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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凝隴 -【冬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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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9 10:30:13 |只看該作者
第40章

  「我們再看四名已知受害者的身高和樣貌。」喻正點開下一張幻燈片。

  「李荔薇,三十一歲,身高166cm,體重51kg。」

  「王微,二十四歲,身高165.5cm,體重49.5kg。」

  「汪倩倩,二十四歲,身高167.5cm,體重53kg。」

  「丁婧,二十六歲,身高167cm,體重52kg。」

  他再次露出微笑:「四名受害者都是年輕女性,相貌都很標緻,但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她們四個人的身材都非常接近。」

  他寫下第三個共同點——「體格」。

  「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小周驚訝地轉頭看向江成屹,怪不得江隊特意讓他將受害人的身高體重都重點標劃出來,原來江隊也早就注意到了這一點。

  「我們再看下一張。」

  畫面上出現了並排的兩張卡通貼紙,同樣都是蝴蝶圖案,左邊那張破舊暗淡,右邊那張光艷嶄新。

  盯著蝴蝶看了幾秒,喻正回頭,對江成屹投來欣賞的目光:「這是已知的線索中最讓我感興趣的,也是接下來對罪犯進行側寫的一個重要切入點,這種物證因為很不起眼,在辦案過程中,極容易被忽視,幸虧江隊沒犯這種錯誤,不但到汪倩倩家中進行了第二次搜查,還將其作為物證保留了下來。」

  小周與有榮焉:「江隊是我學長,當年可是咱們學校的學霸級人物。」

  喻正嘿嘿一笑,接著往下說:「雖說這種蝴蝶貼紙市面上到處可以買得到,並不能據此就認為是兇手投放到被害人家中的,但考慮到拋屍現場的那種儀式感,我先假定它是由兇手所派發。」

  「左邊這張貼紙,是從汪倩倩家中搜出來的。第二張貼紙,則被貼在那位撞見假鄧蔓的陸姓目擊者的家門口。」

  「巧的是,從監控錄像來看,當晚在陸姓目擊者家門口徘徊的女性跟李荔薇的打扮非常相近——頭戴橙色H牌絲巾、大衣、短踝靴,如果我沒記錯,資料上顯示李荔薇被害時也身著這身衣服。當然,如果不是江隊正好接手了李荔薇的案子,翻看了李荔薇的案宗,估計不會注意到這一點。可惜因為兇手非常懂得規避監控盲點,沒能成功進行追蹤。」

  「然而根據這一點,我們不難聯想,那名打電話到電台去的目擊者所說的話並非捏造,確實曾有人扮作李荔薇在晚上出沒。有別於目擊者的主觀講述,監控視頻是最直接又客觀的證據。」

  老秦恍然大悟:「照秦博士這麼說,當晚陸醫生撞到的假鄧蔓很有可能就是兇手,據陸醫生說,遇上那人的時間是凌晨一點多,而汪倩倩的遇害時間是23:00-1:00,兇手作案出來,被陸醫生無意中撞見,兇手怕就此暴露,於是從次日便開始跟蹤陸醫生、貼蝴蝶貼紙,並將她列為下一個目標?」

  小周疑惑:「不對啊,兇手模仿李荔薇、偷王微的衣服,這都說得過去,可那個鄧蔓不是自殺的嗎,兇手為什麼要在八年後模仿鄧蔓,目的是什麼?」

  「所以我就說,鄧蔓的死因肯定有疑點。」老秦對喻正說,「喻博士,請繼續。」

  喻正扭頭看著屏幕:「可惜李荔薇的案子已經過去三年,很多物證都湮沒了,丁婧家中也沒能搜出蝴蝶貼紙,但這並不妨礙我相信這是兇手留下的一個信號,因為假如缺少這一環,浮在水裡的屍首的意義就會變得語焉不詳,接下來,容我問一個關鍵性的問題——江隊,你見過那名陸姓目擊者,能不能告訴我她大概多高、多重。」

