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羽]超魔構築師(全文完)

慕冰至

第50章 回歸

　　嗖！

　　一桿巫毒之箭，在李儀耳畔飛過，險之又險！

　　無「風行術」加持，他的動作並不快，但腳步詭譎輕靈，又有樹影斗篷掩護，身形宛若星斗變幻，時虛時實，難以捉摸。

　　幾步之間，兩人距離，急遽拉近。

　　「千重經綸！這才幾天，就修煉至如此境界？」張絕暗暗吃驚，心頭殺意，更是暴增，「這小子，留不得！」

　　李儀臉上淡漠，實則心弦緊繃。

　　千重經綸，由簡至繁，以無極而生，至兩儀、三才、四象、五行、六道、七星、八卦、九宮和十方，變化億萬，生生不息。

　　但這麼短時間，李儀也僅推演出二十步罷了。

　　藉著樹影斗篷的隱蔽，他翻來覆去地施展，未被發覺規律，但一旦對方察覺，那就麻煩了……

　　好在，距離，已經差不多了！

　　李儀抬頭，幾個熟練手勢下，一記魔能飛彈，飛擊而出。

　　與此同時，一支尖嘯冷箭，迎面而來。

　　李儀本意偏頭躲避，忽然眉心一痛，是直覺示警。

　　他定睛望去，那長箭之上，熾亮的流火符文閃耀，竟是一根「炎爆箭」！

　　炎爆箭，箭鏃上雕刻「炎爆符陣」，蘊雷火之力，與「湮甲箭」、「長風箭」等箭矢齊名，以威力巨大著稱。

　　若李儀記的不錯，其價值，怕在三千枚金幣上下！

　　這是多大仇啊……

　　他心頭暗罵。

　　「死吧！」

　　張絕身形幾閃，避開迎頭而來的魔能飛彈，正是戰技——「疾風步」，

　　他的狂笑聲，與箭嘯齊鳴，分外刺耳。

　　肉痛是不假，但張絕對那少年，著實有一種發自心底的畏懼，而且，他可不確定，自己的撈月血獼，能抵禦地獄火多久。

　　「來吧！」躲避不及，李儀眼中精芒綻放，拔開怨靈之瓶。

　　轟！

　　雷火四濺，氣浪翻滾，土石飛揚，一道巍峨巨影，土崩瓦解般，裂成碎末！

　　「土石僕役？這小子，怎麼會有這麼多召喚生物？」

　　心頭遲疑，他赫然發現，撈月血獼巨軀穿透地獄火，砸斷無數巨樹，那地獄火，分明是一道虛無幻影！

　　「回來！」張絕趕緊喝令道。

　　「還回得來麼？」

　　這冰冷聲音，已在面前！

　　相較於張絕，才十三歲的李儀身高稍矮，手指朝上，點在其胸口處，一枚玄黑之色的水彈，在指尖凝聚！

　　「水彈術？」

　　亂木之中，一道幽黑水柱，斜向衝天而起，猶如深邃夜穹，分割白日的天空！

　　「第二個了！」

　　李儀神情有些複雜，低語一句，或許是習慣了，或許是親眼得見此人的醜惡嘴臉，他心頭的負罪感，要輕上許多。

　　「你們的運氣，真的很不錯……」李儀拍了拍手，回望二人，笑著說道。

　　「這跟運氣無關，我的斑竹之相，有一項天賦——『魂牽』。」柳芳菲臉色微紅，不自然地說道，「你離開時，我在你身上留下一道魂印，後來受傷，我心慌意亂，不自覺地……」

　　「怪不得，」李儀恍然大悟，難怪柳芳菲一眼認出自己，見兩人傷勢不輕，又問道，「你們身上，應該有療傷藥物吧！」

　　「我的右腳鞋跟裡，有三枚藥丸，」王賁呻吟一聲，苦笑道，「小兄弟，麻煩幫我取一下……」

　　倒是隱秘……

　　李儀嘀咕一聲，依言而行，給兩人一人塞了一顆。

　　「你們倆背上的箭，準備怎麼處理？」

　　他看了看兩人刺蝟般的背部，頭痛起來，此箭不取不行，但刮骨療傷這種事情，他還真做不來。

　　「放心，我王氏，有『卸袍』之術，專門針對箭傷，不需麻煩。」

　　王賁說著，臉上青筋暴起，背部皮膚，竟仿若褶皺的長袍，蠕動起落起來，一桿桿長箭，被擠壓而出，叮噹落在地上。

　　「你呢？」李儀嘖嘖稱奇，又見柳芳菲沒有動作，不由問道。

　　「你別看著我嘛……」柳芳菲跺了跺腳，臉上酡紅，低聲說道。

　　小妮子，倒挺害羞……

　　李儀心中暗笑，乾脆轉頭，走向張絕的屍身，翻找起來。

　　這一翻，還真有整整七枚獸血之果！

　　除了獸血之果，還有些錢幣，換洗衣物，以及許多看上去是毒藥的瓶瓶罐罐。

　　此外，還有一本典籍，上書三字——「偷龍術」。

　　可惜的是，沒有找到李儀最想要的，「叢林之瞳」。

　　瞳術，對繪製符文和法陣，可是大有裨益的。雖然法師有強大的精神觸覺，但眼睛，也是極為重要的一環。

　　「七枚獸血之果，你們究竟怎麼弄來的？」李儀大為好奇，不禁問道，「那可是5級魔獸的棲息之所，以你們的實力，如何通過？」

　　「我們不需要通過！」王賁哈哈大笑，面露狡黠之色，「巨獸之門的魔獸，是不會相互攻擊的，我們只需以獄靈之術，操控撈月血獼，直接去摘就可以了。只是，沒料到，這地獄意志，竟是如此不靠譜……」

　　跟瘟神做買賣，可不得吃虧？

　　李儀心中暗道。

　　「這個……這七枚獸血之果和偷龍術，能否贈送給我？」說到此處，王賁有些赧然，面露苦笑，「抱歉，我好像，真沒東西可以拿來交換了……」

　　「偷龍術？此術，有什麼用？」李儀翻開此典籍，問道。

　　「獸血之果，經過十五道工序，可煉製『獸種』，隨機取得一道異獸血脈。而借『偷龍術』，則能煉製『雨林之種』，可獲得『樹妖』，『澤靈』以及『綠龍』血脈其中的一種！」

　　李儀立即明悟，此物，是給柳芳菲所用。

　　「劍袍」血脈，擅久戰血戰惡戰，是頂尖的武者血脈，卻於「斑竹之相」，毫無裨益。

　　而上述三種血脈，就不同了，雨林種綠竹，能與「斑竹之相」，生出種種妙義。

　　「你要，就拿去吧！」李儀灑脫一笑，微笑道，「不過，這『偷龍術』，我想先觀摩一下，或許對我日後有些用處。」

　　「當然可以，」王賁大喜，連說話，都結結巴巴起來，「多謝了！」

　　李儀淡淡一笑。

　　倒不是心善，而是在他看來，這份善緣，相較那虛無縹緲的「綠龍」血脈，更為珍貴。

　　「劍袍」王氏，那可是不遜「青蓮」長孫家的龐然大物，而且，其勢力大多集中於軍方，武威赫赫！

　　李儀或許沒有和軍方打交道的機會，但結下交情，從長久來看，有百利而無一害。

　　口訣記下，李儀將獸血之果和偷龍術，盡數交給王賁。

　　「你這是第二次救我，若沒點表示，實在不像話！」王賁面露感激，思忖片刻，咬牙遞出一物，「這個東西，送給你！」

　　李儀定睛看去，不由一愣。

　　那是一枚青銅腰牌，正面看去，可見一個銀鉤鐵畫的王字，而自其他角度，那「王」字，竟化作劍袍龍騎之形，似欲騰空而起。

　　「我是太原王氏的嫡二子，你拿著此令，到太原王氏任何一處產業，都能聯繫上我。」王賁聲音鏗鏘，拍胸道，「只要我能辦到的，義不容辭！」

　　李儀心頭大喜，僅僅此牌，用處之大，就非「綠龍血脈」所能比擬。

　　「以你們的身份，怎麼還需以身犯險？」不過，他倒愈發不解了。

　　「我族家訓——神兵之鋒，源自千磨萬擊。因此，成年之前，族中子弟的歷練，只能依靠自己！」王賁淡淡一笑，解釋道。

　　「能不能告訴我，你真正的名字？」柳芳菲用幽幽的目光盯著他，低聲道。

　　「李儀！」李儀倒是有些臉紅耳赤，不好意思道，「並非大族，無名小卒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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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日，巨獸之門，轟然傾塌，李儀也激活印記，與兩人告別，回歸拂曉斷崖。

　　「哥，你說，我們還能見到他麼？」柳芳菲望著那道消失背影，有些痴痴地問道。

　　「我有預感，四年後，肯定會！」王賁目露精芒，微笑說道。

　　「四年？你是說……」柳芳菲的臉，一下滾燙如火。

慕冰至

第51章 五禽

　　「演武，結束！」

　　結束日，幾位長老仙蹤淼淼，竟無一人現身，不過，主持者白芸，可是要比那幾個老傢伙養眼得多了。

　　一段時日不見，其美玉雕琢般的肌膚，愈發白嫩剔透，欺霜賽雪，讓人有咬上一口的衝動。

　　——據說，「白璧」血脈，成長至極致，宛若白玉美人，通體無暇，柔軟如雲。

　　李儀瞧著那亭亭玉立的可人模樣，難以自抑地，有些心中癢癢。

　　白芸的溫婉聲音，徐徐響起。

　　「第三名，長孫神機，得『輪迴裹屍布』！」

　　不知使了何種手段，長孫神機，竟有十餘個積分，力壓蘇萱兒，取得第三。

　　「第二名，虞潛，得『空明手鐲』！」

　　「榜首，」此處，白芸的聲音微微一頓，俏臉上，似浮現淡淡紅暈，「李儀，得『寧靜之握』!」

　　「李儀，幹得好！」

　　「不愧為『布衣天驕』，好樣的！」

　　「偶像，真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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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芸聲音剛落，鼓掌聲，歡呼聲，贊賀聲，如滾滾轟雷，甚囂塵上！

　　「『布衣天驕』？這外號是誰取的？怎麼回事？」李儀搖了搖頭，有些吃驚，轉頭問道，「這幫人，吃錯藥了？」

　　他記得清楚，就在十天前，他還被排擠和攻擊，堪稱「舉世皆敵」，這風向，怎麼會變得如此之快？

　　「這有什麼想不通的？」長孫神機不以為意，一語道破本質，「你做了一件別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若你失敗了，那就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成功了，則成了披堅執銳，行開拓之舉的英雄。所以，也犯不著高興，如果在失敗者的位置上，你收穫的謾罵，會比現在的鼓勵，多出十倍！」

