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羽]超魔構築師(全文完)

慕冰至

第一百二十章 紅衣

    一道細小雷痕，將整片水澤，照為亮白。

    長孫神機的目光，化為呆滯。

    蠻人雖動彈不得，瞳仁深處，也有愕然和震驚，瘋狂閃爍。

    「這，這是什麼法術？」長孫神機輕微喘息，忍不住問道。

    「這還用說？」雖遍體鱗傷，李儀出奇平靜，淡淡一笑，「自然是——電暴法球！」

    「你說這個？」長孫神機頓了頓，說不出話來。

    手指晃動，李儀額頭微微冒汗，一縷銀色雷光，不斷在指尖跳躍起舞，精靈一般。

    「呼！」

    每一次跳躍，那縷雷光，就愈發碧亮，瀲灩耀目，鋒芒畢露！

    漸漸，一抹毀滅氣息，於其間凝聚，氣勢鋒銳。

    李儀身外，宛若星環旋繞的的沉黃鬥氣，也滾滾而下，一縷縷地注入其中，使得其中毀滅意味，愈發驚心動魄。

    「看你，還不死！」李儀望向蠻人，指尖雷光濺躍，惡狠狠地道。

    潛淵，負碑，兩道血脈能力，他已經催至極限！

    這還是他頭一次，將兩道血脈能力，同時使用。

    也是無奈之舉。

    雖封印了蠻人的行動，但以其防禦力和生命力，普通手段，就是攻其要害，也難以破防。而他們都是法師，沒有神兵利刃護身，只能依靠拳頭，或者法術。

    「李儀，準備好了麼？」長孫神機眼神晃動，語音顫抖，呈現不支之態，「我快不行了！」

    「不是三分鐘麼？」

    「廢話，對方，可是蠻人王族，又是劍音強者！」長孫神機有些惱怒，不客氣地說道，「不如，你封印他試試？」

    「也差不多了……去死吧！」

    眼神中銳芒閃爍，掌心雷光環繚，凝聚為亮銀雷球，李儀手掌前推，銀芒乍動。

    雷球，破空！

    電暴法球掠過，瀰漫在歸魂水澤的水汽，紛紛蒸發，地面乾涸，水草等物，直接湮滅！

    「喝！」

    蠻人的喉中，怒吼聲起，眼看就要恢復自由，而這道電暴法球，已在眼前。

    轟！

    狂暴雷痕，一下壯闊十倍，電光如沸，彷彿數十條蒼龍在天地間亂舞，毀滅氣息爆發，蒼白之光，映亮百米開外！

    雷光凝聚，其勢洶洶，化作天柱之形，似要貫通天地！

    「嗷！」

    大山鎮壓一般，蠻人的身形，被紛湧雷光吞沒，僅有吼聲迴蕩不絕。

    「走！」

    李儀一步竄出，將長孫神機攔腰抱起，風行靴幽光閃爍，腳面響起撼山雷音，身形飛射，猶如狂暴勁風。

    他早有打算，一擊擊出，不管成敗，立即遁走！

    「李儀，你幹什麼？我自己可以走！」長孫神機被李儀扛在肩上，氣惱地大聲道。

    「你？你太慢了！」事急從權，李儀也不客氣，「僅憑『風行術』，甩不開他的！」

    轟！

    腳尖流風環繞，足面雷音炸響，八步趕蟾一般，李儀動作迅猛，風行電掣。

    「你這是……」長孫神機嚅囁一陣，說不出話來，「法術？」

    將猛獁撼山融入步法，在巨龍埋骨地中時，李儀就有嘗試。剛才親見「響步」，他又有領悟，愈發得心應手。

    風行靴與撼山之步，相互結合，速度更猛更快！

    而長孫神機的小胳膊小腿，在李儀看來，幾乎就沒有重量。

    幾息間，兩道身影，消失在迷霧之中。

    「哼！」

    一道拳頭，自雷光中暴起，深沉拳勁，轟出一片圓形空白，露出蠻人的陰沉面孔。

    「斷水橫擊！」

    拳鋒橫掃，猶如掀開一道幕布，暴走的雷光，一分兩段！

    蠻人身影，一步踏出。

    他的皮膚，已是赤紅之色，身上青煙繚繞，不少地方，傷口撕裂，鮮血凝固，神情極為震驚。

    「一名下位法徒，封印住了我？」

    「一名下位法徒，傷到了我？」

    「大乾帝國的世家子弟，竟然如此出色？我聖族的聖子，恐怕也遠遠不及……」

    「他們兩人，必須死！否則，日後必是我聖族的禍害！」

    他屈膝彎身，腳面踏地，正要追擊，忽然，數道雷光，夾雜著沉黃之氣，繚繞而上。

    蠻人輕輕哼了一聲，身軀微震，面上驚疑，愈發濃重。

    「這電光的麻痺效果，竟能穿透我的魔抗？還有，這沉黃氣息，分明是我自己的『刑天斗氣』！」腦海中浮現李儀面孔，蠻人神情冰冷，凶性大熾，「我改注意了，先殺你！」

    ……

    腳踏泥濘，狼狽竄逃。

    面前是一成不變的迷霧，只有耳邊呼嘯的狂風，才在告知著他，自己正在前進。

    呼吸節奏儘量平緩，李儀一面保持體力，傷口，則在點點地癒合。

    強大生機和耐力，此刻，盡顯無餘。

    可惜，身後有一個生機和耐力更加磅礡的蠻人！

    巨響聲，在身後迴蕩，一次比一次響亮，也意味著一次比一次靠近，恍若死神的腳步。

    嘭！

    身後遠處，大澤發出不堪重負的哀嚎，掀起的巨大水浪，隔著霧氣，都能看出輪廓。

    距離，已是極近！

    「這麼快！」李儀暗自心驚，手腳發麻，心神激盪，「這傢伙，是人麼？」

    「放下我！」長孫神機咬牙，又掙扎道，「我來擋他一陣，你還有一線生機。」

    「用你命換來的一線生機，不要也罷！」李儀狠狠箍住他的腰腹，力氣的較量，長孫神機遠遠不是對手，只得聽之任之。

    「等等！又有一人，向我們靠近！」長孫神機抬起袖子，眼神冷冽，輕哼一聲，「出門沒看黃曆麼？此人的生機，居然比那蠻人更強！」

    「什麼？」李儀聞言，也是大吃一驚，「在哪個方向？」

    長孫神機轉動胳膊，指向一個方向。

    「那裡！」眼中電芒急轉，李儀咬了咬牙，轉身，朝著那方向而去。

    「你瘋了？」長孫神機神情焦慮，「對方是敵是友，還不知道呢？」

    「反正，被那蠻人追上，也是死路一條！」李儀嘴角浮起凜然，斬釘截鐵道，「搏一搏，還有一線生機！」

    踏步如雷，李儀身形倒轉，狂奔而出。

    ……

    「越來越近，已經近在咫尺了！」長孫神機的提醒聲，適時響起。

    「哪一個？」李儀呼吸渾濁，他已略有疲憊。

    「兩個都是！」

    眼眶中闖入一道身影，李儀保持一段距離，腳下驟停。

    一道嫣紅，吸引兩人視線。

    「是她麼？」

    李儀和長孫神機互看一眼，神色驚訝，難以置信。

    那生機磅礡，甚至超過蠻人的人，居然是一位衣著火辣的紅衣少女？

    她的纖纖細腰，甚至沒有蠻人小臂粗！

    「嗯？你們是誰？」眼尾如刀，她瞥了兩人一眼，無形威壓橫生，竟令兩人渾身打戰，動彈不得。

    又是一個怪物！

    李儀心中暗道。

    「算了，先辦正事！」她轉過頭，望向前方，兩人壓力驟減。

    話音剛落，一道凶性凜凜的巨大身影，從天而降！

    「哦？又多了個女孩？不錯，不錯……」蠻人居高臨下，俯視三人，「女人的肉，特別是年輕女孩的肉，是我的最愛！」

    「哦？我倒不喜歡蠻人的肉，又乾又澀，只有是蠻人小孩，還能勉強入嘴。」這少女巧笑倩兮，而她一本正經地討論的，竟是人肉的優劣！

    「人形魔獸？」李儀暗自心驚，小聲問道。

    長孫神機聳聳肩，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你是什麼人？」蠻人再遲鈍，也發覺不對頭了。

