明自己的態度罷了。中路自然是長房住,至於他們住在東路或是西路,他倒是並不在意。

    「這般大的宅邸,如今的僕婢使著怕是不夠了。」在王氏尚未提及之前,顏氏溫柔地笑起來,「恐又須得教長嫂勞累,再尋一些合適的下僕了。」

    王氏自是以為侄媳婦一直是順著自己的想法出言,滿意地勾起嘴角:「的確如此。這回可得好生挑一挑,日後咱們若是主持宴飲,莫要教客人看了笑話。」

    小王氏微微頷首:「兒省得。」說罷,她便瞥見李遐玉使的眼色,於是笑道:「元娘,可是有人竟與咱們想在了一處?給咱們送了得用的婢女?」她以為李遐玉想再度將自家的婢女安插過來,故而很是自然地給她遞過了話頭。

    「可不是麼?」李遐玉笑道,「舅祖母(李郡君)擔憂諸事繁雜,咱們成日忙碌不休,便索性給咱們送了兩個管事娘子,十名溫柔端靜的婢女。她都託人說明白了,這管事娘子分別給阿嫂與我,協助咱們處理中饋與人情往來。十名婢女則是她親手調教出來的,若是使得順手,她還會再送些過來呢。」

    聞言,王氏臉色微微一變,險些便當場化喜為怒。她如今為了躲避李郡君,都已經不再出門宴飲了。孰料這位隔了房的族叔母居然還特地送了人來,豈不是想時時刻刻看著她?既不是自家房支的宗族長輩,約束得這般緊究竟意欲何為?!

    想到此,她心中冷笑不已,對道出此事的李遐玉亦是遷怒了幾分:「既是長輩所賜,你們便各自分幾個罷。我身邊伺候的人已經足夠了。」若是讓李郡君的人成日跟著她,她恐怕坐臥都不得安寧!

    便是遲鈍如謝玙,也瞧出她對於李郡君的不喜來。然而出於孝道之故,到底不能違背長輩的意思,這才悶在心中不言而已。便是再鬱怒,王氏心中也很清楚。倘若她對長輩不敬,底下的兒孫便很有可能日後對她也不甚尊敬。故而她萬萬不能因一時的情緒起伏,而壞了自己在兒孫們心目中的美名與威望。

    當然,她並未意識到,美名與威望是需要靠著品性與能力來支撐的。如今她在謝璞、謝玙兩房當中的威信亦早已岌岌可危,更不用提謝琰這一房了。畢竟,謝璞早因諸多事體而生出了其他念頭;而她待長輩如此面和心不合,生性純孝的謝玙更是又震驚又苦澀。

    小王氏見她情緒低落,有些憂慮地與兩個妯娌交換了眼色。於是,她便岔開話題道:「有些禮單實在是太重,不合規矩。莫非這些人是想求著三郎做什麼事?直接退回去也不好,往後回禮可須得格外注意一些才是。」

    「無非是想央著我,將他們家的子弟塞進千牛衛裡罷了。」謝琰應道,「他們並未明言提出來,就只當做是慶賀禮,改日送去同樣價值的禮物,還了這份人情就是。阿娘與阿兄若是出門,也莫要輕易接他們的話,許諾什麼。我行事不打算藏私,也絕不可能藏私。」他要選的都是日後得用的親信,絕不可能混進一些不求上進者,故而選拔極為嚴格。

    王氏頓時想起前些時日裡宴飲場上不少貴婦暗示的話,不禁又有些飄飄然。昔年她遙望這等花團錦簇的世家交際而不能得其門而入,無論是太原王氏或是陳郡謝氏都只空留著頂級門閥的名頭罷了。無品階在身的時候,更是身處鬧市而無人識。而如今,卻是這些人反過來不得不為了子孫的前程相求於她。這種猶如天與地一般的差別,簡直足以教人沉醉其中。

    當然,她也知曉輕重,絕不會隨意給什麼承諾,更不會接下什麼重禮。畢竟,幼子立身方有她如今的地位。她可不會捨本逐末,為了享受那等飄飄然的感覺,完全忘卻了最重要的事,給幼子添麻煩。這便是她自覺與尋常「愚婦」不同之處,亦是她自覺高明之處。

