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羽]超魔構築師(全文完)

慕冰至

第30章 屈辱

　　食指中指並立如劍，李儀劍指前方，如同發號赦令！

　　一剎，大地元素風起雲卷，猶如瘋漲的枝蔓，又彷彿狂怒的蛇巢，化作手指粗細的縛繩，四下暴起，一圈圈纏繞於高煥章身上。

　　「吼！」

　　高煥章身具炎魔之軀，奮力掙扎，怒聲咆哮，炎氣不斷撕裂八方而來的大地繩索，但大地元素前赴後繼，樹妖噬人一般，層層疊疊，永無止境！

　　「地縛術？」

　　這一聲響起後，台下，不再是喧囂漫天，而是莫名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地縛術，可是1級法術，未至法徒，怎能越級施展？

　　此景，顛覆了所有人的常識！

　　接下來，讓眾人難以理解的一幕，再次於眼前上演。

　　口中念念有詞，李儀雙掌上下虛握，一團湍流於中旋轉，激流之聲，甚囂塵上！

　　「那絕非魔能飛彈，而是……水彈術！」

　　已有人瞧出眉目，失聲驚呼。

　　魔能飛彈，僅是簡單匯聚游離能量為球，威力，已是不俗。

　　而水彈術，則是抽取和御令單一元素，雖然水為至柔之物，但凝聚之威，絕對是數倍以上。

　　「又是1級法術！」有少年揉了揉眼睛，幾乎懷疑自己眼花。

　　「但那水彈，怎麼是幽寂的黑色？還有，我怎麼感覺，那魔力波動，比普通的水彈術，要狂躁狠厲許多！」又有人提出疑問，此人感知力算出眾，嗅出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邪法，肯定是邪法！」有人信誓旦旦，肯定說道，「這個李儀，果然懂得邪術！」

　　他們還要說什麼，但李儀出手如電，並未留下時間，給他們多做品評。

　　一聲暴喝，掌中水彈化作幽黑水柱，如峽谷激流般衝刷而出，刺破空氣之時，竟發出尖銳暴鳴！

　　下一刻，高煥章就淹沒於冰冷黑潮中，嘶嘶之聲不斷，炎息潰滅！

　　高塔上，一片啞然，半天無人說話。

　　「這小傢伙，幹得不錯……」顧嫣然揚眉吐氣，喜滋滋的神情，在柳眉間跳躍。

　　李儀的驚豔表現，無異於一記響亮耳光，重重地扇在尤秋水的臉上，令以擅占星術，洞悉天機為長的她顏面無光。

　　「他的精神力，遠超同級法師，而且，魔力品相，也有幾分古怪……」秦月若有所思，雖不讚揚，但倒也沒有刻意貶損。

　　「改良法術？此子，應當是度量自己的精神力和魔力屬性，因勢利導，有意地調整了法術口訣……」顧言老辣，一眼就瞧出前因後果，「天賦血脈或許平庸，但這份智慧，還真不是普通人所擁有的。」

　　「小聰明罷了！你們沒發現麼？其行事，說透了，不就是『墨家』那一套？」尤秋水沉默一陣，陰惻惻地說道，「奇技淫巧，不可長久……」

　　「墨家？」

　　眾人眼神一變，似有所感，本還有些讚賞的表情，一一褪去。

　　不錯，春秋紀元的墨家，就是如此行事風格，喜歡革新和創造。

　　煉金術、魔鍛術、超魔陣列、機動魔偶、乃至英靈魔像，都能算作源自墨家。

　　墨家盛時，神器九件，魔偶三千，破甲裂風弩萬餘，符文長刀十萬，可謀一國！

　　但最終呢？無強者出頭，還不是衰敗沒落？

　　修行之路，絕對是枯燥的，待板的，單調的，然後，一以貫之的。

　　這條路上，但凡想另闢蹊徑，想抄小道近道的，三心二意的，大多一事無成。

　　譬如武弈，帝國有名的武裝宗師，身家豐厚，不知在身上堆砌多少秘藥，多少法器，又舉行了多少秘術儀式，可修為呢？依舊夠不上九長老的最低標準，只得個榮譽頭銜罷了。

　　「這個叫做李儀的小子，我承認，確實很聰明！」尤秋水陰森笑著，臉上褶皺，都透著陰冷，「但魔法之路，從不需要聰明人，而是專注之人！此子，不堪大用！」

　　這一句話，幾乎等同，判了李儀的死刑！

　　……

　　李儀下台，迎接而來的，有畏懼，有善意，還有人主動打招呼，混下臉熟。

　　毫無疑問，他的實力，已被認可。

　　一道光之符印，自高處隱現，其形猙狂肥碩，似乎是一頭獠牙修長的野豬。

　　「豐饒牙豚！是秦長老的獨屬徽章……」

　　「難道，是李儀的驚天之舉，引來了秦長老注意？」

　　「九成是了！以半步修為，釋放1級法術，何等耀眼！」

　　大多數人，不約而同，冒出同樣念頭。

　　「高煥章，我觀你天賦不俗，可願成為我的外傳弟子，掛於葉心門下？」

　　聲音如柳絮飄灑，卻似乎夾雜法術穿透之效，毫無滯礙地穿過結界和禁制，迴蕩於八座龍門台。

　　「外傳弟子？」高煥章本面如死灰，驟聞此言，神色愕然，很快是驚喜，忙不迭地說道，「秦長老，我願意！」

　　說罷，他趕急趕忙地屈膝跪倒，行拜師之禮。

　　外傳弟子，雖不如直傳弟子，但也遠在內府弟子之上，更不用說是朝不保夕的外府弟子了。種種資源，譬如冥想室，修煉功法，以及種種用度，都要遠高一個層級！

　　他本就不抱太多期許，這一場又是慘敗收場，早就沒了念想，此刻柳暗花明，當然大喜過望。

　　「很好，你表現出眾，我決定獎勵你！」高處，傳來欣慰之聲，「贈你斷崖秘法之一，賢級上等秘法——拂曉懲殺！」

　　豔羨目光中，一道輝煌光柱，從天而降！

　　「怎麼沒有李儀？」

　　「接下來，或許就是他了……」

　　不止其他人有這樣的想法，李儀心頭，也難免蠢蠢欲動。

　　他可是勝者！

　　但贈下秘法後，天空符印，隨即消散，彷彿完全遺忘，對於李儀的勝利，隻字不提。

　　其餘人等，此刻如夢初醒，在留給李儀一個同情眼神之後，紛紛圍上高煥章，嘴上恭賀，諂媚之言，不絕於耳。

　　勢利，本是人之常情，其實也無可厚非。

　　但此時情景，就有些古怪了。

　　作為勝利者的李儀，形單影隻，孑然一身，而失敗者，卻是萬千恭賀，人人獻媚。

　　「被忽視了麼？我在說什麼？忽視？」李儀臉上浮現一抹淡淡落寞，自嘲地說道，「哪裡是忽視，根本，就是無視！」

　　心頭，一股強烈憤懣，無處發洩，讓他有仰天咆哮的衝動！

　　……

　　夕陽西下，禁制放開，人群散去。

　　八強之前的預賽，共有兩天，這只是第一天。

　　不過，李儀知道，明天之戰，也就是個過場，沒人能威脅到他。

　　長孫神機和燕趙，都笑到最後，燕趙倒是經歷一番不大不小的苦戰，長孫神機則是傲視群雄，勝得輕而易舉。

　　「別生氣，上面那幾個老傢伙，都是老眼昏花之輩，抱著磚頭當金子。」燕趙也聽到了些風言風語，也有些打抱不平，安慰道。

　　「八強賽時，好好表現，不就行了？」長孫神機也安慰道。

　　「誒，我聽說，這位小兄弟，居然贏了高煥章？實在了不起，了不起啊！」虞潛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一臉陰鷙之笑，翹起大拇指，「不知道，小兄弟叫什麼名字？」

　　「李儀。」李儀不鹹不淡地說道。

　　「哦，這名字不錯，我記住了……」

　　李儀清楚，自己勝了高煥章，才讓虞潛刮目相看，認為自己有資格，被他知道名字。

　　而且，也就僅此而已了。

　　李儀嘴角上浮，湧現一絲凜然。

　　既然被輕視，那就一拳一拳地砸上去，一直到捅破這天，讓他們能正視我為止！

　　頭一次，李儀對於榜首之位，如此熱切！

　　「今天如此順遂，不如喝點小酒，慶祝一下？」燕趙心情不錯，也有為好友排遣鬱悶之意，出言提議道。

　　「你我才幾歲，就敢喝酒？」長孫神機則不客氣地拆台，「泡點茶喝，修身養性……」

　　兩人正要爭執，被李儀打斷。

　　「不了，我要回去修行！」他婉言謝絕道，踏著堅定步伐，轉身離去。

　　「這小子，不會受到打擊，一蹶不振吧！」遙望那道似乎有些蕭瑟的背影，燕趙問道。

　　「不會，他外柔內剛，綿裡藏針，這點挫折，還打不倒他。」還是長孫神機細膩，篤定說道。

慕冰至

第31章 蛻變

　　盤踞如龍，李儀瞑目緩息，心臟跳動，竟也放緩。

　　誅星之結下，靜室冥想，元素漩渦宛若大碗倒扣，奔流跌宕，間或迸發出五顏六色的元素震盪，轟鳴不斷，煞是駭人。

　　此景絢爛，但並非好事，是冥想不夠專注，心靈蒙塵之相。

　　如此條件下，就別說「古鼉棲石」，「神龜負洛書」等冥想異象，就連平日八成的冥想效果，也達不到。

　　「無視……麼？因為，不是世家子弟？」

　　他畢竟不是聖人，沒有唾面自乾的豁達，或者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修養，雖兩世為人，依舊是一俗人。

