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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青綠蘿裙]轉發一萬條錦鯉求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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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7 10:41:1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 上學

  秋霖高中是常青市數一數二的私立中學,每年高考成績出來,升學率笑傲全市,五年裡能有三年拿下狀元寶座,其實力可見一斑。

  這樣不菲的成績主要得益於兩點,一是秋霖高中的老師福利極好,因此能聘請到許多特級教師,二是以優渥的獎學金籠絡了不少優等生。

  如此一來,每年的升學率自然非常好看,這也是秋霖高中有許多家世雄厚的學生的原因,名師難求,好的學習氛圍更是難得。

  那麼,秋霖高中難進嗎?那也未必,十萬一年的贊助費,交了就能進。

  魚麗就是這樣進去的,不過,進的是普通班。

  秋霖高中不難進,秋霖高中的好班才難進,要麼憑成績,要麼就憑家世了。

  裴瑾倒寧可魚麗先進普通班,她的知識全靠這幾個月囫圇吞,進好班反而跟不上,萬一被打擊了信心反倒是不美。

  魚麗在唸書的事情上無條件聽裴瑾的意見。

  然而,到了開學這一天,魚麗發現自己進了好班,全年級一共18個班級,1-5是好班,她就被分在了一年五班。

  魚麗站在教室門口看了會兒班牌,有點懵。

  「魚麗!你來了。」夏楓這學期就該高二了,在另一棟樓裡,特地跑過來慰問一下第一天上學的朋友。

  魚麗問:「你給我調的班?我記得通知書上說我在十班啊。」

  夏楓做了個鬼臉:「還真不是我幹的,我爹是個文化人,你那誰……」他到現在還覺得魚麗和裴瑾在一起玄幻地不能直視,「以前很有名氣,我爹就給你調班了。」

  裴瑾給魚麗申請學校時,他和杜寶玉三人的關係還沒有曝光,夏校長自然是當做尋常人對待,後來馬甲摀不住掉了,他才送了個人情。

  魚麗:「……」這下怎麼辦?

  「哎,別緊張,我罩著你。」夏楓想拍拍她的肩膀,但看她纖弱的身形,都不敢下手,「快進去吧,有事就去高二那邊找我。」

  魚麗深吸口氣,點了點頭,事已至此,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不過,第一天並不正式上課,班主任到班裡的第一件事就是排了座位。

  魚麗雖然瘦,可個子中等,便被安排在了第三排靠窗的位置,魚麗原本擔心自己就算頂著十八歲的皮和一群十五六歲的小孩在一起也有點丟臉,誰知道現代的孩子營養充足,十五六歲的女孩比她高的不知多少,她一點都不顯眼。

  班主任是一個笑眯眯的看起來很和氣的女老師,教語文,第一堂課就是語文課,她也不說什麼,先自我介紹了以後按學號讓大家自我介紹。

  魚麗:「……」自我介紹??

  幸虧她是走後門進去的,學號排在女生之末,前面的同學已經挨個介紹過了,她有樣學樣,站起來說:「我叫魚麗,魚麗於罶的魚麗,希望可以和大家好好相處。」

  短短幾句話,差點沒出一頭汗,再憋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幸虧班主任受過關照,笑著補充了一句:「魚麗以前因為身體緣故,一直在家裡自學,大家以後多照顧一下,29號。」

  下一個男生站起來做自我介紹,也是磊落大方,魚麗不免有點氣餒。

  太失敗了,連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孩子都比不過。

  自我介紹完,班主任又讓大家自己上臺競爭班幹部,最後投票選舉。

  僅僅是競爭班長的就有八個,魚麗聽著他們變著法兒的給自己拉票,又是新奇又是糾結,想了半天,最後把票投給了一個濃眉大眼的女生。

  剛選完班長,四十分鐘就飛快過去了,下一堂是數學課,數學老師一看,也不叫停,讓大家繼續選。

  接著又確定了副班長,各個委員,班主任又臨時任命小組第一個作為小組長,負責收作業。

  數學老師問她:「課代表呢?」

  「課代表當然是各科老師自己定。」班主任笑眯眯地說,「我已經看好語文課代表了,魚麗,你來吧。」

  一直以為自己是吃瓜路人的魚麗:「……咦?」

  「怎麼樣,可以嗎,有沒有信心做好?」班主任問。

  魚麗雖然年紀不知道比這班主任大出多少,但天然對老師有敬畏,硬著頭皮點了點頭:「嗯。」

  課代表?課代表是什麼啊???

  ***

  裴瑾一大早開車送魚麗去上學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回床上再補一覺。

  睏死了。

  年紀大了,這樣熬夜真是傷不起,可眼皮剛剛合上不到半個小時,一陣急促的鈴聲又一次把他吵醒了。

  裴瑾把頭埋到枕頭下面,試圖當做聽不見。

  可打電話的人鍥而不捨,奪命連環call,裴瑾實在吃不消,絕望地把電話接了起來:「誰?」

  如果是崔瑩瑩,他要考慮開除這個秘書!

  「裴教授!」那頭是精力十足的徐貞,「蔡誠浩的DNA檢測報告出來了,哈哈哈哈,果然就和你說的一樣,這混蛋居然有兩套DNA,這下他可跑不掉了!」

  裴瑾深吸口氣,對自己說,不要生氣,看在貞娘為你死了的份上,不要對徐貞生氣,他和顏悅色地說:「那實在是太好了啊。」

  「嘿嘿,那要謝謝裴教授。」徐貞的粗神經一點都察覺不到裴瑾的心情,嘰嘰呱呱說,「真想不到世界上會有這樣的人,我問了一下,據說這種雙胞胎嵌合體是很少見的,還非得正好是他兄弟發育成了他的生殖器官才會出現這種頭髮DNA與精液DNA不同的情況。」

  裴瑾完全是那天被魚麗提醒才想起來這種特例的,所以馬上就告訴了徐貞,徐貞找了個藉口拘留了蔡誠浩,再次提取了他的DNA。

  其實,當天看到蔡誠浩的臉色,徐貞就覺得十有八九是猜對了,不過,證據為王,DNA的報告出來,才算是鐵證如山了!

  這樣一個人渣,就該早點進牢裡改造。

  裴瑾嗯嗯了幾聲,敷衍地掛掉了電話,翻了個身,立刻就睡著了。

  等他睡醒,已經是中午時分了。

  裴瑾一邊給自己做午飯,一邊思考一個嚴重的問題:這樣下去,好像不太行。

  原本他獨自一人,選擇常青市不過是暫時避居,刻意住在偏僻的郊區,減少和人的接觸,什麼時候要走,隨時都能消失不見。

  但現在事情的發展超出了想像,他不僅和越來越多的人有了牽扯,還找回了魚麗。

  魚麗要唸書,要社交,他原本在香港的馬甲又掉了,再消失不得被那群朋友給恨死。

  少說也得再待些時日,如此一來,應該做長遠打算。

  如果是從前,他可能還會猶豫,一旦真的開始融入社會,抽身那天,必然傷神,可這次不同,他有魚麗,魚麗有他。

  有了彼此,就有了底氣。

  想到這裡,裴瑾的心情驀然愉悅起來,他在一頓飯的時間內有了未來十年的計劃。

  第一件事,找房子。

  他原本看中這裡是圖清淨,可真的太清淨了,開到市區要半個小時。

  不如搬個家,正好當做新房,搬得寬敞一些,也好請全司機保姆花匠工人,要過上舒服的生活,這些是免不了的。

  還有流光,不管他創辦時是什麼性質,現在好多人靠著他吃飯,他也必須借這個殼子在常青市安身立命……好吧,打發時間。

  成家立業,成了家,當然順便立個業。

  不過這個不著急,還是先找房子吧,還有鳳冠霞帔,現在許多刺繡的技藝已經失傳,要重新把鳳冠和霞帔復原是需要時間的。

  換言之……拜堂也還要時間。

  裴瑾草草一算,就覺得千頭萬緒,不得不開電腦拉了一張單子出來,挨個找人去做。

  僅這件事就花掉了一個下午的時間,要不是他手機定了鬧鐘,他都要錯過去接魚麗放學的時間。

  就算是這樣,路上堵了個車,到秋霖高中也比原定時間晚了十來分鐘,不過魚麗好像一點都不生氣,她一上車,一張臉刷一下垮下來:「完蛋了!」

  裴瑾嚇一跳:「怎麼了?」

  魚麗看著裴瑾,愁眉苦臉地問:「班主任讓我當課代表,怎麼辦?」

  裴瑾:「……噗。」眼看魚麗要打人,他連忙道,「不是,咳咳,這是好事啊,你幹嘛那麼緊張。」

  「課代表,語文課代表,是不是說我的語文成績要是班裡的代表?」魚麗一整天都在為這件事發愁,萬萬想不到一開學就要有如此壓力。

  裴瑾本來已經點了火,結果笑得直不起腰,趕緊先把火熄了,趴在方向盤上笑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課、課代表是負責收作業的,小組長把作業收起來交給課代表,課代表去交給老師,或者幫老師跑跑腿什麼的。」

  魚麗瞬間面頰緋紅:「……」是她自作多情了。

  「不過,課代表都是老師最喜歡的學生,你們班主任很喜歡你啊,男的女的?」裴瑾最近見多了齷齪的案子,有點擔心了。

  「女的。」魚麗倒是沒注意,她還不解,「我也沒做什麼,她為什麼喜歡我?」

  「你像仙女啊。」裴瑾揉了揉她的頭髮,「班主任的課代表啊,這是心腹你知不知道?」

  魚麗喜憂參半:「那我要是以後成績不好,不是會很丟臉?」

  「是啊,所以,你要好好努力。」裴瑾鼓勵她,「其他科目還好說,語文應該沒問題。」

  今天沒有作業,魚麗原本打算回去先把沒看完的劇追了,但現在她改了主意,決定回去先把語文課本看一遍再說。

  「對了,你剛才要和我說什麼?」

  裴瑾和她說了搬家的計劃:「離市區近一點,也方便你上學,你喜歡怎麼樣的房子?」

  「怎麼樣的?」魚麗歪頭看著他。

  裴瑾點頭:「嗯。」

  「我喜歡裴宅啊。」魚麗輕輕笑著,臉頰兩個梨渦深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所以,不管是雞窩狗窩,只要是裴宅,我都喜歡。」

  裴瑾:「……」吃不消了,這顆老心臟要炸了,他深吸口氣,對她勾勾手指,「麗娘你過來,我們親一下。」

  「光天化日之下,你無恥。」魚麗柳眉倒豎,斥責他。

  裴瑾不甘示弱:「那光天化日之下,你表什麼白!」

  「我沒有,是你問我的。」魚麗還委屈呢。

  裴瑾:「我沒讓你……算了。」他湊過去,捏住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

  舌尖勾舌尖,嘴唇磨嘴唇,好似蜜糖絲連。

  親得差不多了,魚麗推開他:「你瘋了,學校門口。」

  「又看不見。」裴瑾鎮定極了,「而且,以前貢院和夫子廟就在秦淮河邊,我讓你感受一下。」

  「感受你個鬼。」魚麗扭頭不看他,「開車,回家!」

  佔完便宜的裴瑾很好說話:「噢。」頓了頓,又問,「新家的事……唉,照理說,還沒有過門,是不好麻煩你的,要麼我找……」

  話還沒有說完,魚麗就轉回頭來瞪他:「誰?你要找誰?這種事,你找別人試試,我要和你分手。」

  「不敢不敢。」裴瑾忍著笑,抓緊她的手,「當然是你,你才是女主人。」

  魚麗臉色稍霽:「這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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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7 10:41:32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章 遊園

  一個人和兩個人有什麼區別?當然不只是枕頭上多了一個腦袋。

  更重要的是,凡事有商有量,不再是一個人了。

  裴瑾這六百多年來,窮得只有一間茅草屋有過,富得千金一擲也有過,可不管是什麼日子,所有事都要自己搞定。

  哪怕現在請了律師經理人秘書,也都是他拍板決定,其他人負責施行。

  可魚麗不一樣,她名正言順地替他做決定:「先請司機,這樣我們可以分開做事,你把崔瑩瑩借給我用,其他都不著急……你看著我做什麼?」

  「沒什麼。」裴瑾的聲音溫柔極了,「就是……突然覺得很高興。」

  多少年了,他終於找到一個可以和他一起走下去的人,他所有的情感有了寄託,所有悲喜能被分擔,一想到這裡,他的胸腔就像是喝了口熱酒似的溫暖起來。

  魚麗能感受到一點他的情緒,抿著唇笑了笑,梨渦淺淺:「呆書生。」

  「又埋汰我。」裴瑾摸了摸她的臉,言歸正傳,「剛才說到哪裡了,噢,瑩瑩一個還不夠,還有律師看合同,你記一下電話。」

  魚麗拿了個筆記本,一個一個記錄下來,還問他:「你有多少錢,錢夠嗎?」

  裴瑾被問倒了:「流動資金是吧,我把之前經理人發我的財產報告給你看看。」

  「中文的吧?」魚麗有點耿耿於懷,「今天英語課讓我用英文自我介紹,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英語嘛,多講講就會了,急什麼。」裴瑾從床上坐起來,把筆記本電腦拉過來,點開報告,把屏幕轉向她,「這是一部分,我還有些錢不在國內。」

  魚麗接過來瞄了一眼,下床回自己房間,過了會兒,抱出來一個小箱子:「我的。」

  裴瑾認出那個箱子是她回馬家莊去救馬小敏的時候帶出來的,很小,像是一個化妝盒:「難道是十娘的百寶箱?」

  魚麗抽出一層來,裡面整整齊齊碼著一兩一條的小黃魚。

  裴瑾抽出一條來看上面的印鑑,果然是上個世紀銀行發售的金條。

  魚麗很大方:「對了,你算一下我之前花掉的錢,我還給你。」

  裴瑾:「……你一定不是認真的。」

  「我就是認真的。」魚麗嚴肅地說,「我們還沒有成親。」雖然錢財對他們而言並不重要,但金錢是萬惡之源,親兄弟還明算帳,沒有成親,還是還給他為好。

  裴瑾道:「談錢多俗,我們談談感情吧。」

  「不喜歡錢的話,我還有別的,就是保存得不大好了。」魚麗抽出第二層,那裡是一些珠寶首飾,早就已經黯淡無光,尤其是珍珠,全都泛黃了。

  裴瑾拿出一支簪子來:「還行,這點翠還是很鮮豔的,珍珠是沒有辦法,其他的重新鑲嵌過就是了。」

  魚麗抽出第三層,這一層全是未曾切割的寶石原石,個頭有大有小,她問:「現在值錢嗎?」

  「很值錢。」裴瑾實事求是,「而且有價無市。」

  「那就好。」魚麗挑了個頭最大的一塊給他:「談錢俗的話,這個給你,應該夠付到我們成親吧?」

  「有區別嗎?」裴瑾無語,「就是從左手到右手而已啊。」

  「有啊,我看了很多帖子,都說女孩子在結婚前不能用太多男方的錢,不然會被看不起的。」魚麗認真地說道,「你收下吧。」

  裴瑾拿她沒辦法,只好收下,反正早晚也是她的,他要寶石幹什麼。

  魚麗眼看說服了他,更為高興,擺弄著其他石頭,沒有打磨過的寶石黯淡無光,只有隱隱的顏色透露出來,她挨個檢查:「看來我當初的決定沒有錯,打仗的年代,田契房契都沒什麼用,黃金太重,這些石頭比較好保存。」