　　李儀聞言，點了點頭，話雖這樣說，一縷豪氣，在胸腹間浮蕩。

　　三人上台，依次領獎。

　　輪到李儀時，他偷偷嗅了嗅飄搖而至的少女芬芳，厚著臉皮道：「白芸師姐，你看，我都拿到榜首了，成為內府弟子，已是板上釘釘。能不能，將那個『機會』提前一點？」

　　「還是那句話，先成為內府弟子。」白芸聞言，臉上紅暈瀰漫，白裡透紅的嬌俏模樣，分外可人。

　　「唉，怎麼說，也拿了個榜首，不能給點獎勵？」李儀不依不饒，繼續說道。

　　「你拿榜首，關我什麼事？」白芸哭笑不得，皺了皺小巧的鼻子，十分堅持原則，「成為內府弟子，否則免談！」

　　李儀有些悻悻，倒也不氣餒。

　　「李儀，幹得不錯！按照賭約，這『空明手鐲』，是你的了。」虞潛一臉讚賞和誠摯，李儀明知道他心裡必然在哭爹罵娘，但在臉上，竟是看不出半點假惺惺的做派。

　　這，唱的是哪一出？

　　李儀心頭疑惑。

　　「李儀，這輪迴裹屍布，我挺喜歡的……」長孫神機的手掌，輕拂那野獸皮毛般的褐色長布，似乎愛不釋手，「乾脆，送給我怎樣？」

　　李儀愣了一霎，心下，頓時恍然。

　　虞潛此舉，是想將輪迴裹屍布送到自己手中。畢竟，自己沒什麼背景，他想拿捏，要輕鬆得多。

　　長孫神機，自然不是貪墨此物，而是要替自己擋槍，轉移虞潛的注意力。

　　「當然可以！」李儀一點就透，毫不猶豫地說道，「咱們兄弟什麼關係，你想要？儘管拿去！」

　　虞潛聞言，臉色化作青紫，偽裝卸下，一臉凶戾。

　　他遲疑片刻，似乎做出什麼決定，一抹陰狠自眼瞳浮現。

　　「虞潛，你要幹什麼？」李儀心有所感，趕緊怒聲喝止。

　　但為時已晚！

　　虞潛猛一轉身，雙手交錯，一枚水彈，狂嘯尖鳴，化作流水巨蟒，蜿蜒上下，狂撲而出！

　　噗哧！

　　長孫神機反應不及，如中敗革之聲，不斷響起，整張輪迴裹屍布，一瞬之間，支離破碎。

　　誰都沒有料到，虞潛竟然如此果斷，自己得不到，也絕不讓別人得到！

　　「虞潛，你是在挑釁我長孫家麼？」長孫神機勃然大怒，大聲說道。

　　「挑釁？當然不敢！」虞潛陰冷一笑，一揮袖袍，轉身就走，「長孫神機，那輪迴裹屍布不過是低階法器，我會十倍賠給你，今晚，就遣人送至你的房間！」

　　「混賬！」望著其囂張背影，長孫神機一臉憤怒，眼神凜冽，狠狠將手中破布，扔在地上。

　　李儀上前，撿起那已是千瘡百孔的輪迴裹屍布，目光忽然一動。

　　輪迴裹屍布上，似乎覆了一層防禦和隱蔽功能的禁制，此時破碎的，僅是外層禁制，反而因此，露出內部的金黃之色，隱約看出幾個模糊字跡。

　　「這裡面，有問題……」

　　李儀故作惋惜神情，不動聲色，將輪迴裹屍布捲起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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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李儀緊閉門窗，若有所思。

　　並沒有急於研究輪迴裹屍布，而是梳理回憶，衡量這些時日，種種得失。

　　不得不說，收穫破豐。

　　最大收穫，反倒是太原王氏那塊腰牌，以及，與王氏兩兄妹的友誼。

　　甚至，在某些關頭，此牌，能成為免死金牌，保下一條性命。

　　其次，則是身法秘技——千重經綸。

　　千重經綸，無極而生，然後兩儀、三才、四象、五行、六道、七星、八卦、九宮一直至十方，變化之多，如恆河之沙。此身法，無鬥氣運用之道，故為賢級上等，但對法師而言，其效果，或許能達到帝級，甚至是皇級！

　　剩下，則是一身不算華麗，也足夠實用的裝備了。

　　那大袍「風暴堡壘」，如今已經歸還，左右手腕，分別是「幻魔手鐲」和「空明手鐲」，左手食指為指環——「寧靜之握」，胸前佩掛著怨靈之瓶，身上則披著樹影斗篷。

　　此外，還有些零零碎碎的玩意，譬如「天剎」上取下的魔法符文，以及獵殺而得的魔晶。

　　特別是2級魔晶，數目雖少，價值不菲。

　　幾乎所得的所有東西，都十分實用。

　　唯一沒什麼大用的，或許就是記在心裡的「偷龍術」。

　　端詳著手中魔晶，李儀先是疑惑，很快臉色微變。

　　他明顯看出，這魔晶顏色，黯淡得厲害，竟是精華盡失！

　　「怎麼回事？莫非，又是它？」

　　他神情變化，想起了什麼，閉眼意識內視，露出原來如此的神情，嘴角則有些抽搐，頗為古怪。

　　腦中，天讖戒指之中，白晶積累的數額，化作五千三百！

　　那黿夢術，需一萬白晶，本是感覺遙遙無期，現在才十天，竟已過半。

　　「看來，賺取魔晶最快的手段，還得是狩獵……」李儀心中，暗暗惋惜，「可惜，巨獸之門這種機緣，可遇而不可求。更何況，越級獵殺魔獸，是天時地利人和所共同成就，難以複製。」

　　再想想，剩餘僅五千枚白晶，若按獸侍的報酬，需整整三年，簡直遙遙無期！

　　得想個辦法，多掙點魔晶……

　　李儀是喜憂參半，思考一陣後，毫無頭緒，乾脆不再浪費時間，著眼於眼前的輪迴裹屍布。

　　其表層，已是千瘡百孔，但禁制之力，依舊十分強大，李儀以古鼉之氣覆蓋於手掌，手掌化作深黑，將其一點點拔出。

　　黃金之色，愈發閃亮。

　　接近清晨，大功告成！

　　三個金字，熠熠生輝——五禽戲！

　　「五禽戲？不是華佗的……上世偶然見過，是虎鹿熊猿鳥……不過，在這世界，不可常理揣度。」

　　激動緊張，胡思亂想著，李儀目光落於其上。

　　字跡拙陋，歪歪扭扭，細看之下，卻有一股霸道高遠之意，彷彿噴薄欲出，刺人瞳孔。

　　「猛獁撼山」。

　　「海妖裂潮」。

　　「梟獸嘯月」。

　　「塞壬扶搖」。

　　「比蒙撕天」。

　　「此為五禽戲！」

慕冰至

第52章 猛獁

　　目光落下，就再也移不開了。

　　「猛獁撼山」。

　　「海妖裂潮」。

　　「梟獸嘯月」。

　　「塞壬扶搖」。

　　「比蒙撕天」。

　　「此為五禽戲！」

　　力透紙背，字字如龍！

　　每一個字，都深藏一抹劍拔弩張的雄渾霸道，深如海淵，高如崇嶺，直刺瞳仁，多看幾眼，就會感覺眼睛生疼。

　　五個動作，每一個動作，下方都有圖影標注，脈絡分明，玄秘莫測。

　　不過，除「猛獁撼山」為金色，其他四幅動作，都黯淡無光，一片朦朧。

　　「這樣看來，後面幾個動作，是需滿足一定條件，才能觸發……」

　　心念一轉，李儀暗自揣測，得出結論。

　　他曾有所耳聞，上古功法，遵循循序漸進，按部就班之道，步步慢，而步步穩。此種手段，是防止修行者跨步太急，好高騖遠。

　　想通這一點，李儀深吸一口氣，按捺下心頭興奮，目光落於第一幅圖影上。

　　——「猛獁撼山」。

　　「天山之陰有猛獁，幼時羸弱，性喜撼山，及至長成，脫胎換骨，體魄不遜巨龍！」

　　「成年猛獁，力能移山覆海，銅皮鐵骨，血肉如岩，毒病不侵，咒法難傷！」

　　「其體魄，當是三分天生，七分取自撼山之術！」

　　華佗果然是醫師，這功法不似武道口訣，更像醫療記錄，瑣碎但不絮叨，倒有些引人入勝。

　　「撼山之術，其本質，為引地靈共鳴，納後土之氣，滋養體魄！」

　　後土之氣？

　　讀到此處，李儀的眼睛，死死釘在那四個字上，心頭驚訝，如潮水翻騰。

　　後土之氣，並非土元素，而是大地元素！

　　山有山魂，河有河靈，大地元素，則為九州大陸之精魂，德載萬物！

　　燕趙，之所以能立地無敵，因為他非人類，而是上古神土「息壤」所化，能溝通大地，取後土之氣，源源不竭。

　　此術，竟能有如此妙用，也著實詭異！

　　「怪不得，這虞潛，如此費心竭力，也要得到這輪迴裹屍布！」李儀眼中，精芒閃爍如雨夜雷光，「正好，叫他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懷揣許多緊張複雜的情緒，李儀將其一字一句，細細琢磨，悉心品悟，不敢遺漏一字。

　　「嘖嘖，好繁瑣！」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有感而發，感嘆一聲。

　　僅一個動作，卻瑣碎繁蕪，艱難晦澀得驚人。

　　不止是動作和姿態，其手指屈伸，腳掌弓張，胸腹起落，直至呼吸節奏，都有嚴苛入微的要求。

　　看似旁枝末節的動作，都是相互呼應，渾然一體，彷彿一曲交響樂，每一寸血肉，都需配合無間，差之毫釐，就會謬以千里。

　　據其上所言，修煉至深處，連髒腑律動，都會隱隱共鳴，引大地之脈動。

　　李儀不敢怠慢，閉目養神，又是一遍記憶回溯。

　　心中，算是有了個七八成把握，他定了定神，一步，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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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出乎預料的，僅為了這小小一步，竟然到了第二日正午。