　　「唉……」

　　長長一聲嘆息，心頭的憋屈，憤懣，不甘，猶如野草，斬之不絕，燒而復生。

　　「照這樣下去，半步七層，遙遙無期！」

　　李儀皺了皺眉，聲音中，竟隱有頹喪之意。

　　「該死，又被『心魔』所擾了！」

　　他神情一變，深深幾次呼吸，將心頭惡念，壓制下去。

　　「不過，現實情況，也是如此！接下來，也就三四天的時間，即使撞了大運，再生『古鼉棲石』的冥想異象，要達到七層，可能性也是極低。」

　　「而今日的高煥章，甚至還不是天驕，已經逼得我捉襟見肘，只有秘法『雷音震擊』未曾動用。那，要是遇上那前三人呢？」

　　「要勝，就要有更多底牌！」

　　一股緊迫感，猶如陰雲，下了眉頭，又上心頭。

　　「做加法不行，那幹嘛不反其道而行之，做減法？」

　　靈感如電光火石，在眉間一閃而過。

　　「減法！我怎麼沒想到呢？」

　　李儀睜眼，目中神光大熾！

　　既然前進不成，就退一步，以退為進。

　　李儀的想法，是不再等待體內兩股氣息的索取，而是主動轉化，將普通魔力，煉化為這兩股天巔之力。

　　反正，對上天驕，普通魔力，能有什麼用？

　　而且，若體內龍龜之氣和古鼉之氣足夠充裕，他甚至能夠以此二種魔力為基礎，施展出秘法！

　　明面上的修為下降，那又如何？

　　真正戰力，肯定是平步直上。

　　說幹就幹！

　　「來吧！」

　　李儀乾脆一心二用，體內兩股氣息，一道玄黑，一道蒼白，分別自左肩和右肩，一道向下，一道向上，順時針方向，周天輪轉，週而復始。

　　兩股氣息旋轉，猶如八卦，又彷彿輪迴之環，不斷旋轉，生生不息。

　　氣息所過，每一次與體內魔力摩擦碰撞，都堪同最凶悍的猛獸，從上撕下一快，吞下煉化。

　　「咦？魔力下降的速度，怎麼遠遠高出兩股氣息的增長速度？差距，至少十倍！」

　　過了小半晌，李儀睜眼，露出疑慮之色。

　　「這兩股氣息，品相之別，竟然如此巨大？」

　　心中懷揣著諸多不解，不過，既然已經確定方向，自然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了！

　　李儀眼中精芒一閃，雜念退散，僅餘堅毅。

　　「別多想了，繼續！」

　　在幾位長老的評價中，李儀是偷奸耍滑的，是三心二意的，但事實上，一旦認定道路，李儀也有一條路走到黑的果決，絕不妥協！這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執著，反而比那些隨波逐流者的堅持，更加難能可貴。

　　可惜，打從一開始，就沒人真正地正眼瞧過他。

　　……

　　過一陣，李儀體內，升起畢畢剝剝之聲，似欲破殼而出的雛鳥迫不及待地啄著蛋殼，又似夜間靜謐之時，花朵盛放的律動，萬般神秘。

　　若有精通「天眼術」或「真知之瞳」的法師在畔，就會大吃一驚！

　　身體深處，那兩股輪轉交替的氣息，竟在身上每一處血肉，留下微不可查的細小液滴！每一滴，都十分渺小，但遍佈全身，數量就有些非同小可了。

　　這是龍龜和古鼉，兩股氣息所遺留的液態精粹！

　　之所以李儀感覺，其轉化速度奇慢，緣故就在於，兩股氣息不止吸納，更有——吐哺。

　　不過，尤秋水有句評價沒錯，他的血脈，的確平庸得不值一哂。

　　若是強大血脈，諸如「獅心」、「青蓮」，此時此刻，恐怕已在享用饕餮盛宴，將這遺留精粹，吞噬乾淨。

　　而李儀的血脈，卻遲鈍痴傻，毫無動作。

　　眼看，那一滴滴液珠，無法停留，又要回歸於兩股氣息中，驚變又生！

　　一抹抹豔麗而迷離，色澤妖冶的氣息，彷彿被吸引的蝴蝶，蹁躚而來。

　　而這些氣息，都是材料精華！

　　飛雪的餽贈，可遠不止獄龍血肉和炎魔顱骨，如前兩者的血肉，還有妖精之血，狂鵺赤羽等；植物果實，有夜半鳶尾，化空果；特殊材料，有三生石屑，風暴晶玉；三個月時間不長，但李儀所吃的天材地寶，委實不少。

　　每一次的上吐下瀉，其實質，都是李儀的人類體質，無法吸收這些天地至寶。其中，絕大多數，浪費在馬桶裡，堪稱暴殄天物，少數被吸收，而吸收部分，則大多數蟄伏在身體各個角落，無法消化。

　　若無特殊情況，即使十年百年，或許也是保持原樣。

　　但此時，那兩股作為引子的氣息，顯然勾動了天雷地火！

　　化學反應一般，林林種種的各種力量，生出了妙不可言的變化，淡淡輝芒中，與血脈融合，浸入其間。

　　滋養、鞏固、強化血脈本源！

　　李儀完全不知道，此時情景，比那「一夜破境」，要震撼百倍！

　　強化血脈本源的秘術，無一不是價值連城，不，應當說是有價無市。

　　試想，除極少數代價巨大的秘術，魔力是不能轉嫁的，但血脈，卻是能夠傳承的。

　　若世代以秘法增強，可想而知，數代積累之後，會生出怎樣的怪物？是龍？還是神？或者上古血脈？

　　即使真是暴殄天物，將無數天材地寶一通胡吃海塞，各大世家，也會趨之若鶩。

　　李儀不知道，他此時情景，正是暗合拂曉巨龍「晨鳧」所說，以魔力反哺血脈的通幽小徑。

　　無知無覺地，他依舊操弄著磨盤，一點點地研磨魔力，猶如一頭勤懇的騾馬，重複著簡單、枯燥、似乎看不到盡頭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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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出，第二日。

　　「煉化進度，竟然如此緩慢？我的魔力，已經退化到半步五層，這兩股氣息，居然隻增長了不到一成。」

　　有些納悶，他摩挲下巴，神情都變。

　　「怎麼回事？咦，我是怎麼了？」

　　摩挲之時，竟發現，舊皮如薄膜，層層掉落，再一低頭，是一地死皮。

　　不止如此，李儀還發現，地面躺著一枚指甲，再看看自己的小指，竟生出一枚玉潤新甲。

　　「蛻皮了？我去，是完全變態，還是不完全變態？」

　　李儀的目光，化作待直，自我調侃一句，眼中精芒橫生。

　　「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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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小子，不是回去修行的麼？怎麼我感覺，魔力波動，不進反退？」

　　燕趙瞪大了眼睛，他曾聽聞「一夜白頭」之事，精神上的打擊，對法師而言，可是摧毀根基的重創，很有可能萎靡不振，破而後立的鬼話，絕不可信！

　　他上下打量，直到看出李儀精神頗佳，眼神裡不時靈芒暴現，這才將一顆懸著的心，放進了肚子裡。

　　「安心了，修為看似折損，真實實力，其實還提升了！」李儀心生「疾風知勁草」的感嘆，知道這種友情難能可貴，微微一笑，「你看長孫，不就才半步四層？」

　　「我和你不一樣，我是修意不修力，神意達到天地共鳴，即使沒有魔力，也能化萬物為己用。」長孫神機無奈地聳聳肩，他話不多，但往往能說道點子上，「李儀，我倒不怕你一蹶不振，而是怕你心情太急，走偏了門路。」

　　「放心，我自有計較的。」李儀笑著說道。

　　二日之賽，開始。

慕冰至

第32章 期許

　　演武第二日，拉開序幕。

　　李儀的魔力波動，自然瞞不過星曜塔巔。

　　「半步五層？我說的沒錯吧！此子不走正途，必是動用了某種拔苗助長之法！你們自己瞧瞧，一夜過去，修為不升，反倒是降了！」

　　尤秋水放聲大笑，四濺的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顧嫣然的臉上，幸災樂禍之聲，刺耳鐘聲般迴蕩。

　　顯然，他是將李儀當做顧嫣然一黨，而且，昨日的那記耳光，著實火辣辣的疼痛，以她的狹隘心胸，怎能釋懷？

　　顧言、秦月兩位長老一臉漠然，心中，則是將那少年，完全打入冷宮。

　　顧嫣然柳眉輕皺，心中也隱隱動搖，暗道：「這小傢伙，不會真的誤入歧途了吧？」

　　就是一向堅定她，也快對李儀失去信心了。

　　「八強，我看也就是他的極限了。」尤秋水一筆批生死，確定地說道，「八強賽，他必輸！」

　　顧嫣然看不過眼，反駁道：「李儀八強賽的對手，是『黃』台的荀夜，其實力，還在高煥章之下，怎麼可能贏的了他？」

　　「哦？既然各執一詞，」尤秋水低頭，白多黑少的眼眸中，一抹得逞的奸猾流過，「不如，顧侄女，咱們賭一把？」

　　「賭？」顧嫣然目現警惕，她身負「靜夜之心」，心神寧靜似夜，倒不會輕易中了激將法，「你想賭什麼？」

　　「我聽說，你一直想要一具兵馬俑，而我手裡，正好有一具。」尤秋水得意一笑，露出崎嶇昏黃的牙齒，似乎確信她不會拒絕。

　　「兵馬俑！」顧嫣然乍然驚呼，手指不由自主，在眉間輕撫，顯得坐立不安，「你從哪弄來的？始皇古墓，就算是天諭強者，也難全身後退。」

　　兵馬俑，又稱地獄武士，屬極高層次的亡靈生物，比木乃伊、無頭騎士等亡靈生物，超出一大截，僅僅遜色霜骨屍龍、黃泉巨龍等物！秦始皇曾豪言，欲在死後，以此大軍，斬殺冥域之主！

　　顧嫣然的自創秘法——「亡者歸來」，現在僅到縫合怪的層次，若能解剖一具地獄武士，完善亡靈理論，她的瓶頸，就可一舉打破！

　　「這個你別管，你只需知道，我手裡有此物即可。」尤秋水不願多談，淡淡道。

　　「你呢？你想要什麼？」垂涎之物當前，顧嫣然並未喪失理智，反而身體後仰，警惕之意愈重。

　　「除了你，你身上的東西，我還真看不上……」尤秋水微諷一句，也沒繼續刺激她，轉頭望向顧言，「顧長老昔年為『情』一字，衝冠一怒為紅顏，入寒霜深獄，獵殺十萬惡魔，也因此得到『深獄獵手』的稱號。據我所知，你還得了一枚霜魔之心？」

　　「這絕不可能！」顧嫣然斷言拒絕，「那是我叔父的定情之物，怎能用做賭注？」

　　「可以，賭了！」顧言的聲音，卻同時響起。

　　「好，成交！」尤秋水見縫就鑽，絕不給顧嫣然吹耳邊風的機會，一枚契約符號在虛空勾畫，兩人指尖送出一道魔力後，達成魔法約束。

　　「叔叔，你為什麼要和她賭？」望著那張得意面孔，顧嫣然耍起了小性子，埋怨道，「那枚霜魔之心，可是有著多重意義的。」

　　「我只是覺得，你的賭運，一向不錯，不會看走眼的。」顧言一臉慈愛，笑著說道。

　　跟一名占星師比運氣？

　　顧嫣然知道，叔父是為了自己，還是忍不住愁腸百結。

　　「李儀，你小子，給我爭氣點……」她遷怒於李儀，氣鼓鼓地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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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嚏！