  裴瑾有點心疼她,不管是亂世還是太平,魚麗總是要比他更小心翼翼才能活下去,他捉著她的手:「我會照顧你,保護你。」

  「我也是。」魚麗勾著他的手指,微笑著說,「我會替你分擔的,你也不是一個人。」

  「我已經感覺到了。」裴瑾吻了吻她的面頰,「我會有個賢妻。」

  「賢是賢不到哪裡去的。」魚麗毫不客氣,「你最好現在想想清楚,等真的和我成了親,你看我怎麼管你。」

  裴瑾才不怕,一伸手就把魚麗圈在懷裡,還在她耳畔輕輕說:「那快讓我感受一下家庭的溫暖。」

  他們原本就是坐在臥室的床上說話,這樣一靠近,睡衣的厚度幾近於無,雖然空調開得足,可魚麗還是立刻覺得熱了起來,她推開他:「感受什麼感受,睡覺了,我明天還要上學。」

  「九點鐘。」裴瑾不肯鬆手,「是不是太早了?」

  「早睡早起。」魚麗一本正經地開始收拾東西,「至於你想的事,等拜堂以後再說吧。」她對他俏皮地眨眨眼,「這是你自己定的規矩,我就勉為其難配合你一下吧。」

  裴瑾的手指摸到她不慎裸露出來的腰間肌膚上,微笑著說:「我只說了不圓房,沒說不做別的吧?」

  他的手指猶如蝴蝶,悄悄鑽進了她的衣衫裡,落到她的背上,沒想到魚麗看著瘦弱,但真的碰到了,倒不是一把骨頭,只是天生骨架子小罷了。

  裴瑾漸漸的將整個手心貼在她背上,輕輕撫摸,魚麗微微顫抖了一下,回頭看著他。

  「呃,我就摸了一下……」裴瑾抽出手,摸了摸鼻子,「好吧,對不起。」

  魚麗冷哼了一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也摸了裴瑾一下。

  裴瑾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剛剛是不是摸了我不可描述的地方?」

  「摸一下怎麼了,我男朋友我還不能摸一下了?」魚麗振振有詞,「有來有往,很公平啊。」

  「不是,你……你這樣就過分了吧?」裴瑾氣壞了,他就摸了一下背,她就用那種冷冷的目光看著他,搞得好像他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一樣。

  可是一轉眼,居然來這麼一下。

  「我說過我很壞啊。」魚麗笑眯眯的,梨渦格外可愛,「你知道的,還要和我在一起,怪我咯?」

  裴瑾深吸口氣,把她捉回懷裡:「你要負責。」

  魚麗能感覺得到與大腿親密接觸的地方溫度不同尋常,可她神色自若:「不負。」

  裴瑾威脅她:「那我不放你走。」

  「那你憋著好了。」

  硬的不行,只能來軟的,裴瑾放低聲音,柔聲哀求:「麗娘,你總不忍心這樣折騰我吧,我已經很慘了。」他親吻著她的後頸,「你可憐可憐我,嗯?」

  魚麗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裴瑾換了招數,她想硬氣的拒絕,偏偏狠不下心來,猶豫半天,側過臉,在他唇角親了一下:「這樣兩清了,可不可以?」

  「你想得也太!美!了!吧!」裴瑾捧起她的臉。

  二十分鐘後,魚麗拍掉裴瑾幫她整理衣襟的手,把滑落到腰間的睡衣拽上去,遮住胸前,恨恨道:「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哪有這樣的。」裴瑾忍了那麼多天,終於一親芳澤,聲音裡都帶著笑,「閨房之樂,有甚於此者。」

  「反正我不要再理你了。」

  ***

  魚麗話是說得很狠,然而,並沒有做到。

  週六,她讓司機帶著她和崔瑩瑩去看房子,司機是流光的司機,一共有四位,負責接送流光的高管層,現在老闆要用,自然先緊著這邊。

  崔瑩瑩就更驚訝了,她每一次見魚麗都覺得她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第一次見她,像是一個孤僻狷介的青春期少女,第二次見,就覺得她像個普通的女孩子了,可今天,一眨眼就像是個成熟的大人。

  對她說話的口吻也是:「裴瑾把你借給我了,我和他一樣,叫你瑩瑩可以嗎?」

  面對未來老闆娘,崔瑩瑩當然不能說個不字。

  首先去看的是現在常青市裡數一數二的頂尖樓盤,鬧中取靜,更是價值不菲,可魚麗看了卻不大喜歡。

  理由只有三個字:「不中意。」又點評,「美則美矣,毫無靈魂。」

  崔瑩瑩:「……」這就難了。

  果然,接下去看得幾處雖然華貴非常,據說左鄰右舍也是達官顯貴,可魚麗依舊不滿意。

  帶他們看房的是這個樓盤的銷售總監,見她搖頭也不生氣,笑著問:「裴小姐是有什麼不喜歡呢?以後我們也好改進。」

  魚麗想一想:「傭人的房間……隔得太近了。」

  這一棟別墅裡有兩處傭人房,一處在地下室,一處在嬰兒房隔壁,是為保姆和月嫂準備的,現在的別墅,基本都是這樣的配置。

  但對魚麗來說,這就有點近了。

  那個銷售總監想一想,笑了:「裴小姐,你不如去看看遊園吧,那是民國時期一個姓游的富商造的,應該符合裴小姐的要求。」

  「遊園?」魚麗看向崔瑩瑩。

  崔瑩瑩對這個還真不瞭解,她笑著問:「那能不能麻煩您帶個路?」

  「當然可以。」

  遊園其實就在市區內,然而很少人意識到這裡是一處住宅,因為遮天蔽日的樹木將這處私家花園別墅遮得嚴嚴實實。

  這位總監有門路,聯繫到代理人帶她們去看房。

  一推開鐵門,魚麗就先看到一處雕塑噴泉,可是水池裡的水都發臭了,原本綠草如茵的花園野草叢生,還有一隻野貓見了人,嗖一下竄進了草叢裡。

  代理人趕過來,也不多說客套話:「這棟豪宅原屬金氏所有,他們做生意破了產,所以才將此處售賣,可是定價高昂,又年久失修,一直找不到合適的買主。」

  崔瑩瑩面上不顯,其實已經出了汗,她對這樣的歷史建築是一知半解,可也知道價格絕不便宜,要是不到九位數,她腦袋割下來。

  可就算是買下來,翻修和維護的費用也是天文數字。

  魚麗不作聲,她發現這別墅的牆面上竟然鑲嵌了彩色的鵝卵石,有一面牆上爬滿了薔薇,她在樓下駐足片刻,推門進去。

  屋裡很暗,藉著門外的一線陽光,魚麗看到地板上落了一隻貝殼,她正奇怪為什麼會有貝殼掉落在這裡,彎腰去拾,才發現那竟然是地板上描繪的圖案。

  細細看去,原來是用顏色極近的顏料畫成,只有在進門的一剎那才看得見,等走進去了,立刻消湮於無形。

  代理人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說:「除了這棟主樓之外,還有一棟副樓,那裡以前是給傭人住的。」顯然,那位銷售總監已經和她通過氣了。

  魚麗微微笑了笑,走進去拉開窗簾,陽光下,灰塵浮動如浮游,代理人說:「遊園的設計非常特別,從外面看不出來,裡面其實是仿造了船的設計,你看這裡。」

  魚麗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只見牆壁上所掛的壁畫都是海上的場景,日出,日落,暴風雨,連地板上的圖案也是水草、珊瑚和貝殼。

  冥冥之中,魚麗似乎感覺到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

  她生在海邊,裴瑾曾隨三寶太監下西洋,秦始皇曾經派徐福去海上尋找長生不老藥。

  海上有仙山,只是凡人總不可見,他們那時所吃下的長生不老藥,是否來自於此?

  魚麗下定了決心,她問代理人:「開價多少?」

  代理人果真報了一個九位數,魚麗想一想,打電話問裴瑾:「想買的有點貴怎麼辦?」

  裴瑾起了好奇心:「……你想買什麼?」

  「遊園。」

  裴瑾一聽就笑了:「噢,怪不得,遊園。」

  「呸,不准打趣我,你看了就知道為什麼。」

  「如果你喜歡,就買下來好了,千金難買心頭好。」裴瑾笑道,「錯過了沒有,豈非更加惋惜?」

  魚麗有點不能下定決心:「很貴。」

  「多貴?」裴瑾一邊問一邊已經搜了一下遊園的歷史,心裡多少有了數。

  魚麗複述了價格,裴瑾忍俊不禁:「還好還好,我買得起,就是修起來費點時間,你恐怕要過一段時間才能住進去了。」

  「我不怕等。」

  「那就買吧,約個時間找律師簽合同。」

  「你都不親自來看一下嗎?」魚麗微微蹙眉,「萬一你不喜歡怎麼辦?」

  裴瑾很篤定:「麗娘喜歡我就喜歡。」

  魚麗不依不饒:「那萬一你不喜歡呢?」

  「麗娘喜歡的我一定喜歡。」

  「可是,」魚麗拖長了調子,「我喜歡男人,你也喜歡嗎?」

  裴瑾:「……」他清了清嗓子,「麗娘,你又頑皮了。」

  魚麗自覺把他說到啞口無言,十分得意,長長哼了一聲。

  只聽裴瑾慢悠悠地說:「不過,麗娘喜歡我,我當然也喜歡我自己,這有什麼問題?」

  魚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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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爭執

  看完房子後,魚麗的生活只剩下了上學和上網,兩者都放不下,於是班上的同學就發現了很驚悚的一件事。

  他們的語文課代表屬於上課異常認真聽講,記筆記一字不落,一下課就開始玩手機,眼睛都捨不得離開一下。

  這種人,是說她好學好呢,還是愛玩好呢?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她和班上同學的關係不算太親密,當別的女生因為宿舍的關係而同進同出時,她獨來獨往,不是埋頭寫作業就是低頭刷手機。

  而且,大家看到她每天都有司機接送,又和校長公子是好朋友,就都把她當做高冷的白富美來看待,客客氣氣,但也疏離得很。

  然後,丹桂飄香的十月,開運動會了。

  作為被班主任蓋過章的體弱分子,魚麗沒有報名參加任何項目,坐在樹下的陰涼位置上刷手機——嗯,十月初的大太陽,這個位置也屬於特殊照顧。

  難得有名正言順不上課偷懶的機會,魚麗樂得繼續追貼,這些八卦帖比小說還好看。

  她最近追的帖子是《家裡給我介紹的相親對象是個富二代,我到底要不要和現任男友分手》,內容是這樣的,樓主是個家境小康的妹子,有一個出身貧苦但非常上進的男友(她現在知道這種叫鳳凰男),兩個人感情很好,男友月入1W,但要買房還是有點壓力的,所以樓主的父母不同意他們交往,並給樓主介紹了富二代。

  這個富二代家裡是做生意的,長相5分,但是很大方,對樓主也很好,買了很多值錢的小禮物,富二代的父母也很喜歡樓主,表示他們結婚的話會送房送車。

  樓主很糾結,一個是很有感情但未來可能日子不好過的現任男友,一個是一進門就有好日子過的富二代,請問該怎麼選?

  樓下跟帖的基本建議樓主選擇富二代。

  「有情飲水飽那是騙人的,物質基礎決定一切,據LZ所說,鳳凰男家裡還有一個弟弟,父母都是農民,鳳凰男的慘痛教訓論壇裡還少見嗎?真結了婚,鳳凰男往家裡送錢的時候LZ就知道苦了。」

  「作為一個過來人奉勸LZ一句,嫁給鳳凰男,起碼給他們家做牛做馬十年,生不出兒子人家指不定還要和你離婚,和富二代離婚好歹還的分錢。」

  「其實LZ已經動搖了,如果你真的想選鳳凰男就不會發帖了。」

  「父母都是過來人,既然你父母反對鳳凰男,我覺得LZ應該聽他們的意見,可憐天下父母心。」

  但也有少數支持現任男友的。

  「鳳凰男怎麼了,憑什麼看不起鳳凰男,我老公就是靠助學金上的大學,只要人拎得清就行,人好人壞和家庭出身沒有一毛錢關係。」

  「LS那是少數,論壇裡有多少被鳳凰男害慘的筒子?」

  魚麗追得津津有味,還分享給裴瑾,問他:[是你你選哪一個?]

  裴瑾回得很快:[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

  魚麗滿意了,拉到網頁最後回覆。

  今天的我也是一條鹹魚:

  選喜歡的人,如果兩個都不喜歡,兩個都不要選,LZ今年25歲,現代人活到70歲肯定沒問題,45年的時間,如果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每一天都度日如年,有金山銀山也笑不出來,可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算屋頂漏雨,也可以當樂聲聽。

  她剛回覆完不到五分鐘,裴瑾的消息就過來了:[麗娘,我不會讓你住屋頂漏雨的屋子]

  魚麗:[!!!!]

  裴瑾:[我就翻到最後一頁,那個馬甲一看就知道是你好不好,取名走點心啊]

  魚麗惡狠狠地刷了一波憤怒的表情回去。

  她收起手機,氣鼓鼓地抬起頭,正好看見隔壁班的學生截胡了超市裡送過來的飲料,她頓時急了:「這是我們班定的!」

  學校雖然會每個班級發一箱礦泉水,但多半是不夠的,所以魚麗他們班的班長一早就去超市裡訂了一箱飲料過來,結果隔壁4班也有樣學樣跟著去訂了,還都是定的維他命檸檬茶!