    「三郎說得很是,就該如此。可不能因收了禮,反倒是將自己的差使忘了。」她自以為持身清正,便教訓起了三個媳婦,尤其是幼子媳婦。因著她認為寒門之婦見識少,很可能為了這些繩頭小利而隨意許諾。當然,若是知曉李遐玉品性之人,便知她對身外之物原本並不在意。且這些禮物無論如何貴重,到底並非什麼傳世之寶,對於曾見識過天下富貴的「前」金枝玉葉而言,也不過如此罷了。

    說教完媳婦,王氏飲了漿水,又禁不住「教導」二子官場上的事,諸如日常交際往來等等。她還將謝璞拎出來作了反面例子:「同僚如何行事,也須得學著些,若是太過不拘一格,反倒容易讓人疏遠了。你阿兄便是如此,盡職盡責並非不好,只是如今光顯得他盡責了,其餘校書郎和正字都對他頗有微詞。」

    謝璞有些無奈:「阿娘說得是。但我也僅僅只是不願無所事事,整理了些書冊罷了。他們若是因此而不喜,倒是顯出他們的心胸太過狹窄,也不適合往來。」

    王氏蹙眉嗔道:「受了這麼多人排擠,若是上峰看在眼裡,豈不是覺得你太過孤傲不合群?日後陞遷,沒有人與你說好話,又怎能輕易再往上走?咱們家的親戚裡頭,都沒有什麼靠得住的,王家那頭也是外官,崔家關係又遠。你們兄弟二人只能靠自己,每走一步都須得謹慎些才好。」

    她說的確實有些道理,謝璞便應了幾句。然而,謝琰的看法卻全然不同,亦是說話從來不避諱她:「盡職盡責才是為官者之本分,至於其他人如何想,與我們又有何干?考評者是吏部與上峰,而非同僚。真正有能力有眼光的上峰看的不是長袖善舞,而是腳踏實地做事。只要能做實事,便是一時受了壓制,日後遲早也會出頭。故而,阿兄所做的沒有任何錯,想來日後大考的時候,陞遷也定能順利許多。」

    若是當真無任何依靠,自然須得費心思處理這些同僚之間的人際關係。然而如今謝家已經在聖人面前掛了名,有了足夠的底氣,又何須在意這些虛的?與其在官場混得如魚得水,倒不如讓聖人看著只忠於職差得好,反而更容易留下直臣、孤臣、忠臣的好印象。更何況,有他這個嫡親的弟弟在御前,諒謝璞那些同僚也不敢給他使什麼絆子。

    王氏見幼子冥頑不靈,完全不聽她的「指點」,不禁又被他氣得肝火直升。然而他畢竟是家中最有出息的,像往日那般訓斥似是有些出格了。於是,她便只得按著胸口斥道:「教你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你不聽便罷了!日後若是遇到什麼事,可千萬莫要說我不曾提醒過你們!氣得我心肝疼,我須得歇一歇了,你們趕緊出去罷!」

    小王氏妯娌三人忙不迭上前伺候她起身不提,謝璞兄弟三人立即垂眉低目,帶著孩子們行禮告退了。王氏這一回倒也並未將兒媳侄媳都留在廳堂內枯等,而是讓她們去收拾新宅子,準備早日搬遷了。

    於是,謝家人終於有機會坐在一處,商討尚主之事。無論如何,尚主都是謝家復興的絕佳機會,不容錯過。謝璞認為,不管是謝滄或是謝泊被取中,都完全無妨。兒子們若是腹有才華,自然不會輕易被埋沒。先帝朝的時候,駙馬位極人臣者亦是大有人在,根本不必擔心他們的仕途。只不過,宮廷風雲變幻,不可輕易涉入奪嫡之事罷了。