　　李儀打了個噴嚏。

　　「誰在想我？」懶洋洋地說了一句，他甩了甩頭。

　　站立龍門台上，李儀的眼神裡，有靈異之芒，斷斷續續地閃爍。

　　他感覺，自己變了。

　　感知能力，愈發精準了。

　　眼神流轉，能捕捉到血腥之霧的聚散離合，偶爾，還能看到回音陣列中，看到淡淡魔能的極速游移。

　　耳朵也敏銳，四周風聲，台下窸窣，甚至雲漲雲落，都沒放過。

　　當然，對手的喋喋不休，就額外聒噪了。

　　令他驚訝的是，面前少年，竟裝載了一幅符文武裝！

　　符文武裝，是道化武裝的雛形，效果上，則是打個折扣，嗯，然後，再打個折扣。

　　翠綠魔紋，自臂膀而下，向腰腹和右臂延伸，分明是模仿道化武裝——「自然庇護」！

　　此符文武裝，具備「法術抗性」和「自然護盾」的效果，中規中矩，看不出長處，倒也沒有明顯短板。

　　不過，在李儀「專業」的眼光看來，實在太平庸了。

　　若是根據龍門台的特性，針對性地利用「回音陣列」和「血腥意志」，即使是符文武裝，也能交織出多重效果，絕不容小覷！

　　「李儀，今日，你必輸無疑！」

　　「看你的魔法波動，戰勝高煥章的後遺症，已經顯現了吧？」

　　「我昨日，專門研究過你的戰鬥方式，你的弱點，在我眼中，一覽無餘！」

　　「還有，難道你沒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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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剛才聽主持法師報你的名字，你並不姓嚴，這麼說來，你是嚴河的表弟？」

　　李儀打斷了他，一語中的，淡然說道。

　　「你怎麼知道的？」少年聞言，一下有些慌亂，進退失據，「我可從未向人透漏過！」

　　劈啪！

　　一個清脆響指，飄散而開。

　　少年反應過來，怒聲咆哮，「自然護盾」和「氣罩術」在體外凝結，一道青綠，一道純色，瀲灩迷離，又藏無數暗流。

　　而就在此時，黑色裂紋，宛若狂濤，鋪天蓋地，四方狂湧！

　　黑暗壓頂！

　　氣罩，破！

　　自然護盾閃爍一陣，滅！

　　劈裡啪啦之聲彷彿長串鞭炮，少年身上，那符文武裝不斷冒出鮮豔燦爛的火光，一系列的小型爆炸不斷，火光四起！

　　少年倒地，魔能餘威，令他不斷抽搐，哼哼唧唧。

　　「你們倆，一樣囉嗦。」

　　甩下一句話後，李儀轉身下台。

　　「精神力，又變強了！莫非，那兩股氣息，還能影響精神力？還有，我最大的短板，魔法掌控力，似乎也……」

　　懷著許多問題，他盤膝坐下，思考了一陣後，也沒什麼頭緒，乾脆繼續運轉磨盤，煉化魔力。

　　今天的戰鬥，會很簡單，沒有哪場戰鬥，是一個響指解決不了的。

　　若真有，那就……兩個。

　　「今晚，會是一個不錯的夜晚。」

　　李儀心緒飄散，已在考慮今晚的修行了。

　　「咦？我連法徒都不是，怎會生出法師直覺一般的感覺？」

　　他搖搖頭，暗道，或許只是錯覺。

　　實則，其絕非法師直覺，而是身體深處，那即將蛻變，破繭化蝶的歡欣。

　　懷著期待，這一天，過得額外漫長。

　　終於，日薄西山，斜暉傾灑。

　　「明日，舉行正賽——八強賽！」

　　「八人如下：」

　　「天字台，長孫神機。」

　　「地字台，蘇萱兒。」

　　「玄字台，虞潛。」

　　「黃字台，荀夜。」

　　「宇字台，李儀。」

　　「宙字台，吳井。」

　　「洪字台，燕趙。」

　　「荒字台，佟獻。」

　　李儀點點頭，未出所料，燕趙和長孫神機，也順利躋身八強。

　　「明日對手，是荀夜？此人，來自『留香』荀氏，沒打過交道，但聽說，並不算強！」摩挲下巴，心中暗暗分析。

　　「怎麼樣，今晚，該好好放縱一把了吧！」肩膀被拍一下，燕趙依舊憊懶，大大咧咧地說道。

　　「你找死麼？還敢大意？你明日的對手，可是蘇萱兒！」長孫神機大為不滿，冷聲訓斥道。

　　「今晚依舊，修行！」

　　不等兩人再次爭吵，李儀淡淡道。

　　「我怎麼感覺，他似乎很高興？」望著那道背影，燕趙眯起了眼睛，「修行，還能修行出愉悅來？」

　　「看來，他已經驅除心魔了！」長孫神機點點頭。

慕冰至

第33章 負碑

　　回轉激湧的元素潮汐凝聚，化作七色帷幕，李儀在其中，盤膝，閉目，雙手結痂，入定老僧一般。

　　今夜，他已能分心三用，一面冥想，一面煉化兩股天巔氣息！

　　不過，即便如此，冥想所得，依舊是杯水車薪，體內魔力，不斷冰消瓦解，漸漸低落。

　　修為一瀉千里，竟已是半步四層。

　　但他的身軀，卻在熠熠生輝！

　　不錯，在發光！

　　素雅的，白濛濛，宛若精靈的幽冷之光。

　　昨夜那畢畢剝剝之聲，今晚是愈發細密和生動，他的體內似乎潛伏著無數蠶繭，裡面的幼蟲，正費力地破繭而出。

　　一股淡淡的，但惡丑無比的氣味，在狹小房間中徘徊。

　　細看之下，李儀的皮膚，正一點點地沁出黑色泥垢，鋪滿全身。

　　而那氣息，就是從此間傳出。

　　忽然，李儀聳了一下眉。

　　一縷尖銳刺痛，在指尖上瀰漫。

　　常說十指連心，此痛苦，雖然不重，也並不好受。

　　「咳咳，呼……」

　　腹中翻騰，他不由自主地長長吐息，一口深黑氣息吐出，此息彷彿修蛇的毒液，居然在牆壁上，留下腐化之影。

　　「嘶！」

　　乍地，李儀倒抽一口涼氣，此刻，已非一根手指，而是十根手指，皆傳來刺骨劇痛。

　　接下來，則彷彿挨了一記「苦痛鞭撻」，渾身細胞，都痛苦哀嚎起來！

　　連靈魂，都難以承受這痛苦，意識有些模糊。

　　無處不在的劇痛之下，身體不自覺地痙攣起來，哆哆嗦嗦的，李儀彷彿凍斃的人一般，團成一團。

　　「奶/奶/的，這玩意，是什麼？洗筋伐髓，脫胎換骨？完全變態？還是不完全變態？」

　　李儀轉移注意，講了個實在不太好笑的冷笑話。

　　「絕對，不能暈厥！」

　　眼眸透過瘋狂之色，他野獸般趴伏在地上，十指深深陷入地面，留下十道酷恐怖血痕！

　　一旦暈厥，若後面發生什麼事情，就難以掌控了。

　　「不能暈！」

　　他心慌意亂，手指亂抓，隨意抓住某物，塞進了嘴裡，他懂些醫療常識，知道要避免咬傷舌頭。

　　豆大的汗珠，自頭頂不斷冒出。

　　那汗珠竟是黑色，落於地面，叮叮咚咚，發出鐵石之聲。

　　惡臭氣息，愈來愈濃烈，呼吸困難，像是要窒息。

　　「幹/他/娘/的！」

　　腦子裡，不斷冒出諸多舉手投足時的輕視眼神，又回想高處長老們的不聞不問，李儀的內心深處，似有無窮戰意，火山噴發！

　　「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嚎叫聲，被壓抑在隔音結界中，久久不斷，漸漸，哀嚎化作呻吟，徐徐沉寂。

　　破曉。

　　不知何時，劇痛已然散去，渾身輕飄飄的，靈魂似乎離開身體。

　　地面已是一塌糊塗，四處是黑色的泥垢，凌厲的血痕，以及李儀在地面折騰時的痕跡。

　　「呸呸呸！」

　　他這才注意，自己咬的，居然是自己的褲衩。

　　「蛻變了？還是沒有？怎麼沒什麼感覺？」

　　仔細端詳自己的雙手，宛若玉石般白皙，晶瑩透嫩，陽光下，竟能看到血管中血液的流淌。

　　但一番查探，精神力，魔力，甚至力氣，都沒有太多變化。

　　忽然，他神情一動，閃過喜色。

　　血脈深處，一團輝光，正在凝聚，變遷和演化，似孕育著龍種，雛形漸顯！

　　漸漸，有奇特韻味，流露而出。

　　其色澤蒼白，似符籙，又似魔紋，介於符籙和魔紋之間，形似龍龜之形的衍化。

　　一抹通透和豁達之感，自心底而生。

　　「此為血脈能力——負碑！」

　　……

　　「血脈能力？我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也能擁有血脈能力？」

　　起先，是帶著些惶恐的欣喜，過一陣，李儀平靜下來，他已獲得此能力的屬性，開始檢視起來。

　　「這能力……怎麼感覺，有點雞肋？不，也不完全是……」

　　良久，他的臉上，浮現糾結之色，似乎猶豫不決。

　　「相較『靈神之竅』、『死戰』、『浴血』等血脈能力，似乎不值一看啊。」

　　此血脈能力，絕對是劍走偏鋒！

　　其能力，分兩重。

　　其一，是抑制法術釋放，延長施法時間，而隨著施法時間延長，其威力，可等比例攀升！簡單而言，就是充能時間更長，威力更大。

　　其二，則是在冥想中，以磅礡巨壓，壓制魔力，令其精煉且強橫。當然，代價是，煉化魔力的總量，會削減不少，畢竟，濃縮的都是精華。

　　「這能力，真的很平庸啊……」

　　李儀冷靜下來，有些心有不甘。

　　「等等，我記得，從長孫那，借了一本『血脈萬相志』，可以看看！」

　　說罷，他急吼吼地從床邊取下一本昏黃紙卷，手忙腳亂地翻開來。

　　前半卷，是人類血脈和血脈能力。

　　「沒有？是新能力麼？」

　　李儀又翻了一遍，依舊不得其解，遲疑了一下，抱著僥倖心理，翻向後方。

　　「等等，負碑？找到了！」

　　李儀一喜。

　　「此能力，屬於玄武族群，譬如——龍龜？」

　　喜悅還未升起，李儀就又待了。

　　「血脈能力，都有進階之能，『負碑』，則可進階為『負山』和『頂天』。」

　　下面，還有幾句簡單評價。

　　「玄武之屬，成長奇慢，卻無桎梏，只需足夠年歲，就能成長為天啟甚至更高境界！而被視為至高種族的龍族，成長要快許多，卻大多停留於十級，只有鳳毛麟角之輩，才能達到天啟！其緣故，就在於『負碑』！」