  「167cm,50kg左右。」江成屹回答得很快。

  「相貌呢?」

  「漂亮。」

  喻正恨不得鼓掌:「非常好。兇手是完美主義者,這些年一直在嚴格執行他挑選被害人的一系列要求,如果僅僅只是想殺害目擊證人,兇手不會給陸姓目擊者派發蝴蝶貼紙,一旦派發,說明他已經在考慮要不要將陸姓目擊者列為下一個儀式的對象。」

  江成屹坐不住了。陸嫣此刻正待在家裡,雖說母親、劉嫂、司機也都在,司機還受過訓練,但想來想去,他還是覺得放心不下。

  沉吟了幾秒,他喊了小周近前,低聲囑咐幾句。

  見小周有些捨不得走的樣子,他向小周保證:「你先去,回來我讓老秦給你聽錄音資料。」

  小周走後,喻博士繼續說:「蝴蝶,在希臘語裡稱為『psyche』,有愛和靈魂的雙關義,也象徵著蛻變和重生。」

  他走到白板上畫下一個蝴蝶圖案,然後對老秦說:「麻煩回放幻燈片。」

  當圖像定格在幾名被害人的白色防水袋上時,他請老秦停下。

  「據幾位目擊者所說,遇害人的屍首都漂浮在湖心正中,由於被包裹在白色防水材料裡的緣故,即便在夜裡也顯得白而刺眼,資料中顯示,那名發現丁婧屍首的目擊者還曾經用『浮在羊水裡的胎兒』來形容目擊現場,我想如果兇手聽到這番描述,應該會很得意,因為他已經基本呈現他想要的犯罪美感。其實從照片來看,受害者除了像胎兒,也有些像蝶蛹,但不管兇手究竟想要呈現哪種意象,都有著『新生』、『重生』、『改造』的暗示。水,則有『孵化』、『洗刷』、『潔淨』的含義。」

  江成屹捕捉到其中一個詞:「改造?」

  「對。兇手選定一類人群作為目標,跟蹤並殺害對方,並契而不捨地微調拋屍現場。從研究浮力、購買包裝材料到提前調查拋屍現場,兇手幾乎每一步都經過了精密的計算,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達到他想要的效果為止。我們都知道,犯罪動機的習得性機制中,分為強化機制、自我強化機制以及懲罰機制,從這系列案子來看,這幾年下來,兇手已經完成了從強化機制到自我強化機制的進化,犯罪衝動逐漸升級,犯罪頻率因而也變得越來越高。」

  「怪不得。」老秦撓撓頭,「李荔薇跟b市王微的案子隔了三年,四個月後,又出了汪倩倩的案子,而汪倩倩和丁婧之間,僅僅才隔了幾天,也就是說,下一個遇害者很快就會出現?江隊,咱們得趕緊抓住這變態才行。」

  喻博士:「接著往下說,從挑選受害人——布置現場——模仿受害人的循環中,兇手達到了對自我行為的高度肯定,並從這一系列行為中日獲得日益積聚的犯罪快感。我猜,在每一次成功實施犯罪後,他會以某種方式對自己進行獎勵。」

  說著,他拉開椅子坐下,笑得猶如蒙娜麗莎:「各位應該聽說過Arthur Shawcross的案子,在這名殺人魔橫空出世後,先後有十一名女性遭遇了這位惡魔的毒手,當時正是由於心理學家的側寫,才最終成功抓到了兇手,但本案跟那一類性變態型連環殺人案有本質的不同。」

  「第一、四名受害者均沒有被性侵的跡象。第二、除了頸部的勒痕,屍首未遭到其他破壞,保存得相當完整。第三,受害人死亡後,兇手似乎有意模仿對方的穿著。假定最後一點是兇手自我陶醉和自我獎勵的一種方式,我有理由相信,他的動機中還牽涉到另一個意向——替代。」

  有人表示不懂:「喻博士,這太繞了,能不能用大白話給咱們解釋一下。」

  喻博士平易近人,立刻換了一種稍通俗的表達方式:「OK。我們回到四名遇害者本身,這幾名女性除了體格相近,還應該有步態等其他共同點,加在一起讓兇手產生了犯罪聯想,但僅憑這幾點,還不足以啟動兇手的『犯罪刺激情境』。」