    「這都看不出來麼？我只是個一個小女孩……」那豔麗少女，居然在蠻人面前，自轉一圈。

    「哼！找死！」心頭愈發戒懼，蠻人一步踏出，巨拳挾萬鈞狂力，狠狠砸落。

    「嘶……」

    李儀和長孫神機，同時倒吸涼氣。

    不知何時，那少女，竟然落在蠻人肩上，腰後長刀徐徐拔出，插向蠻人的喉管。

    她的動作，似乎十分緩慢，但李儀和長孫神機完全看不出，她究竟是如何動作的！

慕冰至

第121章 說服

    「小把戲罷了！」

    蠻人咆哮如雷，巨拳掃蕩，裹挾驚雷，轟向肩上那一襲紅衣。

    啵！

    拳鋒所至，紅衣少女的身影，猶如氣泡炸裂，化作紛亂四散的黑暗氣息。

    與此同時，那道嫣紅倩影再現，浮現於蠻人身後！

    玉臂在身前交叉，左手抓向右腰，右手抓向左腰，兩柄妖異彎刀，伴隨鳳唳般的清音，徐徐出鞘。

    她的動作慢條斯理，卻藏著一抹詭譎威壓，隨著刀鋒漸出，無盡暗芒迴旋，凜冽殺機，節節攀升！

    「這是什麼戰技？也太可怕了！秘技麼？」眼中異芒閃爍，李儀身軀微微前傾，悄聲感嘆道，「比白銀之手的『拔劍術』，要玄妙得多了！」

    緊盯著那柄彎刀，長孫神機的神情，數次變換，忽然道：「李儀，聽我的，幫那女人！」

    「哦？那女人，你認識？」李儀一愣，他本來預備著，兩虎相爭時，趕緊逃走。

    「待會再解釋！」長孫神機嘴裡念念有詞，一絲大道韻味，在一字一句間凝聚。

    李儀頷首，不再多問，他相信，以長孫的謹慎性子，絕不會無的放矢。

    眼神化為凜冽，李儀手掌成爪，一縷炎息，輕輕蕩漾，漸而狂暴。

    清音跌宕，少女的彎刀，已經拔出接近一半了！

    「這是什麼鬼玩意？」一股可怕的危機感自心頭而生，蠻人的「戰士警兆」，不斷地尖嘯示警。

    「給我滾開！」

    一腳高抬，磅礡之力，於腳面凝聚，可見巨大的青筋，在腿上不斷跳動，氣勢如潮。

    蚩尤所創，號為「撕裂大地」的古拙戰技——戰爭踐踏！

    「喝！」

    大腳沉重落地，巨力噴薄，狂怒波濤，激盪洶湧，挾無窮之力，四方奔騰！

    從高空俯瞰，可見一道土牆凝聚而成的巨大圓環，勢如破竹，摧毀一切阻隔，擴散而開。

    「呃！」

    「嘶！」

    悶哼聲中，兩道身形，被震得飛起，剛有點苗頭的法術，頃刻間瓦解。

    「死了麼？」

    蠻人四下環顧，他的氣息有些絮亂，秘技——戰爭踐踏，威力澎湃浩瀚，消耗也同樣驚人。

    「嗯？」

    眼睛一轉，他的神色，驟然大變，堅硬如鐵的意志，也出現片刻地搖晃。

    少女的身形，依然聳立其身後，雙臂交叉於前，兩手徐徐抽刀，彷彿從未移動。

    「這，究竟是什麼戰技？」蠻人死死盯著少女，放聲問道。

    少女不發一言，淺淺笑意，藏著一抹妖魅，在其唇角浮起。

    依舊，拔刀！

    她的動作，實在慢得詭異，那兩柄彎刀，直至此刻，依舊未能完全出鞘。

    隨著鋒刃漸出，刀身愈發黯淡深沉，彷彿黎明前，那尤為黑暗的深夜。

    後背汗毛豎起，蠻人竟生出些許恐懼，怒聲道：「看我戳穿你的鬼把戲！」

    向前兩步，正要出手，一枚蒼白水彈在他胸前爆炸，沉重的力道，竟令他動作一凝。

    「你是自尋死路，過會再收拾你！」輕蔑地看了李儀一眼，蠻人正要回頭，專注於紅衣少女，表情猛然僵硬。

    李儀昂然而立，手指徐舞，一道流火，在指縫中游弋變幻，楓葉幻影，徐徐飄灑。

    嗡！

    一道心跳般的顫動，流火搖曳抖動，一縷難以形容的逆亂氣息，漸漸沉凝。

    蠻人臉色鐵青。

    這場面，他再熟悉不過了。

    他也清楚，隨著時間流逝，這法術的威力，會愈發凶暴！

    「是血脈能力麼？也太詭異了！簡直如同魔獸！」

    遲疑間，少女的彎刀，已經拔出八成上下，鳳唳之聲更濃。

    「該死的！」蠻人當機立斷，在兩者間做出選擇，朝著那道刺目的嫣紅，一拳轟擊而出。

    「有破綻！」李儀的聲音，適時響起，「瞧瞧我的——楓葉流火！」

    蠻人聞聲，心神激盪，本來是八分力道，又收回了三分。

    少女身影，在拳風中再次破裂，另一道身影，顯現於蠻人身側不遠處。

    「哦，弄錯了，時機未到，再等等……」

    李儀那幾乎讓蠻人吐血的聲音，懶洋洋地響起。

    進退兩難的局勢，讓蠻人心煩意亂。

    「白痴，你完了！」李儀冷笑，斜視那蠻人，一臉挑釁。

    他很清楚，以他的修為，即使施展秘法，對那狂化狀態下的蠻人，一樣殺傷有限。

    與其徒勞無功地攻擊，倒不如牽制！

    如今，效果已然達到。

    「他/娘/的，我就先殺了你！」一聲怒嘯，蠻人按捺不住，腳下爆步，身形狂撲，如巨梟落下！

    「纏！」

    「堅！」

    長孫神機連續兩聲輕吒，水草狂舞，這一次，水草堅硬如鐵鏈，鏗鏘作響，蠻人一時竟掙脫不開。

    鳳唳之聲，衝至高潮，雙刀出鞘！

    嘩！

    兩道璀璨光環，仿若開天裂地，洶洶奔擴！

    雙刀漆黑，而剎那燃燒的光輝，卻比太陽還要灼亮十倍！

    凜冽之威，令得天地巨顫，萬物失驚，整片水澤，都有一剎的寧靜，詭異至極。

    兩道光環，僅僅維持了一瞬，就消散於空。

    彷彿一瞬間，就已燃盡所有威力。

    但已足夠。

    重物墜地聲中，蠻人的身體，斷為三截，散落一地。

    「總算解決了……」心弦稍鬆，李儀掌中楓火潰散，對少女報以微笑。

    「真掃興！」少女卻不領情，面有冷傲，看了兩人一眼，「誰讓你們幫忙了？區區一名劍音，我一個人就夠了！」

    熱臉貼了冷屁股，李儀不由撇撇嘴。

    長孫神機本要說什麼，也苦笑一聲，噤口不言。

    對二人視若無睹，少女蹲下，在屍體上搜尋起來，過一陣，臉色極為難看。

    「東西呢？」她抬起頭，語調陰森地望向兩人。

    「什麼東西？」李儀和長孫神機，都是一頭霧水。

    「算了，我不善刑訊，先將你們抓起來，後面的事情，讓擅長的人去做！」少女拍了拍手上血漬，一言不合，又要拔刀。

    「這位姑娘，可是御林影衛？」止住蠢蠢欲動的李儀，長孫神機行禮說道。

    「哦？你怎麼瞧出來的？」拔刀的雙手一凝，少女疑惑道。

    「我認識那對凶刀——『並蒂黑蓮』！」指了指那一對彎刀，長孫神機淡淡一笑，自我介紹道，「我名長孫神機，是長孫家的嫡子。」

    「長孫神機？」少女眼神微動，又問道，「長孫夕照，是你什麼人？」

    「是我的堂兄。」

    「既然這樣，就不能抓你了！」少女轉頭，又問道，「那你呢？有背景麼？」

    這女子，倒是一點也不拐彎抹角，直白得很。

    李儀抬手，劍袍王氏的令牌，在少女面前晃了晃。

    「雖然不能抓你們，我要搜你們二人的身。」少女想了想，不容置疑地說道。

    「可以！」

    少女看似稚嫩，搜身的手段，卻極為專業，幾乎摸遍了每一寸衣服，還在李儀的某物上捏了一把，令他倒吸一口涼氣。

    長孫神機也未能例外，臉色難看。

    「需要檢查空間裝備麼？」長孫神機強笑一聲，問道。

    「不需要，那件東西，不能裝入空間裝備。」少女搖搖頭，似有所思，「看來，的確不在你們兩人身上。」

    「既然這樣，我們就走了。」長孫神機十分識趣，壓下了心頭的好奇，引得御林影衛出動的東西，還是不要招惹微妙。

    「等等！」那少女想了想，忽然道，「你們倆，都被徵用了！」

    「徵用？」長孫神機皺眉，「我們兩人，有要事在身！」

    「我是武者，沒有精神感應，很難找到那東西！」少女平靜道，「身為豪門子弟，你們應當清楚，帝國和個人的利益，孰輕孰重。」

    「說實在的，你不太擅長說服人……」李儀冷笑一聲。

    「的確，不過，它很擅長。」少女一拍雙刀，笑眯眯地說道。

    李儀又一次撇嘴，心頭，有罵娘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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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講經

    「你要找的，是什麼東西？」

    「帝國機密，無可奉告！」

    「那東西，長什麼模樣？」

    「帝國機密，無可奉告。」

    「連模樣都不清楚，我們怎麼尋找？」壓下破口大罵的衝動，李儀咬牙道。

    「等你發現它時，自然就就知道了。」桃花不以為意，振振有詞道。

    桃花，是紅衣少女的名字。

    李儀漸漸察覺，這個桃花，是個愣頭青，既是單純，也呆板執拗，永遠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並不讓人討厭，也難讓人喜歡。

    一路之上，她負責搜尋蠻人蹤跡，李儀和長孫生神機輪流以精神力搜尋，也算配合無間。

    偶有亡靈生物冒出，不消一刻，就飲恨於少女的「並蒂黑蓮」。

    讓人心頭不解的是，一路上，竟未遇上一頭魔獸。

    彷彿整片歸魂水澤的魔獸，一夕之間，全部消失。

    嗡！

    柔荑反握長刀，桃花的一對雙刀似出非出，嗡嗡清音之下，氣息如潮，時漲時消。

    就跟法師們鍛鍊魔法手勢一般，戰士，也有淬煉戰技的手段。

    輪到長孫神機搜尋，李儀百無聊賴，觀摩其拔刀收刀，隱有所悟。

    「桃花，不如，教我兩手？」眼神裡晨輝流瀉，李儀緊盯刀鋒，試探道，「這個，不算帝國機密吧！」

    有「猛獁撼山」和「海妖裂潮」兩道煉體術打底，在戰技上，他自認，悟性絕對出類拔萃。

    「哦？教你兩手？」桃花似笑非笑，「你想學什麼？『黑暗泡影』，還是『剎那芳華』？」

    黑暗泡影？剎那芳華？

    李儀眼神一動，憑這名字，他能依稀判斷，黑暗泡影，是那種如泡影破滅的身法，而剎那芳華，則是那驚天一刀。

    「我都想學！」李儀也不客氣，獅子大開口。

    「口氣倒大！」桃花眼神一凜，雙手握緊，鳳聲吟動，寒光閃耀中，雙刀驟拔驟斂，「你說，剛才我拔刀時，中途停頓了幾次？」

    「七次！左四右三！」眼神冷芒一閃，李儀篤定道。

    「倒是不錯……」桃花微愣，右腳一挑，一根木棍，挑至李儀面前，「我剛才右手的動作，你做一遍！」

    反握木棍，李儀右臂舒展，猶如拔刀，木棍微顫，一刀拔出。

    唰！

    一棍橫掃，深沉力道，反覆迴蕩，激起三重勁風。

    雖無鬥氣，但形似，已有七八分。

    「嗯？」少女再愣，眼神彷彿看著怪物，她當年修行此術時，也是花費了整整三天，「李儀，你願意，成為御林影衛麼？」

    「御林影衛？」李儀毫不猶豫，斷然拒絕，「不願意。」

    他可不想成為那行走於黑暗的殺手。

    「那就可惜了，」少女聳聳肩，「暗閣的『十三暗式』，不得傳於御林影衛以外的人。」

    「不早說？」李儀甩開木棍，輕哼一聲。

    話雖這樣說，晨光之瞳下，其實依舊能悟出不少東西，他自然不會承認。

    ……

    「不能前進了！」長孫神機面色凝重，忽然道。

    「怎麼回事？」桃花皺眉。

    「前面，有魔獸！」長孫神機壓低聲音，言簡意賅。

    「什麼魔獸？」桃花又問。

    「你們，不是想知道歸魂水澤中的魔獸，都到哪去了麼？」長孫神機面容苦澀，聲音低沉道，「我想，都在前面，全部！」

    「整座歸魂水澤？」李儀眼神震撼，難以置信道，「怎麼可能？」

    「我的金線蓮，絕不會說謊。」長孫神機搖搖頭，苦笑道。

    「任務第一，繼續前行！」桃花托腮，思忖片刻，其瘋狂決定，令二人大吃一驚。

    「你瘋了？」長孫神機先是愕然，隨即冷笑，「要走你走，我可不想死在這。」

    「說的是，歸魂水澤這麼大，我們完全可以繞開。」李儀也出言勸說，「那蠻人不是傻子，怎會前往魔獸聚集之地？」

    「恰恰相反！」桃花眼神透出靈性，淡淡道，「那件東西，極為珍貴！除非橫生變故，那蠻人，絕不會捨棄。而此變故，如果不在你們兩人身上，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再說了，既依你所言，魔獸甚多，我們氣息渺小，混雜其中，應該不會有事。」