　　「這是第幾次？三十三次，還是三十四次？」

　　「算了，不想記了，反正記了也沒用。」

　　「今日，算是和你卯上了！」

　　食指上的寧靜之握，不愧為榜首獎勵，有強大的安神定性之效，一次次失敗，竟也心靜如水，不驕不躁。

　　「再來，我就不信這邪！」

　　李儀身體前倒，背脊高聳，周身上下，透出龍象之姿，凝重如山。

　　徐徐蓄勢，呼吸節奏趨於恆定，肌肉一收一舒，遍體皮膚之下，隱有細密轟鳴聲起，猶如綿長春雷，幽幽不絕。

　　腳步前移，似猛獁推山而行，緩慢，而沉重。

　　一步落地，一聲轟鳴，自足底深處響起，步步生雷！

　　「這是……」

　　李儀神情一動，一抹喜色，浮上眉梢。

　　腳下，一道磅礡雄厚的意志，在步伐之間，隱隱共鳴！

　　此為大地之靈，是腳下這片廣袤無涯大地的意志，雖僅是細小的一縷，也是巨大突破了。

　　每一步落下，一縷凝練沉重的氣息，自左腳心而起，游弋一週，落於右腳腳心，回歸大地。

　　一個周天中，僅有極為微薄細碎的氣息散入體內，但那零星氣息，竟蓄蘊著浩瀚之力，所過之處，傳來陣陣撕裂痛楚，洗筋伐髓一般，骨骼嗡鳴，肌肉震顫。

　　三步後，李儀不支栽倒，一屁股坐倒在地。

　　「此術，不一般吶……」

　　僅是三步，渾身痠痛，五內如焚，但明顯可以感覺得到，體內生機，似乎旺盛了一些。

　　此術，極為不凡！

　　「這下，倒是有點……」

　　眼神幽光瀰漫，李儀點點頭，倒是有些頭痛起來。

　　擺在面前的問題，是取捨。

　　這可謂是他獨家所能享受，幸福的煩惱了。

　　時間有限，冥想、獸侍、道化武裝，以及眼下的五禽戲，無一不是要花費大量時間，若並列進行，恐怕有狗熊掰玉米之嫌。

　　必須分出輕重緩急，做出取捨，有的，需要減少時間，甚至完全摒棄。

　　李儀思索起來。

　　冥想，毋庸置疑，是雷打不動的。

　　在補天閣裡，依舊備受歧視和排斥，但李儀並不準備退讓。道化武裝，絕對是矗立於時代之巔的偉岸力量，好不容易才奪得那一線機會，輕言放棄，是他絕不願做的。況且，自覺醒血脈能力——「負碑」以來，魔法掌控力，略有拔高，日後說不準，還可再有變化。

　　眼下這五禽戲，最為特別，似乎與魔法，並不搭邊，反倒更像武者修行的功法。

　　但此法玄妙，內蘊大道，若是放棄，實在太過可惜。

　　而且，肉體為一切之根本，誰又知道，後面四個動作，是否有對法師有益的？

　　像梟獸嘯月，很有可能，就是強化靈魂本源之道。

　　「這樣看來……」李儀臉色，有些黯然。

　　唯一可以放棄的，只能是獸侍工作了。

　　今時不同往日，一天三顆白晶，說實在的，已是可有可無。

　　那些三不五時的天材地寶，固然珍稀，但李儀真正不捨的，其實是飛雪。

　　在李儀眼中，它並非瀝血蠍獅這等絕世凶獸，而僅僅是個孩子，偶爾耍點小性子，卻很單純，很善良。

　　這段時日以來，與飛雪感情愈發親密，偶爾還能享受特殊待遇，坐其背上，在瀝血窟中晃蕩幾圈，感受「虛空閃爍」的神秘意趣。

　　它的朋友本就不多，自己再離開，怕是會令小傢伙傷心一陣。

　　李儀搖搖頭，也有些黯然神傷。

　　「天下，沒有不散之筵席……只能儘量，多看看它吧！」

　　猶豫許久，他還是做出了最理性的決定。

　　當晚，李儀向顧嫣然請辭，並補充道，他會以朋友身份，三不五時去看飛雪。

　　出乎意料地，顧嫣然並未挽留，大方得很。

　　李儀感覺，她似乎有些欲語還休。

　　不過，他此時的心頭，盤亙了太多念頭，心緒繁雜，也沒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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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三個月。

　　時光荏苒，李儀在拂曉斷崖，已待了半年。

　　燕趙和長孫神機都已晉陞直傳弟子，他愈發孤獨，不過，也愈發專注和勤懇，心無旁騖。

　　夜夜冥想，日日苦修，魔法修為，終於達到半步八層。

　　如今，魔力、龍龜之氣、古鼉之氣，三股氣息，呈三足鼎立之勢，分庭抗禮。

　　「負碑」能力淬煉之下，魔力精純厚重，品相雖遜色於另外兩股氣息，但數量更加龐大，狂烈喧囂如潮。

　　體內魔力，實在過於駁雜，此種異象，李儀也旁敲側擊地詢問了一些人，但根本沒有他這般，修煉多種冥想術的，自然是一無所獲。

　　莫非，往後要獨闢蹊徑，來個一氣化三清？

　　李儀暗暗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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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傀儡

　　五禽戲中，那「猛獁撼山」之術，也是進境如飛。

　　如今，李儀已能一口氣踏出十五步，落腳如山，步步驚雷，引動的後土之氣，已有小指粗細。

　　後土之氣，不愧為「萬物母氣」，這才三個月，個頭拔高，氣力漸漲，體內生機，旺盛如巨象，氣血沸騰。雖未親身測驗，但李儀隱有感覺，防禦、恢復、魔抗、毒抗，都有小幅拔高。

　　更神秘的是，竟連那玄之又玄的根骨——也就是所謂的「元素親和」，也有潛移默化的增長。

　　特別是土系，尤為顯著。

　　半步法術——墨土之牆，如今無需魔法手勢，威力加成，也絲毫不減。

　　而且，踏出十步後，居然又生出新的異象。

　　第十一步起，與大地之靈共鳴，竟生出某種難以言喻的意識交感。

　　一腳落下，方圓三十餘米內，地上和地下的聲音，均事無鉅細，清晰入耳。

　　連一朵花綻放，一株草生長，一棵樹抽出新枝，都一清二楚。

　　偶爾夜間修行，甚至能聽到大山深處，那山鬼哭嚎之聲。

　　種種異象，對法印以上的法師，領悟規則，提升意境，大有好處。

　　但對目前的李儀，則僅僅是對牛彈琴。

　　不過，這也愈發堅定了李儀修行的決心。

　　此外，三月修行，五禽戲中，第二幅圖影，「海妖裂潮」，似有鬆動跡象。

　　那輪迴裹屍布，或許能感應人的血氣和生機，一旦滿足條件，第二幅圖影，就會開啟。

　　更為詭異的是，天讖戒指，竟也加入，湊了湊熱鬧。

　　——「塵蟒抖鱗」。

　　顯然，這是由五禽戲，而衍生出的新的動作，奇異無方。

　　只是，它並未明碼標價，而是留下一大串問號，似乎也是需要某些觸發條件。

　　「還是，先推演出黿夢術！一萬白晶，都尚未湊夠，多想無益。」

　　李儀有些眼饞，倒也不著急，飯咬一口口吃，一口吃成胖子，不現實。

　　不過，這讓他對天讖戒指，生出許多疑惑。

　　天讖戒指，前前後後，已對「冥想術」、「道化武裝」以及眼下的「五禽戲」，生出推演變化。但對法術和秘法，卻不聞不問，這讓人感覺，頗有些奇怪。

　　李儀隱隱感覺，事情絕非如此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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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依舊一如既往，千篇一律，刻苦修行。

　　李儀從不妄自菲薄，也不認為自己是天才，不說什麼笨鳥先飛，但想要壓倒別人，就必須比別人更努力，世上之事，其實就這麼簡單。

　　一腳落下，響雷乍動，彷彿驚醒大地，後土之氣，自大地深處而來，以雙腳為軸，周天循環，滋潤、淬煉以及改造著身軀。

　　「呼……」

　　苦痛和暢意交織，身軀哆嗦了一下，李儀調整呼吸，一步一步，緩步邁開。

　　踏出十步，三十餘米的大小動靜，聲聲入耳，連蚊蟲之聲，也清晰無比。

　　正沉浸在修行中，忽有不和諧的腳步聲，傳入耳中。

　　「待會見到別人，你得客氣點，將你那點小脾氣，全都收起來。」男子的告誡，聲聲響起，「我聽不少人都說，那小子，極不簡單……」

　　「不簡單？怎麼個不簡單法？」女子明顯是順毛捋的性情，聞言反倒不高興了，語氣驕縱地說道，「連法徒都不是，不就是贏了個演武榜首？至於符文造詣，我聽說，他連一枚滴水符文，也是繪製不出……」

　　「見了別人，這些話，千萬別說。」

　　腳步漸近，落在李儀耳朵裡，實在不太愉快。

　　敲門聲，如期而至。

　　「你們是什麼人？找我，又有什麼事情？」

　　被中斷修行，李儀輕嘆一聲，開門道。

　　那門外的兄妹二人，深深看了李儀一眼，微微一怔，面露驚疑。

　　「你是，李儀？」少年率先反應過來，開口問道，「你怎麼……」

　　也難怪他們吃驚。

　　俗語言，勇者樂山，智者樂水，這不是沒有緣由的。

　　武者氣魄豪壯，巍巍如岳，而法師氣度深遠，難測如海。

　　武者和法師，無需刻意裝扮，往往也是一眼可辨。

　　而眼前少年，氣韻獨特，既有剛毅如山的外露，也有深邃如海的內斂，兩種氣息糅雜在一起，生出一絲別樣的氣質，見之忘俗。

　　他們自然不清楚，李儀有獨特的淬體秘術——五禽戲。

　　魔武雙修？

　　兩人心靈相通，冒出同樣的念頭，有些吃驚。

　　「我就是，你們找我，有什麼事情？」

　　李儀也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面前二人，兩人年紀，只比他略長，應該是內府弟子。

　　男子相貌普通，女子倒是眉目如畫，雖不及蘇萱兒、白芸等風韻獨到的美人，也別有一抹小巧玲瓏的味道。

　　兩者修為，都是下位法徒，男子要略強一些，距離上位法徒，或僅一線之隔。

　　「哦，是這樣的，我……」少年神情很恭順，態度放得很低，一幅禮賢下士模樣，顯然有所求。

　　他正要說什麼，那少女卻乖張得很，臉上浮現不屑，一聲叱喝，越身而出。

　　「哥，讓我先掂掂他的斤兩！本領不濟的話，也派不上什麼用場！」

　　「——神意獅吼！」

　　不等男子出言阻止，那少女深吸一口氣，舌尖之上，似有蓮花盛開，無數金輝，斂聚唇間。

　　「吼！」

　　精神力於唇齒凝聚，在她張口之時，演化金色獅首，暴射而出！

　　獅頭暴戾，獠牙暴露，猖獗熏天，氣勢驚人。

　　其形，竟迎風而長，幾息間，金色獅頭，達到數米之高，有如吞山，狂撲而來！

　　李儀眼神一動，若有所思。

　　此術，類似精神震爆，卻糅合了其他法則，其威力，強出恐怕一倍不止。

　　不過，還不夠……

　　唇角浮現一絲淡淡哂笑，李儀神情淡然，屹立如山，一動不動。

　　「喝！」

　　眼看獅頭即將吞沒李儀，少女臉上譏誚更濃，一揮長袖，巨獅之影哀鳴一聲，冰消瓦解。

　　「別人都說，你的『響指』，迅捷如電，難測似陰，還以為有多厲害呢？」少女撣了撣自己的長袍，用鼻子輕巧地哼了一聲，很有高人風範地說道，「傳言，果然是言過其實。看來，那碾壓秦雲的傳聞，大概也是以訛傳訛了……」