  老秦沒忍住,在一旁插話:「從剛才咱們查到的資料來看,在冬至網站創立之初,也許是為了好玩,丁婧是第一個在網站許願的,也就是說,包括丁婧在內,四名受害人都曾在冬至網站上許過願。喻博士,就算如您所說,受害人的許願行為與他們被害未必有直接關係,但也不等於一定不相關啊,關於網站這件事,您能不能給咱們分析一下。」

  喻博士便在白板上寫下「許願」兩個字。

  「很好,我們再試著加入一個假定因素——冬至網站。在座各位想必都知道,無論是西方還是東方文化中,只有一種人能滿足人類的願望,在西方,我們稱他為上帝,在東方,我們則稱之為神。」

  鴉雀無聲。

  喻正眼中隱隱綻出一種狩獵者慣有的光彩:「我不知道兇手究竟是從哪一年開始犯罪的,但從他執意挑選同一類體格的女性作為目標來看,受害人的體態會使他想起某位熟悉並憎恨的女性——妻子、母親、上級、老師、女性親戚等等,而這也是他挑選目標必須滿足的第一個條件。」

  江成屹思忖著說:「冬至網站在過去八年中,累計共有一百多名用戶抽到了那副最難抽中的牌,可是迄今為止只出現了四名受害者,我本來覺得有些費解,但結合這一點來看,也就能解釋得通了。」

  喻正:「所以我才說這名罪犯是個完美主義者,對他來說,犯罪是一個完整而連續的過程,其中的幾樣要素缺一不可。我推測,兇手想要從被害人那裡得到主宰者的快感,於是通過滿足對方願望的方式來實現這一要素。雖說冬至八年前就創辦了,但直到三年前,才出現了第一個滿足了所有要素的受害者——李荔薇。也就是說,直到三年前,兇手才擁有了足夠的經濟實力去滿足受害人的願望,進而實施系列犯罪。對於這一點,各位有沒有異議?」

  老秦忙點頭:「喻博士請接著往下說。」

  「好,我們再說第二條。在實施犯罪後,兇手將受害人的屍首包裹成胎兒或蝶蛹投入水中,這個行為從心理學來看,暗示著『毀滅』、『改造』『重生』及『洗刷對方罪惡』,而模仿對方穿著,則意味著『戀慕』或是『替代』,從兇手作案時的冷靜程度來看,我傾向於後者——替代。」

  「除此之外,基於某種不得而知的誘因,兇手堅信他選定的目標沒有在世界上『存在的必要』,必須『回爐重造』,在滿足對方願望後,他認為自己已經跟對方的關係發生了改變,他成為了對方的主宰者,可以肆意主宰乃至毀滅對方的生命。在完成蝶蛹/胎兒儀式後,他認為對方的罪惡已經洗刷乾淨,他成為了新生者,所以他才會在事後以模仿對方的穿著打扮為樂,並不斷重複這一過程。」

  江成屹放下筆,將手中的紙呈給喻正,請他指正:「您看看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

  喻正瞇了瞇眼,紙上寫著:1、男性。2、具有不錯的經濟基礎。3、身材瘦小。4、文化素養較高。5、排除團夥作案。

  經過剛才的分析,已無需再用長篇大論來贅述,條條都中。

  「Excellent.」他連連點頭,非常誠懇地對江成屹說,「江隊,這是我近年來接觸過的犯罪動機最複雜的案子,我對罪犯的人格已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如果抓住了罪犯,我希望能跟罪犯進行一次深入談話。」