    談及此事,謝琰較之往常有些沉默。他如今在御前行走,自然能瞧出後宮中的暗流,同時也愈發被噩夢所擾:「阿兄顧慮得是。且我觀聖人之心,未必有意於大皇子。楊家愈是多方奔走,想擁立大皇子為太子,聖人很可能愈是反感。畢竟他只是長子,並非嫡子。而若是立楊賢妃為后,前朝楊氏篡宇文氏之位不過數十載,焉知不會出現第二次?」外戚力量太過強盛,其結果便是廢而後立。聖人有頭風之疾,雖然年輕卻並不康健,且性情頗有獨斷之處,自然對此事更為在意。

    謝璞微驚,他倒是並未想得如此長遠,只是純粹覺得奪嫡之事牽連甚廣,陳郡謝氏根基不穩,更應該獨善其身罷了。如今仔細想來,卻是連親近楊氏之人也須得注意疏遠一些了,免得日後禍及自身。

    李遐玉則想到了武貴妃——楊賢妃有子且出身弘農楊氏,聖人顧忌外戚力量絕不可能立她為后。那麼下一位皇后,極有可能就是武貴妃了。雖說她尚無所出,但前世她可是爭氣得很,便宜阿爺後來的子女皆是由她所生,且除了平庸的李顯之外幾乎個個都稱得上人中龍鳳。

    然而,武貴妃為後,當真便是合適的選擇麼?她會不會對義陽小公主不利?她日後會不會登基為女帝,將李唐宗室橫加屠戮?對所有反對者越發酷厲?

    環視周圍,她忽然覺得十分孤單。畢竟,重生是她此生最大的秘密,亦是最不能與旁人道出的秘密。她的忌憚與猜疑無人能理解,無人能明白。就連謝琰,她也半句都難以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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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8 01:30: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七章 喬遷喜憂

    因著宣平坊的宅邸已經打理得十分妥當,且王氏急著搬遷之故,不過一旬,謝家便從延康坊喬遷至新宅。女眷們特地去了一趟真定大長公主府,專程向貴主致謝。而後便以慶賀喬遷之喜為名,籌備舉辦宴飲之事,以謝諸高官世家近日以來的親近之意。

    仔細論起來,謝家上下都並沒有主持這種高官世家宴飲的經驗。當年在陳州陽夏老宅的時候,宴飲活動雖然從未斷過,但到底來往的都是些沒落世家而已,似如今這般貴客盈門的景象又何曾見識過?無論是主人或是僕婢,一時間都覺得有些無從下手。幸得王家送來的管事娘子與侍婢們都是得用的,經驗十分豐富,很快便將需要做的事一筆一筆列出來,協助小王氏、顏氏與李遐玉分別處理諸事。

    妯娌三人齊心協力,忙得腳不沾地,每日問安的時候均向王氏稟報籌備的情形。王氏便按照她這些時日所見的宴飲場面吩咐了幾句,有些叮囑很是合理,有些卻是臨時很難再改動。妯娌三個實在無法,便只得權當做不曾聽見,自顧自地準備去了。

    私下裡,無論是小王氏或是顏氏都與謝璞、謝玙提過這些事。謝璞自然支持她們,也體諒她們的辛勞;謝玙拙嘴拙舌地寬慰了顏氏幾句,便只有沉默了。至於謝琰,平日忙著公事,頭疾也有反覆發作的跡象,李遐玉並不想讓他為這種內宅繁瑣小事憂心,便索性什麼也不提。在她看來,這種為難都是小事,甚至算不上什麼為難。反正無論宴飲是否得到賓客們的交口稱讚,王氏最終也會尋得藉口發作於她。

    飲宴前一日,再一次受了訓斥的妯娌三人退出王氏所居的中路第三進主院之後,便相視苦笑起來。明天便是宴飲的正日子,臨時改食單並非不可,但一改便是四道大菜,且幾乎都是家中廚子不會做的名貴菜餚,怎麼可能不出差錯?謝家的宴飲如何能與那些積年富貴的大族相比?更如何能與向來豪奢的幾位公主的宴飲相比?