　　少年神色微變，顯然，被少女言語所打動，有些舉棋不定了。

　　「你們有什麼事情？」李儀打量兩人幾眼，他自然是懶得解釋的，不冷不熱地說道，「沒事的話，就請離開吧……」

　　少女的神意獅吼，一味追求外相，說實話，徒有其表，在他千錘百煉的精神屏障面前，還真有點不夠看。

　　李儀有十足把握，無需動用響指，獅吼加身，受到反彈而重創的，只可能是對方。

　　「不過，雖應用不當，此術本身，倒是有點意思……」李儀暗道。

　　神意獅吼，也是音波攻擊和精神震爆的結合之法，與李儀的「響指」，頗有異曲同工之處。此外，這獅吼之音，蘊正大光明之氣，震人心魄，而且對亡靈、邪惡生物，有額外殺傷。

　　若能借鑑，對「響指」的演化，大有好處。

　　不過，此術，很有可能是秘法，李儀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名趙旭，這是舍妹趙芹。」少年猶豫再三，咬了咬牙，低頭致歉道，「舍妹性格頑劣，冒犯你了，實在不好意思。」

　　伸手不打笑臉人，李儀也不好糾纏，顯得不夠大度，淡淡道：「沒事，但我很忙，如果沒有什麼要事的話……」

　　「實不相瞞，我的確是有事相求……」趙旭遲疑半晌，說道，「你知道，百傀之戰麼？」

慕冰至

第54章 高達

    「百傀之戰？你說的，是……傀儡麼？」摩挲下巴，李儀思考著，腦中浮現傀儡的資訊。

    傀儡，是煉金產物，屬數種煉金機偶中，最實用，最常見的一種。

    魔像，固然縱橫捭闔，缺點則是太過昂貴。

    諸如「神荼」、「鬱壘」、「尉遲敬德」、「秦瓊」等，浩瀚之威，可撼天裂地，實力接近天命強者，但一分錢一分貨，製作起來，往往需傾盡一國之力。況且，魔像中，封印的英靈、自然之靈或者神靈分神，或許比鳳毛麟角，還要珍稀千倍！

    傀儡，不比幾乎頂天立地的魔像，最大的也不過十二三米，小者則只有手掌大小。

    而且，傀儡無魂，牽線木偶一般，由精神力直接操縱。

    因成本低，適用性強等緣故，傀儡種類繁雜，迭代迅速，靈活詭變。

    遠的不說，洛陽「神機居」出產的鋼鐵傀儡——「霜地碎顱者」，已經出至「第柒型」了，擅冰原作戰，可硬抗北境蠻騎「噩夢浮屠」，闖下赫赫威名。

    李儀的思索神情，卻令得眼前趙旭，心中七上八下起來。

    莫非，那些人，都是在騙我？但這麼多人眾口一詞……

    他心中暗忖。

    自從聽聞，自己的競爭對手，分別請了嚴河、秦云等武弈高徒為顧問，他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為此，他收買了不少補天閣的弟子，或明或暗地諮詢，是否有與前兩者分庭抗禮的人物。

    他所聽到的回答，大多集中於兩個人身上——蘇萱兒和李儀。

    而且，提及李儀的次數，居然還多過那蘇氏天驕蘇萱兒！

    此外，他也曾想過，聘請法陣大師王勝，卻被他一口回絕。而回絕之後，王勝推薦了一個人選，意外又似乎不出意料地，也是李儀！

    剛才，趙旭還在心頭估摸著，李儀此人，究竟是何等風流人物？

    就眼下的情形看來，實在言過其實。

    「三個月後，拂曉斷崖，將舉行『百傀之戰』。此賽，需五人參賽，包括四名參與者和一名顧問。」他疾病亂投醫，乾脆放下顧慮和雜念，也放低了身段，「我希望，能聘請你，作為我的顧問。」

    「顧問？」李儀歪了歪腦袋，有些不解，「如果你聽說過我，就該知道，我所修的是道化武裝，與傀儡一脈，並不搭邊。既然要找顧問，為什麼不找一名高級傀儡師？」

    趙旭聞言，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眼前這位，對於百傀之戰，還真是一竅不通！

    「顧問的作用，僅是開拓視野，而不是全程指導。此比賽，是供1級傀儡師磨礪和較量技藝的，因此，2級以上傀儡師，都是禁止參加的。」

    「原來如此……」李儀點了點頭，心中有了個大概的輪廓。

    傀儡，是魔法材料、符文、禁制、陣列、機械、動力等學科的集合，與道化武裝，的確有許多相通之處。

    「李儀大師，我是很有誠意的。」趙旭一咬牙，狠下心道，「只要你願意擔任顧問一職，我願支付一千白晶！」

    「一千白晶？」趙芹趕緊去扯兄長袖子，阻止道，「就這廢物，怎值……」

    「兩千！」李儀神情淡漠，將那價格，直接翻了一倍！

    「兩千？你怎麼不去搶？」趙芹勃然大怒，拉著袖子道，「哥，咱們走，別管這瘋子！」

    「正好！」李儀也不糾纏，轉過身，就準備關門。

    「等等！」趙旭前進一步，扶住門沿，一錘定音，「兩千白晶，成交！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李儀聞言，一下愣住。

    之所以獅子大開口，說實在的，是想讓想讓趙旭知難而退。

    看不出，這傀儡師，竟如此有錢！

    「我還有一個問題，榜首獎勵，是什麼？」他很快反應過來，想了想，又問道。

    「獎勵，是『蛇髮追獵者貳型』的設計草圖。」買賣達成，趙旭也說不清，心頭究竟是後悔多一點，還是高興多一點，「雖是已淘汰的圖紙，但在其中，有『邪傀師』馬嶼的技藝和理念，對我等傀儡師而言，是無價珍寶。」

    「既然這樣，我還有一個要求，」李儀點點頭，鄭重道，「若奪得榜首，那蛇髮追獵者貳型的圖紙，你拿去之前，我想先觀摩觀摩……」

    「當然可以！」趙旭倒是不解了，一名道化武裝師，怎麼又對傀儡圖紙，感興趣了？

    他當然不知道，李儀走的是觸類旁通的路數。

    不過，這種無傷大雅的小事，當然一口答應。

    「那就……走吧！」

    李儀不喜歡浪費時間，風風火火道。

    ……

    趙旭和滿臉不情願的趙芹在前領路，不多時，在一處巨大煉金室裡，李儀見到了另外兩人。

    一個看上去略顯老態，另一個則眉清目秀，一幅小白臉的模樣。

    趙旭一一介紹道。

    「霍期。」

    「羅云。」

    趙芹與羅云應該是情侶關係，一見面，就穿花蝴蝶一般，湊近那小白臉身邊，輕聲說著什麼，時不時，則以不屑目光斜睨他一眼。

    不用說，也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兩千白晶？」聽完少女的話，羅云露出冷笑，一臉挑釁之色，「既然如此，就讓我等見識見識，咱們這位顧問大人的真知灼見吧……」

    「真知灼見」四字，咬字咬得尤為沉重，譏諷之意，濃重之極。

    「目前，我們有兩個方案。」

    趙旭打開一旁的黑色箱子，取出兩幅圖紙，一幅幅地解釋起來。

    「此一幅，名為『執風使徒』，是奧術傀儡，動作輕靈，雙手掌控颶風之力，擅攻不擅守。」

    「這一幅，則為『雷龍武士』，是血肉傀儡，以雷霆蜥蜴的血肉和骨骼製成，防禦和魔防都不錯，但攻擊手段上，有些乏善可陳。」

    「此二幅，都是草圖，等正式確定後，名字要重新更迭……」

    「為什麼不選擇鋼鐵傀儡？」李儀隨意看了兩眼，兩個方案，實在過於平庸，被他輕易否掉。

    傀儡，根據製作材料的不同，分別為奧術傀儡，鋼鐵傀儡和血肉傀儡。

    奧術傀儡，以奧術能量為骨肉，半真半幻，輕盈靈活，但防禦力奇差，大多情況下，只能作為斥候。

    另外兩種，尤其是鋼鐵傀儡，要實用和常見得多。

    「十足的門外漢！」羅云不屑，輕哼一聲，卻不解釋，趙芹則連聲附和。

    「傀儡，需精神力操控，愈是沉重，需要的精神力，就愈發強大。此次比賽，有嚴格要求，操控者的修為，不得高於下位法徒。以下位法徒的精神力，要操控鋼鐵傀儡，十分困難……」趙旭也是心中一涼，耐心解釋道。

    「下位法徒？」李儀眼神閃爍，在心中計算片刻，道，「這不是問題，我可以操縱，換做鋼鐵傀儡吧！」

    「你可以操縱？」趙旭聞言，不由露出吃驚之色，「您確定？」

    「我有一個想法，你可以看看……」

    李儀思索著，撫摸下巴，取了一桿封魔筆，繪畫起來。

    乍一落筆，李儀的氣質，就是一變！

    竟如脫胎換骨一般，遍體散發超脫世外的氣度，彷彿居九霄之上俯瞰大地，高不可攀。

    眼神，亦是變得無比專注，如星似月，炯炯生光。

    筆筆落下，直線筆直，弧線圓潤，如有神助一般，工整和諧。

    幾筆勾勒橫抹，先是草圖，緊接著，細節一分一毫地填充、完善、修飾，雛形漸顯。

    趙旭的目光，先是懷疑，很快，有些木訥，再接下來，則是震驚！

    灰色圖影，是一幅鋼鐵傀儡之形，其形簡約，卻猙獰猛鷙，一抹冷厲凶煞之意，似要破紙而出。

    「此傀儡，我取名為……嗯……高達，其額頭有獨角，就叫獨角獸高達，怎麼樣？」

    李儀剛說完，心中暗道，誒，這惡趣味，還能傳染？

慕冰至

第55章 天成

    「獨角獸……高達？」楊旭聲音沙啞，連他自己都覺得，那聲音，彷彿不是自己發出的。

    就圖影而言，他瞧得出，李儀對於傀儡，的確知之甚少。譬如傀儡兩大核心部件，作為動力源泉的「鋼鐵熔爐」，用以精神控制的「傀儡之觸」，在這幅圖影中，均無提及。

    但在其他方面，卻臻於毫巔！

    其外部弧線，是最為輕靈的流線體，重心低且穩，身軀比例，近乎完美；肩肘腕指等關節，關節斷處，螺紋大小，均暗合哲理，可以想見，其行動，必是行雲流水；連傀儡內部，能量流轉循環的魔法脈絡，濃淡有序，層次分明，與生物的心臟血管，款曲相合。