  江成屹跟他握手:「感謝喻博士對我們提供的幫助,有您的側寫,接下來我們打算縮小找尋兇手的範圍,到時候如果遇到其他問題,可能還會麻煩喻博士。」

  「別客氣。」喻正眼睛發亮,「不用江隊招呼,我會主動跟進這個案子。」

  ***

  陸嫣跟江成屹母親坐在沙發上說話,雖然始終保持著得體的笑容,但她自己知道臉有多燙。

  不知道江成屹是不是故意的,走時也不告訴她洗衣機在哪,在她還抱著床單在房子裡轉來轉去的時候,江成屹的母親就來了。

  最尷尬的是,在劉嫂接過床單時,江成屹母親「不小心」瞥見那一大灘痕跡,頓時驚訝得嘴張成了圓形。

  陸嫣當時杵在一旁,窘得恨不得鑽進地縫,昨天晚上,她和江成屹前後來了五六次,又沒做保護措施,床單上幾乎可以用「泛洪」來形容,慘不忍睹。

  江成屹的媽媽卻顯得十分興奮,先是馬上吩咐劉嫂:「一會就把我們帶來的東西放進冰箱。」

  繼而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笑瞇瞇端詳她:「好孩子,中午想吃什麼?天上飛的、地上走的,只要你想得到的,劉嫂都能給你做。伯母這人別的不挑,就挑廚藝,劉嫂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早就被磨練出來了。」

  陸嫣雖然臉還很熱,卻盡量讓自己笑得大方自然:「阿姨,我什麼都不挑,吃什麼都香。」

  「這樣多好。」

  不管陸嫣說什麼做什麼,江成屹母親都感到無比滿意,「哪像江成屹,嫣嫣你是不知道,現在他大了倒是好多了,小時候的時候可挑嘴了,只要稍微有點腥氣的東西,他就不肯吃。」

  自然而然就改了稱呼,稱陸嫣為「嫣嫣」,不知不覺又親近了幾分。

  見陸嫣莞爾,江成屹母親又說:「早上江成屹給他爸爸的秘書打電話,讓秘書幫忙訂你們倆的機票和酒店,算這小子有眼光,選來選去,最後挑中了奧地利的薩爾茲堡。可是後來他好像臨時有事,忙去了,也沒訂具體時間,怎麼,你們兩個最近打算出去旅行?」

  薩爾茲堡?

  陸嫣一怔,還在讀高中的時候,她有一次讀小說,見書裡把那地方描寫得非常美,不由得心生嚮往,可是她完全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跟江成屹提過這件事。

  「也許是想給你一個驚喜。」江成屹母親像是有些後悔失言,馬上笑著眨眨眼,「你悄悄裝作不知道就可以了。」

  說著,拉她起來,微笑:「來,我們到裡面說說話,阿姨有好東西給你。」

  進屋沒多久,小周來了,陸嫣如蒙大赦,忙從房間裡出來,去給小周開門。

  江成屹一直忙到傍晚才回來,他一回來,劉嫂就張羅做飯。

  等飯的功夫,江成屹的母親跟江成屹說話,陸嫣坐在一旁微笑喝茶,滿腦子想的都是江成屹媽媽送給她的那些東西。離剛才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了,她的臉總算不再動不動就發熱,可以比較平靜地思考問題了。

  可是,江成屹那麼倔,肯讓她綁在床上為所欲為嗎,光想想就覺得不可能。

  江成屹雖說一直在跟母親說話,餘光卻始終留意著陸嫣,見陸嫣安靜異常,喝茶時,不時流露出迷之表情,不免有幾分納悶。

  飯畢,八點多了。

  江成屹送完母親和小周回來,見客廳和餐廳空空如也,陸嫣不知到哪去了。

  他走到自己房間,她不在,出來,敲她房間的門,就聽她在裡面悶悶地回答:「我先洗澡。」

  他在門口杵了一會,不得不回房。

  想了想,他乾脆也到浴室洗澡。

  可是洗完了,在房裡又等了很久,陸嫣還沒動靜。

  他雖說很想再繃一會,可是想到陸嫣剛才說她在洗澡,還是沒能繃住,打開門出去。

  陸嫣早就洗好澡了,可是面對一床的「好東西」,她除了犯上了選擇困難症,還覺得有些羞恥。

  挑來挑去,好不容易選了最保守的那套白色蕾絲的穿上,又在外面套上普通睡衣,這才收拾好東西,走到門口。

  剛一打開門,就見江成屹站在門外,正要敲門的樣子。

  「幹嘛呢。」他看著她,聲音有些暗啞的味道,襯衣長褲,比她穿得保守多了。走廊上的水晶燈,光影重重,照亮他異常英俊的臉。

  「沒幹嘛。」她故作平靜,出來的時候,自然而然關上了身後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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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9 10:30:26 |只看該作者
第41章