    「兩位嫂嫂,猩唇、熊白兩道菜須得提前數月準備食材,今日無論如何都備不齊了。至於駝峰炙、金粟平兩樣,應當尚有辦法。」李遐玉思索片刻之後,便道,「咱們且遣人趕緊去東西兩市購置新鮮食材,至於烹飪的廚子,只能去借了。十娘姊姊身邊應當有擅長廚藝的僕婢,我去問一問她,可否明日借咱們使一使。若是不成,還可就近去王家借人,相信舅祖母一定會幫我們一解燃眉之急。」

    小王氏與顏氏頓時鬆了口氣:「你說得是,無論如何都須得先備起來,總歸會有解決之法。」至於實在不能成的,已經非她們人力之所及了。最終不過是挨一頓訓斥罷了,她們二人都已經漸漸習慣了。

    李遐玉便去尋李丹薇。既是她的客人,慕容一家母子三人便已經隨著她們遷入了三房所居的西路當中。她帶著貼身侍婢們過去的時候,李丹薇正領著芷娘、染娘、華娘以及三郎謝澄剪下盛開的桃杏梨花,作明日插戴之用。至於年紀稍長的小郎君們,已經被謝璞拘起來正式進學了,慕容修也在此列。

    「我帶的僕婢都是擅長做小食點心的,金粟平倒是經常做,駝峰炙卻是不會。」聽了她所言之後,李丹薇蹙起眉來,「你這阿家可真是稀奇得很。從未聽說過開宴前一日居然還更改食單上的大菜。若是臨時出了差錯,豈不是連累整個謝家都成了笑話?何況猩唇、熊白是那麼容易得的麼?且這兩道菜也不過只是顯示自家豪奢罷了,若是烹製得不好,簡直肥膩難吃至極。」

    「她大約是想起此前宴飲當中,這幾道菜的滋味確實不錯罷。」李遐玉輕描淡寫地道,「無論如何,她只需臨時動念,我們便必須替她完成此念。否則便是我們不盡心,便是我們不盡孝不聽話。當然,無論結果完成得好是不好,她總會尋出由頭來訓斥我們,尤其是我。」

    「真是苦了你了……」李丹薇捧起她的一張芙蓉面,仔細端詳,「就這麼些天,便覺得你清瘦了許多。若無這位阿家為難,原本你該有多快活……元娘,我過些天就要離開長安了,你想和我一起走麼?就當成是散一散心也好,總歸避開一些時日。咱們一同去狩獵遊玩,就像當年那般,不必再想這些紛紛擾擾。」

    李遐玉亦憶起了舊日時光,眸子中透著愉悅之意。她又何嘗不想活得更簡單一些?活得更自在從容一些?然而在過去那些美好的記憶之中,卻始終屹立著謝琰的身影——她終究是舍不下他,亦不可能捨下長安城中那些前世今生的緣分。風雲即將起,尚有許多事等著她去做,尚有一些人等著她維護。

    「十娘姊姊,眼下我還脫不開身。過些時日罷,待再沒有繁雜之事相擾的時候,我帶著染娘和義陽小公主去尋你頑。」

    「一言為定。」李丹薇輕輕地抱住了她,眉眼中含著幾分愁色。來自於阿家的威脅,元娘或許還是看得有些太輕了。王氏如今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誰不知她下一步的打算?她是長輩,若是要栽贓陷害元娘於不孝,逼迫兒子將她休棄,簡直是太簡單了。而謝三郎最近忙於公務,似乎對這些並未察覺。是時候尋他仔細說一說此事了,她可是元娘的娘家姊姊,自然須得隨時替她張目!

    姊妹二人暫時別過,李遐玉又帶著僕婢打算親自出門向王家借人。臨出外院的時候,正好遇見有些愁眉苦臉的李遐齡。她略作思索,總覺得自家阿弟近來的行為表現略有些失常,但大抵也能猜出幾分來,便出聲道:「玉郎,你來得正好。可是來尋我的?先替我辦一件差使,咱們再好生說一說話罷。」

    李遐齡正有些猶豫,聞言抬首:「阿姊……」見到阿姊略有些疲憊的模樣之後,他頓時又打消了心中的念頭:「阿姊有何急事?儘管交給我去辦就是了。」他心中藏著的事固然重要,但還是應當自己做出抉擇才是,又何必再勞煩阿姊替他憂心緊張呢?不過,若是能見著姊夫,倒是可問他一問。