    「任你說破天，我也不會將自己的性命，託付於『應該』二字。」長孫神機一臉惱怒，乾脆一屁股坐下，以示抗議。

    「我不擅長講道理，」桃花一拍雙刀，目光變得不懷好意，「別逼它講道理……」

    李儀和長孫神機面面相覷，都看出對方眼中的鬱憤。

    ……

    威壓沸沸，狂暴酷烈，如烏雲蓋頂！

    洶洶狂湧的魔獸氣息，呈慘綠之色，如海如潮，遮天蔽日，凝聚為類似領域之物，壓力如山。

    晨曦之芒於瞳仁流轉，李儀眺目遠望，片刻後，身軀微微一顫。

    「這是……」

    視線所及，數以萬計的陰影盤踞蹲伏，密密麻麻，鱗次櫛比，其景，簡直叫人毛骨悚然！

    更為詭異的是，如此海量魔獸，不止沒有爭鬥廝殺，其方位和座次，竟是有矩可尋，強者在內，弱者在外，井井有條。

    「群英薈萃，魔獸開會？」

    李儀暗暗咋舌，收回視線，將此情景，描述給二人。

    桃花聞言，臉色難看。

    即使任務優先，她畢竟不是白痴，清楚深入其間的危險。

    「嗯？」長孫神機眼神一變。

    驀地，一道熾亮白芒，衝破天際，天地變色！

    湛亮光芒中，霧氣退去，領域潰滅，一道巍峨山巒般的身影，浮空而起。

    幾息間，一座巨大豎瞳，橫亙天地，其毀滅氣息浮蕩，磅礡如潮，君臨天下！

    諸多魔獸，也一一顯露身影，都是水澤妖物，有狂蟒毒蛙，有巨蟲怪鼠，光怪陸離，千奇百怪。

    最醒目的，是最中心的四頭巨獸。

    四頭巨獸，分別是如蛟龍蟠曲的赤背蜈蚣，巨象大小的黃色螞蟥，毒瘴繚繞的黑水蠍獅，以及怨魂纏身的死亡騎士。

    這四頭巨獸，都是五級的魔獸小領主，卻都對中央那道眼球，頂禮膜拜，透著無盡尊崇。

    此情此景，詭異之至！

    「超凡巨獸——邪眼！」長孫神機的牙齒，有些格格作響。

    「邪眼？也是超凡巨獸？」李儀神情微動。

    超凡巨獸，並無嚴格量化。

    若一個族群中，出現一頭天啟巨獸，證明此族群具有登天潛力，此族群，則可稱之為超凡巨獸。譬如飛雪的族群——「瀝血蠍獅」，還有五色龍種，金屬龍種等，都屬超凡巨獸。

    但據李儀所知，邪眼此物，大多只能達到五至六級，並非血統超卓的族群。

    「邪眼雖非強大族群，但其中極少數，可覺醒『窺世之瞳』，領悟意境規則，突破其族群桎梏，成長為邪眼暴君！古時，有封號巨獸『絕影』，殺傷力強悍，傳說連影子都能抹除，就是一頭天啟境的邪眼暴君！」

    長孫神機瞧出李儀的疑惑，低聲解答道。

    「歸魂水澤中的七級老怪物，十有八九，就是它了！這頭邪眼，或許，就在前往邪眼暴君的路上……」

    聽聞此言，李儀嚥了口唾沫，有些動彈不得。

    邪眼雄踞天地，一抹紫色光華，猶如水中漣漪，自瞳孔飄灑，溢散而開。

    一縷縷紫光，或大或小，云露均霑，落在每一頭魔獸的身上。

    光芒臨體，所有魔獸，都露出如痴如醉的模樣，就連面孔陰鷙的死亡騎士，竟也浮現叫人不寒而慄的笑容。

    「這個，算什麼？」李儀百思不得其解。

    「我知道，眼下是什麼情景了……」長孫神機瞧出端倪，輕輕說道。

    「什麼？」李儀和桃花，同時問道。

    「——巨獸講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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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意境

    「巨獸講經？」李儀一臉狐疑，瞥了身旁的桃花一眼，發現她同樣也神情疑惑。

    「上古時，極少數聖獸，每隔百年，會舉辦一場講經盛會，闡釋規則，傳道授業，此為——『巨獸講經』。」

    「什麼？魔獸之流，還有如此雅興？」李儀瞪大眼睛，長孫神機所言，顛覆了他許多的認識。

    「不過，據記載，舉辦巨獸講經的，都是『白澤』、『重明』、『獬豸』等上古巨擘……這些，可都是『聖』字打頭的魔獸，比天啟魔獸，還要高出一層境界。」長孫神機的確博聞強記，許多稗聞野史，信手拈來，「實在難以想像，這頭邪眼暴君，竟還懂得附庸風雅？」

    但如此一幕，就在眼前，也不得不信。

    紫光如蓮花綻放，一頭頭魔獸，都是眼神恍惚，如痴如醉，顯然沉浸於領悟，不可自拔。

    「很好，趁這機會，搜尋一番！」桃花緊緊盯著那枚豎瞳，悄聲細語道，「放心，你們也不必過去，可用精神觸鬚，在地底搜索。那些魔獸都在悟境，不會察覺的……」

    「好！」

    少女的性格，顯然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李儀和長孫神機無奈，也只能配合。

    「呼！」

    盤膝端坐，李儀的精神力，流入地下，化作一道看不見的暗流，筆直向前，不斷延伸。

    精神力，就如皮膚，能切身感覺到，地底那濕冷的泥土，蚯蚓螞蟻的蠕動，甚至地上魔獸的心跳。

    嗷！

    身體深處，驪龍血脈，幽幽淺吟，傳達著歡欣之意。

    「哦？」

    驪龍蟄居深澗，最喜愛這種陰冷潮濕，亡靈氣息濃重的死寂環境。

    幾聲淺吟，李儀精神一清，赫然發覺，精神力竟微微拔高。

    「或許，以後可在此地修行，對驪龍血脈，大有裨益……」

    心定神寧，精神觸鬚直直向前，一直延伸了三十餘米，終於停下。

    「不能再進了……」李儀放緩呼吸，極限狀態下，精神觸鬚就像繃緊的蛇，極為脆弱。

    蛇？

    念頭一起，腦中，浮起一道蟠曲搖曳的黑蛇之相。

    騰蛇意境！

    李儀不同於長孫神機，他修力為主，對規則的領悟和掌控，較為薄弱。

    但他偏偏是一名武裝師，又曾將騰蛇意境付諸紙面，雖未能通透，但牢記於心底，這一剎，靈光乍現，忽然悟出些滋味。

    「這樣的話……」

    精神力不再拉伸，變得蜿蜒曲折，又細又長，足足伸出八十餘米！

    「這，就是意境之效？」李儀眼神遲疑，心中極為驚訝，「我所領悟，不過是騰蛇意境的九牛一毛……怪不得，世家如長孫氏，也要先修意，再修力！」

    「怎麼樣？找到了麼？」見李儀神色有異，桃花道。

    「還沒呢！」

    李儀閉眼，將那一絲「騰蛇意境」，融入靈魂本源，不分彼此。

    精神之力，剎那化作蛇蟒，蜿蜒而出百米，毫無滯礙。

    「意境之道，果然有其獨到之處。」李儀在心中，嘀咕一句。

    思索間，精神觸鬚蜿蜒遊走，忽然一頓，感知到一顆球狀之物。

    此物，極為圓滑，絕非天然形成。

    「桃花所要找的，是這東西麼？」

    李儀不動聲色，精神觸鬚伸出，環抱而上。

    「啊！」

    一聲痛呼，在這寂靜的水澤，尤為清晰。

    他的精神力，彷彿抓住一顆太陽！

    狂烈炙熱爆發，怒焰熊熊，灼燒著他的精神觸鬚，劇痛之下，李儀不由發出一聲痛呼。

    「找到了！」桃花聞言，似乎並不意外，她抬眼瞭望，瞳孔中映出一縷稍縱即逝的紅芒。

    未等她有所動作，磅礡巨力，猶如看不見的山嶽，攝拿而來！

    無形巨力束縛，猶如深海巨壓，三人動彈不得，浮空而起，朝著豎瞳飛去。

    李儀勉強轉動眼球，若視線能殺人，身旁的桃花，已經千瘡百孔。

    他們所搜尋之物，會灼燒精神，而這女人，居然隻字未提！

    「慘了，這個女人……」李儀心中，浮起苦澀，在七級魔獸面前，他們連掙扎的機會，也不會有。

    巨大豎瞳，靜靜端詳，僅僅一道目光，浩瀚之威，就讓三人幾乎靈魂崩解！

    目光游移，先是落在長孫神機身上。

    一股無形颶風，將長孫神機橫推而出，風聲鼓蕩，幾息間，消失在遠方。

    「這頭邪眼，只是驅逐，竟不殺人？」

    李儀見狀，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一些。

    看來，蠻人也是經歷近似一幕，那件東西，才會掉落於此。

    視線移動，接著，是桃花。

    視線落於身上，桃花身軀一震，竟張口發出一聲淒厲獸吼，一抹鐵鏽之色的凶獸氣息，瀰漫而開。

    端詳片刻，邪眼將桃花放下，坐在接近四頭小領主的地方。

    「嗯？」眼前情景，令李儀明白了什麼，「邪眼，是將桃花當做了魔獸，如果這樣……」

    他眼神微凜，一聲怒喝，靈魂顯兆浮現，一頭凶戾龍獸，在身後怒相咆哮。

    邪眼遲疑一陣，也將其放在地上。

    左右兩顧，身畔，是一頭獅子大小的金色蟾蜍，以及一頭甲紋嶙峋的怪龜。

    「都是2級魔獸？這頭邪眼，倒是挺看得起我。」李儀定了定神，又有些後悔，「剛才趁勢離開，不是很好麼？這渾水，我可不想趟……正事要緊，偷偷撤了，去取霧隱曇花！」

    這念頭，才維持一刻，很快消散。

    一道紫色幽光，落在頭頂。

    李儀眼前，光影變幻，猶如置身幻境，光怪陸離。

    「咦？」

    眼前，光明和黑暗，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猶如兩支鮮衣怒馬的軍隊，劃出閃耀的彗尾，在虛空中一次次地碰撞！