  門關了,江成屹還站著不動,陸嫣無路可退,被迫貼在他身前。

  他的呼吸就在頭頂,輕輕的、熱熱的,癢得她頸後汗毛都悄悄豎了起來。

  「幹嘛呢江成屹。」這回輪到她問他了。

  她聲音很低,幽幽柔柔的氣息彷彿能透過衣服吹到他皮膚上。

  他盯著她,洗澡的緣故,她雙頰透著嫣紅,眼睛裡倒映著頭頂上雪光似的水晶燈,盈盈如水。

  他努力不讓自己的目光順著她脖子往下滑:「你媽還住在楓露花苑?」

  「嗯。」

  「挺遠的,開車過去得一個小時。」

  「是。」

  「明天還得過去吃午飯。」

  「對。」怎麼了?

  「早點睡吧。」

  哦,很有道理的樣子。

  陸嫣配合地點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他握著手拽到他房裡了。

  偌大一個房間,只有一張床和兩張沙發,下午換了白床單,暖黃床頭燈照耀下,更顯得舒適溫馨。

  聽到身後關門的聲音,她忽然覺得空氣異常的悶熱。

  「江成屹。」

  「嗯。」

  「我口渴。」

  「那邊有水。」

  她扭頭一看,果然,床頭櫃上放著一杯檸檬水。

  她走到床邊坐下,端起來喝了一口,嗓子依然很乾,忍不住咕嘟咕嘟喝了半杯。

  還要喝,忽然手中一空。

  他接過杯子,喝完剩下的半杯水。

  「我還渴。」她抗議。

  他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沙發上坐下:「一會再倒。」

  她的頭就這樣貼到了他的胸膛上,心卻莫名繃了起來。

  如果她沒看錯,剛才他的目光裡除了慾望,還有清晰可辨的克制,明明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情感,偏偏奇異地交織在了一起。

  她的預感一向很準,果然下一秒就聽到他說:「我有話跟你說。」

  江成屹的聲音很低,說話時,胸壁傳來清晰的震顫,出於多年的臨床習慣,她閉眼就知道他的心尖部位在哪,於是讓自己的耳朵準確地貼到那部位上,一下一下細數他生命的脈動,柔聲說:「好。」