  要知道,班主任在走之前可是給魚麗佈置過任務的,如果超市的飲料送過來了,要她每個座位上發一瓶。

  「我們班也訂了啊。」4班看位置的也是個小姑娘,說是皮膚過敏,不能曬太陽,撐了把傘,笑盈盈地看著她。

  魚麗抿著唇:「我們班先定的,先來後到。」

  「我們班在前面,你等一等不就好了?」那個小姑娘對超市搬東西的小哥招招手,「你搬到這裡來。」

  那小哥也是個機靈人:「我還要去送別的,就放這裡了啊。」他把兩箱檸檬茶在地上一放,才不管那個女生之間的官司。

  魚麗本來是不想和人家爭的,她六百多歲的人了,為了兩箱飲料和個貨真價實的十五歲小姑娘爭執,想想都丟臉。

  然而,這不是兩箱飲料的問題,這是班級利益的問題。

  魚麗攔住了想要拿飲料的小姑娘:「先來後到,你們自己晚了,沒道理讓我們班承擔損失。」

  「先來後到?我們是4班,你們是5班,要先也是我們先呀。」那小姑娘也是伶牙俐齒。

  魚麗翻了翻白眼:「你們是4班,你們就在前面,要不要臉了?你們訂的晚,就該你們等。」

  話音剛落,那邊4班的人就在主席臺前表演完過來了,嚷著要喝水,那小姑娘對一個男生說:「在那裡,超市已經送過來了。」

  魚麗走了幾步,在箱子前面站定:「再講一遍,這是我們班的。」

  那個被指使的男生嬉皮笑臉地說:「先到先得,你們班在後面嘛。」

  「你們的沒有送來是因為訂晚了,現在想搶我們班的東西算什麼?」魚麗道,「難道是看我們班只有我一個人,打算欺負我咯?」

  那個男生被她擠兌的倒是不好再搶,回頭看那個撐傘的小姑娘,她問:「你說這是你們班的,你叫一聲,看看它回不回答你?或者,上面寫著你們5班的名字?」

  「那你說是你們班的,也拿出證據來。」

  那小姑娘不慌不忙:「我也沒有證據,既然都不能證明,那就是無主的,無主的東西,先來後到有什麼問題?」

  4班的學生發出了極其捧場的附和聲。

  「你這話,倒也有點道理。」魚麗出其不意一腳把兩個箱子踢到自己班劃定的區域裡,學校早早就在操場上用粉筆劃下了各個班級的區域,這倒方便了她,「現在,進了我們班的地方,那就是我們班的東西了。」

  話音剛落,4班的班主任就過來了:「田宓,飲料送來了沒有?」

  原來那個撐傘的小姑娘叫田宓,她脆生生地說:「老師,送來啦,可是5班的人攔著不讓我們拿,說是她們先定的。」

  這話倒是沒錯,可是那麼一說,就十分使人誤會了,魚麗微微皺起眉:「我們先定的,先送來的當然是我們的,你們要拿,不大好吧?」

  4班的班主任看看她,笑眯眯地說:「反正你們班的人還沒來,我們這邊急著要,一會兒我去和你們方老師說一下。」

  魚麗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去阻止,就那麼一猶豫的功夫,4班的男人已經把飲料抬過去分發了。

  田宓得意地看了魚麗一眼。

  就在此時,5班的方陣也過來了,帶隊的是班主任方老師,4班的班主任還走過來打了個招呼:「小芳,我們班先回來,飲料就先拿了啊。」

  5班的班主任名叫方小芳,她一聽,還以為是學校裡發的礦泉水,這當然不算多大的事,笑著說:「你們班在前面,本來就先發你們的。」

  等走近了,才發現不是礦泉水,是檸檬茶,這才知道上了當,可為了飲料這麼點事就和同事鬧矛盾也不實際,只能一笑而過。

  反倒是5班的學生有點奇怪:「不是我們先定的嗎,怎麼4班喝上了我們的還沒到?」

  魚麗沒吭聲,她自然聽到是4班班主任框了方老師,可說出來像什麼樣子。

  沒想到田宓撐著小陽傘走過來,笑眯眯地說:「你們班那個看我們先回來,就讓給我們了,真是謝謝了啊。」

  魚麗:「……」她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田宓,一個才十五歲的小姑娘,怎麼能這麼有心計?

  果真,一聽她的話,就有幾個同學對魚麗的「大方」表示了不滿。

  「她憑什麼自作主張讓給四班?」

  「她沒這個權力……」

  「就知道討好……」

  「算了算了,飲料而已。」

  「這不是飲料的問題。」

  魚麗:「……」和一個小孩子計較,好像很沒有風度,但是,這口氣真的嚥不下去。

  她一語不發站起來,過了半個小時,提了一袋冰棍回來,默不作聲地挨個發給同學,班長拿到了綠豆棒冰很是奇怪:「這哪裡來的?學校發的?」

  她左右一看,也沒看到別的班裡有。

  連方老師都被驚動了:「魚麗,這是哪裡來的?」

  「對不起,方老師。」魚麗微微垂著眼,「你讓我看著飲料,我沒看好,我剛剛去超市那裡問了,說飲料斷貨了,要中午才能送過來,我就先給大家買了點棒冰,對不起。」

  「哪裡能讓你掏錢呢。」方老師趕緊說,「是我不好,我還以為丘老師說的是學校裡的水呢,居然騙了我們班的飲料,這真和你沒關係,班長,快把錢付給魚麗。」

  魚麗眼眶微紅:「是我沒做好,我給大家賠禮道歉,我請大家吃的。」她不去接那個錢,一個勁兒往後躲。

  「你這孩子。」方老師沒辦法,「這又不是你的錯,下不為例。」

  魚麗抿著唇,對她笑了一笑。

  方老師:「……」艾瑪,真好看,她教了那麼多年書,第一次看到那麼像真人版的林黛玉。

  是的,林黛玉,父母雙亡,寄人籬下,身體羸弱,高冷孤傲。

  於是一個沒忍住就讓她做了自己的課代表,咳咳,小私心,老師也有自己偏愛的學生嘛。

  完全不知情的魚麗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田宓,雖然她勉強扳回了一點,可這次的交鋒裡,她還是輸家。

  只不過她就不明白了,她是第一次和田宓見面,這個小姑娘幹什麼處心積慮算計她?

  礙著她哪兒了?比她美嗎?

  下午她就知道了。

  夏楓過來了,擠開魚麗旁邊的一個女生:「找了老半天你們班,怎麼在這裡。」

  「你們在哪兒?」

  高一就有18個班級,雖然最多才50人,可這一片都給佔滿了,魚麗就沒見到高二高三的。

  夏楓隨手指了個方向,然後做了一個附耳過來的手勢:「我和你講一件事,你別激動。」

  「什麼事?」

  「封湘靈轉校過來了。」夏楓到現在也不知道魚麗突然和封逸分手的原因,她諱莫如深,他也就識趣地不多問,但猜也猜得到,恐怕不會太愉快。

  然而,他猜也只是猜到封逸可能和別人鬼混時被魚麗逮了個正著,決計猜不到封逸竟然為了留住魚麗,想做過那麼無恥的事。

  他擔心的是,封逸突然把高三的封湘靈轉校過來,恐怕來者不善,而且他未必有能力罩著她。

  要知道,他爸雖然是校長,可校長上面還有董事會,封家沒有人任董事,可姻親是沾邊的,封逸要想對魚麗做什麼事,也沒有那麼難。

  可魚麗一點都不擔心,她很平靜地說:「轉校過來了?那挺好的。」她現在的生活重心都在學習和結婚上,暫時無暇顧及封逸,反正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

  但這不代表她忘了那天受到的屈辱,封逸不來找她,她還要去找他呢。

  那件事,沒完。

  「夏楓,夏楓。」田宓剛從衛生間回來就看到夏楓過來了,趕緊小跑著走過去,「你過來了怎麼也不來找我。」

  夏楓有點不耐煩:「我忙著呢。」

  「忙?忙著給人家端茶倒水?」田宓嗤笑,「也不看看人家買不買帳。」

  「你瞎講什麼,朋友,朋友不行嗎?」夏楓對魚麗是有點意思,但那個意思又不完全是男女之間的那個意思。

  魚麗看了一眼夏楓,又看了一眼田宓……嗯,現在她明白了,果然還是男男女女情情愛愛的那些事。

  夏楓趕走了田宓,和魚麗抱怨道:「真是煩死了。」

  「你們認識?」

  「青梅竹馬。」夏楓抓了抓頭髮,「不知道為什麼,我倆打小就吵架,不管我做什麼她都要刺我兩句,她那嘴皮子繼承了她那律師父母,我講不過她,我認輸還不行嗎?她還是不滿意,不說我兩句就不舒服一樣,也不知道是什麼仇什麼怨,我看見她都怕了。」

  魚麗托著腮看著他:「什麼仇什麼怨?她喜歡你好不好。」

  夏楓一臉驚恐:「……???」

  「你們大概就是那種……鬥嘴吵架的歡喜冤家?」魚麗不是很確定。

  夏楓搖搖頭,認真地說:「魚麗,我喜歡的是像你這樣的女孩子。」

  魚麗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柔弱感,太容易激發男人的保護欲了,可說她是小白花吧,她又很堅韌,而且比同齡(……)女孩沉靜許多,他說什麼,她都很耐心地聽著,半分都不浮躁,然而,說她成熟也不儘然,她身上還有某種不諳世事的天真,這幾種氣質混雜在一起,他被深深吸引。

  魚麗:「……」少年,你真的想太多了。

  她清了清嗓子:「其實,我和裴瑾在一塊兒的時候,也老拌嘴,」她對上夏楓不可思議的眼神,點頭承認,「我比她還胡攪蠻纏不講理呢,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我也從來沒有贏過裴瑾QAQ」

  夏楓:這種痛,他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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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煩惱

  魚麗有了一點小煩惱。

  第一是隔壁班的田宓小朋友,她是學習委員兼語文課代表,隔壁班的語文老師就是方小芳,兩個人免不了就會碰面。

  比如,方小芳給兩個班準備了練字本,方小芳還沒有發下去,田宓在交作業的時候就先看見了,就甜甜笑著問:「方老師,這是給我們的練字本嗎?」

  方小芳就笑著說:「是啊,高考卷面分很重要,你們現在就要練起來了。」

  「我也覺得我的字不太好看,那我們今天就可以開始練了嗎?」

  方小芳見學生那麼主動,哪裡還有不樂意的,當然點頭:「可以,你拿去發了吧,對了,一會兒叫我們班的魚麗也過來拿一下。」

  「好的。」

  等魚麗把剩下的練字本搬去教室後,她才發現有少數破損髒汙的本子夾雜在內,按理說這一般都是上面或是最下面的,可偏偏被夾在中間,她沒有發現。

  「我這本是破的,能不能換一本?」有個女生問她。

  魚麗嘆了口氣,把那本破的拿過來自己用了。

  對於這種小手段,魚麗倒不覺得怎麼生氣或者是憤怒,就是覺得有點煩,她現階段想安安靜靜學習,尤其是課程太快她有點跟不上,一點也沒有心思搞這些。

  但田宓並沒有Get到魚麗的心情。

  有一天午休,田宓到了5班,找魚麗說了幾句話,問問她期中考方小芳有沒有劃重點,魚麗說沒有,田宓就哦了一聲,回去了。

  等到下午自習課的時候,方小芳來問魚麗:「你怎麼沒有去拿卷子?」

  「什麼?」魚麗滿臉迷惘。

  方小芳頓了頓才說:「田宓沒有和你說嗎?今年高三的一模卷,你去影印室裡拿一下。」

  「噢。」魚麗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本想辯解一下田宓根本沒有來找她說這件事,可一想到中午她刻意在全班面前把自己叫出去,就知道她早有準備,於是乾脆把話吞了進去,「我現在就去。」

  方小芳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魚麗到影印室裡去拿卷子,田宓正好數好了卷子準備走,看見她笑了笑:「前面還有三個班在排,你等等吧。」

  她剛想走,魚麗就攔住了她。

  田宓挑了挑眉:「有事?」

  「聽說你父母是很有名的大律師?」魚麗問。

  田宓矜持地點點頭:「家父家母是有些名氣。」

  「噢?那就不知道這些名氣是不是堂堂正正得來的了。」

  田宓的臉一下子就青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父母不是那樣的人,你再胡說八道,我要告你誹謗!」

  「我只是合理猜測罷了。」魚麗冷靜道,「畢竟,你這個女兒能信口雌黃偽造證據,叫我如何相信你的父母堂堂正正?如果他們不是那樣的人,那就是你在敗壞你父母的名譽了。」

  田宓剛才還鐵青的臉刷一下就白了。

  她素來以父母為傲,早早就立下志向要和父母一樣成為大律師,父母很支持她的想法,從小就培養她,她也爭氣,心思縝密又聰明伶俐,前不久還幫父親出謀劃策,詐出了嫌疑人的證詞。

  所有人都誇她「虎父無犬女」,說她心裡不得意,那肯定是假的。

  可是魚麗這番話,卻嚇得她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正是因為太知道了,才會嚇得呆住,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麼。

  其他的事也便罷了,那次她在運動會上誣陷魚麗,今天又故意去她們班找魚麗說話,營造了告知過她的假像,她心裡很清楚,如果魚麗鬧到方小芳那裡,她一定會咬死自己曾經告訴過她的「事實」。

  但那都不是真的。

  她能騙過其他人,騙不過自己,她犯下的是不可饒恕的錯誤,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太想贏過魚麗了。

  然而,今天可以為了贏魚麗不擇手段,未來呢?如果她成了律師,會不會為了贏下那一場官司而偽造證據,視法律於無物?

  她還記得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說過,作為律師,盡心盡力為自己的委託人辯護是職責所在,哪怕案件看上去再明瞭,而她的委託人百分之九十九是罪有應得,也該如此。

  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她就要盡全力,萬一,那百分之一,就是冤屈呢?

  可是,這盡心盡力,絕不包括偽造證據口供。

  不能為了贏,不擇手段。

  律師是該維護辯護人的權利,而不是為了自己的輸贏。

  田宓越想越害怕,眼圈都紅了。

  魚麗看她要哭了,反而嚇了一跳,琢磨著是不是自己把話說太重了,田宓畢竟是個小姑娘,她斟酌片刻,緩和了語氣說道:「田宓,你聰明,也別把別人當傻子,何況,機關算盡,沒有意義,人心永遠都是算不完的。」

  這是魚麗的肺腑之言,田宓聰明又情商高,還注重邏輯和細節,同齡人誰能有她這樣細膩的心思,如果放在別的事上,絕對會有不菲的成績。

  可是世界上,人心是算不盡的,算來算去,誤了自己。

  她在人心算計上花費過幾十年,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

  「你比我強多了,比我聰明,比我運氣好。」魚麗輕聲說,「別把你的精力花在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上,尤其是為了……」

  她話還沒有說完,田宓就打斷了她:「這幾件事,是我做得不對,我會和方老師說是我忘了和你講。」她仰起頭,「但你等著,我會堂堂正正贏過你的。」

  魚麗:「而且我有……」她話音未落,田宓就抱著卷子跑了。

  魚麗看著她的背影,喃喃把後半句說出來,「我有男朋友啊……」

  最關鍵的一句聽她講完好不好???而且為什麼要贏過她?喜歡人就該去追啊,贏過她夏楓也不會有反應的!

  魚麗望著田宓離開的背影,重重嘆了口氣:「現在的小孩子都在想些什麼啊?」頓了片刻,她又自嘲,「也對,年少輕狂,當然在乎輸贏,唉,是我老了。」

  就算披著十八歲的皮,她也不是十八歲的孩子,田宓的少年意氣,她不會再有了。

  這一點,她自己知道,皮囊是騙別人,騙不過自己。

  等過了幾天,魚麗突然發現,田宓停下了自己的小動作,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可以專心學習,又開始面臨第二個煩惱:

  封湘靈開始頻繁地出現在魚麗面前。

  比如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她會坐過來問:「不介意我坐在這裡吧?」

  魚麗瞥她一眼,冷冷道:「坐吧。」

  封湘靈心裡倒是有點不好受,她是天之驕女,一向都是被人捧著她,沒有她去捧別人的,可這是她二哥的意思。

  封家一共有三個孩子,老大封遙和老二封逸是原配所出,封湘靈是續絃所生,原本現任封太太就出身不高,又生的是個女兒,所以在家裡一向沒什麼發言權,為了讓女兒以後能有所依靠,對封家兩兄弟也是低眉順眼的。

  封湘靈知道自己和兩個哥哥不是同母所生,以後還要仰仗他們鼻息,所以一向十分聽話,尤其是封逸的性格說一不二,不愛被人反駁,封湘靈更怕他。

  現在封逸要她轉學接近魚麗,她心裡再不滿,還是乖乖照做了。

  「魚麗,二哥特地叫我轉學過來,你有什麼事,都可以來找我。」封湘靈柔聲細語,「功課有不懂的也可以問我,我成績還可以。」

  封家對孩子管教一向嚴格,她的兩個大哥都是名校畢業,她過段時間也會出國唸書,這點底氣還是有的。

  「你能不提他嗎?」魚麗垂下眼,「我不想聽到他的名字。」

  「那我不提了。」封湘靈十分識趣。

  封逸早就告訴過她,他和魚麗有了一些矛盾,她要做的就是把魚麗的態度原模原樣傳達給他。

  夜裡,封逸和封湘靈在家裡吃飯,封湘靈轉述了今天和魚麗的接觸,封逸聽得很仔細,還問她:「她不讓你提我的名字,但是,聽你把話說完了?」

  「對的,我後面講了一些你最近的事,她也沒有打斷我,聽完才走的。」

  封逸臉上露出笑影:「我就知道。」

  魚麗對他還是有感情的,他那個時候太衝動,嚇到她了。

  「對了,她的臉沒事吧?」

  封湘靈說:「我遠看看不出來什麼,近看倒是有點痕跡,不過很淡了。」

  封逸點了點頭,現代整容技術那麼發達,磨平疤痕不是什麼大事,他估計就是裴瑾帶她去整容的時候兩個人好上了。

  雖然很難,但他還是要承認那是他的一個重大失誤,可是,魚麗用火燒燬自己臉的時候,他真的被氣瘋了。

  一個女人寧可毀容也不願意讓他碰,這對他是多麼大的侮辱?她跑了以後,他氣得砸了一間屋子。

  後面冷靜下來了,他還聯繫了一個醫生,想帶她去看傷,可她一次都沒有接過她的電話。

  那個時候他就懷疑她對他究竟有沒有感情,如果真的對他有感情,會這樣毫不留戀說斷就斷嗎?