    每一次碰撞，火星四濺中，一縷介於光與暗的奇異力量，憑空而生。

    這股力量，看似渺小，卻境界極高，似能毀天滅地！

    「這，是意境的展示！不過，是哪一種意境？等等，好像是……」

    心旌搖曳，李儀迷惑一陣，忽然明白什麼，神情狂熱！

    「此意境，為湮滅意境！」

    「我的天，湮滅！」

    湮滅，是法術特效之一，在「破滅」之上，屬於極其強大的規則！

    其效果，是天然克制一切屬性。

    心頭雜念盡消，李儀放開心神，全心全意，沉浸其中。

    湮滅意境，高深莫測，李儀即便領悟，短時間內，也無法掌控，更別說運用於法術之中。

    但是，他是一名武裝師！

    可以將此感悟，呈現於道化武裝。

    心潮澎湃，正在激動之際，眼前的景象，戛然而止。

    「該死的！」

    李儀瞬間恍然，他們加入的太晚，這湮滅意境的演繹，已是接近尾聲。

    「老師，能重來一遍麼？」

    李儀滿嘴苦澀，心頭情緒，著實不是滋味。

    眼前場景，陡然又是一變。

    翠綠雨霧，迴旋盤繞，時而化作巨蠍，時而化作蜘蛛，其色澤也不斷變遷，時淺時濃，殺機森然。

    瘴毒意境！

    李儀吸取了教訓，全神貫注，不敢有片刻鬆懈。

    「這個……」

    或許是悟性不足，直至完畢，依舊所獲寥寥。

    倒是那頭金色蟾蜍，似乎有所得，咕咕躁鳴。

    時間流逝，一幕幕景象，不斷變換。

    迷霧意境！

    亡魂意境！

    流水意境！

    ……

    不過，對於意境的感悟，李儀天賦，似乎極為平庸，幾乎兩眼一抹黑，什麼也瞧不出。

    唯獨流水意境，體內龍龜、驪龍，吟嘯不止，他竟是莫名頓悟，意會不少東西。

    這不太像是領悟，反倒像是體內本有的意境，忽然覺醒。

    不管是何種情況，僅是流水意境，李儀已經深感，獲益良多。

    「這流水意境，不止可用於道化武裝，或能直接運用於法術……」

    幽光漸漸淡去，講經結束。

    李儀回神，大吃一驚。

    時間，竟然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

    獸群，並未散去。

    邪眼高懸，瞳仁轉動，視線落在赤背蜈蚣之上，似乎，在詢問著什麼。

    「這是——課後問答？成績好的，有小紅花麼？」李儀又是一愣，暗自揣測。

慕冰至

第124章 紅花

    邪眼注視下，形如巨蛟的赤背蜈蚣，身外浮起淡淡炎息，烈焰如潮，凝聚成炎龍之相，翻滾沸騰，肆意遨遊。這青綠火焰，似乎是某種古怪毒焰，洋溢著一股淒烈之氣，浸染虛空，留下妖異緋色。

    同樣是——意境演示！

    「原來如此！」李儀神情一動，恍然大悟。

    這頭邪眼，果然不是活雷鋒！

    不止傳授意境，它也汲取意境，滋養自身。

    不多時，意境演化完畢，赤背蜈蚣蟠曲，如龍坐落。

    嗡！

    豎瞳高懸，一道璀璨銀芒，射向赤背蜈蚣。

    赤背蜈蚣早有準備，身軀騰躍，吞下那枚銀芒，腦袋微微顫動，從其動作，可瞧出它的喜悅！

    「哦？還有獎賞？」李儀目露遲疑，他認不出那物，「倒也不奇怪，若無甜頭，這些魔獸，哪肯心甘情願地演示意境？」

    接著，是那名死亡騎士。

    死亡騎士仰頭朝天，其盔甲縫隙，無數紫黑色的怨魂冒出，凝聚為一頭巨大髑髏，桀桀怪笑，響徹雲霄。那尖利巨響的笑聲，疊疊層層，哀轉迴蕩，夾雜著億萬怨魂的哀嚎！

    李儀聞聲，頭痛欲裂，精神迷糊，似乎要崩潰瓦解。

    此術，是類似死靈哀嚎術的咆哮術，但強大了何止十倍！

    又是一道璀璨銀芒，垂落而下。

    這道銀芒，更為雄壯，表達了邪眼的滿意。

    一頭，緊跟著一頭，井然有序。

    桃花竟也露了一手，一式剎那芳華，出鞘回刀如鬼魅，寒芒映目，竟令邪眼大為滿意，得到好處，尤勝幾名魔獸小領主，令群獸側目。

    「這女人，還真是膽大包天！」

    邪眼巡視，來者不拒，一頭頭魔獸，輪番展示，從強到弱，向外擴散，無一漏網。

    李儀也專心觀摩，不過，或許是稟賦愚鈍，所獲甚少。

    除卻死亡騎士的咆哮術，令他憶起星光怨靈的死靈哀嚎術，而心有所感，其他意境，都是一無所獲。

    他沒有窺世之瞳，也沒有長孫神機的靈性，不能僅通過觀摩意境，就能化為己用。

    他的頓悟，大多源於實戰。

    不過，李儀已經很滿意了。

    不說那億萬怨魂的咆哮術，那一絲似有若無的流水意境，已令他受益匪淺。

    「嗯？要來了……」

    邪眼目光，已經落在身畔的金色蛤蟆身上。

    蛤蟆咕咕幾聲叫喚，身上浮起碧金和翠綠交織的煙霧，顯然，是某種劇毒之道。

    「那，我的意境，是什麼？」李儀手扶下巴，暗自思索，「或者說，怎樣的意境，能獲得更大的好處？」

    雖不清楚好處是什麼，李儀也想分一杯羹。

    「我和長孫不同，修力為主，沒有施展意境的能力……」

    腦中，一道光芒，如白駒過隙。

    「等等，這是意境演示，而非施展！」眼中幽光微閃，李儀心中暗道，「換句話說，即使是尚未領悟的意境……」

    邪眼的目光，如期而至。

    李儀抬頭，屏氣凝息，心神觀想起來。

    一幅圖影，在意識中凝聚，投射而起，化作光影，漂浮自轉，纖毫畢現。

    武裝圖稿——玄冥之心！

    玄冥之心的規則，或許，只能算萬丈騰蛇巨軀上，掉落的一枚細小鱗片，但毋庸置疑，是貨真價實的騰蛇意境！

    騰蛇，號「九幽大帝」，為水澤神祇，其意境之遼闊高遠，絕對普通意境，所能比擬！

    「賭對了！」

    李儀能清楚感覺，那巍峨豎瞳中，先是呆滯，爾後驚喜，然後愛不釋手的複雜情緒。

    不止李儀，所有魔獸，都從精神波動中，察覺到了邪眼的喜悅。

    一抹璀璨之芒，包括一物，從天而降。

    李儀趕忙接在手裡，此物，形如一團水銀，沒有形狀，卻彷彿有生命，迭變不休。

    一剎那，無數熱切和憤怒目光，聚焦而來。

    就連四頭魔獸小領主，眼神中也有嫉妒。

    身旁幾頭魔獸，那蠢蠢欲動的架勢，更是準備李儀生吞活剝！

    「這是所謂的——『放學別走』麼？」李儀臉上平靜，一抹幽光閃爍，將此物收入須彌戒指，「這東西，究竟是何物？怎麼看我，都跟殺父仇人一般？」

    心念幾轉，他已盤算清楚。

    一有機會，立即逃走！

    至於桃花和那件關乎帝國的玩意，他才懶得去管！

    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吧！

    ……

    巨獸講經，徐徐落下帷幕。

    一道精神波動擴散，最外圍的低等魔獸，如蒙大赦，迅速向外逃離。

    「哦？還是按序離場？」李儀放緩呼吸，積蓄力量，一股雷音，在體內跌宕。

    過了一陣，第二道精神波動散開，1級魔獸也紛紛逃離。

    第三道精神波動！

    「走！」

    李儀蓄勢已久，腳下雷音滾蕩，狂風繚繞，一步飛踏，竟有響步之玄，一步數十丈。

    嗡！

    一道慘綠之影，猶如游動蛇蟒，裹動腥風，蜿蜒尾隨，劃破空氣，發出刺耳尖嘯。

    「什麼東西？」

    李儀身形驟閃，千重經綸輪轉，身形如湍流過險峽，漂浮起沉，躲開這一擊。

    定睛望去，竟是一條粗大舌頭。

    那舌頭落空，捲住一棵大樹，舌頭主人以此為支撐，飛躍而來。

    此獸，竟是身畔那頭金色蛤蟆！

    「不自量力！」

    李儀一聲怒喝，手掌連舞，五枚蒼青水彈，在指掌凝聚。

    水彈之中，流水激盪，盤旋回轉，勢如沸騰，與其說是水彈，不如說是五枚小型漩渦！

    在流水意境中，李儀所悟，就是自己在召喚水元素時，那曾驚鴻一瞥的「活水」。

    水彈自旋，無始無終，狂暴之威，增加了五六成！

    體內驪龍淺吟，龍龜深吼，兩股清音響起，水彈中，平添一抹玄黑和蒼白，猶如八卦，威力再漲。

    「去死！」

    水彈呼嘯，尖鳴之聲，不遜火球！

    轟！

    金色蛤蟆在空中，無法騰轉挪移，被水彈擊中，肚皮凹陷，身形倒飛，連同那棵大樹，也被拔根而起。

    「呱！」蛤蟆一聲怒鳴，任它想破頭，也難以理解，區區水彈，怎有如此之威？

    「不算秘法，法術的威力，是恆定的……但真正強者，可將血脈能力、超魔專長、意境甚至於道化武裝，融匯法術之中，達到越階之能！這，才是天驕和普通人的差距！」

    心有所感，李儀腳下不停，大步如奔牛，狂奔而出！

    又一道身影，橫擋與眼前。

    是那頭巨龜，只看其嶙峋如山的龜甲，就知道其防禦強大！

    劈啪！

    眼神寒芒掠動，一個響指，凌厲響起。

    神誅響指！

    夔牛虛影咆哮，幽黑之色的驪龍虛影，耀武揚威，狂撲而出！

    驪龍之影，竟透出實質之感。

    一抹龍威，融匯於神誅響指之中，又添凶暴。

    咚！

    巨龜仰身倒地，半天動彈不得。

    龍威，對爬行類生物，威懾尤大，李儀的龍威，雖然並非正宗，但配合精神衝擊，效果也是不錯。

    一步踏在龜腹上，以其為踏板，雷音摻雜風聲，一步破天，翔空而出！

    「嗯？」

    半空中，後腰一抹刺痛傳來，是法師直覺，在瘋狂示警。

    轉頭望去，一頭沼澤魔狼，嘴巴巨張，口中風刃迴旋，一枚巨大風彈，即將成型！

    目標，正是他的後背。

    「群毆麼？真不要臉！」

    正欲召喚水元素，他心神一動，止住動作。

    再這樣下去，陷入纏鬥，就難以脫身了。

    「來吧！」

    李儀怒吼，那幅救過他一命的傀儡圖稿，放置身後，龍人面具，則浮現在臉上。

    半空中，龍吟之聲不絕，他的身形，剎那化作一頭彪悍龍人。

    「海妖裂潮！」

    一聲低哼，全身鱗甲抖動，猶如大浪驚濤，化作強大防禦。

    風彈咆哮，剎那臨身！

慕冰至

第125章 禁斷

    風彈狂咆，如虎嘯山林，尚距十餘米，其裹挾風刃，猶如冰霜風暴，與玄黑龍鱗，狠狠碰撞，發出金戈之聲。

    「滾！」

    李儀一聲長喝，遍體龍鱗震盪，身化海妖裂潮，皮鱗震顫，顫抖之力，將風刃震碎。

    「是天賦法術？比千法之書上的『風妖巨爪』，強出何止十倍！」

    未及多想，狂沛巨力，在背後驟然爆發！

    嗡！

    浩瀚風彈，並未炸裂，而是呈螺旋狀，猶如巨大鑽頭，直插背心。

    風元素迴旋，鋒銳巨力，透過「蛇髮追獵者貳型」的紙稿，摧枯拉朽，破開背鱗，直入脊椎！

    「喝！」

    渾身一激靈，李儀咬牙猛喝，肌肉跌宕，龍鱗鼓噪，遍體的骨骼血肉中，剎那爆發海嘯般的顫音！

    整具身軀，似化作一台超負荷運轉的蒸汽機！

    血管中，彷彿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洶湧海流！

    海妖裂潮之術，李儀苦修已久，終於在外力下打通關竅，自「潮聲之境」，一躍至「海嘯之境」！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李儀驚喜過望。