　　「此外，玄武之屬，行動緩慢，卻能令巨獸退步，因其不動則已，一旦發威，可叫天誅地滅！其緣故，也在『負碑』！」

　　從這寥寥數語看來，這血脈能力了，很不一般。

　　但李儀，實在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玄武之屬的血脈能力？我可是人類，百分之百的人類！」

　　莫名的不協調感，湧上心頭。

　　此外，消除桎梏，固然是好事，但成長緩慢，卻是大大的倒霉。

　　很簡單，自己不是烏龜，沒有那可怕的壽命！

　　「算了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事到如今，想不看開，也得看開，李儀接了盆水，在房中衝洗起來。

　　不過，此血脈能力，也絕非排不上用場。

　　馬不停蹄地打掃，李儀的腦袋，也像輕快的步子，轉得飛快。

　　……

　　八強賽，即將開始。

　　已經近秋，涼風瑟瑟，但抵不過氣氛如火。

　　只剩下八人，當然就不必分於多個演武台了，八人，全部集中在『天』字龍門台之上。

　　而觀看者，當然也群集於此，人潮格外洶湧，烏央烏央的。

　　龍門台正中央，八道身影，並列而立，身上氣勢，猶如八座巨柱！

　　「李儀，你的修為，怎麼又降了？」燕趙不解，「還有，是我的錯覺麼？你變白了？」

　　「放心，修為，不等於實力。」李儀淡定一笑，不動聲色地否認道，「變白？你看錯了吧？」

　　長孫若有所思，他不像燕趙粗枝大葉，看出些東西，但想了想，什麼都沒說。

　　此時，顧言、尤秋水、秦月三人，也不再作壁上觀，而是高坐於看台上。

　　不止如此，前來的長老，居然又多了兩名！

　　其中一人，是一名巨人般的壯漢，****右肩，其上，是一道巨怖猙獰的邪狼，恍若活物，作勢欲撲。細心些的人，就會發現，這紋理，竟是一幅道化武裝！

　　道化武裝「天罡貪狼」，其性質，與「無光巨門」近似，但是法師型裝備，此外，溝通的星辰，為貪狼。

　　九長老之一——聶正。

　　另一人，則是如花似玉的嬌媚女子，尤其細長柔媚的眼睛，擅勾魂魄，魅惑無雙。

　　不過，若是旁人知道，其年紀，與尤秋水相差無幾，恐怕就不會色魂授予了。

　　九長老之一——花憐星。

　　此時，花憐星發現了什麼，望向李儀，露出不解之色。

　　「那宇字台出來的少年……」

慕冰至

第34章 秘法

　　「那個宇字台出來的少年，究竟是怎麼回事？」花憐星的目光，充滿疑惑，「長孫神機，修的是參天之路，但這小子，修為也只有半步四層？那他，是怎麼進入八強的？」

　　花憐星的問題，也道出了聶正的疑惑，贊同道：「此少年，魔力波動微弱，身體也看著孱弱，莫不成，其血脈品質，極為上乘？」

　　「血脈品質？呵呵……」尤秋水瞥了顧言一眼，刺耳冷笑之聲，是一如既往地難聽，「自己看看化龍冊吧……」

　　化龍冊，是觀戰長老，對於八強的評價，便於沒有觀戰的長老分析，以免錯失人才。

　　三名觀戰長老，兩名是「中中」，尤秋水的評價，則是「中下」。

　　評價分九等，上上和上中，意為「可當天驕」，上下和中上，意為「可當外傳弟子」，而中中，則是個無比尷尬的評價，食之無味，形同雞肋。

　　再看詳細評價，顧言寫的，是「機靈」，秦月寫的，是「有智謀，路不正」，尤秋水，則是濃墨重彩的「歪門邪道」，還額外標注了一筆，寫上李儀的拙劣血脈。

　　花憐星和聶正身為長老，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這評價後面的意思，誰看不出來。

　　即使是用語最斟酌的顧言，「機靈」的意思，不就是小聰明？

　　花憐星頓時明白，看來，那少年是用了旁門之術，強行提升修為，這才勉強踏入四強。

　　「以為投機取巧，進入八強，就能博得長老的認可？真是愚蠢！」

　　雖素未蒙面，但第一印象，就讓她生出幾分不屑。

　　……

　　第一戰，長孫神機，佟獻。

　　「第一天驕？長孫神機，再過一小會，我就會踩著你的脖子，讓你親口回答，究竟，誰才是第一天驕！」

　　佟獻惡言冷語，披散的頭髮下，黃褐色的瞳孔，散發陰冷殺機。

　　「可以，那就來吧。」長孫神機話不多說，一臉風輕雲淡。

　　殊不知，這樣無動於衷的神情，才讓佟獻愈發憤恨！

　　「你以為，你能穩贏？」他怒極反笑，厲聲說道。

　　「就是如此！」長孫神機一臉理所當然。

　　「去死！」

　　佟獻按捺不住，雙手握拳，魔力波動瘋狂起伏，狂暴波紋自身體圓柱向外，層層擴散！

　　「這小子，居然有半步九層？」

　　李儀是真的驚了，他的鰲伏術和鼉棲術，絕對是一流的冥想之術，又有「誅星之結」襄助，但最盛時，也不過半步六層。

　　「這傢伙，必然是吃了透支生命潛能的秘藥！目光短淺，愚不可及！」燕趙才瞧了一眼，就冷笑起來，「長孫要敗給他，那才是見鬼！」

　　高塔上的長老們，也同樣不停搖頭。

　　「飲鴆止渴，愚蠢！」花憐星搖搖頭，冷笑著道。

　　「還認為，你能穩贏麼？」佟獻卻不知道，自己的評價，早已跌至谷底，反而面有得意之色。

　　「當然！」長孫神機抬起一根手指，一枚光輝璀璨的符文，浮起——「精力」。

　　緊接著，雨後春筍一般，浩蕩澎湃的符文，自其白衫深處，魚貫而出！其中，固然有「精力」、「士氣」、「恢復」、「靈活」等普通符文，更有「法力泉湧」、「光明護盾」、「光輝祝福」等高級符文！

　　不用說，是晨曦永輝！

　　「這怎麼可能？」

　　李儀太清楚了，晨鳧的晨曦永輝，固然強大，但最多維持一天罷了，更有甚者，如佩戴「炎魔號角」的顧煥章，因屬性相駁，僅維持半天而已。

　　而這，已經是第三天了！

　　「其『青蓮』血脈，血脈能力，竟是什麼？」李儀聲音乾澀，抿著嘴唇。

　　萬千符文交織成網，牽引元素潮汐，化作五光十色的浩蕩巨潮！

　　長孫神機如踏潮巨人，腳踏彩光，平地而起，似登天梯，步步高陞！

　　潮汐瘋漲，直至頭頂結界之巔，他踏著浪峰，居高臨下，一臉冷然：「你說，要我把踩在腳下？」

　　此景，不止令佟獻面如死灰，也令得所有人大驚失色。

　　長孫，看似溫和，其內，其實比誰都傲慢……

　　李儀很不謙虛地想到，有點，像我？

　　……

　　「長孫神機，可願入我門下，成為直傳弟子？」

　　一戰罷了，顧言撫鬚而笑，聲音悠悠而下。

　　「我願意！」長孫神機不卑不亢，抱拳行禮。

　　第二場，蘇萱兒，燕趙。

　　「試探，就不必了！婆婆媽媽，拉拉扯扯的把戲，沒意思……」燕趙咧嘴一笑，眼中精芒暴綻，「戰個痛快吧！」

　　「正有此意……」蘇萱兒正中下懷，眼神絲毫不讓。

　　她一抬手，身上兩枚生輝竅穴，猶如活物，離體而出，化作兩隻紙鳶，上下游移。

　　靈神之竅，蟄伏精靈，此言，果然不假！

　　「我會的不多，只有魔能飛彈，而已。」

　　蘇萱兒俏皮一笑，嬌麗的眸子裡，幽光浮現。

　　她五指飄蕩，精準得彷彿機械，同樣是魔能飛彈，其掌中，居然一次凝結出四枚！

　　更為詭異的是，那游弋身外的紙鳶，也各自凝聚出了兩枚！

　　一次，就有八枚魔能飛彈！

　　「這小妮子，簡直是個人肉火箭筒！」李儀的心臟，一下緊縮起來。

　　「人肉火箭筒」這名字新鮮，但長孫神機也能聽出大概，神情未動分毫：「燕趙，也未見得就怕他！他可是天生天養，六大真體之一——大地子嗣，息壤之體！」

　　「大地子嗣，息壤之體？」李儀喃喃道，忽想起什麼，眼神一動。

　　八枚魔能飛彈，並非直擊，而是衝天而起，先擊於回音結界之上，衝擊出誇張弧度後，猶如暴雨傾盆，垂直而下！

　　蘇萱兒同樣是武弈弟子，因地制宜之術，她與李儀一樣，門清得很。

　　燕趙雙臂交叉，擋住眼睛，竟是不閃不避。

　　轟隆！

　　碧青色的狂風潰散，元素激流四溢，完全淹沒了燕趙的身形，整座結界，閃爍不休！

　　天威般的狂暴力量之下，李儀的心臟，也忍不住砰砰直跳。

　　「這些傢伙，倒是不愧天驕之名……」李儀不得不承認，幾名天驕，的確可怕。

　　「什麼？」

　　發出驚訝之聲的，並非台下觀眾，因為他們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台上的聶正，驚坐而起。

　　「這是，魔法免疫麼？」

　　燕趙衣衫俱碎，但身軀上，僅有淡淡青煙和細微的燒灼痕跡，其身軀傲立，仿若人形巨龍，威不可言！

　　袒露的上半身上，一道道黃褐色，宛若九鼎之紋，蔓延至每一處皮膚，褲腿膝蓋的破損處，也能看到延伸至此的紋理。

　　「大地子嗣，息壤之體！」聶正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其取名燕趙，恐怕，就是生於燕趙之地！來對了，真是來對了，怪不得連拂曉巨龍都驚動了，這一屆，果然藏龍臥虎！」