    甚至，連賣相，也威猛凌厲，極其出彩！

    ——天衣無縫，這是楊旭，唯一的感覺。

    「這，這個東西……」

    楊旭結結巴巴，他自認，自己的傀儡造詣，不算出類拔萃，但基礎紮實，少有短板。

    可看一眼這圖影，簡直感覺，自己在諸多方面，都是初入學的懵懂童子！

    「六成，不，六成以上！」他在心裡，報出了如此一個數字。

    若依此幅圖影，他製作出一具傀儡，其價格，可生生拔高六成！

    「你覺得，怎麼樣？」

    提筆之後，李儀神情一鬆，回味行筆時的感覺，竟是有些意猶未盡。

    他心裡清楚，這哪是一幅傀儡之圖，分明，就是一枚巨大符文！

    尚未下筆時，腦中還迴旋著高達、變形金剛乃至EVA等圖像，但筆尖觸於紙面的一剎，萬籟俱靜，百念盡消。

    只有符文！

    來此半年，他實在畫了太多符文。

    從最簡單質樸，滴水成涓的滴水符文，到九枚法則深幽，萬象之祖的大道符文。

    失敗的次數，已不可勝數，表面上看，每一日，都是一無所獲。

    但實際上，有些看不見的東西，潛移默化，深入骨髓。

    符文，已成了肌肉深處的記憶！

    行筆之時，每一筆，每一劃，李儀心中沒有高達，也沒有傀儡，滿腦子，都是符文的結構、層次、佈置和格局。

    這幅圖影，確有幾分，像那記憶中的高達機體，但僅是一張皮而已，其骨，其髓，其魂，皆為符文。

    「總有一天，你會感謝現在拚命努力的自己。」

    李儀腦中，忽然浮現這一句話。

    此時，他對過去的自己，的確心存感激。

    每一日的徒勞無功，似永無盡頭的黑暗，當有一日爆發時，連自己，都吃驚得一塌糊塗。

    「哥，這幅圖，究竟怎麼樣？」

    內行看門道，趙芹雖只看個熱鬧，但在圖影之上，也瞧出一股渾然天成的味道，再看看兄長那滿臉驚愕，不自覺地，收斂了輕視之心。

    「這左右前臂處，各有一處輕微凸起，是做什麼用的？」

    楊旭興奮得直哆嗦，五指亂摸，彷彿撫摸美人似的，忽然抬頭問道。

    趙芹注意到，其語氣，竟是低聲下氣的討教。

    「我的想法，在這兩處，藏袖箭或微型魔能炮一類的玩意。」用嘴說，不太直觀，李儀用手比劃了一下，「一拳擊出，在對方格擋時，可以趁其不備，來一記冷箭！此外，背部也有一處，在戰鬥中，可假裝不止跪地，然後從後脊處……」

    「好陰險！」趙芹吐了吐舌頭。

    「戰鬥，都是你死我活，哪有陰險和不陰險？只有實用和不實用。」李儀搖了搖頭，對這刁蠻小女孩，著實很無語。

    「既有通天的大手筆，也有鬼蜮的小伎倆……」楊旭聽得冷汗直流，心頭肉痛，早已消失，而是為自己的選擇，連聲叫好，「兩千白晶就雇來，簡直賺大發了！就是再翻一番，也是值得！」

    「等一下！」一道不和諧的聲音，打斷了這熱絡的氛圍。

    是羅云。

    「你們幾個，好像都忘了一件事情。」羅云一臉冷笑，陰森道，「這具傀儡有個前提，就是有人能夠操縱。你是說，你能操縱這具金屬傀儡？」

    「是的。」李儀的回答，輕描淡寫。

    「但是，我做不到……」羅云的笑容，更冷漠，也更挑釁，「你的意思是，你的精神力，還在我之上？」

    「是的。」李儀點點頭，一臉天經地義。

    「很好！」羅云的神情，終於變得難看起來，目露凶光，「那我就瞧瞧，你的精神力，是否真的如此厲害？」

    他深吸一口氣，唇齒之間，魔法之蓮，含苞怒放！

    竟然也是——神意獅吼。

    「妹妹，你居然將神意獅吼，傳授給他了？」趙旭神情大變，望著臉色煞白的妹妹，惱火道，「你忘了，這秘法，是我們花了多大代價，才取來的？」

    「李儀，趕緊退開，不要硬抗！」他趕忙提醒。

    話音未歇，彷彿一塊磚石砸破鏡子，獅子巨首，破裂虛空，在半空留下無數刻痕！

    其聲勢，遠不及趙芹所施展，但那團金輝，凝練如朝陽，隱約透出浩大剛猛，猶如一頭真正的光明雄獅，威力何止倍增！

    李儀眉梢一挑，挑起冷意和怒意。

    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了？

    幾次挑釁，李儀都沒當回事，但這一次，居然敢下黑手！

    「來得正好！」

    他抬手，劈啪，一個響指綻放。

    手指間，一頭蒼黑古鼉，猶如蟄居而起的巨龍，狂嗥而起，挾萬丈黑浪，迎著獅首，衝撞而上。

    與金輝獅首截然相反，其氣息中，透著狂戾，凶性和暴躁，更似有一抹怨靈哀嚎繚繞，殺意沸騰，陰風凜冽！

    此相一生，立刻引來無數震驚目光。

    嘭！

    兩股精神碰撞，霎時間，虛空生雷！

    古鼉凶烈霸道，巨口張闔，竟是將那金色獅首，一口咬碎！

    「呃！」

    羅云一聲痛呼，摀住腦袋，慘叫不止。

    精神上的交鋒，其疼痛，要遠勝肉體，恢復時間也更長。

    「羅云，你怎麼樣了？」趙芹大驚失色，趕緊去攙扶，被小白臉一把推開。

    「趙旭，我們兩個人裡，你選一個！」羅云丟了面子，厲聲喝道，「有他，那就沒我！」

    「我選他！」趙旭沒有片刻的猶豫，淡淡道。

    「好，很好！」此時顏面盡失，羅云連續說了幾個「好」字，「霍期，咱們走！」

    甩下一句話，他和那另一人奪門而出。

    「哥！」

    趙芹責備一句，惡狠狠地盯了李儀一眼，也追了出去。

    「趙旭，你……」李儀有些驚訝。

    「別管他們！」趙旭一臉不滿，輕哼道，「這羅云，除了精神力略強，對傀儡之道，根本一竅不通！這混賬，不但獅子大開口，索要整整三千白晶，而且，居然還偷學了我妹的秘法——『神意獅吼』！放心，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傀儡師助手，並不難！」

    一番牢騷後，他進入正題，開始討教起來。

    「在這個位置上，我準備裝載『鋼鐵熔爐』，作為動力核心。你看看，需不需要，做什麼調整？」

    「鋼鐵熔爐的大小，重量，給我個數據……」李儀也不怠慢，認真分析起來，「我建議，不要放在正中央，可偏左或偏右一些，迷惑對手。不過，如此一來，傀儡的配重，也需調整，否則重心就偏移了。」

    「還有，此處關節，作為能量節點，你覺得……」

    ……

    足足三天三夜，趙旭和李儀，相互商議，草擬方案，渴了就喝點清水，餓了啃兩口饅頭，跟閉關沒什麼區別。

    趙旭是傀儡師，且屬於理論紮實的實幹派，幾番交流，李儀對於傀儡，瞭解漸深，再不是一竅不通的門外漢了。

    此外，三天三夜裡，相當於是親手設計了一具傀儡，此種心得經驗，也令他受益匪淺。

    不過，他只是作為顧問，一旦方案確定，接下來，就得靠真正的傀儡師，幫不上什麼忙了。

    況且，他志不在此，修行，依舊是主基調。

    這一日，趙旭不請自來，臉色十分難看。

    「有兩個消息……」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李儀看他神情，就知道沒什麼好事。

    「一個壞消息，和一個更壞的消息……」趙旭臉上，露出苦笑。

慕冰至

第56章 貳型

　　「壞消息，是咱們的設計，全盤暴露了……」趙旭狠狠一拍桌子，咬牙切齒。

　　「是羅雲？」李儀皺眉，他還真沒料到，這人長相不錯，行事卻如此下作。

　　「除了他，還會有誰？」趙旭露出恨恨之色，「雖然如今的『逆戟者壹型』，全盤設計，已是面目全非。但手肘和背部，用作殺招，出奇制勝的手段，是派不上什麼用場了。」

　　逆戟者壹型，是此幅設計目前的名字。

　　傀儡一脈，有著獨特的命名規則，雖然很中意「獨角獸」這名字，但李儀也不好特立獨行。

　　「更壞的消息呢？」李儀也深感頭痛，看來，逆戟者貳型，要列入行程表了。

　　「百傀之戰，其規則制度，突然調整了。」趙旭憤憤不平，氣急敗壞道，「真不知道，上面發什麼瘋，幾百年的規矩，說改就改！」

　　「哦？那是，什麼樣的調整？」

　　「以往制度，是淘汰制，勝者為王。而這一次，換做擂台挑戰，挑戰一名擂主！」

　　「擂主？」李儀也是聽得雲山霧罩。

　　「擂主，為血肉傀儡——斷汐者壹型。」一卷寬大紙稿鋪陳而開，趙旭聲音沉重，「2級傀儡！」

　　「2級傀儡？」李儀聞之色變。

　　2級與1級傀儡，其差距，就如同上位法徒和下位法徒，不啻天淵。下位法徒和上位法徒之間，或許能依靠天賦、裝備、血脈能力、乃至道化武裝進行彌補，而傀儡間的差距，則是實打實的巨壑。