    海嘯陣陣，骨骼血肉間的巨顫，化作無形防禦，擋住澎湃的風元素，身形則如風帆，借助推力，如開弓之箭，激射而出，快逾驚雷！

    「山不轉水轉，總有一天，噗……」

    李儀朝後豎起中指，本想放句狠話，但僅是微微分神，風元素肆虐又起，一口鮮血，橫吐而出。

    他再不敢裝模作樣，深吸一口氣，腳下滾滾風雷，狂奔而出！

    借助風彈的「一帆風順」，李儀拉開一段距離，獸群在後追逐，卻望塵莫及。

    「知道你們熱情，但十八里相送，就不必了吧……」

    調侃一句，李儀調整呼吸和心跳，體內澎湃的生命力，開始修補傷口。

    「不能停歇，一口氣，逃出這歸魂水澤！」

    步伐漸趨穩定，李儀健步如飛，不去管冒出的亡靈生物，專心逃竄。

    身後，漸漸平靜。

    心弦剛松，聲勢浩大的巨響，沖霄爆發！

    地震轟鳴，彷彿一群猛獁巨獸，在水澤中發瘋起舞！

    「怎麼回事？」

    李儀一回頭，眼睛瞪大，幾乎要裂開。

    四頭魔獸小領主，氣勢如巍巍群峰，踏著天搖地動的步伐，踏步而來。

    它們所追逐的，並非李儀，而是一團豔麗紅影。

    是桃花！

    不遠處，那頭沼澤魔狼，被黑水蠍獅一腳踩中，化作一灘爛泥。

    「這女人，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或者，又是『那件東西』？」李儀心神一動，暗暗腹謗，「還有，你這女人，跟著我幹嘛？」