　　「大地子嗣？」花憐星眼神微動，雖是女子，她反應奇快，疾聲說道，「此子，我要了！」

　　「不可能！我記得，我還有一個直傳弟子的名額，就是他了！」聶正哪裡肯讓，毫不客氣地說道。

　　「你有，我就沒有？」花憐星當然不肯後退，冷聲道。

　　秦月一臉眼饞，但毫無辦法，別說直傳弟子的名額，他可是連外傳弟子，也沒有了。

　　台上之人，竟因燕趙，戰成一團。

　　下方，也熱戰正酣。

　　「大地之棘！」

　　燕趙毫不憐香惜玉，一拳砸地，無數石棘破地而起，向前急推而去！

　　秘法！

　　「秘法？你以為，我就沒有麼？」蘇萱兒身形曼舞，小腰搖曳，回轉半圈，大聲叱喝，「疏影搖木！」

　　林木之龍，自指尖所點的一隅地面，破地而出！

慕冰至

第35章 無視

　　「大地之棘！」

　　「疏影搖木！」

　　兩道秘法，針尖麥芒，瘋卷侵襲！

　　截然相反的兩股力量，一左一右，彷彿兩頭兇殘巨獸，碰撞在一起。

　　一方，林立地刺如荊棘，勢如破竹，自地面不斷冒出！

　　另一方，億萬樹藤生機勃發，狂暴蟄動的綠意，化作一頭蒼綠之龍，撲殺而至！

　　地刺兇猛，似蘊大地之怒，而綠意看似柔弱，卻韌性十足，無孔不入。

　　石蟒與綠龍相撞，綠意竟不斷侵蝕頑石，石縫之中，無數綠芽滋長怒放，由小而巨，將石蟒斷骨抽髓！

　　一剎，綠意長驅直入，石山分崩離析。

　　樹藤怒起，無數枝蔓破石而出，化作綠森森的蛇蟒，將燕趙盤起，層層裹挾，高舉半空。

　　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燕趙身上那股無堅不摧的剛猛之氣，似乎消散許多。

　　「息壤之體，號為立地無敵！」蘇萱兒氣竭，臉色泛白，唇齒不清地說道，「離開了地面，沒有源源不斷的厚土之氣支撐，你就沒戲唱了！」

　　嘴上強硬，她的心中，也是暗暗後怕。

　　若非自己的秘法為木系，恰巧克制土系，又有兩枚靈神之竅加持，誰贏誰輸，還真不好說。

　　息壤之體，果然不愧是大地之子！

　　燕趙雙腳亂踹，面色鐵青，不忿怒吼一聲，實在是大不甘心。

　　「勝者，蘇萱兒！」

　　主持法師，話音未落，就有轟雷之聲，打斷了他。

　　「燕趙，你可願做我的直傳弟子？你應當瞭解，我聶正所修，為戮星之道！你有息壤之體，與弒滅星辰，納星魂入體的戮星術，天然契合。」

　　「直傳弟子？」

　　燕趙一待，趁著蘇萱兒收手，他掙開藤蔓，幾次跳躍，落在地上。

　　頓時，一股毅重沉穩之勢，油然而生。

　　「燕趙，你可願入我門下？」花憐星的聲音，也緊接著響起，「我手下，有許多年輕貌美的女法師，精通『陰陽夢境』，若你息壤之體，與水靈之身秘法雙修，修為進境，可一日千里！」

　　「陰陽夢境？魔法之路，還能雙修？」李儀聽得有趣，打趣地說道，「有這好事，怎麼不早告訴我？」

　　長孫神機橫了他一眼，面有不屑和薄怒，「色字頭上一把刀，沒聽過？」

　　「怎樣？你願意加入哪一位的門下？」花憐星一臉淺笑，聲音中，竟帶魅惑。

　　「年輕貌美？我記得，你門下最年輕的女法師，也在三十以上吧！」聶正很不客氣地拆台，冷笑一聲，「老牛吃嫩草，你也做得出……」

　　「我早聽聞拂曉斷崖的戮星術，逆天弒星，霸道無匹！因此，我心嚮往之，已經很久了，」不知為何，燕趙回了下頭，掃過長孫神機和李儀，神情古怪，「我願拜入聶正長老門下！」

　　「好，小子，有眼光，你必然不會後悔！」

　　聶正起身，哈哈大笑，袖袍一卷，數道星芒捲起燕趙，衝天而起！

　　「我正好想到，今天還有事情要辦，就不多留了，告辭！那就，祝福花長老，也能收取一名稱心如意的弟子吧！誒，我看，那李儀就不錯……」

　　顯然，他是害怕手段諸多的花憐星再整出么蛾子，趕緊捲了燕趙，溜之大吉。

　　只是，最後這幾句話，就有點不厚道了。

　　「你這死禿驢，走著瞧！」花憐星咬牙切齒，臉上陰霾密佈，不過，也沒有辦法。

　　「蘇萱兒，你呢？可願入我門下，作為直傳弟子？」

　　另一邊，蘇萱兒是尤秋水早就內定的，自然沒人爭搶。

　　「我願意！」蘇萱兒早有心理準備，她身形搖晃，似乎有些脫力，面無血色的模樣，惹人憐惜。

　　過得幾年，她恐怕，也是個小美人胚子。

　　「那就，舉行下一場吧！」顧言也不拖泥帶水，直接說道。

　　「等等！」尤秋水的聲音，突兀響起。

　　「尤長老，你還有什麼事情？」眉頭一皺即散，顧言很好地掩飾自己的不高興。

　　「我雖收了直傳弟子，不過，還有點意猶未盡，還想收一名外傳弟子！」尤秋水眼睛眯著，讓人看不出其情緒。

　　「哦？是哪一位弟子，如此幸運？」顧言不動聲色，問道。

　　尤秋水法杖一點，那名幸運兒漂浮而起。

　　是荀夜！

　　「荀夜，你們荀氏的『留香』血脈，也曾是占卜一派，排名前列的血脈。」尤秋水和顏悅色地說道，「可否願意，成為我的外傳弟子？」

　　「願意，我願意！」

　　荀夜喜形於色，連聲說道。

　　前幾日，經那場靈魂碰撞，他心氣已洩，又看了幾名天驕的實力，意識到差距後，已經不做指望了。峰迴路轉之下，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好！既然同為外傳弟子的高煥章，得了一件贈物，我自然，也不能顯得小氣了……」尤秋水連說了幾個「好」字，「這件『西王母的深擁』，就贈予你吧！」

　　一道銀輝橫掠虛空，落在荀夜身上，是一件銀色掛墜。

　　「謝長老厚贈！」

　　「西王母的深擁？尤長老，如此行徑，是不是太卑鄙了……這是作弊，明目張膽的作弊！」

　　顧言沒開口，顧嫣然先按捺不住，不忿說道。

　　此掛飾，跟一般法器，有所不同，其上的魔力，完全源自西王母的神力。

　　一般法器，像「炎魔號角」、「水滴項鏈」等，需魔力激發，也就是說，修為愈深，就愈能發揮效果。而「西王母的深擁」，則只需要一點魔力為引，釋放神芒護盾，之後，其神力，全部源自法器本身。

　　換言之，除非以可怕的爆發力，瞬間擊潰護盾，否則，在「西王母的深擁」神力耗盡之前，荀夜幾乎就等同魔法免疫。

　　「收一名外傳弟子而已，有什麼問題？昨日，秦月不也有見面禮？難道，我就不該有？」尤秋水絲毫不以為恥，嘲諷道，「若你願意，也可以讓顧言收一名外傳弟子……不過，你敢收他麼？外傳弟子的修為和貢獻，可是會影響長老積分的。」

　　顧嫣然銀牙差點咬碎，狠狠跺了跺腳。

　　她對李儀的情感，說實話，大多是同情，原本的看重和驚嘆，在這幾天以來，已經消磨得差不多了。

　　……

　　這件「西王母的深擁」，一下，就將李儀置於一個十分尷尬的境地。

　　不止是後面那場演武。

　　更多，是一種信息的流露。

　　連續兩次，將李儀的對手，收為外傳弟子，其中透出的訊息，不言而喻。

　　長老們的不看好，漠視，乃至是無視，實在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著的。

　　沒人期望他能勝出，也沒人認為他能勝出，同樣，也沒人想他勝出！

　　從頭到尾，他都只是個陪襯配角。

　　「長老們目光如炬，肯定不會看錯。」

　　「早說了，邪法，不可靠的……」

　　交頭接耳間，四面環繞的目光，有幸災樂禍，有不屑一顧，還有，夾雜了些同情。

　　其實，最傷人的，反而是同情。

　　我李儀，何須別人同情？

　　李儀神情不變，反倒愈發平淡、冷靜、沉默，但這沉默之下，有地底暗火流淌，等待著噴發！

　　「李儀，你沒事吧……」長孫神機真的有些擔憂了，但他和燕趙不同，不擅長出言安撫，這個時候，不由有點想念那混蛋了。

　　「沒事，我只是在思考，如此擊潰那層龜殼？不用擔心，我想到辦法了。」

　　李儀強笑一下，深深幾次呼吸後，萬千情緒收斂，壓抑心底。

　　沒人注意到，他的右手，捏出一個古怪手勢，保持不變。

　　「荀夜，希望你我交手時，你能多施展幾層氣罩術……」

慕冰至

第36章 逆天

　　「勝者，虞潛！」

　　虞潛勝得很輕鬆，對手連偽天驕都不算，他未動全力，輕易拿下。

　　「第四場，荀夜，李儀。」

　　不知從何時起，這場並無天驕的對局，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之戰。

　　或許，只因為其中一方，屢次被輕視，卻總能創造奇蹟。

　　那，這一次呢？

　　反正，依舊是沒人看好他。

　　「霜魔之心，準備好了麼？」尤秋水意味深長地問了一句，格格的笑聲，讓顧嫣然很不舒服。

　　「尤長老你呢？你的『兵馬俑』，又準備好沒有？」顧嫣然不肯讓步，只是，說這話時，有些底氣不足。

　　「看來，你對那小子，很有信心麼……那麼，咱們都拭目以待吧！」尤秋水嘴上客氣，心中則嘲笑了一句「死鴨子嘴硬」。

　　她對那幅「西王母的深擁」，信心十足。

　　即使是法徒，想要攻克那件防禦法器，也十分困難，何況，是一個半步四層的病秧子？

　　「李儀，你若認輸，我可以讓你體面地退場。」成為外傳弟子後，荀夜的傲慢，已重回身軀，他仰著頭，幾乎是以鼻孔瞧著李儀，彷彿不這樣，就不能襯出其高貴。

　　又是這樣的面孔！

　　「『西王母的深擁』，可以激發了……哦，還有，別忘了，『氣罩術』、『墨土之牆』，以及『繁木之盾』，如果可以的話，請多施展幾層。」

　　李儀淡然說道，他的口氣，像是在告誡和提醒。

　　噗嗤！

　　「多謝你的忠告，」荀夜忍不住笑出聲來，譏諷地說道，「你先攻破神芒護盾，再說吧！」

　　「嗯，如你所願！」

　　李儀點點頭，不再說話。

　　他一抬手，荀夜的臉色，就被映成青黑，隱隱有些扭曲！

　　一枚水彈，懸於半空。

　　但這東西，真能稱作水彈麼？誰也說不上來。

　　其體積，比普通水彈整整大了足足一倍，色澤宛若最深沉的夜穹，深不見底！其形狀，是完美無瑕的渾圓，邊沿的圓潤弧線上，竟能看到虛空的輕微扭曲。森然氣息，偶爾洩露一縷，週遭血氣如臨大敵，紛紛逃避收縮。