　　「嘶——」

　　圖紙攤開，一道凶形惡狀的碧藍圖影，似踏浪馭潮而出，凶神惡煞，邪氣熏天！

　　其形，宛若魚人，抑或鮫人，但更加雄壯魁梧，持一柄鏽跡斑斑的船錨，周身上下，似有颶浪奔襲，氣勢逼人。

　　目光落於其上，隱有刺痛之感。

　　「斷汐者壹型，以血泣牛鯊的筋骨血肉為材料，仿龍宮守衛之形，氣力雄壯，且矯捷敏銳，戰力，接近一名大劍歌！除此之外，能釋放2級戰技——『斷汐九斬』。」

　　「壹型？這是新型傀儡？」眼睛盯著，耳朵豎著，李儀愈發驚訝，「看上去，不太像啊……」

　　這幅「斷汐者壹型」圖紙，從方方面面來看，都十分成熟，不像初出的傀儡。

　　「當然不是，此傀儡，是『斬汐者玖型』演變而來。」趙旭搖搖頭，一臉苦澀，「傀儡的命名規則，是每經九代，就算一個新的序列，需重新命名。」

　　「對手是它？那不是自尋死路？」李儀忍不住道。

　　「不需要勝他，」趙旭輕聲解釋，「只要撐過一分鐘，或者擊倒它一次，就算勝利。」

　　「撐過一分鐘？也難！」李儀揉搓自己的膝蓋，依舊搖頭。

　　不同位階的傀儡，其實力差距，太大了！

　　「如果所有人都失敗，那怎麼算？」

　　在李儀看來，這種結果，反而是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

　　「如果真是那樣，『蛇髮追獵者貳型』的草圖，就歸於擂主，陸隱大師的兒子——陸濤。」

　　「陸濤？」李儀半蹲著身軀，不客氣地說道，「我看，這陸隱大師的計劃，恐怕就是想將這幅草圖，送給自己的兒子吧……」

　　「一幅過氣的草圖罷了，他哪能看上眼？」趙旭持不同意見，頓了頓，湊近問道，「怎麼樣？有想法嗎？」

　　「想聽實話？實話就是，一點也沒有……」李儀攤開雙手。

　　「一千白晶！」趙旭咬牙，使出金錢攻勢，「若能贏得榜首，我再獎勵一千白晶！」

　　「我只能說，盡力而為！」李儀不是誇誇而談的性子，淡然道。

　　「你等一下，」趙旭想到了什麼，在懷中摸索，取出一本小冊子，「此為『千機傀儡冊』，其上所錄，都是常見傀儡。雖沒有『蛇髮追獵者』、『沙暴摧毀者』等獨門秘傀，但種類駁雜，或許對你有些用處。這本冊子，我早已了熟於胸，就送給你了……」

　　「這怎麼好意思？」嘴上客氣，李儀手上，可是一點不含糊。

　　「你啊你……」趙旭苦笑，連連搖頭。

　　送走了趙旭，李儀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推敲思索起來。

　　「『逆戟者貳型』麼？我來看看……」

　　一坐，就是一天一夜。

　　入夜。

　　李儀依舊盤膝，不過，是倒立姿勢，披頭散髮，眼眶中血絲密佈。

　　即使有「寧靜之握」安撫心靈，此時，也有些焦躁難耐。

　　千機傀儡冊，翻了一遍，又是一遍，依舊不得其法。

　　開山者！

　　趟海者！

　　還有擬態炎魔而制——擲火者！

　　蛛心者！

　　虎紋者！

　　……

　　一幅幅匠心獨具的設計，浮光掠影，走馬燈一般，在腦海深處，一次次流淌而過。

　　但絕大多數，一閃而逝，並未留下什麼痕跡。

　　「還是修行不夠，難啊……」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在傀儡之道上，積累還是太少！

　　傀儡術，雖不及道化武裝艱深無量，但同樣內蘊深幽，絕不是翻幾本書，臨時抱佛腳，就能吃透的。

　　李儀也想出幾處改良，多是錦上添花，若要越級，絕無可能！

　　「畢竟，我所修的，是道化武裝，而非傀儡之道。」

　　李儀搖搖頭，輕聲嘆息了一句。

　　剎那之間，靈光湧現！

　　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既然這樣，不如乾脆在傀儡上，設計一幅道化武裝！

　　由於承載物為傀儡，無需考慮承載力、靈魂特性、魔力屬性、肉身性質等要素，一切就簡，其難度，連一幅道化武裝的百分之一也不到！

　　靈感浮現，思緒紛飛，腦袋立刻變得活躍起來。

　　「那，選擇哪一幅道化武裝？」

　　李儀喜歡思考，有時甚至是無聊的幻想，時不時地，出現過許多關於道化武裝的想法。

　　最先想起的，是親眼得見「音律掌控者」夔時，腦中浮現的武裝方案。

　　「等等，對，就是它！」

　　李儀伸手去抓，僅僅抓住一團空氣，但意識卻抓住了什麼，嘴角上揚，浮動著凜然自信。

　　「不過，那時候，僅是個簡單念頭，許多地方都未想通，參透，和洽。現在回頭再看，還有許多缺陷……等一下，如果有那個，或許，就可以彌補這層缺陷！」

　　說做就做！

　　「趙旭，我要你的秘法——『神意獅吼』！」馬不停蹄，李儀衝入趙旭的房間，直截了當道。

　　「神意獅吼？」被騙過一次，趙旭愈發警覺，猶豫道，「你要用來幹什麼？」

　　「用在『逆戟者貳型』之中。」李儀眼神如炬，此刻，他靈思泉湧，根本懶得廢話。

　　「沒用的！」趙旭一聽，就露出頹然之色，連連搖頭，「傀儡，尤其是血肉傀儡，對音波類殺傷，抵抗性極強！你的想法不錯，但是……」

　　「你相信我麼？」李儀一語打斷，直直盯著他，「你若不信，我轉身就走！」

　　趙旭一陣猶豫，他的目光，落在「逆戟者壹型」的紙稿上，身軀中，忽然就多出無數信心。

　　「我信你，咱們幹了！」他重重揮了揮拳頭。

　　……

　　將神意獅吼的口訣，連續誦讀三遍，李儀靜靜坐著，神情安逸，腦袋卻極速轉動。

　　思緒，猶如鞭子抽得正急的陀螺，瘋狂旋轉。

　　良久，他眼中精芒閃現，抬起了封魔筆。

　　運筆如飛，如龍蛇曼舞！

　　李儀臉上，有一絲享受和興奮，這種厚積薄發的釋放，其快感，簡直是飄飄欲仙！

　　再過三天，「逆戟者貳型」紙稿，成功出爐！

　　「你/他/娘/的，真是個天才！」

　　趙旭的視線，已經完全離不開那紙稿，瘋狂地罵著髒話，形如瘋癲。

　　李儀頭髮紛亂，神情疲憊，也是躊躇滿志。

　　心中，不由自主地琢磨道：這玩意，是該叫「NT-D」，還是該叫「在我的bgm裡沒人能夠打敗我」

慕冰至

第57章 五音

　　「魔力輸出，七！」

　　「很好，繼續保持……六！」

　　「可以，輸出，三！」

　　李儀嘴上發號施令，自身則心凝形釋，專注於筆尖，徐徐運筆。

　　封魔筆遊走，行筆剛強，著力雄勁，透出氣勢萬鈞。

　　他的手，彷彿掌握萬丈雄峰，穩定，而凝重，連一絲顫抖，也看不出來。

　　他的身畔，是一個滿頭大汗的小胖子，他的指尖點在封魔筆上，大氣不敢出，不斷依照李儀的命令，釋放魔力。

　　煉金台上，這幅既能算作「乞丐版」道化武裝，也可當做傀儡元件的功能模塊，正在漸趨成型。

　　——此模塊，名為「五音之腑」。

　　以李儀的審美，自然更中意那些惡俗的名字，不過，為保持低調，還是算了。

　　此模塊，糅雜了太多道化武裝的知識，已超出趙旭的能力範圍，只能由李儀，親自執筆。

　　真正製作起來，麻煩，接踵而至。

　　繪製道化武裝，需一雙穩定，且靈巧的手掌。

　　修煉「猛獁撼山」以來，李儀的雙手，已是彷彿托山拿岳，穩若磐石。

　　失於靈巧，他可用穩定彌補，將速度降至最慢，慢工細活，以求畫出一道道完美無瑕的弧線。

　　但魔法控制力，則不是個人能解決的短板了。

　　後來，讓他想出個辦法，讓一人專門負責魔力輸出，自己，隻專注於繪製。

　　為此，李儀還刻意做了個魔力刻度表，按一至十標記，以確定魔力的輸出。

　　身旁這小胖子，名為袁昂，是趙旭聘請的兩名助手之一。

　　他是外府弟子，卻能被聘用，說明天賦十分不錯。

　　此外，同樣是胖子，他和王勝大不一樣，吃苦耐勞，任勞任怨，不管是什麼工作，從無一絲怨言，確然是個合格的助手。

　　「呂遜這傢伙，有一天，肯定會後悔得腸子都青掉！」胖子小心操縱魔力輸出，瞥了一眼身旁，那表面忙碌的傀儡助手，心中暗自竊喜，「他不知道，他錯過了什麼好事！」

　　最初，這活計，可輪不到胖子，而是交給資格更老的呂遜。

　　但呂遜是內府弟子，一看李儀的修為，頓時心生輕蔑，一口拒絕，甚至還大放厥詞，說自己只給貨真價實的傀儡師打下手。

　　胖子得知後，則興奮得一躍三丈！

　　他同為外府弟子，對這位「布衣天驕」的種種事蹟，可謂耳熟能詳，演武榜首就不說了，更是聽說，他曾力挫武弈頭號弟子秦雲！

　　毫不猶豫，袁昂一口答應。

　　他果然沒有失望。

　　親身參與和見證這枚「五音之腑」，袁昂獲益良多，感覺整個人的水準，似乎有所昇華。

　　他的心情，是既希望早日完工，親見其效，又希望別完工，一直這樣觀摩學習下去，情緒複雜得很。

　　「這枚五音之腑，會是我的履歷中，最為光鮮閃耀的一環！」

　　袁昂深知，對尚未成為傀儡師的學徒而言，履歷，是相當重要的東西。

　　「說不得，這枚傀儡元件，能成為跨時代的產物！這麼說，我豈不是名留傀儡師的史冊？」

　　心中念頭亂七八糟，手上魔力輸出，就有一絲波瀾。

　　「趙芹，給喂一顆回魔丹！」李儀感知敏銳，有所察覺，疾聲命令道。

　　「知道了，那麼大聲幹什麼？死胖子，剛剛才吃過一枚，這麼快就沒魔力了？」趙芹嘴上不饒人，手上動作，卻是快逾閃電。

　　她也說不出，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被自己青睞的羅雲，事實證明，是個人品低劣，百無一是的垃圾。

　　而這個她一點瞧不上眼的李儀，卻逐步鋒芒畢露，成為核心，成為所有人的中流砥柱。

　　這種落差感，讓趙芹悵然若失。

　　她並不討厭李儀，但每每看到他，心頭就似乎有一種莫名的怨念，忍不住想對他出言不遜。

　　李儀自然不知，身旁兩位助手，都有諸多雜念。

　　他實在太過投入，對這些雞毛蒜皮，根本不放在心上。

　　「快要，完成了！」

　　成敗，再次一舉！

　　心中一抹興奮浮起，李儀的神情，卻越發凝重，如臨大敵。

　　行筆愈發艱澀凝徐，真有筆走龍蛇之勢。

　　「魔力輸出，十！」

　　一聲令下，他的手指上青筋暴起，大筆怒揮，勾勒出一道似圓非圓的巨大弧線，這一道弧線曲折且長，游蛇般連續穿過數個能量節點，將其一一點亮後，以一道更大的圓環回歸，最終，歸於原點。