    「李儀，接著，別管我，你先走！」

    尚有一段距離，桃花猛然擲出一枚圓球，朝李儀飛來。

    順手接下，李儀未及去看，四道陰冷目光，聚焦於他的身上。

    「上當了！」李儀瞬間恍然，心中大罵。

    一聲陰沉尖吼，死亡騎士手掌環握，一桿死氣騰騰的紫色長矛，凝聚而出。

    這長矛，是死冥之氣凝結，幽深奇詭，矛身浮動著無數哭嚎臉孔，妖詭至極。

    「怨哭鬼矛！」

    瞳孔收縮，李儀的聲音，因沙啞而變形。

    他認出此術。

    怨哭鬼矛，是死靈法術的一種，一般需死亡領主，才能施展。

    嗷！

    長矛如鬼魅，撕裂了虛無，倏然間，穿梭百米，尖嚎不絕！

    「水！」

    短促吐出一個「水」字，李儀手指跳躍，魔法手勢一絲不苟，身外流水潺潺。

    三頭水元素屹立，波紋護盾即刻成型，橫擋身前。

    怨哭鬼矛，更多是靈魂攻擊，李儀引以為傲的肉體防禦，毫無效果。

    蓬！蓬！蓬！

    長矛如紫電掠空，連續三聲清響，水波四濺，三頭水元素，煙消雲散。

    「真該死！」

    李儀怒罵一聲，腳踏三才四象，身形鬼魅閃爍，意圖躲開。

    但那怨哭鬼矛，慘叫哀嚎，如影隨形，緊追不捨。

    「給我——滅！」

    眼見矛鋒漸近，李儀心焦如焚，手指連彈，精神力狂湧。

    連續響指聲中，夔牛之相，生生滅滅，驪龍翻騰群舞，猶如龍蛇起陸，紛紛撼擊於長矛矛身。

    「電暴法球！」

    又一聲叱吒，雷球崩裂，化作狂舞雷蛇，電芒激盪，同樣擊於矛身。

    連續轟擊，僅是讓那些哭嚎面孔，稍稍黯淡一些。

    「糟糕！」

    李儀身形微僵，矛鋒臨眉，怨哭鬼矛，於眉心爆發！

    轟！

    巨矛之鋒，了無滯礙，透入靈魂，直達意識海！

    「完了。」

    李儀的心中，一片冰涼。

    他清楚，這意味著什麼——靈魂碎裂，意識瓦解。

    嗡！

    半晌，靈魂中，鐘磬般的巨響，迴蕩不休。

    怨哭鬼矛，碎！

    「嗯？這是……」

    李儀眼神一動，那桿巨矛，不偏不倚，正插在天讖戒指所化的繭上。

    天譴裝備，何等強大？自然不是那怨哭鬼矛，所能擊碎。

    「撿回一條命……」

    有些慶幸，一股劇痛，在額頭瀰漫。

    剛才那一擊，雖未殺死他，卻重創了李儀的靈魂本源。

    「這東西，誰愛要，誰拿去！」

    李儀怒罵一句，一抬手，將那圓球扔上半空，頭也不回，大步奔逃。

    四頭魔獸小領主，你追我趕，極速而來。

    死亡騎士策馬飛奔，第一個將其抓在手裡，端詳片刻，勃然大怒，又奔向桃花。

    「這個女人，簡直就是一頭母狐狸！將我當做誘餌了？」

    李儀心中大罵，果不出所料，桃花扔給自己的東西，是假貨！

    「朝那邊跑，有人接應！」少女的聲音，忽然響起。

    「你的話，能信麼？」李儀臉色陰沉，怒聲道，「剛才，我差點就死了！」

    「不是沒死麼？」趁著那一絲空隙，桃花歇了一口氣，微笑盈盈，「還有，就算你不相信，有別的辦法麼？」

    李儀轉頭，四頭魔獸，漸呈合圍之勢，封鎖了其他方向。

    心中鬱悶得差點吐血，他也只能快步狂奔。

    視線裡，浮現一片崢嶸如山的深沉鎧甲，長孫神機，則端坐於不遠處的地方。

    「這些人……」李儀精神一振。

    十二名騎士，龍槍巨盔，人馬皆甲，而且，是罕見的重裝鎧甲！

    其盔甲表面，碧金符文緊密排布，甲沿是三層暗金禁制，荊棘籐條般魔法弧線，在甲縫中層疊出入。整幅甲具，似有生命，金色霧氣吞吐，如呼吸不絕，氣焰成蔭。

    「還，真有接應？」目光落在鎧甲肩部，一幅黃金月季的圖案上，李儀神情愕然，「居然，還是——禁斷屯騎！」

    禁斷屯騎，為帝國八大精銳之一，屬頂級戰力。

    李儀之所以能認識，則是因為，他們還有另一重身份——武裝軍團！

    禁斷屯騎，每一人，都是武裝騎士，裝備一套道化武裝。

    其身上裝載武裝，名為「光明禁斷」。

    李儀未曾親見，但也有所耳聞。

    「還猶豫什麼？斷夜長壁，起！」

    桃花的命令，毫不客氣地響起。

    「衝！」

    首領一聲令下，十二名騎士，馬如龍，人如虎，如一線浪潮，蹄聲如雷，奔騰而出！

    氣勢，漸漸堆疊。

    整整十二騎士，人馬步調一致，連心跳律動，也如出一轍，彷彿是同一個人的鏡像。

    嗡！

    光芒輝耀，一道道靈魂鎖鏈般的碧金光芒，上下浮動，將十二名騎士，連為一線。

    李儀和桃花兩人，低下頭，自禁斷屯騎身畔，擦身而過。

    「斷夜長壁！」

    首領一聲怒喝，金輝璀璨，化作金色牆壁，橫亙天地，浮動著一枚大道幽深的符文！

    轟！

    轟！

    轟！

    無數法術，撞擊於牆壁之上，竟是絲毫未損。

    死亡騎士策馬撞上，其坐下骸骨戰馬，哀嚎一聲，頭骨碎裂！

    這道光幕，彷彿隔絕了一片空間！

    「安全了！」桃花舒了一口氣，在光幕之後轉身挑釁道，「來啊，打我啊？」

慕冰至

第126章 傾世

    輝煌光壁，仿若斷隔夜色，橫亙面前。

    四頭魔獸小領主怒聲嘶吼，一道道法術轟擊，與光壁相撞，居然紋絲不動。

    赤背蜈蚣試圖繞行，騎士首領冷笑，眼神如電，龍槍高舉，一聲怒喝。

    「禁戒龍槍！」

    聲音未落，眾騎動作一致，陣型由一線浪潮，化作鋒銳箭矢，以首領為箭頭，奔馳衝鋒！

    光壁潰散，那輝煌之光，卻並未消失，而是流瀉重聚，化作符文星布的光輝龍槍，斜裡突刺，光芒乍動，撞向赤背蜈蚣。

    轟！

    赤背蜈蚣一聲哀鳴，身上多出一個大洞，藍血傾灑。

    「既然來了，就留下點東西吧！」

    桃花自然不會放過痛打落水狗的機會，身如夢幻泡影，落於赤背蜈蚣背上，並蒂黑蓮化作幽芒，斬下數隻觸爪。

    「斷夜長壁！」

    赤背蜈蚣退卻，眾騎頃刻回轉，再次化作光輝壁壘，橫於四頭魔獸面前。

    侵掠如火，不動如山，精銳二字，名不虛傳！

    「光明禁斷……麼？」李儀眼神劇動，心神激盪，「道化武裝，彼此之間，竟能靈魂交感，力量共振，借此手段，凝聚出怒瀚之威！」

    「這，還僅僅只是十二名禁斷屯騎。」

    「二十四名呢？三十六名呢？再往上，一整支軍團呢？」

    心中一番計算，李儀眼神顫動，有些心驚肉跳。

    「讓我瞧瞧，其中門道。」

    眼神中，晨輝流淌，他臉上若無其事，悉心觀摩起來。

    「呃，差點忘了……」

    才看幾眼，李儀神情劇變，捂頭痛呼。

    靈魂中，那劇烈疼痛，讓他渾身痙攣，疼得說不出話來。

    「你怎麼了？」長孫神機面有關切，幾步靠近，察覺了什麼，臉色難看，「你傷了靈魂本源？」

    「中了一記死亡騎士的『怨哭鬼矛』，」李儀揉了揉太陽穴，簡短說道，「能活下來，已經算運氣不錯了……」

    「傷的多重？」

    「完全恢復，至少需三個月……」李儀一臉苦澀。

    「該死！」長孫神機握拳，狠狠砸在空氣中。

    對峙一陣，又是幾次試探交鋒，魔獸未佔到便宜，只能不甘地退卻。

    論整體戰力，魔獸一方顯然更強，但戰鬥不是簡單加法，四頭魔獸互不信任，無法擰成一根繩，戰力相互牽扯。最先退卻的赤背蜈蚣，就是害怕被其他小領主所乘，這才逃脫。

    戰歇。

    「說吧，怎麼補償李儀？」長孫神機不肯罷休，冷然道，「為國盡忠，也該有點獎勵吧……」

    「他受傷，關我什麼……」桃花想狡辯幾句，被李儀冷冷盯著，也有些赧然，「算了算了，這幾根蜈蚣腿，就算補償吧！怎麼樣？五級魔獸的血肉，可是不便宜。」

    「就這？不夠！」長孫神機一臉不滿。

    「那你要什麼？我身上，可是什麼都沒有了……」桃花抖了抖身子，以示身無長物，忽然想起什麼，「算了，這玩意，送給你！」

    她纖手一揚，一枚劍狀令牌，插在李儀身前地面。

    「承影令？這可是你的身份令，怎能隨便送人？」長孫神機一愣後，臉色微沉。

    「我就說掉了，再領一枚，不就行了。」桃花聳聳肩，這種事情，她似乎沒少幹。

    「你不怕我，拿著此令作威作福，為非作歹？」李儀撿起承影令，疑惑道。

    「為非作歹？市井小民，根本沒人認識這令牌，能認識這令牌的，大多是一方大員，非此令所能驅役。」桃花顯然有切身經驗，一臉憤憤不平，「這玩意，也就是個雞毛令箭！不過，使用得當，有些時候，或許能保你一命。」

    李儀還估摸著，和禁斷屯騎拉近關係，偷偷研究那武裝——「光明禁斷」，但對方要回去覆命，只得就此作罷。

    「能告訴我們，我們是為了什麼出生入死麼？」臨別時，李儀問道，他心中還有一個死結。

    「帝國機密，無可奉告！」

    依舊是一本正經的官話。

    ……

    「那霧隱曇花，還在麼？」嘴角抽搐，李儀勉強壓下鬱悶，開口問道。

    「早不在了！」長孫神機輕輕搖頭，滿臉苦澀，「即使還在，以你我目前的狀態，進去也是找死……」

    「回去吧！」李儀一臉疲憊，懶洋洋地揮了揮手。

    兩人皆是悻悻，有苦自知。

    誰能料到，一趟水澤之旅，居然橫生如此變故？

    路途中，長孫神機來了興致，問起巨獸講經。

    李儀也事無鉅細，一一回答，忽然心頭一動，想起一件事情。

    「長孫，替我瞧瞧，這是什麼玩意……」須彌戒指幽芒閃爍，李儀手掌翻覆，掌中浮現一團碧銀。

    此物，形若水銀，晶瑩剔透，彷彿有生命般，不斷變換形態，玄妙無方。

    正是邪眼所贈。

    距離水澤已遠，他總算能安心拿出。

    「這，這是什麼？」長孫神機神色驚詫，仔細端詳，忽然神情猛變，哈哈大笑，「我知道了，這是傾城絕淚！哈哈，李儀，你真是個福星！這一趟，值了，夠本了！」

    「傾世絕淚？什麼玩意？」看著狂喜的長孫神機，李儀一頭霧水。

    「此物，簡而言之，是邪眼進階時，蛻下的舊眼。不過，普通邪眼，留下的僅是一張爛皮，只有具備『窺世之瞳』的邪眼，才能凝結出傾世絕淚！」

    「有什麼用？」李儀點出關鍵。

    「用處大可了！」長孫神機喜不自禁，眉梢都飛揚起來，「這傾世絕淚，可煉製成兩種生出瞳術的藥劑，二選其一。」

    「瞳術？」

    「一種是黑瞳藥劑，能鑄就『暴虐黑瞳』，其效果，是釋放邪眼的天賦法術——『死神邪吻』；另一種白瞳藥劑，能生出『洞察白瞳』，可依稀捕捉規則之線。」長孫神機轉頭，笑眯眯地問道，「說吧，兩種瞳術，你想要哪一種？」

    「洞察白瞳！」李儀想了想，淡淡道。

    「哦？你不選擇暴虐黑瞳？此種瞳術，就如其名，暴虐強大，簡單直接。」長孫神機一愣，說道，「而洞察白瞳，僅僅能捕捉幾根規則之線，在你成為魔導，領悟規則之前，幾乎沒什麼用處。」

    「我是一名武裝師。」李儀淡淡一笑，「何況，我又有晨光之瞳，或許能相互輔佐，生出新的玄秘。至於攻擊手段，我已經夠了！」

    他心中暗道，等天讖戒指進階完畢，自己的種種手段，必然又有提升。

    「這滴傾世絕淚，先送我三個月！」長孫神機端詳此物，愛不釋手。

    「哦？」李儀好奇道，「你要幹什麼？」

    「這滴傾世絕淚中，有邪眼親歷的種種規則，相當於其記憶！對我而言，這東西，不遜霧隱曇花！」長孫神機眼神炯炯，興奮道，「作為交換，三個月後，我會親自替你煉製藥劑，其他煉製材料，也由我提供。」

    「沒問題！」李儀一揮手，笑著道，「咱們兄弟，還需要斤斤計較？」

    「哦，對了，十天之內，你最好不要冥想修行。」想起什麼，長孫神機肅然道。

    「怎麼了？」

    「據我族典籍記載，靈魂本源受損，要先等十天，讓靈魂自我修復，再行冥想。若著急冥想，主動修復，會令靈魂的自我修復弱化，甚至喪失。」

    「還有這種事情？」李儀聽得一愣一愣的。

    長孫神機點點頭。

    「算了，我正好也有事情要辦！」李儀想了想，朗然一笑。

    「幹什麼？」長孫神機一臉好奇。

    「我要申訴！」李儀眼中，精芒暴沸，「虞潛意圖謀害內府弟子，根據斷崖條令，這可是重罪！」

    「好，我也去，做個人證！」長孫神機聞言，也嘿嘿笑了起來。

    虞潛，要你好看！

慕冰至

第127章 令牌

    執法地，明鏡堂。

    「我要申訴！」

    一聲清音，暗蘊龍吼，震醒了懨懨欲睡的中年法師。

    「誰啊？敢擾陳爺的清夢……」揉了揉惺忪睡眼，中年法師皺眉，嘴上不乾不淨。

    鼻子動了動，嗅到什麼，他的表情，驟然一變。

    「我名陳翔，是主管申訴的法師，請問，小兄弟貴姓？」中年法師放低身段，笑容滴水不漏。

    他之所以能穩坐此位，可不是沒有原因的，不止對血脈圖譜——「百家姓」瞭若指掌，他更有一隻不遜獒犬的鼻子，感知極其銳利。

    他清楚嗅出，對方氣息飄忽，似乎靈魂受損，但身上卻流溢著一抹獄龍般的深幽氣息，血脈強大，巨怖難言！

    而他身邊，那不發一語的男子，則氣息清淡得若有似無，連他的鼻子也嗅不出氣味，分明是極為高明的隱匿秘術。

    「這兩人，絕非池中之物，需慎重對待……」陳翔一臉微笑，心中暗道。

    李儀則眉間微蹙。

    眼前男子，賊眉鼠眼，說話間，鬼鬼祟祟地上下打量，實在沒有半點執法法師的威嚴。

    況且，一開口，不問申訴何事，卻直接問身份，更讓人鄙夷。

    「李儀！」撇撇嘴，他沒好氣地說道。

    「請問，是『獅心』李氏？」陳翔一開口，就是詢問背景。

    「不是。」李儀搖頭。

    「那，是『寒鴉』李氏？」陳翔又問。

    「不是。」

    「是『玄牝』李氏？」陳翔不屈不饒。

    「不必問了，我只是平民罷了。」李儀臉上不耐煩，淡淡道。

    「平民？」陳翔臉上的微笑，一下子冷淡許多。

    天賦不錯，那又如何？沒有雄厚背景作為後盾，中途折戟的天才，多如牛毛。

    「說吧，你想要申訴誰？」他傾斜腦袋，懶洋洋地問道。

    「虞潛！」李儀乾脆利落地吐出一個名字，輕聲道，「此人心狠手辣，意圖謀害我，差點就殺了我！」

    「虞潛？我似乎聽過這個名字……」陳翔眨眨眼，有些疑惑，忽然臉色微變，跳了起來，「等等，不就是虞氏天驕？你要申訴的人，是他？」

    李儀點點頭。

    陳翔重新坐下，表情一冷再冷，拒人於千里之外。

    「怎麼了？」不動聲色，李儀問道。

    「既然你要申訴他，請出示證據。」雙臂在身前交叉，陳翔咧嘴一笑，「沒有證據，就是誣陷，可是要受罰的……」

    一名平民，膽敢申訴世家子弟？天真至極！年輕氣盛，也該有個限度吧！

    假裝沒聽出對方語帶威脅，李儀淡淡道：「斷崖中，不都佈置著『魔法之眼』和『聽幽之耳』麼？我能提供時間和地點，應該留下了魔法影像。」

    「請自己舉證，」一條腿擱上桌子，陳翔得意洋洋道，「我們明鏡堂，可是很忙的……」

    啪！

    一枚令牌，拍在桌上。

    「張氏的客卿令？」陳翔的眼睛，一下瞪得滾圓。

    此人年紀輕輕，竟是「江月」張氏的客卿長老？

    儘管滿腹疑竇，這等身份，已不是他能輕視的了。

    「真的要自己舉證？」李儀又問。

    「自己舉證？怎麼會呢？那是開玩笑的……」陳翔站起身來，賠笑著說道，「不過，『魔法之眼』和『通幽之耳』數目眾多，蒐集資料，需要些時間。三個月，三個月之內，肯定解決！」