　　「你這是什麼法術？」荀夜的臉孔也黑了起來，他的聲音，乾巴得彷彿幾天沒喝過水。

　　「水彈術啊？不認識麼？」李儀歪了歪腦袋，一臉理所應當。

　　荀夜差點破口大罵，這玩意，能稱作水彈術？不管它是什麼，絕對不是水彈術！

　　「顧長老，你這就不厚道了，莫非，是偷偷送了這小子什麼法器不成？」尤秋水臉色驚疑，在那水彈浮空的剎那，她的法師直覺，竟開始隱隱哀鳴，讓她心生戒懼。

　　「絕對沒有！」顧言搖搖頭，矢口否認道，「你沒發覺麼？李儀身體之外，並無魔力波動，顯然，他是依靠自身，或者，是血脈能力？」

　　「如此低劣血脈，怎會有血脈能力？」尤秋水不客氣地說道。

　　「怎麼回事？看走眼了？」秦月皺了皺眉，開始質疑自己的判斷，旁門左道，斷然達不到如此高度的，否則，那就人人都走歪路了。

　　「此法術中，竟有一抹十分微弱的破滅氣息！太驚人了！他的血脈，真的如此平庸？」花憐星按捺不住，聲音有些變形。

　　「破滅？」

　　眾人都知，尤秋水直覺最強，花憐星感知最銳，頓時神情劇變。

　　同樣的法術，在不同等級的法師手中，威力也是不一樣的。

　　最直接的變化，是超魔效果。

　　從低等的法術熟稔、法術穿透，到高等的法術升級?、法術極效，其威力，可能有數倍之差。

　　此外，還有許多特殊效果，也可強化法術。

　　諸如低級的『沉重』、『撕裂』，到高級的『侵蝕』、『破滅』，以及巔峰級別『倍化』、『湮滅』。這些效果，大多源自血脈能力和道化武裝，這也是兩者彌足珍貴的原因之一。

　　李儀的眼神，微微有些出離。

　　「負碑」此能力，為玄武之屬量身而做，此族防禦強大，自然能慢慢悠悠地蓄勢，等敵方筋疲力盡，然後不慌不忙，一擊破敵。

　　正常情況下，李儀是沒時間施展此能力的，但演武不同，可以早早準備。

　　不過，蓄勢，也是有條件的。

　　蓄勢，是一把雙刃劍，對精神壓力巨大，時間愈長，壓力愈發沉重。

　　壓抑太久，有可能自己的靈魂，會先行崩潰，這才是其名為「負碑」的原因。

　　李儀瞳孔木然，精神狀態，已近極限！

　　「去吧！」

　　手指前伸，水彈襲空，轟然而出，撕扯虛空！

　　其玄黑之水，化作一頭巨大古鼉，搖頭擺尾，張牙舞爪，似欲毀天！

　　「那個人，竟然是你？」

　　荀夜嗅到那一抹暴戾氣息，心中頓時一個哆嗦，那靈魂上的可怕威壓，可是令他記憶猶新，即使此刻，還是心有餘悸。

　　「這傢伙，是個怪物……」

　　心念一動，他放棄了所有進攻手段，專心防禦。

　　激發「西王母的深擁」後，先是三道墨土之牆，緊接著，四道氣罩術加身，然後一左一右，兩道繁木之盾在臂膀上凝結，他幾乎耗盡魔力，構起一座堅不可摧的鋼鐵堡壘！

　　這下意識的舉動，救了他一條命！

　　轟！

　　幾聲哢哢巨響，水彈稍作停滯，墨土之牆坍塌，分崩離析。

　　接下來，是「西王母的深擁」衍化而出的九道神芒護盾。

　　九道神芒護盾，由神力凝聚，花紋古樸，刻神靈頌歌，散發無盡神威！

　　九道神芒護盾，本是環繞一圈的，此時連成一條直線，筆直擋在身前。

　　咚！

　　巨響後，第一道神芒護盾開始扭曲變形，巨大衝擊推著荀夜不斷後退，雙腳在地面蹭出一道長長痕跡。

　　僅幾息時間，第一道神芒護盾潰裂！

　　接下來，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直至第九道時，荀夜已經推至結界邊沿，胸口處的「西王母的深擁」，發出一陣迷離之光後，女子哀嘆之聲響起，碎裂而開！

　　古鼉之形勢頭不減，擇人欲咬！

　　荀夜面露恐懼，身外的氣罩，前方凹陷出巨大弧度，後方與結界碰撞，則被壓成扁平。

　　僅持續片刻，四道氣罩，同時崩潰，彷彿脆弱的氣泡！

　　「完了！」

　　荀夜面無人色，兩道繁木之盾橫於身前，但心中其實清楚，這點防禦，根本無濟於事。

　　這時候，一道淡金色，彷彿晨光凝聚的巨手，破空而出。

　　1級法術——法師之手，在顧言施展之下，其形態，居然有數米之大！

　　嗖！

　　此手，有法術穿透的效果，穿過結界，抓起荀夜，飛天而起。

　　水彈依舊一往無前，撞於回音結界上！

　　結界的上方，開始坍縮，因為下方，被磅礡之力，擠壓出一個巨大的凸出部！

　　轟隆！

　　水彈崩裂，玄黑之芒，順著結界光幕縈蕩而開，結界表層，先是冒出無數鼓包，如同沸騰，緊接著，五顏六色的光芒亮起，一聲驚天炸裂，迴蕩四方。

　　史無前例地，居然有人在演武中，將回音結界，給生生打碎了！

　　在場，幾乎所有人，都啞然失聲。

　　「勝者，李儀！」

　　主持法師最先反應過來，只是聲音聽著，似乎有些沙啞生澀。

　　千道萬道的駭然目光中，李儀搖晃了一下，似乎要倒下，卻並沒有。

　　他就這樣，靜靜地站立著。

　　如果說，燕趙的站立，總帶著些一往無前的霸氣，他的矗立，則是彷彿遺世獨立的孤高。

　　別人都瞧不上我，那又如何？我為自己而活！

　　「怎麼又冒出來一個如此勁敵？」虞潛臉色難看，「本來準備了針對長孫神機和蘇萱兒的手段，想不到，又多了個棘手角色！不行，那『輪迴裹屍布』，我一定要拿到！」

　　「我……已經敗了！」蘇萱兒搖了搖頭，她很清楚，就算是自己上去，也只有敗退一條路，「你究竟，是什麼人？」

慕冰至

第37章 巨獸

　　「尤長老，你看那『兵馬俑』，是不是應該……」看著尤秋水扭曲的神情，顧嫣然心中，別提多愉悅了，她自然不介意火上澆油，眼珠一轉，巧言倩兮地說道。

　　「哼！」尤秋水的臉色，連續變幻幾次，終於是輕哼一聲，扔出一枚禁制繚繞的封印球。

　　「多謝尤長老！」顧嫣然握住封印球，精神觸角探入，臉色微動，面露喜色，「的確，是兵馬俑裡，屬其中下位的地獄武士！」

　　也無怪她如此興奮，這尊地獄武士，能極大完善她的秘法理論，甚至，令她獨創的秘法——『亡者歸來』，直接升階！

　　「可惜了，地獄武士，是兵馬俑中，最低級的存在。在其上，還有死亡騎士，死亡射手，以及冥獄戰車！誒，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心情大好，她的心思，也活躍起來。

　　「叔叔，你看，那李儀的表現，值一個外傳弟子吧！」顧嫣然倚靠在叔叔身上，半撒嬌地說道。

　　「當然，別說外傳弟子，就是直傳弟子的名額，也是值得的！」顧言的眼裡，儘是讚賞與愉悅。

　　「那……」顧嫣然沒料到，叔叔的評價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盈盈一笑，準備就坡下驢。

　　「不用說了，我不會收他為弟子的。」顧言卻擺了擺手。

　　「為什麼？」顧嫣然差點跳起來。

　　顧言笑而不語，眼神耐人尋味。

　　這小子，或許能走出一條不同凡俗的道路，給他畫一道條框，反而不美…

　　還有，他似乎愈是身處逆境，就愈能發揮潛力，可以再磨一磨他。

　　真正頂尖強者，都是千磨萬擊，成長而來！

　　我當年，也是被輕視唾棄的一員，但現在，我坐在這裡，那些曾藐視我的人，早已不知何處。

　　我可以，那，你呢？

　　「可惜了，太可惜了……」秦月其實是很心動的，其法術的驚天之威，足以說明此子並不像表面那麼簡單，萬般無奈的是，他沒有名額了。

　　「這小傢伙，很讓人垂涎啊……」花憐星眼饞地看了李儀一眼，理智讓她搖搖頭，「不過，我門下的『陰陽夢境』，和他格格不入。」

　　尤秋水，更是一言不發。

　　原因各不相同，幾名長老，都選擇了沉默。

　　但此間緣由，李儀並不知道。

　　做了這麼多，收穫的，還是輕視麼？

　　雖也不太出乎意料，李儀冷笑一聲，傲然轉身，踹開一顆倒霉的石子，給幾名長老，留下一個剛猛霸道的背影。

　　心間，忽生一種古怪感覺，會不會有人在身後說，他好像一條狗哦……

　　……

　　長孫神機快步向前，扶住了他，聲音有些顫抖：「李儀，你小子，沒事吧？」

　　法術威力越大，消耗越大，反噬也越大，這是基本常識。

　　「放心，我還要拿榜首呢！」李儀搖搖頭，抹了把汗，露出率真微笑，「不過，明日，就是你我之戰了，可千萬別留手！」

　　「我會棄權。」長孫神機冷聲道。

　　「為什麼？大家不都約定好了麼？遇到對方，往死裡揍就行！」李儀能大概猜出長孫的想法，感動之餘，還是皺眉拒絕，「大丈夫，就該一言九鼎！」

　　「什麼大丈夫？我是誰的丈夫？」長孫神機揚了揚眉毛，居然破天荒地耍賴起來，「榜首之位，對我而言，有個屁用？」

　　「你小子！」李儀氣得說不出話來，生氣的同時，心底，也有莫名暖意。

　　換做燕趙，肯定是死戰到底，以示尊重；長孫，則會選擇退讓，兩人行為截然相反，但真摯感情，卻是相同。

　　李儀與長孫神機交談之時，高處，也有突如其來的變故。

　　「巨獸之門？真不是時候……你確定麼？」顧言捋了捋鬚，眉間橫起憂色。

　　「已經確定了，是巨獸之門，絕不會有錯！」中年法師捏了個幻術手印，一道煙氣蒸騰，雲霧中，浮現一座橫亙無數巨獸紋理的巍峨石門。

　　「是異域入侵，或者僅僅是群獸之潮？」顧言頓了頓，又問。

　　「應該只是群獸之潮。」中年法師鬆手，幻象散去，「五處巨獸之門，肯定不足以撐起一次異域入侵。」

　　「群獸之潮？這下正好，」顧嫣然倒是沒心沒肺，興致勃勃地說道，「我正缺少生物材料，強化我的『夜下舞者』……」

　　「你啊你……」顧言哭笑不得，又不忍心出言責備，只好搖了搖頭。

　　「師妹，你缺什麼？」眼珠子在顧嫣然臉上溜了一圈，中年法師討好地說道，「棘背野豬，雷霆蜥蜴，你要什麼，我給你弄幾頭回來！」

　　「不必了，」顧嫣然笑了笑，她哪裡會不知道對方想法，婉言相拒道，「我更喜歡親自動手。」

　　「看來，今年的演武，是要取消了。」顧言望向另外幾名長老，徵求意見，「群獸之潮一旦開啟，我們幾名長老，都需坐鎮幾大要衝，以防不測。事不宜遲，今晚就必須出發。」

　　「倒也不是一定要取消，」花憐星抿了一口茶，似乎想到了什麼，「或許，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