    李遐玉便如此這般吩咐他去借人。李遐齡聽了,與李丹薇一樣,難免滿腹怨言。不過,外院人來人往,他若是抱怨幾句,說不得立刻便會傳到王氏耳中。於是,他只得暫時隱忍不發,去王家借人的時候,卻禁不住與王昉多說了幾句。

    「阿姊與謝家嫂嫂們成日奔忙,已是疲憊不堪,誰知又臨來鬧出換食單的事來。雖說咱們做晚輩的,實在不該指責長輩的不是,但謝家世母可當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喬遷之宴上若是出了差錯,折了顏面的可並不僅僅是阿姊與嫂嫂們而已。」

    王昉搖著首道:「內宅不寧,在外忙於公務的郎君也會受到影響。謝家二表兄最近心情格外低落,原來是因家中齟齬之故。我看他似是並不想參加今年的縣試了,正打算勸一勸他。只是,那畢竟是他們的家務事,我便是說再多大道理他可能也聽不進去。既是如此,便須得尋其他兩位表兄說服他了。玉郎,你近來心境也頗為不穩,可是同樣為了此事?」

    李遐齡猶疑片刻,方低聲回道:「我……我只是在想自己的婚姻大事罷了。」

    王昉怔了怔,大笑著拍著他的肩背,促狹道:「玉郎也到了這般的年紀了。你可是有了瞧中的小娘子?無論如何,須得早些稟明家中的長輩,讓他們替你做主才是。一家有女百家求,若是手腳不快些,可就遲了。想當年,我便是——」

    正巧崔芝娘扶著侍婢走過來,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們,王昉遂立即閉口不言。李遐齡卻被他說得心神越發慌亂了,滿心只想著那句「一家有女百家求」。他趕緊帶著王家的廚子回了謝家,纏著李遐玉問明了謝琰的行蹤,便又急匆匆告辭走了。

    李暇玉望著他的背影,對旁邊的雨娘晴娘笑道:「難不成他還當我什麼都不知道?明明心裡藏著事,竟一直隱瞞著。許是祖母給他的信裡寫了秋娘之事,才讓他如此坐臥不安罷。雖說他是我嫡親的阿弟,但此事說來也是他沒理,我可不會偏幫著他。」早在靈州時,她便與祖母柴氏提過此事。當時祖孫二人都覺得李遐齡實在是太過不開竅,委實對不起孫秋娘。如今大抵是祖母所做的安排,就為了激他一激。瞧他這般慌亂的模樣,倒也應當起了不小的作用。她可須得派人送信去靈州將他這些時日的所作所為皆一一告知才是。

    雨娘與晴娘一直跟隨在她身邊,自然也知曉此事,於是掩唇笑道:「說不得再過些時日,咱們便能辦一場喜事了。再過兩年,娘子也成了姑母了。」

    「我一直都盼著他成家立業呢。」李暇玉不由得想起當年,阿弟年幼時孺慕而又信賴地望著她的模樣。姊弟二人一夜之間失去怙恃,與謝琰歷經千辛萬苦,越過大漠戈壁,從夏州趕到靈州投奔祖父祖母。如今,那些事似是已經遠去,但記憶仍是這般鮮明,彷彿永遠都不會褪色。

    「說起來,懷遠坊與宣平坊一西一東,未免離得有些遠了。日後若是祖母與秋娘上京,來往起來也諸多不便。你們替我給思娘傳個話,讓她在宣平坊或者附近尋個合適的宅邸。不需太大,三進帶園子即可。咱們家人丁稀少,也住得下。」

    「奴省得。以前聽思娘姊姊說,也曾想過在東市周邊裡坊買宅邸,可惜那些主家卻因咱們家並非京中高官世族而不肯買賣。如今咱們仗著三郎,也總該能買著宅子了罷。」

    李暇玉聞言,笑著一嘆:「不錯,三郎這個右千牛衛中郎將,總歸還是能給我帶來些好處的。」

    主僕幾人遂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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