  他心裡有氣,乾脆找了一個和她有幾分相似的女伴,女伴逆來順受,他卻怎麼發洩都沒有辦法忘記她,他知道自己對她餘情未了,說不上來是因為什麼緣故。

  他告訴自己應該把那個不識相的女人忘了,但忘不掉,尤其是那天和裴瑾見過面以後,他腦海中一直盤旋著他說的話。

  未婚妻……未婚妻?他一想到有別人可以把她抱在懷裡肆意憐愛,就覺得怒火中燒。

  他無法忍受這樣的嫉妒,他要把她奪回來。

  現在看來,並非沒有希望,魚麗還在生他的氣,可要是真的無情,不會耐下性子聽完封湘靈的話。

  他要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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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夜讀

  同一時間,魚麗在和裴瑾吐槽這件事:「封逸是不是有病?還惦記著我,所以去找了個和我很像的女人睡?這是什麼邏輯?」

  「有些人想法比較特別。」裴瑾用小鎚子敲鬆了蟹殼,用鑷子去掉鰓和胃,再用銀勺刮下蟹膏,在醋裡過一遍,遞到她嘴邊。

  魚麗張嘴吃掉了蟹膏,問:「他是覺得我聽完這個會感恩戴德,謝謝他現在睡別人還要惦記著我……唔,這個螃蟹好像比我以前吃的要好吃,膏很甜,說起來,這個是螃蟹的什麼呢?」

  裴瑾:「……」他拿起一隻蟹腿準備把腿肉勾出來,「吃這個吧。」

  這個舉動引起了魚麗的懷疑:「不會是……凝固的血吧?」

  「好吃就行了,大家都是這麼吃的。你管那麼多幹什麼。」

  「你也不知道?」魚麗還以為他是在掩飾無知,笑眯眯地拿起手機準備查一下,科技時代就是這個好。

  裴瑾面不改色地把蟹膏塞進了嘴裡,唔,反正她也不會吃了。

  啪。裴瑾聽見響動,抬起頭來,魚麗面無表情地把手機放在了一邊,裴瑾忍著笑問:「還吃嗎?」

  「我吃飽了。」她端起碗筷要走。

  裴瑾伸手把她攔了下來,手上不乾淨,只能用手腕攔:「回來,快回來,不然蹭你衣服上了。」

  「我新衣服,你敢。」魚麗說著狠話,人卻站住了,「幹嘛呀?」

  裴瑾用手臂攬住她的腰,讓她坐在自己身上:「來,坐我這裡。」

  魚麗坐在他懷裡,裴瑾摟著她,把蟹腿肉捅一小截來,蘸蘸醋,餵到她唇邊:「來。」

  「沒事我就寫作業去了。」雖然家裡沒人,魚麗還是覺得怪難為情的,扭過頭不接。

  「那我自己吃了。」

  魚麗回過頭,對他怒目而視:「喂,你……」她的話沒有說完,因為裴瑾已經把蟹腿肉塞到她嘴裡了,還笑著問:「嗯,我怎麼了?」

  魚麗輕輕哼了一聲。

  裴瑾笑了:「買都買了,很貴的,吃完好不好?」

  「那好吧,你這個吃法太磨嘰了,我自己來。」作為海邊長大的姑娘,魚麗對吃海鮮都不陌生,就是她的吃法比較粗暴,不像裴瑾這樣慢條斯理。

  她吃完兩隻螃蟹的時候,裴瑾才吃了一隻,其中半隻還是餵了魚麗。

  魚麗逮到機會一雪前恥:「你看看你,笨手笨腳的,吃個螃蟹還那麼慢。」

  「噢,那怎麼辦,你餵我?」

  「想得美。」魚麗狡黠地眨了眨眼,「這樣吧,我幫你把最後一個吃了。」

  裴瑾:「……」

  吃過螃蟹,手上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腥味,裴瑾煮了檸檬菊花水洗手,試好水溫,握著魚麗的手一起浸進去。

  指尖插入指間的縫隙,從指腹到指根,一點一點揉搓乾淨,魚麗有點頑皮,一朵雛菊漂到她手心裡,她雙手一合,把花握在了手心裡。

  裴瑾又用雙手包住了她的,他的手是典型的書生的手,白皙修長,略有薄繭,看起來是手無縛雞之力,可魚麗很喜歡被他這樣握著手的時刻,她問:「你猜我現在在想什麼?」

  「別想了,老不了。」裴瑾吻著她的耳朵,「神仙眷侶也不壞。」

  魚麗抿著嘴笑:「我也這樣想。」

  裴瑾的吻就落到她頰上的梨渦上,魚麗笑得更厲害了,原本淺淺的酒窩就變得更深:「又親我。」

  「喜歡你才親你。」裴瑾鬆開她,扯下乾淨的毛巾替她擦乾手,「去寫作業吧,我洗碗。」

  「什麼時候請傭人,老是你洗碗。」

  「我不介意啊,打發時間。」裴瑾摸了摸她的頭髮,「早點寫完,晚上我們讀書。」

  「好。」

  讀書是最近才開始的夜間活動……這也是迫於無奈,畢竟孤男寡女躺在一張床上還不能怎麼樣,實在是有點為難,正巧有一天魚麗在預習《論語》,裴瑾乾脆就教她讀書了。

  魚麗非常支持這樣的夜間活動,今天也不例外,早早地洗了澡吹好頭髮,打開課本攤在被子上。

  裴瑾瞥了一眼:「又講《論語》?」

  「有什麼辦法呢,這個要考試啊。」魚麗翻了幾頁,覺得有點煩躁。

  裴瑾掀開被子坐到她身邊,想了想說:「那我們先來聊點別的,你對孔子的瞭解,除了論語、三千弟子、儒家等等之外,還有什麼?」

  「野、野合生的?」魚麗答得結結巴巴。

  裴瑾表揚她:「對,『紇與顏氏女野合而生孔子』,還有嗎?」

  魚麗絞盡腦汁想了半天,試探著說:「那個,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對,還有嗎,有一句很出名的是和它一起的。」裴瑾鼓勵她再想想。

  魚麗很快就想到了:「食不言,寢不語。」

  「是『食不語,寢不言』,這兩句其實都是出自一個地方,孔子有十不食。」裴瑾簡單和魚麗說了孔子的「十不食」,食物變質不能吃、聞起來臭的不能吃、做的不好不能吃也就算了,還有不按照規矩切割的就不吃,沒有合適的醬不吃,街上小攤上賣的肉不吃等等。

  魚麗覺得受到了欺騙:「等等,說好的『君子食無求飽』『飯疏食飲水』呢?」

  「因為有時候吃飯不僅僅是吃飯,還要合乎『禮』,這個禮不是禮儀,不是說去餐廳要衣著整潔,也不是說要對食物懷有敬畏之心,而是克己復禮的禮。」裴瑾道,「我就給你舉一個例子,如果你要在家待客,怎麼樣才算是合乎禮儀呢?」

  魚麗回想了一下所謂的西餐禮儀,不由問:「和吃西餐比還要複雜嗎?」

  裴瑾笑道:「你自己對比一下。」他道,「帶骨的肉放在左手邊,純肉塊放在右手邊,飯放在左邊,羹湯放在右邊,烤肉放在外邊,醬醋放裡邊,蔥放末端,酒、漿放右邊,乾肉條放最右邊,並且彎曲的方向要向左,如果有魚的話,夏天魚肚朝右,冬天魚鰭朝右。」

  「開飯前還要祭祀,祭祀完了,必須客人先吃三口飯,然後主人引導客人吃肉塊,先吃哪個後吃哪個都有非常嚴格的規定,順序不能亂,還有其他更複雜的條條框框。」

  魚麗一臉懵逼,喃喃道:「我以後再也不抱怨西餐吃起來麻煩了。」

  「其實還挺好玩的。」裴瑾正色道,「比如結婚的時候,要北邊煮一口小豬,中間煮十四條鮒魚,南邊風乾兔,意思分別是全節無虧、相依相附、夫婦日新的意思,我們成親的時候你要試試嗎?」

  魚麗把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不不,算了吧,害怕QAQ」

  「好吧。」裴瑾有點遺憾地把課本拿起來,「今天學哪一篇?」

  《論語・憲問》。

  「或曰:『以德報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魚麗看著這句話沉默了下去,半晌,才喃喃道:「以直報怨?我做不到。」

  裴瑾心中已有些許猜測,他問:「你想怎麼做呢?」

  「我不想他忘記我,一轉頭和別人在一起,」魚麗輕輕笑著,「我要他記得我,愛著我,可永遠得不到我。」

  裴瑾一怔,只見魚麗微微側身,伸手撫著他的面頰,「我要他知道我和別人好,永遠忘不掉我,永遠得不到我。」

  「麗娘。」裴瑾喚著她的名字,竟然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半晌,才笑,「你這話聽著,真像是你是為了氣他才和我在一起了。」

  「我不是。」魚麗急了,攀著他的胳膊搖晃,「我真不是。」

  「真不是?」裴瑾故意道,「那你證明給我看。」就算喜歡說不出口,騙個親親也是好的。

  魚麗咬著嘴唇,好一會兒才說:「那你閉上眼睛。」

  裴瑾閉上眼等親吻。

  結果半天沒有等到,只聽到魚麗低聲說:「好了。」

  裴瑾一睜眼就愣住了,她雙臂交叉環抱在胸前,秀髮披在背上,微微咬著唇,並不用力,像是想說什麼,可又克制住了。

  看到裴瑾睜開眼,她慢慢放下了手臂,抬頭看著他,輕輕問:「這樣,行嗎?」

  如削身段,似無力薔薇,羞雲怯雨,若芙蓉含露,恨不得抱著恣情濃睡,不管日高天曉。

  裴瑾:「……呃,」他大腦有那麼幾分鐘完全空白,「嗯……什麼?」他抓住了游離的一絲理智,把被子扯過來裹住她,然後攬進懷裡,「噓,別說話,我冷靜一下。」

  他做了幾個深呼吸,還是覺得大腦缺氧,供應不上:「剛才、剛才我們說到了什麼?」

  魚麗被他按在懷裡,忍著羞怯:「證明。」

  「噢噢,對,證明。」裴瑾說著就來氣,「我是讓你證明,沒讓你考驗我啊。」

  魚麗還委屈呢:「我不就是在證明嗎?」

  「有你這麼證明的麼?」裴瑾雖然用被子把她裹住,可只要想到她現在不著寸縷,就覺得有點控制不住,「說你笨,你還真是笨到家了。」

  魚麗低著頭不說話。

  「我本來是想騙你說一句喜歡我的。」裴瑾清了清嗓子,「不過我也猜到你可能說不出口,我理解,沒關係,來日方長。」說著說著,聲音溫柔起來,「你為什麼要這樣,覺得我想要?」

  魚麗臉上有點掛不住,賭氣道:「我放蕩不檢點喜歡勾引人,行了吧?」

  「生氣了。」裴瑾把手臂收緊一點,「我不是不想要啊,不信你自己感覺一下。」他稍稍換了一個姿勢,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魚麗頰上飛上一朵紅暈,她輕輕哼了一聲:「你真不是嫌棄我?」

  「你摸著良心,麗娘,你摸著良心把這句話再問一遍。」裴瑾咬著她的唇,「我哪裡嫌棄過你,倒是你,老嫌棄我。」

  魚麗知道他克制自己是因為承諾過不會給她留一絲一毫的遺憾,可是內心深處,她依然惶恐,害怕他是因為嫌棄她的殘花敗柳身才不願意和她親密。

  她知道這麼揣測裴瑾實在過分,他不是這樣的人,可是這就好像是鬼影一樣,總是揮之不去,冷不丁就冒出來讓她忐忑一下。

  她不願意讓裴瑾知道,故意說:「不是你說我笨嗎?」

  「得了吧,你是在想這個?」裴瑾勾起她的下巴,「看著我,再說一遍。」

  魚麗開不了口。

  裴瑾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必須現在立刻解決這個問題,這個念頭,不是她剛才才有,恐怕從和他在一起開始,就從沒有真正放下過。

  也不怪她,怎麼能怪她呢,上次說起這個話題時,他並沒有真正消除她的惶恐。

  是他的錯。

  今天既然提到了這個問題,不如徹底說清楚。

  他揭開了裹著她的被子,被單層層散開,像是被剝開的一朵玫瑰,露出了白玉似的伊人。

  解卻香羅雪膚紅,宮腰嫋擺惹鬢松。

  身化痴蝶棲桃蕊,今宵醉飲蜜一盅。

  --------------------------------------

  1、十不食: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食饐而餲,魚餒而肉敗,不食;色惡,不食;臭惡,不食;失飪,不食;不時,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肉雖多,不使勝食氣。唯酒無量,不及亂。沽酒市脯,不食。不撤薑食,不多食。

  2、在家請客的禮儀出自《禮記》,結婚的禮儀出自《儀禮》,我的參考資料是《中華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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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深夜

  魚麗抱著膝蓋坐在床上,視線停留在床頭的那本《論語》上,想不明白怎麼好端端事情就會變成這個樣子。

  裴瑾真的……太壞太壞太壞了!