　　「哦，花長老的意思是……」

　　「我們可以……如此這般，既能在真刀真槍中鍛鍊，也能多殺幾頭魔獸，或許就能多救些人命，何樂而不為？」

　　「這主意，不錯！」

　　幾名長老齊齊點頭，聚在一起，開始商議細節。

　　……

　　「經我們幾位長老商議，明日演武，取消！」商議完畢，顧言資格最老，自然由他發話。

　　「取消？為什麼？」

　　演武的四強同時一愣，虞潛尤為緊張，臉色陰晴不定。

　　「事出突然，巨獸之門開啟，而且是整整五座！這意味著，群獸之潮，即將蜂擁而來……我們幾名長老，需鎮守各大要衝，演武之事，無法進行了。」顧言溫言解釋道。

　　「巨獸之門？」李儀嘴巴動了動，眼神深處，起了一絲波瀾。

　　他是知道，九州之地，有「千域戰爭」的獨特概念，世間有位面無數，時常有巨門開啟，異域生靈，攻襲而來。

　　譬如一年一度的中元節，冥府之門開啟，亡靈如潮，百鬼夜行，禍亂天下，這也是「神荼」、「鬱壘」被建造的主要原因。

　　這巨獸之門，與之類似，多為強大魔獸。

　　「我們準備，將演武，化作換一種方式比試。」

　　「什麼方式？」虞潛最心焦，他的城府實在不夠，率先出言，

　　顧言抬起手掌，妖冶紫光中，四枚鮮紅印記飛掠長空，落於四人的手背。

　　「根據以往經驗，巨獸之門，前後開啟十日。」顧言指了指眾人的手背，徐徐道，「此印記，能記錄你們獵殺魔獸的實力和數目，計算積分。這比試也簡單，十天之後，誰的積分最高，誰就是榜首！」

　　說到此處，他又提醒了一句。

　　「此外，此印記，有一次的傳送之能，能將你們傳送到此地。不過，一旦使用傳送，積分就會停止增長，我這麼說，懂了麼？」

　　眾人皆點頭，表示明白。

　　李儀眼神微動，這考核的意義，是在保護自己的情況下，儘量斬殺更多魔獸。

　　「應該，怎麼做呢？」他摩挲下巴，思考起來。

　　「李儀，你對巨獸之門，瞭解不多吧……先去我那！」長孫神機的聲音，打斷了他思考。

　　「好的！」

　　……

　　入夜。

　　李儀推門進房，關上門後，沒有著急冥想，乾脆就地坐下，翻閱起一本小冊。

　　《千域生物集》，這是從長孫那借來的，記載了千域間各種生靈。

　　磨刀不誤砍柴工，知己知彼，是絕對必要的。

　　看得正入神，門外，忽有敲門聲傳來，只是，這敲門聲很猶豫，敲幾下，停一陣，很不痛快。

　　「誰啊？」

　　這麼晚了，究竟是誰？

　　李儀有些疑惑，也未直接起身，放聲問道。

　　「顧嫣然！」門外，清冷但好聽的聲音，響了起來。

　　三更半夜，四下無人，這是要幹什麼？

　　李儀心頭疑惑。

　　開門。

　　他望向前方，視線，頓時轉直！

　　「我的老天，無相天鬼！」

慕冰至

第38章 天鬼

　　「無相天鬼？」

　　李儀直勾勾地盯向前方，卻絕非那沉甸甸的絕世凶器，而是煞意浮騰的絕世凶獸！

　　面前此獸，形如巨蝠，血眸而無瞳，爪翼和頭顱仿若溶於夜色，難以分清與夜空的分野。它不但沒有影子，巨大身形，竟也若隱若現，似虛似實，縹緲雲霧一般，看不真切。

　　「哦？你小子，居然認得我的『黑月』？倒有些眼光……」顧嫣然有些意外，撫摸巨獸的頸後，安撫它的凶性，「不錯，它的名字叫黑月，是無相天鬼，但尚未成年。」

　　隨著她的動作，胸口蕩漾搖曳，若是以往，必能令李儀臉紅心跳，但此時，他實在過於震驚，以至於無暇觀賞美景。

　　「顧老師，這頭無相天鬼，是你的魔寵？」李儀心頭冷汗直冒，結結巴巴地說道。

　　「不錯！」

　　顧嫣然乾脆的回答，讓李儀又是一陣臉色發青。

　　這麼說來……

　　無相天鬼，是石像鬼的一種。

　　九州神陸，有埋石鎮宅的傳統，巨石鎮宅日久，納冥獄之氣，汲取煞氣怨氣忿氣，就有可能產生靈智，化作夜之凶影——石像鬼！

　　而無相天鬼，屬最強的數種石像鬼之一，只會誕生於「邪惡養屍地」、「天厭血池」等極致環境之中。

　　李儀不知道她從哪裡弄得的，但這頭無相天鬼，雖未成年，實力恐怕以不遜於顧嫣然！

　　而且，這無相天鬼，還透露出另一個隱秘訊息。

　　顧嫣然此女，竟是一名極為罕見的——死靈法師！

　　她的夜魅血脈，專擅星、月、風、暗和死靈，但在其中，選擇最不受待見的死靈系，實在有點出乎意料。

　　「顧老師，你找我，有什麼事情？」久久，李儀醒悟過來，知道自己心神激盪，將顧嫣然晾了許久，趕緊恭敬說道。

　　「我有點事情找你，也別廢話了，跟我走！」

　　顧嫣然豎起食指，纖細手指上一道黑暗之芒亮起，李儀眼前猛一恍惚，身外浮起一個深黯的能量罩。

　　「暗影護罩？這施法時間，未免也太短了……嘖嘖，超魔效果麼？」

　　未等李儀驚嘆，顧嫣然踏上無相天鬼的背部，法袍飄揚，英姿颯爽。

　　「走！」

　　她一聲喝令，天鬼巨爪抓住巨罩，擺動巨翼，挾勁風衝霄而上，向星曜塔高處而去。

　　「顧老師，咱們，這是要去那？」

　　耳畔風聲陣陣，李儀沒有恐高症，不過，距離地面越來越遠，還是忍不住心頭髮寒，兩腳微軟。

　　「我的房間。」顧嫣然秉持一貫風格，言簡意賅。

　　顧嫣然的……房間？

　　李儀自不會相信，會有豔遇發生，只是心中，難以抑制地，生出一絲旖旎味道。

　　若記憶不錯，兩世而來，他似乎，還從未進過任何一個年輕女子的閨房？

　　失敗！

　　「顧老師，你是說，你的閨房？」說這話時，李儀的臉孔，小小地紅了一下，不知為何，有點小激動。

　　「閨房？」

　　李儀耳朵動了動，似乎是黑暗深處，飄來了一聲意味深長的冷笑。

　　很快，他就明白，這冷笑中蘊含之意了。

　　在星曜塔的上半部分，無相天鬼身形頓住，凝滯於空，顯然已到達目的地。

　　「愣著幹什麼？進去吧！」

　　顧嫣然發號完施令，它擺了擺了腦袋，輕吼一聲，無數股陰黑氣息化作千百游蛇，簇擁而上，縈繞於顧嫣然和李儀身外。

　　這一瞬，李儀竟有種化作無形影子之感。

　　緊接著，無相天鬼飛蛾撲火一般，合身撞向星曜塔的塔身！

　　「嘶——」

　　面前牆壁越來越近，李儀倒抽一口涼氣，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睜眼時，已在一間燈火慘綠的黯淡房間裡。

　　「無相穿梭！」

　　李儀心中，徐徐吐出了一個詞。

　　這是無相天鬼的能力之一，不如飛雪的「虛空閃爍」，但也是極為可怕的天賦能力，不止穿牆越室，亦能無聲無息地穿透結界和禁制。

　　腦袋尚在暈眩，不辨四方，這是化為無形無相的後遺症，休息片刻即可。

　　等視線清明，李儀饒有興致地環顧四周，忽然眼神一僵，臉色劇變！

　　他下意識地摀住鼻子，咚咚咚後退三步，直至後背觸在冰冷牆上，才清醒過來。

　　視線正對，是一頭已經開顱的巨獸頭骨，粉色的腦子曝露在外，雙目怒瞪，其中一隻眼珠似乎太過用力，帶著些絮狀物，掉出眼眶。

　　慘綠燈火下，其景，簡直毛骨悚然！

　　「顧老師，你的房間，還挺別緻的……」憋了半晌，李儀十分費力地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評價。