    他尋思著，用個「拖」字訣。

    張氏客卿份量固然重，和虞氏天驕比起來，還是不足。

    「三個月？」

    啪！

    又一枚令牌，拍在桌面上，劍袍龍騎之形，似破壁而出。

    「劍袍令？」

    陳翔目光呆滯，身軀猶如篩糠一般，劇烈顫抖。

    這，可是劍袍王氏的族令，在軍方，一言九鼎，有虎符般的可怕魔力！

    怎麼可能？區區一介平民，怎麼會有劍袍令？

    但此物，又絕非贋品！

    「半個月！半個月之內，我一定能……」他雙膝有些發軟，差點賭咒發誓，聲音變形。

    啪！

    李儀的動作，並未停下，又一枚令牌，拍在桌面上。

    「承影令？」

    陳翔的確老道，連並不常見的承影令，他也認識。

    正因認識，也就尤為震驚！

    承影令，是御林影衛的令牌，據說，持牌之人，有生殺予奪之權，隨意殺人！

    他的面容，已經不能用扭曲來形容，驚恐、諂媚、懼怕、後悔，無數表情堆積在一起，滿臉都是褶皺。

    「哦，差點忘了，」長孫神機拍了拍腦袋，一幅才想起來的模樣，「我這兄弟，還是武弈大師的弟子。」

    「武弈大師？」

    這句話，又是一道驚雷。

    身為武裝師，武弈在斷崖的地位，可是不遜於九大長老的。

    「請問，你是……」陳翔欲哭無淚，怕自己錯漏什麼，試探地問道。

    「我叫長孫神機。」長孫神機溫文爾雅地一笑，露出雪亮的牙齒，「哦，不用問了，就是『那個』長孫。」

    小兄弟，你就不能，將你的後台一次亮完？

    陳翔的表情，千變萬化，比盛夏的天氣，還要變幻莫測。

    啪！

    這一次，拍桌子的是陳翔。

    「謀害同門，天理難容！」陳翔端坐，一拍桌子，竟是正氣凜然如包公，「我馬上就調查，即使丟了位置，也要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此時，該如何站隊，他太清楚不過了。

    ……

    「很失望？」離開明鏡堂，見李儀神色難看，長孫神機笑問道。

    「我本以為，拂曉斷崖裡，應該是公平的。」輕嘆一聲，李儀神情黯然，「別的地方，我不敢說，但學府，理應是塊淨土。」

    「現實就是如此，」長孫神機看得通透，「想要公平？拳頭足夠硬，背景足夠厚，就有公平！」

    「拂曉斷崖中，種種戒律，難道都是擺設？」李儀皺眉，一臉不滿。

    「放心，明鏡堂之上，還有刑獄堂。」長孫神機安慰道，「若你真的死了，或者廢了，刑獄堂出手，即使天驕，也逃不了！

    「也就是說，只有造成嚴重後果，斷崖才會出手？」李儀握緊拳頭，心中不是滋味，「豪門世族，豈不無法無天了？」

    「就是如此！」長孫神機點點頭，「不踰越底線的前提下，貴族，就是可以胡作非為。」

    李儀沉默。

    「絕對的公平，這世上，或許永遠也不會有的。」長孫神機搖搖頭，輕聲道，「你知道，世家最大的謊言，是什麼？」

    「是什麼？」李儀好奇道。

    「百家姓！」

    「百家姓？」李儀不解。

    「百家姓，名為血脈圖譜，實則是世家實力排行！世家血統高貴，因而子嗣強大？狗屁！世家子弟，自小有天材地寶滋補，又有家族著力培養，自然早早覺醒血脈能力！平民子弟，既無丹藥，也無功法，可不就處處落後？」

    李儀是第一次聽聞此事，神情驟變，許多未想明白的地方，豁然開朗。

    「所以，無需妄自菲薄……李儀，我確信，你能成為新的世家！」

    鬧了半天，是在開解自己。

    李儀啞然失笑。

    「放心，」他拍了拍胸脯，凜然道，「這點挫折，還打不倒我！」

    「接下來，準備幹什麼？」

    「修煉法術！」

    「2級法術？」對李儀的越階之能，長孫神機已經見怪不怪。

    「還是你懂我……」李儀微微一笑。

    「這三個月，我會閉關，感悟傾城絕淚，」長孫神機道，「沒有特殊情況，不會見人。」

    「知道了。」

    長孫神機想了想，又提醒道，「自己小心，特別是虞潛！我覺得，他襲擊你這件事情，沒那麼簡單……身為天驕，不會為了一點私怨，冒著被驅逐的危險，而和你過不去。這後面，有別的什麼。」

    李儀點點頭，心中，一塊陰翳，久久不能散去。

慕冰至

第128章 千法

　　「喝！」

　　流水潺潺，雲霧之間，一道身影，矯如游龍，幾個無跡可尋的幻步，靈動遊走。

　　身形幾閃，地面上，數道殘影橫生，卻並未消散，各自做出戰鬥姿態，虛實難辨，玄詭莫測。

　　「殺！」

　　一道身影，驟然由虛化實，腳下箭步，一拳猛擊，轟破霧氣，將假想的對手，擊倒在地。

　　李儀的身形，重新浮現。

　　2級法術——鏡影術。

　　「千重經綸，輔佐鏡影術，殘影與水影交織，虛虛實實，在戰鬥中，或有奇效！如果可能，甚至，能給法術施加鏡影術，以迷惑敵人。」

　　眼神閃爍，李儀心中思索，如何將鏡影術，揉入自己的手段之中。

　　「好，再試試這個！」

　　李儀滿意地點點頭，幾個魔法手勢連動，雨霧凝聚，在身後化作水色巨翼，徐徐搧動。

　　「起！」

　　雙腳重撼地面，李儀身形，破空而起，翱翔於蒼穹，俯瞰地面。

　　——云翼術！

　　云翼術，能騰空翱翔，不受高度限制，是飛行術以下，唯一的翔空法術。

　　上下翻騰，雲霓於臉上流淌，李儀的心境，也豁達許多。

　　一股劇痛，忽自眉心升起。

　　「呃，倒霉，偏偏是這個時候！」

　　云翼撲騰幾下，依舊崩潰，李儀蜷縮身形，護住面門和髒腑，墜落地面。

　　轟！

　　「咳咳……」

　　沉悶巨響，塵土飛濺，良久，才有咳嗽聲響了起來。

　　李儀一個翻滾，滾出巨大陷坑，呈大字型，仰天而躺。

　　他皮糙肉厚，身體倒是沒有大礙，但精神，則需一點時間靜養。

　　靈魂本源受損的結果，是精神則極易疲勞，還有，魔力的恢復速度，慢得可怕。

　　閉上眼，耳畔潺潺水流，李儀陷入沉思。

　　他是個不安分的性子，安靜時，不由自主，就會思考。

　　「這才五天，學會了這麼多法術……看來，我的稟賦，還是不錯。」

　　他扳著指頭，數了起來，不得不說，碩果纍纍。

　　水系法術，有鏡影術、云翼術、雨霧術、水行術、迴旋水刃，以及嵐擊術。

　　迴旋水刃和嵐擊術，屬攻擊法術，其他都是輔助法術。

　　雨霧術，能生成一片朦朧雨霧，既能遮掩身形，使用得當，也能強化電系法術。

　　水行術，則能於水面行走，適應多重環境，適應性極強。

　　火系法術，他選擇了熾焰法球和火焰匕首，這兩道法術，都以威力巨大而著稱，也的確名副其實。

　　此外，他還修行了亡靈系的兩道法術。

　　這道法術，分別為骨肉枯萎和食屍鬼之懲。

　　三系法術，都是他曾親身涉獵，領悟起來，才尤為迅速。

　　水系，自然不必多說。

　　火系，有秘法——楓影流火，作為階梯。

　　至於亡靈系，他曾親手召喚元素怨靈，又斬殺了不少亡靈生物，是以有所明悟。

　　「看來，我要走的路，恐怕還是所謂的『以戰養戰』！巨獸講經的效果，遠不及我自己的思考和明悟……」

　　李儀心中暗忖。

　　「水系法術，靈活多變，用處廣泛。但其雞肋之處，卻也不能不承認……『迴旋水刃』和『嵐擊術』，其威力，別說『熾焰法球』和『電暴法球』，就是跟『食屍鬼之懲』相較，也相差不少！水系法術，在殺傷力上的短板，實在太明顯了……」

　　「可是，水系法術，卻更契合我的血脈。」

　　李儀搖了搖頭。

　　體內驪龍、龍龜兩道血脈，都傾向於水系。

　　這實在是兩難。

　　「能不能，改良法術？」

　　心念微動，李儀的眼神中，靈芒閃爍！

　　法術構築，也就是所謂的「創造法術」，他還遠遠做不到，但改良法術，他早就試過了。

　　「如何改良？」

　　這是個問題。

　　「千法之書上的法術，歷經千年，凝集了無數古人的智慧，對一般法師而言，已經趨於完美。想要改良，必須挖掘我的身上，與常人不同之處……」

　　「是血脈？或者魔力？其特點，必須是攻擊強悍！」

　　心念一動，一道猙獰巨影，浮現腦海。

　　古鼉之氣！

　　「對了！」

　　眼中神光閃爍，他不斷思索起來。

　　以往施展法術，僅是簡單將古鼉、龍龜兩股氣息，直接當做魔力使用。

　　而這一次，他要改良法術，讓「嵐擊術」，主動契合古鼉之氣，以漲其威！

　　「這想法，很不錯……」

　　休息夠了，李儀端坐，望向流水，思索著，手指呈爪，浮現一團蒼青漩渦。

　　此為——嵐擊術，其特點，是讓水流盤旋，幾經激盪，化作狂亂漩渦，轟擊而出。

　　「來吧！」

　　手指游弋，一抹抹玄黑之色，化入渦流，呈現鐵石般的凝重煞意，氣息凜然。

　　氣息沉凝，其威，隱然拔漲三成上下！

　　「不夠，遠遠不夠！」李儀盤腿，皺眉思考，「徒有其表……」

　　日昇，日落。

　　一天，又是一天。

　　山中清靜，李儀倒也自在，靜靜思索，忘卻時間流逝。

　　「羅凌，這裡，真有寒光草？」一聲悅耳的女聲，徐徐響起，聽聲音，既是疲憊，又有不滿，「若是沒有，我將你的腦袋給擰下來！」

　　「這……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另一道聲音，怯怯地響了起來。

　　李儀眼皮微動，抬眼望去，隱約看到幾道身影，從氣息波動來看，都是上位法徒。

　　靈魂本源受損，無法動用晨光之瞳，因此，看不真切。

　　看了一眼，他垂下眼皮，不再多看。

　　意識中，一團狂怒激流和一頭咆哮作態的古鼉，兩道影子，漸漸和洽，即將成型。

　　既無危險，他也不再分神。

　　「哦？已經有人了？是山中高人？」此時，有眼尖之人，注意到了他。

　　大山深處，一人獨坐，自然容易讓人聯想起隱士高人。

　　雲霧間，一行四人，徐徐走了過來。

　　眼尖之人，個頭高瘦，眼睛明亮，似乎修煉某種瞳術，名為葉城。

　　「原來，是個裝模作樣的……」

　　稍稍近些，看出不過是一名下位法徒，葉城老臉一紅，啐了一口。

　　「他在幹什麼？觀河悟道麼？」一人出口調笑，他模樣輕浮，舉止輕佻，是那羅凌。

　　他的一番話，引得哄堂大笑。

　　觀河悟道，是個古代典故。

　　傳說，「法聖」孔子，曾在川上觀流水，悟出天級秘法，名為——「逝者如斯」，直至今日，依舊是時間系法術的絕巔。

　　不過，用在法徒身上，就有濃濃嘲諷意味了。

　　「李儀？」看清來人，少女驚詫出聲，馬上呵斥道，「說話，都小心點！那少年，是武弈大師的弟子，而且，是最有希望繼承其衣缽的人！」

　　這女子眉眼嫵媚，生得一張俏麗圓臉，正是顏琴，那曾參與「玄冥之心」的少女。

　　「哦？顏琴，你認識他？」旁邊，一名模樣周正的年輕人，目光陰沉道。

　　他的名字，叫做焦明月。

　　「當然！」隨口應了一句，顏琴望著李儀，心中百感交集。

　　那具「玄冥之心」，雖對外宣稱是嚴河所制，她自然最為清楚，真正的製作者，是李儀！

　　「我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顏琴心中，有些患得患失，「不過，看他似乎是在修行……打擾到他，不太好吧！」