　　一剎，一抹圓轉如意之感，透紙而生！

　　「可以了……」

　　李儀提筆，輕微地喘息著，剛剛這收官一筆，似乎比釋放秘法，還要消耗體力和精神。

　　「這是，成了？」袁昂瞪大眼睛，沙啞著聲音，輕聲道。

　　待李儀氣息喘勻，正要回答，面前煉金台上，有光芒如龍，騰飛而起！

　　五色光華閃爍之下，宮、商、角、徵、羽，五音齊鳴！

　　龍吟、鳳唳、獅嘯、虎吼、猿啼、狼嚎，百獸之聲，此起彼伏。

　　風聲、雨聲、江聲、潮聲、竹聲、林聲，自然之響，飄灑迴蕩。

　　無數聲響，彷彿交響樂，既各自獨立，又諧和一體，在如詩如畫的光輝中，令人心醉。

　　幾息工夫，群聲盡歇，光芒也收斂，彷彿剛才一切，都是幻覺一般。

　　「這是……什麼？」趙芹摀住櫻桃小嘴，一臉詫異。

　　「是，『聖景』麼？」胖子結巴，眼神中有掩飾不住的興奮。

　　「誰知道？不太像……」李儀搖了搖頭。

　　許多裝備，乃至道化武裝，在製成之時，會引動規則，生出種種異象，名為「聖景」。尤其是些額外強大，動搖規則的裝備，甚至引來天譴雷劫，這也是天譴級裝備的由來。

　　不過，聖景的持續時間，大多小半分鐘，沒聽說過，幾息就消散。

　　「怎樣？咱們試試效果？」

　　不知何時，趙旭走了過來，他顯然也瞧見剛才一幕，臉上的神情，飢渴得就像餓了一個冬天的暴熊。

　　「可以！」李儀道，說實在的，他也有些翹首以盼。

　　掀開傀儡的背部，有一處凹陷，是提前為「五音之腑」所預留。

　　卡槽契合，鉚釘加固，倏忽間，一抹金色光芒，順著傀儡脈絡，蔓延而開，幽光浮動。

　　……

　　李儀等人正忙碌不休，在他們所在煉金坊的不遠處，一行五人，談笑風生，漫步而來。

　　落在最後的兩人，費力扛著一物，以黑色幕布包裹，隱約是人形。

　　若李儀親眼得見，就會發現，這一行五人裡，居然有兩名熟人。

　　一人，是口若懸河的嚴河。

　　還有，則是那背叛者——羅雲。

　　嚴河和領頭者並列而行，嘴上不停，很有高人架勢。

　　羅雲顯然地位不高，是扛東西的二人之一。

　　「就在那裡，做最後一次測試吧……」

　　領頭者四下環顧，確定了目標，手指輕點，指著一塊空地，說道。

　　「這裡？似乎不太好……」羅雲目光一動，諂媚道，「趙旭的煉金坊，就在這附近。何躍大師，咱們的『龍血者壹型』，可還從未露過面，若是被他瞧去，窺探機密……」

　　「放心！」何躍揮了揮手，一臉掩飾不住的傲慢，「趙旭？這人我瞭解，基礎不錯，但才華太少，因此，才會耍些不入流的小把戲。我的『龍血者壹型』，全都是正大光明的路數，即使他瞧去了，也複製不來。」

　　「說的是，那小子，怎能與你相提並論？」羅雲翹起大拇指，他想起什麼，一臉憤恨，「他眼光也不怎麼樣，雇了個叫李儀的小子做顧問，這人，就會耍嘴皮子，一點真本事沒有！方方面面，他哪比得上嚴河大師？」

　　他輕巧地拍著馬屁，並未注意到，嚴河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僵硬。

　　正說著，一聲彷彿火藥爆炸般的轟鳴，破天而起！

慕冰至

第58章 戰啟

　　轟！

　　晴天霹靂般，一聲簡短而尖銳的巨響，滾滾而來，引動一行五人的目光。

　　循聲望去，不遠處，煉金坊的一面牆壁，色澤由白變赤，緊接著，中心部位凸起，竟開始消溶潰散！

　　嘭！

　　彷彿氣球被破開一道口子，藏青色的魔能衝擊，自那牆壁缺口，宣洩而出，斜衝天際，在蒼穹之上，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青色光柱！

　　「呃……」

　　一行五人，盡皆失聲。

　　尤其何躍，他是傀儡師，對煉金坊的堅固防禦，可是深有體會的。

　　煉金坊，因時常有煉金事故、化學爆炸等意外發生，牆壁較之普通房屋，堅固何止十倍！

　　煉金坊中，佈置著1級法陣——天牢之陣，此種法陣，能將衝擊力分散，均勻分攤到煉金坊每一分牆壁上，猶如雞蛋，固若金湯。

　　要擊破牆壁，還能爆發如此餘威，何躍不動聲色地計算了一下，心頭，頓時一個觳觫！

　　滾滾煙塵中，一枚色澤幽黑的水彈擊出，熄滅一處爆炸而生的魔法火焰。

　　這枚水彈提醒了其他人，又有幾枚水彈飛出，這幾枚，色澤則要正常得多。

　　「李儀，你得賠償我的損失！」伴隨著咳嗽和咒罵，趙旭的聲音，自缺口處傳出，「煉金坊的修補和維護費用，要從你的報酬裡扣去！」

　　「什麼？絕不可能，」李儀稍稍拔高的音調，也在缺口處迴蕩，「不是你讓我試的？」

　　「我讓你試『五音之腑』，誰讓你試『那個』了？」聽沉悶聲音，趙旭狠狠踹了某人一腳，「明知道『那個』威力巨大，你還敢在房間中使用？不會找個開闊的地方麼？」

　　「你又沒說……」

　　「咱們走！」何躍目光陰厲，嘴巴動了一陣，似乎要說什麼，最後，只是惡狠狠地吐出三個字。

　　「不試了？」羅雲一愣，沒眼力勁地問道。

　　啪！

　　回應他的，是一記重重的耳光。

　　「我說了，走！」

　　……

　　決戰之日，終於來臨。

　　擂台上，擂主早早到達，那是一頭凶神惡煞的藍黑傀儡，君王巡遊般，來回走動，殺氣騰騰。

　　遍身匕首般的凜冽魚鱗，身軀剛健，動作矯健，龍行虎步間，散發如狼似虎的威壓，自然是——斷汐者壹型。

　　唯一缺陷，就是隔三差五，需要在其身上，澆灌一桶濕冷海水。

　　斷汐者係列，主要用於同海族的戰爭，雖不如在海中如魚得水，在陸地上，其戰力也十分可怕。

　　尚未開始，四周看台，已是熙熙攘攘，人山人海。

　　與外府演武不同，百傀之戰，影響力要大出十倍不止！

　　當然，不僅是為了看熱鬧，更多人，也懷著購置一具傀儡的心思。

　　傀儡戰力雄厚，且能適應許多複雜環境，由精神控制，近乎一具分身，對大多身體孱弱的法師而言，用處極大。

　　百傀之戰，也是1級傀儡師展現水準的舞台，許多嶄露頭角的傀儡，都能得到大量訂單。

　　事實上，對有些傀儡師而言，獎勵，反而不如這名聲重要。

　　五人一組，一組組人馬，絡繹而入，大概有二十六七組的樣子。

　　傀儡師的數量，雖不像道化武裝師那樣寥若晨星，但也是不多的。

　　每一組，都以幕布蓋著傀儡，小心翼翼，緩步而行。

　　「怎麼回事，都神神秘秘的？」李儀有些好奇，輕聲問道。

　　「亮相，不懂麼？這是百傀之戰的規矩，所有參賽者，在戰端開啟時，同時亮相。」趙旭扶著「逆戟者貳型」的腿部，謹小慎微的模樣，簡直就像懷抱嬰兒，「傀儡，也是商品的一種，跟戰劍鎧甲一樣，出場亮相也是很重要的。」

　　李儀聞言，點了點頭，心中暗忖，想不到，這群傀儡師，還頗有商業頭腦。

　　或許，百傀之戰，最初目的，與商場活動一般，為了吸引顧客和眼球吧……

　　……

　　擂台正前方，視野最佳的幾處，擺放著三面椅子，都已坐人。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即使高級傀儡師，觀摩百傀之戰，也能汲取新的知識，迸發出新的靈感，大有裨益。

　　左方，是一名獨目老者，肩部別著一枚徽章，徽章上，刻木牛流馬，中央是個六字。

　　此人，正是6級傀儡師——陸隱。

　　在他的身後，矗立著一座包裹於黑袍的巨大陰影，未曾現身，卻有森森寒意，不斷冒出，令地面結出一層寒霜。

　　——「凜冬守夜者參型」，6級傀儡，是陸隱的成名之作。

　　右方，是一名戴鐵面具的人，肩頭同樣別著傀儡師徽章，只是，中央是個五字。

　　5級傀儡師，鐵面。

　　他的身後，是5級傀儡，「岩錘碎顱者肆型」，與「神機居」的「霜地碎顱者」，同屬一宗，但諸多屬性，已是相差甚遠了。

　　正中央，居然是一名溫爾如玉的年輕人，看徽章，他僅是4級。

　　身後傀儡，也並不出色，是中規中矩的「開山者」。

　　不過，看兩人神情，卻均無異議。

　　原因很簡單，這年輕人陳登，代表的是一個人。

　　他的老師，拂曉斷崖唯一的7級傀儡師，范文。

　　當然，雖然不敢有異議，但兩人在心底，自是瞧不慣的，更不會與那乳臭未乾的少年搭話了。

　　陸隱倨傲一笑，與其身旁，一名隨意踞坐的疤臉壯漢，攀談起來。

　　這大漢，居然是九大長老中最年輕的那位，馴服超凡巨獸——「豐饒牙豚」的秦月。

　　也不知何故，他竟出現在此處，而且，連椅子都不坐，盤腿踞坐於地。

　　「秦月，我可記得，你擅馴獸和魔鍛，對傀儡之道，可是不屑一顧得很吶……」陸隱與秦月應該是熟識，說話就有些無所顧忌，「這次，是為了你弟弟秦雲？果然兄弟情深！」

　　秦月不置可否，嘿嘿一笑：「你堂堂6級傀儡師，現身於此，不也是為了你兒子？」

　　「我可聽說，你弟弟，最近撞上一場挫折，頹廢了很久。」陸隱眼珠一轉，又是不客氣地打擊道，「好像，連你從我這買去的鶴鸞筆，也輸給別人了……怎麼著，不準備給你弟弟出口氣？」