　　「別緻？你的形容，才能叫別緻吧！」顧嫣然忍不住捂嘴一笑，心中卻微有驚訝。

　　她的房間，可是拂曉斷崖有名的兇殘之地，就連其叔父，也敬而遠之的。

　　曾有一名信奉牛皮糖戰術，死纏爛打的追求者，將她逼得沒法，一狠心一咬牙，就帶他來了此處。

　　然後？

　　然後，她再也沒有聽過那個人的消息……

　　燈光暗淡，但李儀還是覺察到了顧嫣然眼神中的訝然，心中一笑。

　　嘿嘿，這麼多年的恐怖片，也不是白看的……

　　剛才，只是意外之驚，而繼續往下看，恐懼之意就如同野草，瘋狂地冒出頭來。

　　這一方陰森逼仄的房間裡，絕無手骨掌燈、頭顱為皿、獸首掛飾等故弄玄虛的玩意，蟾蜍蜘蛛等總與死靈法術搭邊的邪物，更是一概沒有。

　　此房間，恍若一個有潔癖的主婦打理，簡單，整齊，乾淨。

　　但就是這種井井有條，讓人不自覺地汗毛倒豎！

　　三十餘條前臂掛於左牆，先按禽、獸、鱗、蟲的次序，然後由大到小，依次排列。

　　右牆，則縱向放置著眼珠和鼻子，李儀看不出分類方式，但擺放齊整，每一枚器官，旁邊都有白色小標籤，甚至還有日期標示，井然有序。

　　李儀嚥了口唾沫，腦袋裡，浮現顧嫣然面帶微笑，有條不紊地將一頭頭魔獸肢解，然後分門別類放置殘肢斷臂，再一一貼上標籤的場景。

　　不寒而慄！

　　「死靈法師，已經夠可怕了，一名處女座的死靈法師？」

　　李儀打了個哆嗦，不敢往下想了。

　　咬咬牙，他強迫視線離開牆壁，在地面逡巡一陣，落在中央的手術台上。

　　「縫合怪？」

　　輕呼一聲，心中的好奇，暫且壓下了滋長的恐懼。

　　豎放於手術台上，是一團無數血**合而成的彪悍身軀，密密麻麻的縫線，猶如無數猙獰蜈蚣，盤橫捭闔。

　　不過，觀其身軀，卻並非憎惡那肥碩笨拙的形態，體型彪悍，但並不肥胖，有一種矯健如豹的力量感，看來，是兼具力量和速度的暗殺者類型。

　　其臉上，綁著層層繃帶，額頭處露出十來個眼珠子，狼蛛一般，但顏色不一，似乎各有用途。

　　胳膊，也有整整六個，或長或短，可見其戰鬥方式，必然難以捉摸。

　　「這也是縫合怪？和憎惡，怎麼不太一樣？」一面分析著，李儀按捺不住心頭的疑惑，開口問道。

　　「其名夜下舞者，是我特製的縫合怪……」顧嫣然輕捋頭髮，眼神浮現傲意，「別將他和『憎惡』之流，相提並論。就他一個，可以幹掉六個以上的憎惡！」

　　「這麼厲害？」李儀下巴下墜，嗔目結舌。

　　「我帶了來這，是承了你的人情，給你點好處，算作回饋。」顧嫣然故作冰冷，淡然地說道。

　　「人情？」李儀有些愣了。

　　「不錯，就是那個！」

　　顧嫣然纖細的手指指了指，李儀這才注意，「夜下舞者」的旁邊，還有一座手術台。

　　湊上前看了一眼，他目光又是一待。

　　「這個，也是縫合怪？」

慕冰至

第39章 怨靈

　　「這個，也是縫合怪？」

　　李儀近身觀察一番，臉色忽然有些發情，露出駭然。

　　此處，豎躺著一具彷彿鐵石鑄就的銅色屍身，遍體溢散著凶煞冰冷之氣，氣息滂沱如雨，竟壓過了5級上下的「夜下舞者」！

　　李儀只是接近，就有被其陰煞氣勢沐浴，渾身發冷。

　　它的肚子已經豁開，其中髒腑，亦如同鐵石，而且，竟有搏動起伏的景象！

　　這一下，將李儀驚得面無人色。

　　「縫合怪？算是吧……此物，可以說是縫合怪的前身，名為『人俑』。」

　　顧嫣然名副其實地嫣然一笑，唇角含笑地解釋道。

　　「人俑？」李儀吐出這個陌生詞彙，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上古時，煉製『人俑』的『煉屍術』，是死靈魔法裡，『死屍縫合』的前身。」說到此處，顧嫣然眼中，浮現一絲憤憤不平，「不過，此法，一直被那些道貌岸然的正統法師所不齒，連續打壓，以至如今一蹶不振。」

　　「連『法聖』孔子，都曾說過——「始作俑者，其無後乎？」，你看看，咱們被罵成啥樣了？幸而千域戰爭大興，死靈法師有了用武之地，才漸漸恢復元氣。」

　　「因此，魔法一脈，整體是進步的，但死靈這個分支，反而該崇古貶今。」

　　「此人俑，是始皇陵中的兵馬俑，也就是常說的地獄武士。」顧嫣然眸中，異彩漣漣，聲音罕有地出現了激動，「有了此物，我的獨創秘法——『亡者歸來』，或能穩穩升一階，達到帝級上等！」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李儀有些丈二和尚，心中又是暗暗咋舌，聽顧嫣然的口氣中，她能自創秘法？

　　「此物，是我打賭贏來的，而打的賭，就是你是否能贏過荀夜。」顧嫣然用眼波瞟了李儀一眼，神情帶笑。

　　「你是賭我贏？」

　　才剛問出口，李儀就知道自己犯傻了，顧嫣然已經贏了，這還用多問？

　　「顧老師，你對我，有信心？」

　　說這句話時，李儀抬起頭望向顧嫣然，心頭有種異樣感覺。

　　「當然！」顧嫣然有點底氣不足，她自然不能說自己也曾動搖後悔，頓了頓，畫蛇添足道，「你能勝高煥章，荀夜對你而言，還不是小菜一碟？」

　　李儀握緊拳頭，眼中，神光暴綻。

　　被人認同，來到這個世界後，這種感覺，還是頭一次。

　　感覺，真的很不錯……

　　「李儀，我這個人，不喜歡欠人人情，」顧嫣然心虛，主動轉移了話題，「教你一道秘法，就算是投桃報李！」

　　「秘法？」李儀雙目微亮，秘法傍身，自然是多多益善，「是……『亡者歸來』？」

　　「亡者歸來？你小子，想得挺美！」顧嫣然雙手叉腰，似有嗔怒地橫了他一眼，「『亡者歸來』，所需材料甚巨，連我都時常吃不消，把你賣了，你也負擔不起！」

　　「那是？」對「夜下舞者」，李儀有些眼熱，雖早知這樣的結果，不由稍稍失望。

　　「是我無意中搗鼓出來的玩意，賢級上等，名為『元素怨靈』。」

　　「元素怨靈？」李儀眼神一動，雖小有遺憾，也要向前看了。

　　「你知道，無頭騎士和縫合怪之間的區別麼？」

　　李儀抬起頭，一臉懵然。

　　「無頭騎士，來自冥獄召喚，屬於召喚生物；而縫合怪，則由死靈法師親手鍊制，屬煉製生物。」顧嫣然早有預料，她的解釋，簡要，但脈絡清晰。

　　李儀點點頭，露出恍然。

　　「那元素召喚呢？」顧嫣然又問。

　　「這個，我倒是知道，」李儀點點頭，他已不是初來時的不學無術了，「以魔力為骨頭，以元素為血肉，召喚外域精靈為魂，煉製出元素生命。其演化，可以從低等級的空氣僕役，到高等級的風暴巨靈，甚至，是『狂風號令』。」

　　「不錯，」顧嫣然目露讚賞，微笑道，「此術，其實介乎於召喚和煉製之間，威力強大且實用性強，但過於繁瑣晦澀，尤其對低級法師而言，難如天塹。因此，我想了個折衷之法……」

　　「折衷之法？」

　　「若是，不以外域精靈為魂呢？」顧嫣然的聲音，在燈火中，有種渺然之感。

　　「用什麼代替？」李儀被吊起了胃口，不由自主地問道。

　　「扭曲怨靈！」

　　顧嫣然說著話，手掌翻覆，露出一個三角狀的玻璃瓶。

　　其中，一團蒼白氣息翻騰跌宕，其形無常，不斷變化，起起落落。

　　它不時碰撞著玻璃壁面，細弱的哀嚎陣陣自瓶中迴蕩，僅細微聲響傳出，就讓人有種頭暈目眩之感。

　　「扭曲怨靈，是十三種怨靈中，適應性最強的一種，控制上，也不太困難。」

　　李儀靜靜聽著，這時候，真是大氣也不敢出。

　　「基礎的『元素召喚』，為『空氣僕役』、『土石僕役』、『烈焰僕役』和『露水僕役』，這你知道吧！」

　　「知道。」李儀老老實實地點頭。

　　「經我改良，以『扭曲怨靈』為魂，可煉製出四種元素怨靈——『空氣怨靈』、『土石怨靈』、『烈焰怨靈』和『露水怨靈』。」

　　「那，在屬性上？」李儀聽得仔細，此時抬頭，開口問道。

　　「這問題，是問到點子上了……看來，你的理論基礎，相當不錯。」顧嫣然輕讚一句，微笑道，「其屬性，與元素召喚大有不同！譬如『露水怨靈』，絕無半點治癒之能，但其水波攻擊，含一抹黃泉氣息，能傷人靈魂！」

　　李儀頷首，心中，有些隱隱地摩拳擦掌。

　　「接下來，我會依次煉製將四種怨靈煉製一遍，你記好了！」顧嫣然豎起一根手指，嚴肅說道，「我只做一遍！」

　　「是！」李儀重重點頭，眼瞳深處，忽有光芒流瀉，炯炯生電。

　　「哦？已經懂得『聚精會神』這種動用精神力的手段了？是自己悟出來的？」顧嫣然又是小小吃了一驚，她拔下塞子，怨靈哀嚎之聲，席捲蔓延而開！

　　……

　　彎月。

　　一棵枯朽老樹下，虞潛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來回踱步，細碎的樹影投下，在他陰冷的臉上，留下道道斑駁。

　　「長孫神機，不足為慮！他的『天地共鳴』，實為借力打力，自身修為，不值一提！若不是藉著『晨曦永輝』，別說八強，可能首輪都過不了！否則，也不會再鬣狗幫那幫廢物手裡栽跟頭……接下來幾日，『晨曦永輝』漸散，他的實力，只會不斷縮水。」

　　「蘇萱兒，是個大敵！不過，她有她頭疼的事情，與白芸的明爭暗奪，恐怕要開始了……她本來就對榜首興趣不大，有可能就不參與了。」

　　「還有，則是李儀！」

　　虞潛神情一動，他赫然發覺，提及這個名字，自己居然隱隱有些畏懼？

　　不得不說，那一記水彈術，撕碎了許多人傲慢的偽裝。

　　「害怕？一介平民，狗一樣的東西，居然能讓我畏懼？」

　　他心中越想越是不忿，眼中，殺意橫生。

　　「虞潛閣下，是你找我？」

　　此人，沒有腳步聲？

　　虞潛後脊一涼，悚然轉頭，看到一張斗篷下的懶洋洋的面孔。

　　「你，就是號稱『綠箭』的洪河？」虞潛後退一步，警惕地拉開距離，「樹影斗篷麼？不得不說，有點意思……」

　　「小玩意而已，不值一看……」面前男子嘴上謙虛，他對客戶，一向客氣。

　　樹影斗篷，為扶桑巨木的樹葉所制，有「樹蔭庇佑」之效，在林木之間，得樹靈庇護，行走無聲無息，甚至連氣味，也會被掩蓋。

　　虞潛臉色不變，上下打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