  「我媽下午跟你說了什麼。」

  她眼睫輕輕一顫,慢吞吞地說:「沒說什麼,就送了一些東西給我。」

  他嗯了一聲,不用問也知道都是些什麼寶貝,先不急,等他跟她把話說完了,該怎麼用就怎麼用。

  等了一會,沒等來他開口,她目光微動,抬眼瞅他:「那個,阿姨還跟我說了你訂機票和酒店的事。」

  他淡著臉,但也沒否認。

  她不由微笑,心裡像飲了蜜一樣甜。

  他看著她的笑靨,心知這女人不管此刻看上去有多安靜柔順,骨子裡卻倔強如初,從初中就自己在家做飯,到後面執意學醫,她早就習慣了事事都靠自己、事事都自己拿主意。

  記得高考前,有一次運動會結束,兩人坐在空無一人的看台上喝汽水。

  他問她打算報什麼志願,她說她想學醫。

  毫無新意的答案,他笑說:「學什麼不好,幹嗎非逼自己學那麼苦的專業?」

  汽水早就喝完了,她把罐子放到一邊,搖搖頭,很認真地對他說:「我做過很多功課,學醫的話,工作會相對穩定優渥,我媽這些年過得太苦了,我希望自己以後有能力照顧我媽。」

  那是她第一次主動談到自己的家庭,以前兩人聊天的時候,雖然也談到過這話題,但她總是有意淡化或是規避。

  他有些沮喪,怎麼在她的人生計劃裡,就沒有他的存在呢。

  可是他也知道,他們還太年輕,生命中有無數變數,很多話一說出來就顯得浮躁空泛,遠不如去做。

  他心裡酸漬漬的,捏捏她的臉頰:「陸同學,你把我放哪呢。」

  她笑著不說話,收好剛才替他擦了汗的毛巾,拉著他起來:「不早了,我們走吧。」

  「陸嫣。」隔了很久,他聽見自己開口了,「當時我們分手,我衝動之下改填了志願,為了這事,我跟我父親大吵了一架。」

  陸嫣微微怔住,從分手到重逢,這中間有八年的空白。可是自從兩個人和好,這還是江成屹第一次主動提到當時的事。

  「頭幾年,我沒有想過回s市,因為我當時一心想跟過去的生活斷然切割開來,根本不想再接觸從前的角落,就算有一天回到s市,也只會是為了我的父母。」

  「可是在b市的那段時間,我免不了會想起你。我記得我高一時整天沉迷於籃球,從沒注意過身邊的女孩,可是有一次你代表得了中學生科技大獎,領獎的時候,你穿著校服扎著馬尾,普普通通的打扮,可就是能讓人一眼看到你,我才發現我們學校還有這麼漂亮的女孩。」

  「後來我一天比一天了解你,我知道你讀書很用功、你重感情、你對朋友很好、你每次考試都是全年級前三名、你嚴格要求自己、你按部就班地把每一件事都做到最好。在沒有你的那段時間,我只要一想到你,想到你那麼認真,不知不覺也將所有精力都傾注到工作和學習上,你倔,我比你還倔,我想我遲早有一天會遇到一個比你更好的人,然後徹底忘記你,可是三年前,我在b市遇到了唐潔,聽說了你的近況,我很不爭氣,當晚就動了調回s市的念頭。」

  陸嫣在他懷裡保持一動不動的姿態,鼻根卻忽然澀了一下。

  「我父親非常古怪強勢,當初他強烈反對我學刑偵,如果知道我想調回來,非但不會支持,還會暗中使絆子,所以我調動工作的事只能瞞著我父母,三年後,我終於調到了安山區分局。還沒有確定你的態度前,我衝動地做了決定,在當時那個一切都還不明晰的階段,我對自己說,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自己。」

  她的笑容越發酸澀。

  江成屹臉上有些掛不住,出於自尊心,這件事他本來打算一輩子爛在肚子裡,可是既然決定跟她開誠布公好好談一談,也就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不管怎麼說,兜兜轉轉這幾年,我們倆還是在一起了,當年我們分手,有太多因素摻雜其中,你和我都遠不夠冷靜睿智,可是八年時間,足夠把人從裡到外都打磨一遍,經過這幾年的成長,我各方面都比以前更成熟,現在我只想問你——」

  他頓了頓。

  她屏息聽著。

  他聲音低了一下:「我已經做好了準備,可以比八年前更好地愛你。我希望……你也能比八年前更好地愛我。」

  最後一句話,他是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的。

  她望著他,眼淚一顆一顆滾落。

  無聲的、拼命地點頭。

  他喉嚨微微有些發哽,傾身去吻她的眼淚,炙熱的呼吸跟她溫軟的氣息交纏在一起,吻著吻著,慾望頓時如烈火一樣騰的燃燒起來,唇上的力氣加重,摸索著去解她的睡衣。

  等將她的上衣褪到她腰間,他看到了一副目眩神迷的美景,怔了一下,手臂收緊,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兩個人滾到床上。

  他在她胸前流連忘返,喘著粗氣:「這是我媽送你的?」

  真要命。

  還有嗎?

  她攬著他的脖子,盡情地吻他,一粒一粒解他的扣子,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趁他發怔,一把推開他,反身壓住他。