　　「年輕人，不經歷些挫折，怎能成才？」秦月哂然一笑，絲毫不以為意，「這小子，仗著我弟弟的身份，得了不少看重，還真以為是自己天賦異稟，狂得快沒邊了！說實話，我還挺感謝那個人，一桿鶴鸞筆，換我弟弟洗心革面，很值當！」

　　「再說了，」說到此處，他似意有所指，又說道，「再說了，小孩子打架，大人幫手，這種事情，我可做不出來……」

　　陸隱聞言，卻是老臉一紅。

　　莫非，他知道那「蛇髮追獵者貳型」裡面，有……

　　陸隱不動聲色，拂去雜念，微笑道：「此次，你弟弟秦月和曹歸海聯手，雙強合璧，怕是志在必得了吧！」

　　「他們？可能性不大……」對自己的弟弟，秦月的評價，倒是一點也不客氣，「這兩個小傢伙，天賦的確不錯，但歷練太少，眼界不足。他們的傀儡，絕不會差，但也不會太強……」

　　「他們這一組，可是公認的最強一組！」陸隱眼神微動，不知在想什麼，「照你這麼說，你是認為，沒人能贏了？」

　　「那倒不是……我覺得，有一夥人，或許，能給我們一點驚喜。」

　　他的聲音意味深長，視線則穿透人群，落在一個看上去很不合群的人身上。

　　在或摩拳擦掌，或如臨大敵的緊張氛圍中，這人竟置身事外一般，懶洋洋地東張西望，有時看到個美女，就偷偷大飽眼福。

　　……

　　「百傀之戰，開始！」

　　陸隱起身，大聲喝道。

　　一聲令下，亮相開始，無數幕布，同時撤下！

慕冰至

第59章 龍血

　　光芒耀空，萬眾矚目！

　　一張張幕布掀起，猶如凋零的黑色花瓣，顯露出一具具奪人眼球的傀儡真身。

　　與此同時，傀儡身後，簡易的幻象法陣亮起，化作飛騰光柱，是各自傀儡的名字。

　　魔能波動四溢，翻滾、碰撞、傾軋，竟令光線扭曲，空中火花暴綻，似無盡煙火，耀人眼目。

　　這一刻，驚嘆聲，隨之此起彼伏！

　　李儀置身其中，有些眼暈，心中暗道：「這不，就是車展？」

　　眾多傀儡之中，兩具巨軀，尤為醒目，一剎，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第一具，是血肉傀儡，名為「龍血者壹型」，其外觀彪悍猙獰，遍體黑鱗，掀開幕布的剎那，傀儡抬頭，身上有無形龍相，咆哮嘶吼著，衝天而起！

　　雖然孱弱，但那是貨真價實的龍威！

　　此傀儡，必然是以亞龍獸的血肉製作，而且，那頭亞龍獸，絕非凡品。

　　傀儡之畔，是何躍，嚴河、羅云等人，神情中，有淡淡驕傲。

　　而另一具，居然是鋼鐵傀儡！

　　顯然，這夥人中，有精神力出眾者，也可操控鋼鐵傀儡。

　　傀儡之相，猶如一具幽靈鎧甲，重鎧遍佈尖銳倒刺，甲片翻捲，花紋詭奇，散發無盡凶悍。其鎧甲紋路間，有蒼白雷光流淌，幾處倒鉤處，雷光燦爛，隱隱凝聚成雷霆之球，殺意騰騰。

　　其名，為「握雷者壹型」。

　　而側立其旁的，是似乎內斂沉穩許多的秦云，以及眉目中藏不住睥睨之氣的曹歸海。

　　這兩具傀儡，實在太過醒目，乃至其他傀儡，盡數黯然失色。

　　「該死的，失策了，居然還有一具鋼鐵傀儡？」趙旭一拍腦門，壓抑破口大罵的衝動。

　　本以為，自己的「逆戟者」是獨此一家，必然集萬千寵愛，沒想到，還有一具更加亮眼的！

　　「不就是賣相好？好看又怎樣，好看的草包多了去了……」趙芹半是抒發感慨，輕聲安慰道。

　　李儀則搖搖頭，傀儡是個整體，賣相，也是其中一環，而且是極重要的一環。

　　莫非，高達，不合這個世界的口味？

　　尚未開戰，看不出門道，年輕法師們，乾脆就外觀，品頭論足起來。

　　「這龍血者，猛鷙霸道，龍威滔天，一看，就絕非凡俗！」

　　「不，那握雷者，才叫生猛！電光繚繞，有若雷神蒞臨！」

　　「你錯了，依我說……」

　　……

　　圍繞兩者孰優孰劣，兩派爭鋒相對，誰也不服誰。

　　「兩具傀儡，都很出色，不過，若是我選擇的話，我會選擇『逆戟者』！」

　　戰況正激烈，一聲弱弱的聲音，很不和諧地，突兀響了起來。

　　「逆戟者？嘿，我左看右看，普通得很嘛……」

　　「就是，若讓我給一句中肯評價，只有兩個字——『平庸』。」

　　兩派冷眼望去，見是個戴眼鏡的漂亮女法師，倒不好說什麼重話，不冷不熱道。

　　不過，這打壓，並未收效，聽了女法師的話，更多人注意到了那具傀儡，不少人轉移立場，加入她的行列。

　　不多時，支持「逆戟者」的越來越多，隱然成了不輸於兩大派系的第三派。

　　「的確，並不出彩，但怎麼說呢？給人感覺，十分舒服……」

　　「對，平淡，自然，協調。」

　　……

　　不過，其支持者，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翻來覆去，好像只是一種莫名其妙的直覺。

　　終於，有人道出一句較為精準的評價。

　　「和諧！此傀儡，給人感覺，彷彿自然產物，和諧簡單，沒有一點生硬突兀之感，風輕雲淡，就像云靄、山川、風雨給人的感受。」

　　支持者們，紛紛點頭附和。

　　峰迴路轉，趙旭兄妹，袁昂、呂遜等人，都面露喜色。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李儀表面鎮定，不過，高高揚起的眉梢，還是出賣了他。

　　幾名高級傀儡師，自然看得愈發真切，神色皆微有變化。

　　年輕傀儡師陳登，溫言溫語，但說話用詞，卻是一針見血。

　　「龍血者，有些華而不實，龍威除了賣相不錯，沒甚大用；握雷者雷霧繚繞，雖有防禦效果，也是花哨大過實用，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別的機關；至於逆戟者……」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

　　「此傀儡的整體設計，渾然天成，竟給人一種天衣無縫之感……我雖然是4級傀儡師，在設計佈局上，應當還達不到這樣的高度。那具傀儡，是趙旭設計的？是個人才！」

　　「趙旭？我見過他幾次，此人中規中矩，才華並不出眾，」鐵面搖搖頭，篤定道，「我可以確定，設計者，絕不是他！這小子，不會是違反規則，請高級傀儡師做顧問吧……」

　　「放心，這具傀儡，根本就不是傀儡師所設計！」秦月的聲音，讓三人側目。

　　「怎麼說？」陸隱資格最老，開口問道。

　　「陸隱，你們自己想想，若沒親眼見過這具傀儡，你們能憑空設計出這傀儡麼？」

　　眾人聞言，都是一怔。

　　說實在的，看過這傀儡，他們都清楚如何設計，但若自己去想，是絕然想不出的。

　　「不是你們水平不足，只是術業有專攻罷了……這哪是一具傀儡？看其格局佈置，分明，是一枚巨大符文！」秦月淡淡一笑，眼中銳芒電閃。

　　「符文？」陸隱呆呆地盯著那具逆戟者，良久後，喟嘆道，「不愧是長老，眼光毒辣，一語中的！」

　　秦月微微傾斜腦袋，一臉饒有興致。

　　這個小傢伙，似乎每一次，都能弄出些新把戲，手段層出不窮。

　　嘖嘖，越來越有趣了……

　　目光游過下方，許多人依舊爭執不休，秦月面露輕蔑，輕哼了一聲。

　　「能看出『逆戟者』不俗，注定能在魔法之途上，走得更遠！至於其他人……大浪淘沙，只有金子，才能留下。」

　　……

　　百傀之戰，正式開始！

　　擂台上，「斷汐者」揮舞著巨大船錨，在半空中激盪起北風呼號般的厲嘯，耀武揚威。

　　陸濤個子矮小，站在擂台之下，臉上獰笑，環顧四周，大有舉目無敵的傲慢。

　　「我的斷汐者，已經飢渴難耐了……誰先來？」

　　他挑釁著，大聲道。

　　「那，我先來吧！」

　　一個頭上微禿的中年法師應了一聲，操縱著傀儡飄搖而上。

　　僅看了一眼，李儀就搖搖頭，一臉嫌惡。

　　這具傀儡，是奧術傀儡，名為「浮空者貳型」。

　　其身軀晶瑩縹緲，由奧術能量聚集而成，體型猶如一頭扁平的蝠鱝，浮游半空，若隱若現。

　　「這具傀儡，也太……」

　　趙旭想點出一句評語，但思索半晌，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形容詞。

　　這具傀儡，針對性太強了，分明是為了躲閃斷汐者的攻勢，而專門製作。

　　這玩意，在實際中，除了做斥候，沒有任何價值。

　　台上幾人，也一臉厭惡。

　　「未戰先怯，必死無疑！」李儀眉頭緊鎖，他對這偏門之法，是一點也不看好。

　　不同位階的傀儡，差距是全方位的，想靠這旁門之術，絕不可能！

　　果不其然。

　　「愚蠢透頂！」

　　一聲巨響，斷汐者右足踏地，腳底光芒怒放，巨大身形似冷電割裂長空，瞬息而出，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

　　僅是一個眨眼，斷汐者的巨錨，挾裹驚濤巨浪，襲空而來，倒灌蒼穹！

　　一斬，兩斷！

　　竟是一擊斬殺！

　　一時之間，擂台之下，一眾傀儡師，如墜冰窖。

　　「疾風步？不，不是，是一種獨特的發力技巧……」

　　李儀手掌抬起，不自覺地，輕撫下巴。

　　傀儡，之所以能施展戰技，原因在於，其體內魔能，可模擬鬥氣的運轉循環。

　　而且，其體格強健，甚至，能施展出人體無法承受的狂暴戰技！

　　剛才那一步，是將魔能聚於足底爆炸，轉化為推進之力，一步百丈。

　　「這東西，跟我的……想到一塊去了。」李儀摩挲下巴不止，心中暗道，「該怎麼說呢？偉大的頭腦，總是不謀而合。」

　　接下來，又是幾名挑戰者，盡數失敗。

　　斷汐者扛錨的雄姿，在所有人眼裡，變得愈發高不可攀起來。

　　下方眾人，神情愈發恐懼和敬畏。

　　「我來挑戰！」這時，一道略帶緊張的聲音，徐徐響起。

　　龍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