　　「據我所知，武弈大師的得意弟子，是秦雲吧！」焦明月臉色一變，不陰不陽地說道，「李儀？哪冒出來的？」

　　他最近，一直苦苦追求顏琴，對方卻不假辭色，若即若離。

　　而眼下，她望著那少年的崇拜眼神，那欲語還休的模樣，簡直如同懷春少女一般！

　　「哼！」顏琴輕哼一聲，懶得與他辯駁，她清楚事情輕重，自然不會洩露這件事情。

　　焦明月見狀，更是妒火中燒。

　　「我去會會他！」

　　陰笑一聲，也不等顏琴反應，他走了上去。

　　「喂，你叫李儀？遇見師兄，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慕冰至

第129章 鼉擊

　　「怎麼了？連聲『師兄』，也不會叫？現在的小法師，真是一點禮節也不懂……」

　　「沒聽見嗎，說話，叫人！」

　　「你是聾子？還是啞巴？或者，腦袋有問題？」

　　伴隨著一連串的詰問，焦明月滿臉陰笑，虎步而前。

　　「焦明月，你想幹什麼？」顏琴大步跟上，怒斥道，「他在修行，你別打擾他！」

　　「修行？是秘法麼，如此專注？」他面露冷嘲，蹲在李儀面前，手掌抬起，在他的右頰，不輕不重地連扇三記，「也太傲了，連看我一眼的時間，也沒有？」

　　這三下，沒什麼力道，但侮辱之意，毫不掩飾。

　　雙目緊閉，李儀的眉頭，微微一蹙。

　　他正在緊要當口，也懶得分神，和對方一般見識。

　　「焦明月，你再敢動他，我就和你翻臉！」顏琴見狀，勃然大怒，聲音尖利許多。

　　「焦兄，正事要緊，」羅凌也看不慣，「咱們還要去取寒光草。」

　　「就是，一名下位法徒，何必跟他一般見識？」葉城看似勸解，言語間，則將李儀踩入泥漿，「你瞧瞧他，靈魂衰弱，修為低劣，一介螻蟻罷了，沒什麼前途的……」

　　顏琴聞言，眼神一寒。

　　她也知道，這葉城與焦明月穿一條褲子，想撮合自己和焦明月，故意如此言語。

　　「算了，軟骨頭一個！」焦明月面露得意，意猶未盡道，「算了，不跟他一般見識，走吧！」

　　顏琴偷偷回頭，見李儀依舊結痂坐佛，臉上有一絲憂色。

　　「還要一點時間，一點點……」李儀神情淡漠，心中無喜無憂。

　　……

　　傍晚時分，四人回歸。

　　幾人的神情，都十分難看。

　　「寒光草？你的消息，究竟從哪來的？分明只是普通的冷光草！」葉城眼神陰鷙，惡狠狠道。

　　羅凌則耷拉著腦袋，說不出話來。

　　焦明月的臉色，同樣憋屈難看。

　　看見什麼，他神情一變，臉上露出陰笑。

　　「誒？這小子，居然還在？」焦明月舔了舔嘴唇，小子，算你倒霉，正好拿你瀉瀉火！

　　「焦明月，你瘋了？」顏琴看出他的不懷好意，冷聲道，「再動他，我就和你絕交！」

　　焦明月置若罔聞，冷笑上前。

　　……

　　夜色中，李儀端坐，神情漸漸緩和，嘴角，揚起一絲凜然：「此術，名為——鼉擊術！」

　　「小子，還在呢？中午教你的禮節，學會了麼？」大搖大擺而來，焦明月蹲在李儀面前，「哦？看來，要再教一次，加深點印象……」

　　正要動手，李儀猝然睜眼，一抹暴戾之芒，自瞳孔暴射！

　　「啊！」焦明月慘叫一聲，渾身巨顫，身形後倒，一屁股栽倒在地，狼狽不堪。

　　這是一雙何等恐怖的眼眸！

　　其中，竟似醞釀著無窮凶戾和瘋狂，猶如煉獄君主！

　　眨了眨眼，李儀長吐一口氣，眼睛恢復清明。

　　為領悟古鼉之氣的玄妙，他化自身意志為古鼉，眼神中，不免有一絲古鼉凶氣，才驚嚇到了焦明月。

　　「你小子，敢用幻術陰我？」焦明月自覺失態，先是羞愧，緊接著惱羞成怒，伸手去抓李儀的肩膀。

　　也不見李儀有何動作，腳步不徐不疾，身如雨霧，已然屹立在河畔。

　　「想跑麼？」焦明月不依不饒，大步而上。

　　「——鼉擊術！」

　　夕陽下，李儀身形屹立如峰，幾個森嚴莊重的魔法手勢，手指前抬，指向河面。

　　「起！」

　　一字吐出，指尖所向，無數黑色暗流橫生，宛若億萬狂蛇，堆砌凝集，演化出巨顎朝天的古鼉之相！

　　古鼉咆哮，挾萬鈞之力，逆流席捲，與洶湧奔騰的河流碰撞，激起數丈高的滔天白浪。

　　河水先是停滯，緊接著，被那渾厚巨力裹挾，逆行回流，猶如一堵水之壁壘，朝上游而去，氣勢洶洶，勢如牛群奔馳！

　　一指，而河水逆流！

　　眼前無比壯闊的異景，令焦明月腿腳發軟，腳下一歪，又是一屁股，坐倒在地。

　　「見過師兄！」斜暉沐浴下，李儀轉頭，淡然一笑。

　　這微笑，對焦明月而言，卻無異於惡魔的獰笑。

　　他猛一陣哆嗦，一股尿騷味，自他的褲子中，傳了出來。

　　「李儀，你沒事吧？」鄙夷地看了焦明月一眼，顏琴望向李儀，一臉小心問道。

　　「我能有什麼事？」李儀搖搖頭。

　　「李儀，你這法術，是秘法麼？」她的身旁，羅凌也是膽顫心驚，但經不住心頭好奇，出言問道。

　　「不是秘法，只是——叫什麼來著——觀河悟道！」一臉高深莫測的微笑，李儀聳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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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長的十日，總算過去。

　　李儀也能靜心冥想了。

　　雲水居。

　　李儀端坐，眼神恬淡，心寧神定，吐息如龍。

　　不多時，身外煙籠云罩，迷霧蒸騰。

　　煙雲化形，九頭似龍非龍的云蜃，在李儀身畔，漂浮游轉，繚繞不休。

　　魔能陣列——云蜃九變。

　　此陣列，有滋養靈魂之效，對他受損的靈魂，大有好處。

　　「入夢！」

　　意態閒適，緩緩吐出二字，李儀閉上眼睛，一頭大黿，浮於頭頂，元素潮汐，八方匯聚，滾滾而來。

　　大黿形如石磨，元素注入，碾磨之下，魔力滴落。

　　黿夢術。

　　黿之夢，蘊大千世界，藏滄海桑田。

　　每一滴魔力，似乎都經歷紅塵俗世的洗禮，千秋萬載的磨礪，精純，而且淡如止水。

　　此為——大黿之氣！

　　魔力，涓滴而落，每一滴，似重千鈞。

　　不過，魔力並未進入法漩，而是化作一縷清流，滲入意識海，滋養靈魂。

　　意識海中，天空橫亙著一道道裂紋巨壑，海面同樣四分五裂，不時有，電閃雷鳴，巨浪滔天，猶如末世降臨！

　　此番景象，正是靈魂本源受創的顯像。

　　「呼……」

　　靜靜冥想中，一縷縷清流，在蒼穹和海面蜿蜒而行，蒼青之色的魔力，絲絲縷縷地融入靈魂，修補靈魂傷痕。

　　李儀的臉上，露出迷醉之色。

　　「嗯？」

　　過一陣，他的神情，出現一絲變化。

　　「是……靈魂？」

　　他感知敏銳，能清楚察覺，自己的靈魂，略有變化。

　　彷彿，是那大黿之氣的融入，潤物無聲，影響到了靈魂。

　　靈魂，似乎向著大黿靠近，浮現一絲空靈和蒼茫。

　　靈魂內視，意識海的天空和海水，一縷淡淡的蒼青，流轉不休。

　　「哦？」

　　李儀心念一動，數滴蒼青魔力，化作玄黑，點點融入靈魂。

　　「果然……」

　　隨著古鼉之氣的融入，靈魂中，似也多出一抹凶戾霸道之意。

　　「原來如此……魔力修補靈魂時，會化作靈魂的一部分，影響靈魂。」李儀眼中，精芒閃爍，「如此一來，越是高等的冥想術，對靈魂的強化，就會越大！」

　　不再猶豫，他閉目凝神，一滴滴蒼青魔力，匯入靈魂。

　　他十分確定，這大黿之氣，即使不是絕巔，也是數一數二的強大魔力。

　　似睡似醒之間，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若是多破壞靈魂本源幾次，再以大黿之氣修補，難道，就能鑄就——天黿之魂？」

　　這念頭，剛剛冒出，就被打消。

　　「可笑！靈魂本源受損，何等危險？稍有不慎，就會死去，或者變成白痴……天黿之魂？做夢！」

　　「何況，靈魂此物，最為玄機難測。即使鑄成天黿之魂，十有八九，也會性情大變，變成一頭大黿，而不再是自己。」

　　摒棄雜念後，李儀面露淡然，沉浸冥想之中。

　　大黿浮空，吞雲吐霧，幽幽光華時起時落，其景，玄妙難言。

　　午夜。

　　「李儀，滾出來！」

　　這時，一聲怒叱，斷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