  ***

  早上六點半,陸嫣醒來了。

  躺在床上,她有種奇怪的感覺,昨晚沒覺得這張床有這麼大,此刻躺在被子裡,居然有種陷在雪地裡的感覺。

  江成屹的胳膊壓在她胸前,皮膚滾燙,睡得很熟,半張臉埋在雪白的枕頭裡,氣息輕穩勻淨。

  從她的角度瞄過去,只能看見他乾淨的皮膚和黑色的髮。

  她彎唇看了他好一會,湊近,在他臉頰上輕輕吻了一口,掀開被子,悄悄下床。

  洗漱完,她到餐廳準備早飯,廚房裡榨汁機和水果都是現成的,米和紅豆也唾手可得,她洗好水果,淘好了米和紅豆,打算再切些南瓜和紫薯,煮粥。

  正忙著,她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看,江成屹過來了。

  睡眼惺忪,頭髮散在額前,底下只穿一條長睡褲,寬闊的肩和結實的腹肌展露無遺。

  「起這麼早幹嘛?」他徑直走進廚房。

  她把米和紅豆放進燉盅:「給你做早飯。」

  「你做得太難吃了。」他一臉嫌棄,「回去再睡一會,我給你做。」

  她放下碗,催他出去:「這次我肯定不會做得比你差。」

  推他推不動,她似笑非笑看他:「你到底要幹嘛?」

  他引導她的手,讓她握住自己的要害,一本正經地提要求:「陪我回房再睡一會。」

  她暗暗使勁:「哦,它怎麼跟你一樣壞?」學他那樣一本正經地抽回手,踢掉鞋,故意把兩隻腳踩在他的腳背上,環著他的腰。

  他笑著看她,不厭其煩地摟著她一步一步回到走廊盡頭,摸索著打開身後的房門,攬著她進去。

  ***

  等兩人收拾完出來,都九點半了。

  因為要見長輩,江成屹穿得比較正式,合身的z打頭的暗藍色西裝,領帶是她替他選的,冷眼看去,無比精神帥氣。

  一上車,他就忙著接電話。

  陸嫣也沒讓自己閒著,看了一會手機裡存的文獻,想起上個月參加年會的時候有位教授講課的內容跟她的課題有點像,記得當時拍過照片,於是便打開相冊,拉出十月份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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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9 10:30:51 |只看該作者
第42章

  讓陸嫣沒想到的是,她手機裡十月份的照片還蠻多的,縮略圖密密麻麻,約有四五百張。

  翻著翻著,她陡然明白過來:當時她正跟蹤丁婧呢,相機裡存有不少丁婧的照片。

  她偷瞄一眼江成屹,他還在打電話,沒注意到這邊,不由得微鬆口氣,雖說這事早被他知道了,可細想之下,畢竟不那麼體面,說出來還是有些心虛。

  想到丁婧前陣子遇害,她決定將這些照片整理好,等到母親家連上wifi,一起打包發給江成屹。

  她加快翻閱照片的速度,希望能跳過那一連串丁婧的照片,盡快找到年會教授那幾張幻燈片。

  翻到第一百多張時,她速度緩了下來。

  照片裡地點是xx小區門口,丁婧穿著一身灰色連身裙,正往小區內走。

  拍照的時候,由於她站在馬路對面,丁婧的身影顯得稍小,所幸鏡頭像素比較高,清晰度很說得過去。

  再翻到下一張,就見丁婧從小區裡出來。

  照片前後拍攝時間相隔了二十多分鐘。

  丁婧出來後,並沒有立刻離去,而是左右張望了一下,這才往街對面走過來。

  再往後翻,就是她和唐潔在外面吃飯時的合影了。

  她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形,應該是怕被丁婧發現,在丁婧走過來時,她馬上就離開了。

  她平時要上班,只有週末或者出夜班的時候才有機會去盯梢丁婧,印象中,九月份的時候丁婧也曾經到這個小區來過,但因為前後時間相隔比較久,當時丁婧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她也就沒多想。

  曾以為丁婧是去訪友,可事後回想,又覺得不對,真要是去朋友家,丁婧不至於每次只在小區裡逗留二十分多鐘。

  尤其古怪的是照片上丁婧那副審慎的神情。

  按照劉雨潔的說法,那時候丁婧已經撞見過假鄧蔓,彼時正深陷恐懼中,為了這事,丁婧先是對江成屹和阿姨說自己遇到了怪事,後來又懷疑到了她的頭上……

  她陷入沉思,下意識地來回翻看那三張照片。

  時間是中午,照片上很熱鬧。鏡頭裡除了來來往往的人,還有路過的各類機動車。

  她不斷地放大又復原,仔細查看照片,試圖在人潮中搜索蛛絲馬跡。

  接連翻完幾張照片,她失望了,沒有,照片上那麼多人,沒有一個疑似假鄧蔓的「女人」。

  正要退出,她目光無意識掠過左上角,忽然注意到了一個頭戴鴨舌帽的小個頭男人。

  前幾張照片裡,都沒有此人的身影,可是在丁婧出來後,那人突兀地出現在了視野裡。身上穿一件牛仔外套,底下牛仔褲,很年輕的打扮,由於頭壓得很低,鴨舌帽遮蓋了他一部分面容。