  她只要一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整張臉就燒得通紅,她本以為自己不是初嘗人事的小姑娘,雖然有點緊張,但絕不會手足無措。

  可裴瑾剛才所做的,她想都沒有想過。

  浴室裡的水聲停了,魚麗把頭埋進胳膊裡,只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有人坐到她身邊,熱騰騰的水汽一熏過來,魚麗就不由自主把頭埋得更低了。

  裴瑾戳了戳她的臉頰:「當鴕鳥呢?」

  「我不想理你。」她不肯抬起頭來。

  裴瑾笑盈盈地說:「我就親親你而已啊,不用那麼害羞吧?」

  魚麗不理他。

  裴瑾繼續逗她說話:「你一開始不讓,是不是怕我相信白虎剋夫的說法?」

  「我警告你,不許你再提剛才的事。」魚麗抬起頭來,緊緊盯著他,「不許說了!」

  裴瑾很淡定:「不要封建迷信,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

  「裴瑾!」魚麗瞪他。

  裴瑾當做看不見:「我很喜歡啊,我……」這一次他說不下去了,因為魚麗用枕頭矇住了他的臉:「再這樣悶死你。」

  裴瑾開不了口,只能舉手示意投降,魚麗這才把枕頭拿了下來,掃了他一眼,冷冷哼了一聲。

  裴瑾重獲自由,狠狠喘了兩口氣,魚麗又瞪了他一眼,他覺得很冤枉:「我呼吸一下也不可以嗎?麗娘,你自己汙不能怪我會喘氣吧?」

  魚麗扭頭不看他。

  裴瑾試圖解釋一下剛才發生了什麼:「我也沒想到會這樣,但是……我覺得我有必要讓你知道,我真的從來都沒有嫌棄過你,永遠不會,你現在相信了嗎?」

  魚麗臉頰又火辣辣得燒了起來,她的聲音低下去:「那你也不用這樣……」

  「這樣是哪樣?」裴瑾逗她,「你倒是說啊。」

  魚麗不理他:「我們剛才說到哪裡了……證明?」

  她說起正事,裴瑾也就不再開玩笑了,正色道:「不對,是封逸。」

  「你要是覺得不好,我就不那麼做了。」魚麗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也沒那麼恨他了,封逸是誰,重要嗎?

  誰知裴瑾搖了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斟酌著詞句,「麗娘,如果你只是把報復他當做打發時間的樂子,我不會有任何意見。」

  「愛和恨都一樣需要強烈的情感,你在他身上傾注的無論是愛也好,恨也罷,都會傷及自身。」裴瑾將她擁在懷中,輕輕道,「我不想你受到傷害,我只想你快樂,就像這一次,你為了誤導他,寧可自己忍受不愉快的事,值得嗎?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魚麗咬著嘴唇,神色猶豫。

  裴瑾道:「我不在乎封逸怎麼樣,反正總歸一死,我只想你快樂。」

  「和他炫耀我嫁了那麼好的一個人,我有什麼不快樂的?」魚麗仰了仰頭。

  裴瑾被她這變相的表白說得骨頭都要酥了:「……咳,真的?那你好好證明一下,直接告訴我,你是因為喜歡我才和我在一起的。」

  「睡你的覺。」魚麗拉過自己的枕頭,「睡覺了。」

  裴瑾捏捏她的臉:「就知道敷衍我。」

  魚麗無辜道:「沒有啊,真的該睡覺了,你明天不是還要去和封逸開會。」

  裴瑾:「……我忘了。」

  「上點心啊。」魚麗幽幽地說,「不能讓這個欺負過你女朋友的人太得意吧。」

  裴瑾糾正她:「未婚妻,你已經收了聘書了。」

  魚麗閉上眼睛,假裝自己聽不見。

  「你不會想賴帳吧?」裴瑾推她,「不許睡,起來把話給我說清楚。」

  魚麗把頭埋在被子裡不出來,裴瑾威脅她:「不說話是吧,那我做壞事了。」他伸手去撓她癢癢。

  魚麗吃不消,立馬破功:「裴瑾!裴瑾你別鬧了,我要睡覺了。」

  這回輪到裴瑾裝作聽不見了。

  魚麗勇敢地抗爭了一會兒,還是癢得不行,只能伸出雙臂樓抱住他:「我錯了,讓我睡覺吧,我睏了,明天早上是語文的早自習,我要領讀課文的。」

  裴瑾不聽:「那好好說話。」

  「表哥,你放過我吧。」魚麗把臉埋在被子裡,只餘一雙妙目看著他。

  裴瑾深吸口氣:「看來你是不打算睡覺了……」

  眼看他要來真的,魚麗慫了:「我錯了我錯了,是未婚妻,不是女朋友。」

  裴瑾瞅瞅她:「麗娘,我發現你是典型吃硬不吃軟啊?」

  「不!」魚麗的視線在他身上打了個轉,吐了吐舌頭,「我軟硬都不吃!」

  裴瑾順著她的視線看下去,半晌,幽幽問:「麗娘,你這句話,一語雙關啊,你是什麼意思?」

  「沒有啊,是你想太多了,淫者見淫。」魚麗堅決否認。

  裴瑾冷笑:「我什麼都沒說,你怎麼知道是淫,是你心裡想的吧?別賴帳。」

  「我沒有,我要睡覺了。」

  「睡什麼睡,不睡你既不會死也不會老,起來。」裴瑾把被子掀開,雙手握住她的腰,「你別想矇混過關。」

  魚麗被他一摸腰上就驚得想要跳起來,可裴瑾早有準備,把她攬入身下,魚麗想要突圍,失敗,被他摁了回去,她有些緊張:「你又要幹什麼?」

  裴瑾氣定神閒,不緊不慢地和她分析:「麗娘,你消停點,好好想清楚,俗話說得好,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你覺得你要不要慫。」

  識時務者為俊傑,好漢不吃眼前虧,她明天早上可是要領早讀的,這是語文課代表的職責,也是老師的期待,她絕對不能因為晚睡而遲到……想到這裡,魚麗痛快地點了點頭。

  認輸嘛,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裴瑾也不能把她怎麼樣。

  裴瑾微笑著問她:「要?」

  魚麗點頭:「嗯!」

  「我就說你吃硬不吃軟吧。」裴瑾的指腹磨蹭著她的雙唇,「真乖。」

  魚麗:「……」第六感告訴她,好像有點不對勁。

  片刻後,她的預感被證明是對的。

  「嬴女吹玉簫,吟弄天上春。」裴瑾輕輕笑,「真是我幾世修來的福氣。」

  魚麗:「……」這件事教會她一個道理,那就是不要和文人玩文字遊戲。

  絕!對!不!要!

  ***

  第二天,兩個人都起得有點晚,鬧鈴響了第一遍被兩個人都忽略了過去,直到第二遍想起來的時候,魚麗才猛地驚醒,一咕嚕爬起來,看看時間,先鬆了口氣,幸虧她有先見之明,手機定了鬧鈴丟到了沙發上,這樣就不會被關了。

  她推了推裴瑾:「起來了。」

  裴瑾「嗯」了一聲,魚麗也來不及管他,匆匆下床跑去梳洗,等她洗漱完出來時,發現床上的人壓根沒動,不由惡向膽邊生,抄起床頭櫃上的水杯就往他臉上潑。

  冷水一撲,裴瑾瞬間就清醒了,他抹了把臉,看著洋洋得意的始作俑者嘆了口氣,幽幽道:「女曰雞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

  魚麗對於昨天晚上的事心有餘悸,立即轉頭瞪他:「你說什麼?」

  「沒什麼。」

  魚麗沒說什麼,但是暗暗記下,司機接她去了學校,她進教室門的時候,早自習的鈴聲正好響起,魚麗鬆了口氣,趕緊拿出課本上講臺去領讀課文。

  第一節就是語文課,魚麗一邊分心聽著課文,一邊在筆記本上把裴瑾早上說的四句話默寫出來。

  方老師在講臺上看得一清二楚,但沒有點名,她對魚麗總是十分寬容,如果說一開始點她做語文課代表,多多少少是因為她的外形,那麼到現在,她是非常喜歡這個學生了。

  被她那雙眼睛渴盼地注視著的時候,她能感覺得到她對知識的渴盼。

  這讓她想起了自己,方小芳這個名字聽著就很土氣,而事實上,她的確是從山村裡走出來的孩子,小時候要走幾個小時的山路才到學校。

  城裡孩子唾手可得的知識,她必須付出百倍的努力才能得到,所以上課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專心致志地看著老師,生怕錯過她說的每一個字。

  這還是魚麗第一次上課走神。

  方老師趁著講解的間隙,不露聲色地走到她旁邊,眼角的餘光就瞥見了那四句話。

  魚麗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偷偷把草稿紙塞進了課本下面。

  等到了下課的時候,方老師走到她桌前,隨手翻了翻她收好的作業:「齊了嗎?」

  「還差幾個。」方小芳給班裡佈置了每週練兩張字的作業,魚麗從週三開始收,要收到週五才能勉強收齊,還差幾個的幾個,其實遠遠不止個位數。

  方小芳翻出了魚麗的作業,點評說:「比前幾週寫得有進步了。」

  魚麗的字實在與她的臉不怎麼相配,筆跡幼稚如小學生,只能勉強算是工整,好在進步也是顯而易見的,練了幾週,現在能看得多了,不過距離寫一筆好字還差得很遠。

  「這幾個字寫得倒是可以。」方小芳手指按住課本下露出的紙張一角,拖出來點了點,「不過,上課不要分心。」

  魚麗的面頰霎時變得通紅。

  方小芳點到即止,不再多說。

  她一走,魚麗瘋狂地刷了N條消息給裴瑾:[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的錯!害我被老師批評了!!]

  然而裴瑾並沒有像平日裡一樣及時回覆她。

  他遇到了一點麻煩。

  --------------------------------------

  1、白虎剋夫:這個大家都知道吧?不知道自己搜一下。

  2、裴瑾說的「……你覺得你要不要慫」:**顯示不出原字,原字為屍下面一個從,音song,第二聲,譏笑人軟弱無能的意思,一般我們誤寫為「慫」,但實際上是錯別字,原字還有一個含義,那就是某種白色液體的俗稱,SO,這是一個語言陷阱,懂了咩?再往上結合魚麗說的「軟硬不吃」,體會到了嗎?!!!就是麗娘先挑事暗示了一下,然後被裴瑾坑了!明白嗎??吃硬不吃軟,你們體會一下啊!!

  3、嬴女吹玉簫,吟弄天上春:出自李白鳳凰曲,前面講過蕭史弄玉吹簫的典故,但是這裡,這裡要和前面的結合來看!我想大家一定懂的!!

  4、女曰雞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出自詩經,大意是,女的說外面已經雞鳴天亮了(你該起床啦),男的說還沒有呢,你看外面星星還一閃一閃亮晶晶呢~~~具體自己可以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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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一念

  事情還要從他到天羽公司說起,這一天,又是例行董事會,裴瑾因為昨晚的意外,今天到得就晚了一點。

  剛把車停穩,還沒有進去,就看到樓下迅速聚集起了一些路人,裴瑾一時好奇(就是閒的),也湊過去看了一眼熱鬧。

  大約十幾樓的高樓上,有個女孩子坐在窗臺上,看起來像是要跳樓。

  有兩個女孩在竊竊私語:「是天羽的吧,早聽說這家公司壓力大了。」

  「之前聽說有個員工加班加到猝死。」

  這還算是溫和的,更有甚者,看熱鬧不嫌事兒大,衝著上面喊:「跳啊!有種就往下跳!」

  裴瑾微微皺起眉,快步走進了大廈。

  電梯正好下來,他走進去按下了十六層,電梯停穩開門,他就看到了黑壓壓的一群人。

  天羽公關部的總監正在下死命令:「想辦法疏散樓下的人群,注意網上,如果有流言,必須第一時間解決。」

  又有個穿著套裙的女人匆忙趕來:「關總,有路人報警了,消防車來了。」

  「誰那麼多事。」那個關總十分氣惱,可還有幾分頭腦,想一想,說道,「那個丁悅到底是怎麼回事,哪個部門的?」

  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連忙說:「她原來是我們策劃部的,但現在已經調到了人事部。」

  關總眉毛一動:「為什麼調崗?」

  「這也是為她考慮,她剛生完孩子,孩子隔三差五病一次,她總是請假,而且這情況也不能出差,我們也壓力很大,調個部門對大家都好。」

  這下,關總明白了,天羽是知名企業,工作壓力也大,雖說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時間,但加班是常態,雖然每個月會發加班補貼,但也不過是意思意思而已。

  要在天羽做出點名堂來,不拚命不行,丁悅也不例外,可正是因為加班加得太狠了,丁悅有了流產的跡象,不得不休假保胎,就是這個時候,她手上的三個項目全都被同事分走了。

  等到她生完孩子回來,人事部就客客氣氣找了她聊天,說自己部門正好缺人手,要她過來幫襯幾天,但明眼人都知道,這是要她準備換崗了。

  雖說還在天羽,可策劃部的待遇怎麼能和人事部比,丁悅心中不滿也是正常的。

  然而,關總還是有些奇怪:「就為了這事兒要死要活的?」

  雖說天羽內部這樣調崗的事屢見不鮮,可也絕不會到要尋死覓活的地步,能忍的總歸有份工作,不能忍的辭職也就算了,何必求死?

  有個女員工尷尬地補充:「她老公出軌了。」

  丁悅的老公也是天羽的員工,在銷售部任項目經理的職位,因為能說會道,所以業務一向不錯,而和丁悅這樣在總部上班的員工不同,他是跟著項目走,一個月裡有二十幾天在外地跑。

  有了正經的理由不回家,出軌就變得很方便了,而且,許多男人以「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作為藉口,理直氣壯地在妻子懷孕期間找別人解決生理問題。

  丁悅的老公也不能例外,在項目所在地找了一個小三,妻子懷孕時還瞞著怕動胎氣,一生下來就疏忽了,讓小三找上門來。

  這樣就說得通了,丈夫孕期出軌,小三上門炫耀,公司調崗,孩子生病,種種壓力疊加在一起,讓丁悅崩潰了。

  裴瑾理清了思緒,慢慢往辦公室裡走,丁悅就坐在窗口,地上一堆的碎玻璃,像天羽這樣的大樓所用的窗戶都經過設計,無法完全打開,一是為了節能,二是為了防止墜樓。

  可防得住意外,防不住求死,丁悅把玻璃砸碎,坐在窗臺上,手扶著旁邊的窗戶,只要一鬆手,她立刻會向下栽倒。

  樓下消防隊已經準備好了墊子與網,準備救人。

  幾個女同事你一言我一語地在勸她:「就算不為了別人,也為了孩子想想,你忍心他那麼小就沒了娘嗎?」

  「男人只是一時貪新鮮,那個女人再作妖,你有兒子還怕什麼?」

  「男人都是這樣的,在外面玩玩沒什麼,知道回家就行了。」

  裴瑾聽到這裡,只覺得匪夷所思,有這樣勸人的嗎?他忍不住道:「不好意思,不是所有男人都是這樣的,不必為了這樣的男人委屈自己。」

  那幾個女同事冷不丁聽到這樣一個男聲,錯愕地回頭,連一直垂著頭沒有反應的丁悅也微微側頭看向他。

  裴瑾慢慢走到窗邊,溫言道:「這沒什麼,你只是運氣不大好,遇人不淑而已,在他身上浪費青春已經是不值得了,再為他賠了命,更不應該。」

  「你懂什麼?」丁悅淒然道,「我拼了命把孩子生下來,他就這麼對待我,我為公司做了那麼多,請了幾天假,就要把我打入冷宮……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說著說著,情緒頓時崩潰,無聲哭泣起來。

  裴瑾微微蹙眉,覺得丁悅的狀態很不對勁,細細看她,發覺她眼眶下面烏黑一片,眼睛裡也滿是血絲,整張臉水腫,又看她情緒這樣失控,懷疑她可能是產後抑鬱。

  就在他考慮怎麼勸說時,丁悅再也無法控制自己,手一鬆,整個人就往下栽倒。

  「喂!」裴瑾撲過去,伸出手一把拽住了丁悅的衣領,而他整個人也不受控制地被這股力量拉扯出了窗外。

  千鈞一髮之際,他抓住了窗框,然而,窗框上原本就有一些碎玻璃沒有清理乾淨,裴瑾一抓就把手心刺得鮮血淋漓。

  要不是經歷過比這更強烈的痛楚,他早就已經繃不住鬆手了。

  可現在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和丁悅搖搖欲墜掛在窗外,隨時可能粉身碎骨,偏偏丁悅一點求生意志也無。

  不得已,裴瑾只能下猛藥:「你真的想死嗎?為這樣的人死,你後悔嗎?這一輩子,還沒來得及為自己活過,你甘心嗎?」

  尖利的玻璃碎片刺穿了他的掌心,鮮血順著他的手往下淌,沾濕了他的襯衣袖口,裴瑾看著丁悅:「如果你真的想死,我就放開你,如果不想,抓住我的手。」

  「我給你三秒鐘的時間。」他輕輕數,「一。」

  丁悅突然想起了在醫院的孩子,孩子才剛剛出生一個多月,什麼都不知道,如果她死了,那個出軌的男人真的會對他好嗎?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才是寶。

  「二。」

  還有老家的父母,父親有風濕的毛病,一到陰雨天就走不動路,母親開過幾次刀,身體總是不大好。

  她是家中獨女,她死了,父母老了,誰來照顧?她還沒有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

  「三。」

  還有她自己,她才剛剛三十歲,人生才走了一半,就這樣死了,就什麼都結束了。

  「你該決定了。」

  丁悅奮力抬起頭,熱淚湧出眼眶,她舉起手臂,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救我。」

  「抓緊了。」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消防隊員早就已經到了下一層,敲碎了玻璃,準備先營救丁悅。

  一個穿戴好裝備的消防隊員探出身,站在窗臺上,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丁悅,一個成年女性的份量不輕,他小心翼翼把她往下抱,丁悅一動都不敢動,心臟砰砰亂跳。

  旁邊的人也探出身去扶,七手八腳的,終於把人給救了回來。

  「好了好了。」

  話音剛落,裴瑾再也堅持不住,手一鬆,整個人就自由落體,重重摔在了樓下的墊子上,劇痛從後背傳到每一塊骨頭,內臟即便有骨骼的保護,也受到了巨大的衝擊,裴瑾眼前一黑,好一會兒緩不過來。

  等到他恢復意識的時候,已經是在救護車裡了,耳邊只能聽見嗚嗚的聲音,他試著動了動手臂,差點就被痛暈回去。

  裴瑾苦笑起來,就算不會死,這樣外傷內傷一起來,也真的很要命啊!

  ***

  魚麗放學回家的時候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崔瑩瑩居然在家裡,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看到她回來,立刻鬆了口氣:「魚麗,你快勸勸老闆吧,他非要出院。」

  「出院?」魚麗把書包放下,奇怪地問,「怎麼回事?」

  崔瑩瑩嘆了口氣:「他去天羽開會,為了救一個跳樓的女人,從十幾層高的樓上摔了下來,雖然下面有墊子保護,但傷勢不輕,醫生說最好要留院觀察,可他不肯,非要出院。」

  「待家裡好了。」魚麗明白裴瑾為什麼不肯去醫院,他的身體會以常人難以想像的速度迅速復原,在醫院裡待得久了肯定要露餡,「我會照顧他的。」

  崔瑩瑩還想再勸,魚麗一揮手,斬釘截鐵地說:「就這樣,我去看看裴瑾。」

  連魚麗都這麼說,崔瑩瑩沒辦法,只能認了。

  魚麗輕手輕腳地上樓進了臥室,裴瑾睡著了,手背上插著輸液針,魚麗就算知道他不會死,心裡還是沒來由得恐慌了一下,她不禁坐下來,把臉貼在他臉頰邊。

  裴瑾醒了:「麗娘?」

  「你嚇到我了。」魚麗蹭了蹭他的頸窩,「幸好……」幸好他不會死,幸好她不會失去他。

  六百年來,魚麗第一次對長生不死有了好感。

  「沒事,很快就會好了。」裴瑾輕聲笑,「我不會離開你。」

  魚麗慢慢平復下心情:「我會照顧你的。」

  「我知道。」裴瑾的目光溫柔極了,「幸好有你。」這不是他第一次受傷,從前他受這樣的重傷時,要忍著傷痛掩蓋痕跡,以免露餡,如果身邊還有別人,還要費心安慰解釋。

  可對魚麗不用,真好,她完全明白。

  「你會怪我嗎?」

  「不會。」魚麗說道,「因為你是裴瑾。」

  如果世界上有人能理解他,那一定是她。

  「不過,」魚麗打量著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裴瑾,歪頭問,「你怎麼會搞成這樣?」

  「這個說起來就有點慚愧了。」裴瑾自嘲道,「我原本沒想著這樣的,她突然就掉下去了,還把我扯了下去,我能支撐到她被救下已經是盡我全力了,實在支撐不住了。」

  「弱書生。」魚麗替他把被子蓋好,「你要多久才能恢復?」

  裴瑾道:「起碼要十天半個月吧,好幾根骨頭都骨折了,脊椎也傷了,換做一般人可能要癱瘓。」

  「那我請假在家裡照顧你。」

  「不用,對你來說,上學更重要,我也不會有什麼事?」

  魚麗瞪他:「瞎說,對我來說,你最重要。」

  裴瑾:「……不要在我不能行動的時候說這種話,太過分了。」

  魚麗一聽覺得十分有道理,在他臉上親了好幾下,神清氣爽:「啊,你也有今天!」

  裴瑾:「……」他有非常非常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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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養病

  預感成真了。

  魚麗真的請了假在家裡照顧他,她在地毯上支了一張小桌子,就坐在窗前寫作業或者是刷手機,裴瑾只要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她,陽光照進來,她的衣袂都鑲著金邊。

  這固然很美好,可到要上廁所的時候就不了。

  「嗯……真的要這樣嗎?」裴瑾問她。

  魚麗點頭:「對啊,反正我已經看過了。」雖然有點難為情,但那天已經坦誠相見了。

  她無所畏懼!

  裴瑾:「……還沒有成親,不要吧。」

  「已經定親了。」魚麗很嚴肅地說,「按照以前的規矩,我已經是你家的人了。」

  裴瑾:「麗娘,不要封建啊,21世紀了,你要入鄉隨俗。」

  「你怎麼這麼煩啊。」魚麗半跪在床上把被子掀開來,「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

  裴瑾艱難地邁過了這個心理障礙。

  然後就很心安理得地使喚她了:「麗娘,我還沒有洗澡。」

  「都這樣就別洗了。」魚麗專心致志地練字,她的字在全班墊底,實在有點難為情。

  裴瑾覺得很心酸:「說好的照顧我呢,還沒有成親,你就嫌棄我了。」

  魚麗嘆了口氣,放下字帖,揉揉手腕,去衛生間裡打了一盆熱水出來,絞了熱毛巾給他擦身,和上一次半推半就全程不敢看他的時候不同,這次魚麗是真真切切看了個遍。

  然後一時沒忍住,脫口道:「和我想的有點不太一樣。」

  裴瑾沉默片刻,嘆氣:「……讓你失望真是對不起了。」

  「不是失望。」魚麗糾正他,「我有點意外。」

  雖然過去大家比較保守,但鑑於她多次「嫁人」的經驗和女扮男裝時的經歷,男人的身體她看得還真不算少。

  她一直覺得裴瑾屬於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沒想到今天這麼一摸,和想像中截然不同!

  「比我想的結實好多。」

  「身體太弱根本熬不過那幾次考試。」裴瑾幽幽道,「秋闈就算了,天氣還算暖和,春闈你試試,大冬天在漏風的小房間裡一考考9天,滴水成冰,但只能穿單衣。」

  魚麗沒有想到讀書人也要吃這樣的苦頭,十分吃驚:「那麼慘?」

  「我考試的那次,我隔壁的就在睡夢中被凍死了。」裴瑾回想起當年的事還覺得心驚,「我一出考場就病了,幸虧考中了,不然真吃不消多來幾次。」

  考科舉這種事,當然是越早考中越好,否則年紀越大,越經不起那幾天的折騰。

  魚麗覺得很有道理,裴瑾要是真的有那麼弱,早就死在海裡了,哪裡能撐得到她救他。

  「真辛苦。」魚麗把臉貼在他手臂上,喃喃道,「聽你那麼一說,我就不怕高考了。」

  裴瑾清了清嗓子:「你當然沒什麼好怕的,還有,不要在我不能動的時候做壞事。」

  魚麗抿著唇笑彎了眉眼:「就是趁你不能動的時候才欺負你。」

  裴瑾:「……」唉,甜蜜的煩惱。

  ***

  就在魚麗安心待在家裡照顧裴瑾的時候,網上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冒出來這樣一個帖子:《前幾天天羽員工跳樓的事大家聽說沒有,據說是被一個大老闆始亂終棄了!》

  那天丁悅跳樓時,雖然也有好事者拍了視頻,可根本沒有激起一點水花,還沒有那次員工加班猝死來得熱,但這個帖子一出,迅速把話題帶了起來。

  帖子裡對丁悅的事說了八分真,連公司調崗的事也八了出來,唯獨丈夫出軌這一條變成了她被某個不知名的老闆始亂終棄,並且點明那天某老闆也在場,說了十分過分的話,於是丁悅要拉著渣男一塊兒死。

  隨即,有「知情者」忍無可忍,勇敢地披露了渣男的身份,那就是流光的老闆,天羽的新董事,杜寶玉的好基友——裴某人。

  就這樣,裴瑾從救人者搖身一變,成了人人喊打的渣男。

  裴瑾本人表示不怎麼在意,反倒是魚麗和流光比較急,流光還好,公關部第一時間就站出來澄清了,然而並沒有人相信。

  魚麗更直接,她讓司機把車開到天羽大廈樓下,等著封逸出來的時候,遠遠喊了一聲:「封逸。」

  封逸一聽見她聲音就站住了腳步,他貪婪地看著朝他奔過來的少女,眼睛一眨都不眨。

  他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她了,她臉上的傷口似乎已經復原,站在那裡,就好像不屬於塵世。

  魚麗快步走到他面前,牢牢看了他三秒鐘,等到周圍的人都被吸引過來,她揚起手,一巴掌扇在了他臉上。

  啪,清脆的耳光驚呆了所有人。

  媽呀,這太像偶像劇裡的劇情了!圍觀群眾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生怕錯過關鍵劇情。

  可魚麗說:「你真噁心!」

  封逸的臉色一下子鐵青無比,他想抓住魚麗問個清楚,她卻已經掉頭就跑,鑽進車子裡,一溜煙兒不見了。

  車內,魚麗甩了甩發紅的手掌,呼出一口氣:「我早該扇他了!」

  這件事除了驚呆了封逸,裴瑾也懵了,他反覆和魚麗確認:「你……跑到天羽樓下,扇了封逸一巴掌?」

  「沒錯。」魚麗給他餵粥,耐心很好地又確認了一遍。

  裴瑾覺得不可思議極了:「你不是要吊著他胃口,讓他對你唸唸不忘嗎?」

  「我忘了。」魚麗理直氣壯地說,「看到他這樣造你的謠,我忍無可忍。」

  裴瑾沉默半晌,才問:「你怎麼能確定是他幹的?」

  「不是他嗎?」

  「恐怕不是。」裴瑾雖然對封逸毫無好感,但不能睜眼說瞎話,「這件事本來已經平息了,突然爆出來,對天羽的形象也有很大打擊,對我是個人的,對天羽是整個公司,一箭雙鵰,看來是天羽董事會的人。」

  魚麗:「……」

  裴瑾調笑她:「怎麼辦,為了我,你的復仇大業好像要黃了呢。」

  魚麗沉默半天,若無其事地說:「不要緊,估計還沒有人打過他,我這一巴掌打過去,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我了,男人都是賤骨頭。」

  裴瑾笑了笑:「……聽起來很有道理的樣子。」

  「我心裡有數,就算真的黃了,那就黃了吧。」魚麗吹涼了粥,「反正都是要死的……」她說著說著就停了下來,自己都覺得沒有說服力,別說騙過裴瑾了。

  在看到那篇帖子這樣抹黑裴瑾的時候,她怒火中燒,心想除了封逸誰還會這樣刻意抹黑裴瑾,腦子一熱就衝過去了。

  原本的復仇大計早就被她拋諸腦後,這樣衝動不計後果,真不像是從前的她,她以前可是比田宓心思更細,不管做什麼都會前思後想,補上所有漏洞才會去施行計劃。

  魚麗不怎麼情願地承認了:「……好吧,我當時沒想那麼多,一時衝動,」她強調了一遍,「一時衝動!」

  「你……」裴瑾遲疑著問不出口,其實,最讓他吃驚的並不是魚麗打了封逸,而是她竟然敢就這樣衝到他面前。

  儘管魚麗在背後能侃侃而談要如何如何復仇,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但那都是間接的,就連所謂的「炫耀我喜歡的人有多麼好」,也只是通過了封湘靈的好友申請,然後開始在朋友圈裡秀恩愛。

  她從沒有說過要不要某一天,她去天羽大樓下面接他,在封逸面前好好出一口惡氣。

  因為,要再度面對傷害過自己的人,需要極大的勇氣。

  所有被傷害過的人,縱然有漫長的幾十年去療傷,可再度見到那個傷害自己的人時,也會不由自主地心生怯意,要徹底擺脫那樣的陰影,是很難很難的,有時候當事人都以為過去了,可那恐懼會如跗骨之蛆,隱藏在影子裡,冷不丁跳出來咬一口。

  可是魚麗做到了,即便她是在熱血上頭的情況下衝到了他面前,這也是了不起的成就。

  「我什麼?」魚麗還不曾察覺。

  裴瑾想了想,笑道:「你真厲害,我太感動了,來親一下好不好?」

  「滾,喝粥了!」魚麗努力繃著臉不笑,可裴瑾還是看到她左頰的梨渦出現了那麼一秒鐘,「張嘴,喝粥。」

  裴瑾很傷心:「小氣。」

  「吃完親你一下。」

  裴瑾臉不紅心不跳地變了臉:「那把碗端過來我直接喝。」

  魚麗:「……」

  飯後,裴瑾問:「說好的親我呢?」

  「我沒有說過!」魚麗瞪大了眼睛,詫異地彷彿聽見了什麼奇聞怪事,「你在說什麼?」

  裴瑾一點也不意外她的耍賴,他悠悠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賴帳。」

  「我賴什麼帳了,你胡說八道。」

  「現在你履行諾言,是你親我,隨便你怎麼親。」裴瑾道,「可等我來討債的時候,就由不得你了。」

  魚麗的腳步一頓,但很快,她就仰起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要去洗碗了,你一個人待著吧。」

  裴瑾:「……」傻得真是讓人覺得可愛。

  養病期間,這樣的事屢見不鮮,一開始魚麗還有些擔心,但到後面發現裴瑾就是口頭上說說,並沒有真實行動,就慢慢放下心來。

  與此同時,裴瑾被誣陷為渣男的事愈演愈烈,頗有一發不可收拾之態,丁悅的種種遭遇引起了人們對於性別歧視、勞務保障以及男女關係的共鳴,到後來,大家義憤填膺不是為了丁悅,而是為了曾遭受過同樣的委屈的自己。

  直到丁悅出院,事情才發生了反轉。

  她發表了一篇長微博詳細敘述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她貼上了丈夫出軌的證據,並且表示準備打官司離婚,順帶感謝了裴瑾,這篇微博寫得很有水平,並沒有刻意為裴瑾說好話,甚至只能說是一筆帶過。

  丁悅把重點放在了丈夫出軌和公司調崗的事情上,滿足了大眾好奇心的同時,不動聲色地為裴瑾做了澄清。

  由此可見,丁悅能在天羽混出頭來不是沒有真本事的。

  裴瑾把整篇文章看完,讓崔瑩瑩聯繫丁悅,準備把人挖到自家公司來,如此人才,錯過有點可惜。

  大家都覺得裴瑾心地善良,還願意給丁悅提供一份工作,只有魚麗覺得他壞:「救命之恩,就算不能以身相許,也會對你死心塌地了。」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不管裴瑾是出於什麼目的招下丁悅,丁悅都會對他感恩戴德,從今往後,肯定戰戰兢兢嘔心瀝血為流光付出。

  裴瑾微笑著糾正她:「這叫雙贏。」

  他救了丁悅,已經是仁至義盡,如果她繼續消沉,他才不會管,可丁悅這次的舉動讓他看到她的才能,他願意給她一次機會,如果丁悅能抓住,那麼她就能夠翻盤,也不枉費他這一次受傷相救,而他,也算是好心有好報了。

  何樂而不為呢?

  沒有了謠言的煩心事,魚麗很快為另一件事愁上了,要月考了,然而裴瑾的身體還沒有恢復。

  裴瑾鼓勵她去考試:「去吧,我一個人能行。」

  魚麗不放心:「你一個人怎麼能行呢,餓了怎麼辦,要喝水怎麼辦,上廁所怎麼辦?」

  「其實,」裴瑾咳嗽幾聲,慢慢坐起來,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我覺得自己還好。」

  魚麗瞪大了眼睛:「你、你昨天還說……」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了,惱羞成怒,「你騙我!」

  「我哪裡騙你了?」裴瑾一點都不認帳,他最多只是稍微誇張了一下自己的病情,但這絕對是人之常情,試想想,心上人每天擦汗餵飯,他說疼還給吹吹親親,這待遇比六百多年前好太多了!

  完全可以彌補當年的遺憾!他想多享受幾天,有什麼錯!

  「那你自生自滅吧。」魚麗冷冷道,「我去上學了,浪費了我那麼多天!考試考砸了都怪你!」

  說完,拎起書包頭也不回地走了。

  裴瑾看到她風風火火下樓出門,慢慢從床上下來,伸了個懶腰:「唉,好日子到頭了。」

  他走進浴室換衣服洗澡,雖然魚麗每天給他擦身是很美妙,但不能洗澡還是讓他覺得很痛苦。

  洗了澡洗了頭,裴瑾把頭髮散開在陽光下晾乾,順便刷了一會兒手機。

  崔瑩瑩告訴他,已經幫他招了一個新助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流光的事務見多,崔瑩瑩又要幫裴瑾顧著遊園翻修的事,分身乏術,再招人是必然之舉。

  不過裴瑾沒想到那是一個熟人。

  「裴總,我叫李媧。」李媧今年二十七歲,二十二歲開始在天羽實習,畢業後就留了下來,一路爬到了總助的位置,是一個能力與美貌兼有的……大胸美女。

  是的,就是裴瑾第一次去天羽開會,為他倒茶的大胸姑娘。

  裴瑾還記得她:「是你啊,怎麼跳來我這個小地方?」

  李媧笑著說:「因為或許哪一天,我也要結婚生子。」

  丁悅的事在外界不過是熱鬧了幾日,可天羽內部卻因此出現了變化。

  天羽這樣的大公司,女性員工遍佈各個階層,下到前臺小妹,上到高層管理,有不少人被丁悅的事情所觸動。

  她們有些已經結婚生子,有些不,李媧是後者,她雖然對結婚沒有執念,但很想擁有一個孩子,這樣一來,難免就有兔死狐悲之感。

  當然,也有人毫不在意,她們一到點就下班和男友約會,整日思考的不過是新款限量版口紅買不到怎麼辦,等到結婚生了孩子,一門心思撲在孩子身上。

  有時候李媧也覺得,公司調崗的事說來不夠光彩,可也不能全怪企業,有女人一進來就結婚懷胎休產假,生完一胎生二胎,誰吃得消?

  但李媧不過是小小的一名員工,沒有能力改變現狀,只能為自己考慮。

  所以,她跳槽了。

  流光的合同果然和傳聞中一樣有保障,但在福利之外,也有限制,考核不過關的話,那也是要被辭退的。

  幸好,真金不怕火煉,李媧對自己的能耐還是有點信心的,唯一有點擔憂的是,聽說裴瑾有個未婚妻。

  這並不是她杞人憂天,她在給封逸當總助前,給另一位總監當過助理,此總四十有餘,年薪百萬,算是成功人士吧,他的妻子有一次看到了她去家裡送文件,死活要讓那個總換人,還罵她「狐狸精」。

  李媧:「……」我胸大我美怪我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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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7 10:44:03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八章 情懷

  傍晚時分,李媧看到了裴瑾的未婚妻,弱質纖纖,提著超重的書包,一進門,先把臉沉下了:「都怪你!」

  裴瑾沒忍住笑:「英語交了白卷?」

  「都是你不好!」魚麗把臉埋在手心裡,都有了哭音,「我考砸了。」

  裴瑾:「……」他看了李媧和崔瑩瑩一眼,「你們倆能去廚房做個下午茶麼,不然叫外賣也行。」

  「沒問題。」李媧笑,「我會做甜品,配紅茶可以嗎?」

  「當然。」

  她們一走,裴瑾就不用裝病重,坐到魚麗身邊:「別哭。」

  「你都不安慰我。」魚麗很委屈,「我考砸了。」

  裴瑾輕笑:「你想我怎麼安慰你?你已經盡力了,沒關係,你已經做得夠好了,是這樣嗎?」

  魚麗不吭聲。

  「麗娘,考砸的意思是說,你原本有五分的能耐,結果發揮出了三分,而不是說,人家都考七八分,你只考了五分。」裴瑾揶揄她,「你是哪一種?」

  魚麗懨懨道:「可人家都考七八分。」她越想越覺得丟臉,「裴瑾,他們肯定會笑我的。」

  「那我也沒有辦法啊……」裴瑾十分同情她,小姑娘家家,總歸是要面子的,可人力有窮時,自己考不好,他也沒辦法。

  魚麗把臉埋在他肩上:「都是你不好,我本來還可以臨時抱佛腳的。」

  「對,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受傷,不該耽誤你複習,都是我不好。」裴瑾背了所有的鍋。

  魚麗也知道自己有些胡攪蠻纏,但這樣一痛發洩的確讓她的情緒平復不少,她紅著眼眶:「那我怎麼辦啊,過一個月就是期中考了。」

  「我……給你請家教?」裴瑾小心翼翼地提議。

  魚麗仰起頭:「我要你教。」

  裴瑾的心立刻酥成了渣渣:「你說什麼都行。」頓了一頓,稍微清醒了一點,「那,學費……」

  魚麗指了指臉頰:「允許你親我。」

  話音剛落,裴瑾的吻就落了過去,魚麗:「……」還沒開始教呢就先收學費了??流氓!不要臉!

  此時此刻,廚房。

  崔瑩瑩給李媧打下手,開玩笑說:「你這一手厲害了,老闆非給你漲工資不可。」

  「都是彫蟲小技。」崔瑩瑩怎麼說都是前輩,李媧奉承她,「不比崔姐,我都是旁門左道。」

  崔瑩瑩哪裡聽不出來,她笑著說:「我說的是實話,我最不擅長的就是這些,以前老闆出門讓我照顧他院子裡的花花草草,差點沒折騰死我。」

  她倒是一點也不擔心李媧會搶走自己的地位,她有她擅長的事,李媧有李媧擅長的,兩個人的能力屬於互補,能有人來幫她分攤一下,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把遊園那邊的事情和你交接一下,以後我就能專心做公司的事了。」崔瑩瑩真的鬆了口氣,她最擅長的還是公司的業務,其他生活中七零八碎的小事,還是交給李媧這樣的人才吧。

  為了一盞燈跑三四個拍賣所的事,她再也不想幹了!

  「我一定認真做。」李媧應承下來,欲言又止。

  崔瑩瑩冰雪聰明,立刻猜到了她想問的問題:「老闆的未婚妻?」

  「請崔姐提點我。」李媧賠笑。

  崔瑩瑩沉吟片刻,笑道:「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她雖然對魚麗瞭解也不多,但直覺不是一個會在這些事情上計較的女孩。

  魚麗的確也對李媧沒什麼好在意的,就是笑話了裴瑾一次:「有了個崔鶯鶯,還要有李娃,什麼時候再來一個霍小玉和紅拂呀?」

  裴瑾拿起一塊曲奇餅,對她眨眨眼:「我哪有這個福氣,有麗娘就可以了。」

  「呸,不要臉。」魚麗端走了一整盤的小餅乾,「我去補卷子了,都怪你,我攢了好幾天的作業沒寫。」

  裴瑾氣樂了:「喂,做人有點良心,前兩天你追劇追得那麼開心的時候就沒有考慮過作業的問題嗎?」

  魚麗裝聾作啞,去廚房裡又端了一杯紅茶:「今天好多作業要補呢,又要來不及看更新了。」

  裴瑾叫住她:「等等,我呢?作為你未婚夫的我呢?」

  「你不是快好了嗎?」魚麗還記著他騙她的仇,當著外人的面,她不戳穿他,可也絕沒好氣,「哪邊涼快哪邊待著去。」

  裴瑾指了指她手裡的餅乾和紅茶:「我是說,吃的不分我一點嗎?」

  「我要寫作業,很耗力氣的。」魚麗把盤子護好,顯然想獨吞。

  裴瑾提醒她:「夫妻該同甘共苦。」

  「看看看看,這就是珍珠為什麼會變成魚眼珠子,結婚前,琴瑟友之,鐘鼓樂之,好的都是給我的,可結了婚,就要同甘共苦了。」魚麗扁了扁嘴,「這還沒有嫁給你呢,就要陪你先吃苦。」

  裴瑾:「……」

  魚麗跑過去,把盤子往他懷裡一塞:「我不嫁了,還給你。」

  裴瑾反應極快,一把把人拉住:「講道理,我說的是同甘,要你共苦了嗎?你捨得我還不捨得呢。」他把盤子遞過去,「吃吧吃吧,都是你的,連我也是你的,拿去拿去。」

  「晚了,我不要了。」

  「真的給你了。」

  「不。」

  「真的不要?」

  「不要!」

  「那好吧。」裴瑾把盤子拿回來,慢條斯理地開始吃餅乾,「我吃了,你寫作業去吧。」

  魚麗不知道為什麼更生氣了,一句話也不說,抿著唇轉頭上樓去了。

  崔瑩瑩仗著資格老,委婉地提醒:「老闆,女孩子說不要,不是真的不要。」

  「這還要你教我?」裴瑾白了她一眼,「把文件拿過來我簽了,就不留你們吃晚飯了。」

  崔瑩瑩不敢多說,趕緊把文件遞過去:「這個是技術部新搞的項目,這個是最近簽下來的幾份合約,還有,通信公司想找我們合作開發一款軟件……」

  裴瑾一目十行看過去,趕在吃晚飯前搞定了。

  崔瑩瑩和李媧一走,裴瑾就能站起來活動一番,他當時受傷那麼重,要是不休養幾天怕惹人疑竇,騙騙魚麗還算有趣,騙別人就很無聊了。

  時間有限,他就隨便做了個炒飯和湯,叫魚麗下來吃飯。

  魚麗雖然在生氣,但還是乖乖下來吃晚飯了,就是怎麼都不肯和他說話,單方面開啟冷戰模式。

  她不吭聲,裴瑾也不做聲,兩個人沉默地吃完了一頓晚飯。

  然後魚麗就更不高興了,上樓去的時候眼眶都紅了。

  裴瑾心知肚明,但忍著,一直到晚上睡覺前她進了自己的臥室,這才跟了過去:「麗娘,我們談談。」

  魚麗不聲不響,上床蓋好被子,把泰迪熊放在身邊,拒絕他上來的意思很明顯。

  裴瑾輕輕道:「你不開心,應該告訴我,而不是生悶氣讓我猜,不愉快的事不應該沉澱發酵,這樣總有一天會引發惡果。」

  他停了停,見魚麗沒有反應,便繼續說,「那我先說吧,我很愛麗娘,麗娘愛我嗎?」

  「你這是什麼話?」魚麗霍地坐起來,眼眶裡淚珠打轉,「你這是什麼意思?」

  裴瑾坐到床上,把她擁入懷中:「麗娘如果愛我,為什麼不願意把餅乾分給我吃?」

  魚麗差點被他氣笑了:「就因為那幾塊餅乾嗎?」

  「你生氣,不也是因為那幾塊餅乾?」裴瑾反問,「這是幾塊餅乾的事嗎?」

  「那你為什麼要計較那幾塊餅乾,我在你心裡,還不如那些東西重要嗎?」魚麗更委屈了。

  裴瑾道:「恰好相反,你比什麼都要重要,所以就算是我很喜歡很喜歡的東西,我也願意全部都給麗娘,我想要的,是麗娘有什麼,都願意和我分享,好的,壞的,都願意和我一起品嚐,這才是同甘共苦。」

  「如果麗娘也像我愛你一樣愛我,那麼,讓我感受到吧。」他喃喃道,「我總是害怕你和我在一起,不過是因為我和肖臣一樣給你提供了庇佑之所,我和他有什麼區別,你真的愛的是我,而不是他嗎?你從來都沒有說過愛我。」

  魚麗怔住了,她一直以為在這段感情裡,是她更沒有安全感,可沒有想到裴瑾也在害怕,他有什麼好害怕的呢,他那麼好,六百多年來,不知道多少女子傾心於他,不知道多少人對他唸唸不忘。

  只要他願意,隨時都可以過上倚紅偎翠、紅袖添香的生活。

  她那麼想,也就那麼問了。

  裴瑾望著她,輕輕笑:「可是,我六百多年前看到你,就覺得你是仙女,而我是凡人。」

  那年,他從昏迷中醒過來,唇焦舌燥,費盡力氣睜開眼,白煙嫋嫋,荊釵布裙的少女回過頭,聲音宛若天籟:「你醒啦?」

  《逍遙遊》裡說,「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初讀時不知姑射神人是何等模樣,見了她,才知道約莫也就是那樣了。

  那一刻,就好像是有煙花驀地在心臟燃放,火星簌簌掉落。

  他想,我是劉晨還是阮肇,亦或是董永、羊權?一念至此,心如小鹿,淚盈於睫。

  「聞道閶門萼綠華,昔年相望抵天涯。豈知一夜秦樓客,偷看吳王苑內花。」裴瑾在她耳畔說著,輕輕在她頰邊一吻。

  魚麗不知怎麼的,驀然鼻酸:「我不是仙女。」

  「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裴瑾吻了吻她的臉頰,「好了,輪到你了,為什麼生氣?」

  魚麗頗有些不好意思:「我以為……你對我沒耐心,不肯哄我了。」

  「我對你有很多很多的耐心,但肯定不會是沒有底線的。」裴瑾道,「如果你哄我好幾次,我都不理你,你會不會生氣?」

  魚麗調轉地位想一想,突然釋然,如果她哄了裴瑾三次,裴瑾還是不肯給面子,她多半也是要生氣的,可這一點承認了多不好意思,她嘴硬:「你就不能再試一次嗎?」

  裴瑾充分體現了什麼叫能屈能伸大丈夫,立刻道:「我以後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你,你不生氣了,好不好?」

  「好吧,我原諒你了。」魚麗順著臺階下來了,自己也笑了。

  裴瑾點了點她的梨渦:「你看,這樣不是很好?我們有很多的愛,但不應該一點點消磨,而是要一點點增多,這樣,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知道了嗎?」

  「嗯。」魚麗應了一聲,半晌,抬起頭,「裴瑾,你對我……很重要。」她在腦海中尋找合適的詞句,「我是真的……」好些字詞到了嘴邊,偏偏羞於出口,「真的想嫁給你的。」

  裴瑾笑意深深:「嗯,我現在知道了,仙女思凡,那個凡人,只是我,對嗎?」

  魚麗微微頷首,又咬著嘴唇問:「我在你心裡,真的是仙女嗎?」

  「是啊。」裴瑾笑著湊到她耳邊,用氣音叫她,「仙女姐姐。」

  魚麗面頰緋紅,眼眸裡似是落滿星辰般明亮:「就算……我遇到過那些事,也還是嗎?」

  「當然。」

  「可我那個時候都不識字,為什麼覺得我是仙女?」

  裴瑾輕咳一聲:「聽實話?」

  「嗯。」

  他慢吞吞地說:「一般吧,我們看到仙女,不會考慮什麼識不識字的問題,只會想自己有沒有福氣朝朝暮暮陽臺之下……」

  魚麗:「流氓。」

  裴瑾覺得有點冤枉:「這真不賴我。」

  自從有了那《高唐賦》後,巫山神女自薦枕席就是文人墨客心目中最最旖旎綺麗的夢,到後面什麼洛神賦,什麼劉阮遇仙,什麼狐妖豔鬼,都逃不出這個套路。

  他當年誤以為自己流落蓬萊,見到了仙女,有那麼一丟丟的綺念再正常不過了。

  「當然,」裴瑾也承認得很痛快,「也是因為你長得好看。誰讓你長得像仙女的,都是你的錯。」

  這鍋,甩得格外漂亮。

  魚麗:「……」背還是不背,是個問題。

  -----------------------------------

  1、劉晨、阮肇、董永、羊權:遇見仙女的男人們,劉阮解釋過了,董永大家都知道,羊權遇見的是後面的萼綠華

  2、萼綠華:女仙,我最喜歡她的名字啦~

  3、聞道閶門萼綠華,昔年相望抵天涯。豈知一夜秦樓客,偷看吳王苑內花:出自李商隱的無題,大意就是我以為我和仙女姐姐相隔很遠,沒想到會有心想事成的一天,具體分析請百度,裴瑾大致就是這個意思

  4、巫山神女:這個大家應該都知道,巫山雲雨,魚水之歡這些梗的由來,原文是「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雲,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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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文理

  魚麗的月考成績出來了。

  秋霖高中的習慣是將各科成績與班級排名、年級排名一起裝在信封裡交給學生,免得某些同學傷自尊,但前一百名是會張貼紅字榜表揚的。

  魚麗當然與這無緣,她這次考試班裡墊底。

  語文還不錯,考慮到她作文引經據典寫成了議論文(裴瑾教的),老師酌情打了個不錯的分數,數學也還湊合,因為只考這一個月的知識點,魚麗就把公式背熟了往上套,但基礎太爛,算錯了好幾個地方,英語……英語全程都靠三短一長選長的三長一短選短的如果都差不多就選B的套路寫下來的。

  20分。

  其他什麼物理化學地理歷史政治就更……一言難盡了。

  裴瑾沒有去問她考了幾分,魚麗估計也不大好意思和他說,他也不在意這些所謂的分數,他只是希望魚麗開心而已,對她而言,考高分又沒有任何意義。

  可沒有想到魚麗主動把成績單給他看了,眼睛紅得像兔子:「我考了倒數第二。」

  「考完了就好。」

  「下個月就期中考了。」魚麗把頭埋在他肩膀上,「我要考好一點。」

  裴瑾想了想,道:「我教你的不適合應試,如果你真的那麼想考好一點,我就給你找個家教,你覺得呢?」

  「好。」魚麗同意了,「要女的。」

  「男的有什麼不好?」

  「我喜歡成績好的小姑娘!」魚麗說出自己的觀察,「我覺得班裡成績好的女生更多,但是……」

  「但是什麼?」

  「好像很多人都不這麼想。」

  魚麗有時候也覺得非常困惑,比如她的前桌小姑娘,考試成績應該不賴,可是她總是唉聲嘆氣地和別人抱怨:「我媽說得對,女生理科沒有男生學得好,小時候都是靠小聰明,越讀越不行,我每次做數學都覺得腦子打了結一樣,明年我肯定報文科。」

  這樣的說法她還不是只聽到一次兩次,物理老師就曾經苦口婆心勸過一個上課開小差的男生:「你們男生就是坐不住,懶得學,你們腦子比女生更適合讀理科,可是你們看看,這次月考,第一是你們班長,你們怎麼好意思還不下苦功?」

  魚麗猜想這物理老師也未必有惡意,只是想激勵一下男生而已,可是,有必要這樣踩著女生嗎?

  「裴瑾,真的嗎?」她問,「男女有別,女生就真的不適合讀理科嗎?」

  裴瑾斬釘截鐵道:「當然不。」他思索著該怎麼解釋這件事,「不能否認,有些人的大腦發育有所偏重,比如貝多芬這樣的天才,但是絕大部分人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更別說因為性別產生的差異了。」

  魚麗似懂非懂地聽著。

  「至少,在你們高中的這個知識範圍內,能不能學好取決於個人的努力,女生成績普遍要比男生好,是因為她們更細心,更肯下功夫,而不是什麼小聰明,男生嘛,青春期總是要躁動一點的。」

  裴瑾輕咳了一聲,又道,「這種因為性別更適合讀什麼的說法,完全是錯誤的,男女同樣。因為是女生,就先入為主地覺得不適合念理科,太不公平,因為是男生,就覺得讀理科更合適,對男生也不公平,這應該是個人的選擇,而不是性別來決定。」

  魚麗明白了,她問:「那我呢,我適合什麼?」

  「這要你自己去發現。」裴瑾摸摸她的頭,「只要你喜歡,我都會支持你的。」

  魚麗想了想,嘆氣:「那我還是先補課吧。」

  「唔,對,很實際。」

  有了月考成績的鞭策,魚麗唸書更刻苦了,每天刷手機的時間都被大大壓縮,在這種情況下,她對再度出現刷存在感的封湘靈沒有一絲一毫的好感。

  「麻煩你離我遠一點好不好?」好不容易趁著吃午飯的時間刷了一會兒微博,魚麗頭也不抬地拒絕封湘靈拼桌的要求。

  封湘靈忍一次兩次也就算了,次次都要看她的臭臉,實在忍不下去:「你以為你是誰?別給臉不要臉!」

  她就算是轉到秋霖高中,照樣是眾星捧月的待遇,魚麗不過是她二哥看上的女人,還沒嫁進封家呢,就這樣給她臉色看,還真以為她這個封小姐是擺設?

  「你才給臉不要臉,都讓你走了,非要待在這裡,我就不明白了,你難道不是你爸親生的,封逸讓你來你就來?」魚麗也有點搞不清封湘靈的思路,如果說是古代,要靠兄長站穩跟腳也就罷了,可現在還對這個二哥言聽計從,很讓她懷疑封湘靈是不是壓根沒有封家的血脈。

  這句話戳到了封湘靈的痛腳,她心裡也很不舒服,都是父親的孩子,憑什麼因為她是女孩子,就只有嫁妝,而不能繼承家裡的產業,憑什麼必須事事聽從兩個哥哥。

  可是這些不甘,都被她掩埋在心底,她的母親時時刻刻耳提面命:「你是女孩,不要和你兩個哥哥爭,你聽話他們總不好虧待你,以後結了婚,你還要靠他們。」

  這個態度得到了她父親的讚賞,他曾這樣說過:「我沒有看錯你,你是個知曉本分的,你放心,我會給湘靈準備嫁妝,不會讓人小覷了她。」

  知曉本分,原來,身為女孩子,不和哥哥們爭,就是本分,不想繼承家業,就是本分。

  魚麗看封湘靈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知道多半說中了她的心事,也懶得和她廢話,端起飯盤準備離開。

  封湘靈回過神來,伸手去抓她:「你懂什麼……啊!」她重心一個不穩,砰一聲摔倒在地,好巧不巧,腦袋磕在了桌角。

  魚麗也被這番變故給驚呆了,剛才,封湘靈伸手要拉她,她討厭和除了裴瑾之外的人有肢體接觸,就下意識地一揮手,沒想到居然把封湘靈推到了地上。

  「疼……」封湘靈顫抖著在頭上摸了一把,一看,頓時尖叫起來,原來她手心裡黏糊糊的全是血,封湘靈眼睛一翻,頓時暈了過去。

  魚麗:「……」怎麼說也是她導致的意外,只能捏著鼻子蹲下來把人扶起來,「有沒有人幫我扶一下送到醫務室?」

  有兩個男生自告奮勇,幫她把人一路扶去了醫務室,校醫不敢大意,簡單檢查了一下之後怕是腦震盪,立刻讓人送去了醫院。

  魚麗作為「肇事者」也不得不一路跟去。

  醫生給封湘靈做了檢查,只是皮外傷,但為了防止腦震盪,讓她暫時留在醫院裡觀察。

  魚麗對封湘靈雖然沒有好感,可畢竟是她間接導致了她的受傷,還是那麼小的一個小姑娘,她也不能就這麼離開,就一直陪著她。

  就在魚麗糾結會不會碰到封逸的時候,有人推門進來了,魚麗乍一看就條件反射似的往後連連退了兩步,生怕封逸故技重施。

  「不好意思。」進來的人卻不是封逸,雖然他們生得非常相似,可來人比封逸年紀更大一些,眉眼也更沉鬱,「我走錯了。」

  他說著就要關門離開,魚麗趕緊叫住他:「等一等。」她仔仔細細打量著他,半晌,鬆了口氣,「是我認錯人了,你是來找封湘靈的吧。」

  她往旁邊讓一讓:「她在裡面休息。」

  封湘靈住院,就算只是破個皮也要住套間的病房。

  「你是湘靈的同學吧,多謝你送她來醫院。」封遙很客氣地對她點了點頭,也不多寒暄,先進去探望封湘靈。

  隱隱約約的,魚麗可以聽見他在問事情的來龍去脈,封湘靈委屈地說:「……是她……二哥叫我……推了我……」

  魚麗無意識地咬了咬嘴唇,猜得沒錯的話,這個男人應該就是封逸的大哥封遙,他常年不在常青市,可在封家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魚麗心念急轉,頓時有了一個壞主意。

  就在此時,封遙出來了,他看魚麗的眼神已經變了。

  剛才照面的時候,他是萬萬不會想到這個看似嬌怯的女生竟然會是自己弟弟看中的人,自家弟弟的審美他是知道的,偏愛身材火辣深目高鼻的混血美女,但只要不娶進門,玩玩當然是隨便他。

  可會叫封湘靈轉學接近的,應該是正兒八經想要娶回家的,聽說她家境也不錯,更不會是兒戲。

  只是,看這樣子,大概是吵架了,也對,這女孩子年紀尚小,他弟弟又是個霸道的性子……封遙想到這裡,神情更和氣了:「你……」

  他不過朝她跨過一步,魚麗卻連連退了三步,差點被沙發絆倒,她驚慌地縮到牆角:「你別過來!」

  封遙詫異極了,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樣劇烈的反應,他後退一步:「好好,我不過來,我不是想傷害你。」

  魚麗微微側著身,好一會兒才低聲道:「你離我遠一點,我有點怕。」

  封遙驚愕地看著她,他的長相,怎麼也不至於讓她害怕吧,聯想到剛見面時她驚嚇的表情,他更是不解,試圖解釋:「我是湘靈的大哥,我叫封遙。」

  「我猜到了。」她似是不敢與他目光相觸,依然靠在牆角,「我不是故意的,她要來抓我,我才推開她的。」她說到這裡,像是說不下去了似的,「有什麼事,你讓封湘靈來找我吧,我要回去上課了。」

  說著,埋著頭衝出門外,像是一刻都不願多留。

  封遙擰著眉頭,又進屋去問封湘靈:「怎麼回事?你不是說她是小逸的女朋友嗎?」

  「大哥,我說的是前女友。」封湘靈說,「本來還好好的,突然就分手了,那個時候二哥就和瘋了一樣,總是無緣無故發脾氣,後來又莫名其妙叫我轉學去接近她,大哥,你看我都這樣了,不要讓二哥使喚我了。」

  她捂著額頭懇求的樣子慘兮兮的,封遙沉吟片刻,點頭同意:「你好好休息幾天吧,這事兒我會和小逸說的。」他心裡也對封逸有些不滿,追女人是追女人,沒有追個女人要讓親生妹妹在高三轉學的。

  封湘靈甜甜地笑了起來:「謝謝大哥。」她這個大哥比二哥好多了,現在大哥回來,她終於不用被二哥呼來喝去的了。

  「對了,靈兒,他們是怎麼分的手?」封遙想起魚麗的行為舉止,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封湘靈猶豫了一下:「我也不是太清楚,但應該不是小事。」

  封遙微微皺起了眉。

  相比之下,回學校繼續上課的魚麗心情不錯,她對這個封家的長子不瞭解,但並不妨礙她順手黑封逸一把。

  如果封遙和封逸有齟齬,正好給他送個封逸的把柄,如果他們兄弟情深,她也沒什麼損失。

  她已經想開了,裴瑾說得對,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當然不划算,可是順便黑他一把又不費力氣,這種事她做得多了,十次裡有一兩次成功就會有意外之喜。

  關鍵是,黑封逸讓她心裡格外的爽,下次要是能再找機會當眾扇他一巴掌就好了。

  他這樣心高氣傲的人,一定很難下臺,一定耿耿於懷,呵呵。

  夜裡,她把這件事和裴瑾說了。

  裴瑾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看著她,魚麗一看,滿腔歡喜都落了空,期期艾艾地問:「我這些事,是不是太不能上檯面了?」

  她也希望自己肚子裡是三十六計孫子兵法,可是,她不會,她只會這些上不得檯面的小手段,這樣的格局,是會被裴瑾笑話的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有點厲害。」裴瑾捧著她的臉,「是我我肯定想不到這種辦法。」

  「你不覺得我的辦法很小家子氣嗎?」魚麗還有點不好意思。

  裴瑾笑了:「當然不。」

  他可以和封逸直接對上,是因為他有這個能力和財力與他正面對抗,可魚麗比封逸弱很多,那麼,借助外力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怎麼好算是小家子氣呢?

  女人的力量是要小,要柔弱,可水滴石穿,未必遜色。

  只是,他心痛她,那麼多年來,她都是用這樣的手段才能保全自己,由此可見,她的日子是真的很不好過了。

  「麗娘,」他凝視她的雙眸,「我很幸運,能娶到如此賢妻。」

  魚麗的嘴角不斷往上翹,為了不讓自己高興地太明顯,她掩飾似的問:「那……那你呢,你說要為我報仇,你是怎麼做的,我想聽。」

  「這個麼……」裴瑾想一想,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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