  他站在小區左門的銀行ATM取款機前,似是在排隊等著取錢,可是他視線的方向分明朝著不遠處的丁婧。

  放大以後,陸嫣盯著那人的側臉看了又看,愕然發現那人其實已經上了年紀,而且越看越眼熟。

  紅燈。

  江成屹踩剎車,轉頭見陸嫣盯著手機發怔,伸過手捏捏她的耳朵:「發什麼呆呢。」

  陸嫣忙把屏幕送到他眼前:「你快看這張照片。」

  他頭微往後仰,皺眉盯著屏幕:「這什麼照片?」

  「我跟蹤丁婧的時候拍的。」由於太過震驚,陸嫣一時忘了心虛,回答得很大言不慚。

  江成屹瞅她一眼,繃住笑,接過手機,把那人臉部放大,等看清細節,他神情漸漸肅然。

  「你覺得這人像誰。」陸嫣緊緊盯著江成屹,一顆心怦怦直跳。

  「周老師?」

  陸嫣思索狀:「你覺不覺得太巧了……」

  「這照片什麼時候拍的?在哪拍的?」

  「十月二十號拍的,在xx小區門口。」

  「哪個區哪條路?」

  「金峰區的怡園路。在我跟蹤她那段時間,丁婧曾經去過這小區兩回,可是她每次都只逗留了二十分鐘左右就離開了。」

  江成屹想了一下,開始打電話,接通以後,對電話那端的人說:「老秦,你查一下怡園路的xx小區,看看丁建國或者余美媛名下有沒有該小區的房產。」

  聽那邊說了幾句,江成屹又說:「對,就是丁婧的父母,前面我們只搜查了丁婧常住的那幾處物業,但沒有詳細盤查丁家的所有房產,丁婧遇害前好像曾去過xx小區,如果確定怡園路的xx小區有丁家的寓所,我會跟上面打報告申請搜查令。還有,今晚我們臨時開個會,我要抽調人手專門盯一個人。」

  等他說完,陸嫣想了想,問:「要調查周老師嗎?」

  江成屹說:「你還記得那晚在你家門口徘徊的那女人嗎?」

  「怎麼了。」

  「根據我們的調查,這人很有可能就是兇手,晚上我要到局裡開會,你乾脆跟我一起過去做個筆錄。」

  「那人真是兇手?」陸嫣一陣後怕,寒毛根根豎起,想起前幾天那個聲稱自己見到鬼的老頭,聲音不由有些發緊,「兇手之所以盯上我,是不是跟我無意中撞到她假扮鄧蔓有關?還有,這人跟那個假扮李荔薇的是同一個人嗎?」

  見江成屹沒吭聲,她臉色微微發白:「如果真是這樣,那鄧蔓的死果然有問題。」

  江成屹並不想讓陸嫣接觸太多案件細節,一是為了保密,二來也怕她害怕,可他沒想到她一猜就猜得這麼準,可見這些日子她沒少琢磨這件事。

  他說:「這案子是近年少見的特大連環殺人案,兇手挑選目標人群的方式很特別,沒猜錯的話,兇手極有可能會在短時間內再次作案,我們必須抓緊時間找出下一個受害人,無論鄧蔓還是丁婧,都跟這件事有關,剛才你的照片提供了重要線索,如果周志誠真跟蹤過丁婧,不妨把這件事當作一個突破口。」

  陸嫣敏銳地捕捉到他話裡的信息:「丁婧和我們單位汪倩倩的案子是不是同一個兇手做的?我記得上次跟你說過,汪倩倩也上過類似塔羅牌許願的網站,據說有一副牌特別難抽到,不知道說的是不是就是冬至網站?如果是,兇手挑選目標人群跟這個網站有關係嗎?」

  江成屹沉沉地嗯了一聲:「目前得知的消息是,幾名受害人都曾在網站上許願,但兇手自從九月份起就再也沒入侵過網站,所以我們已經把九月份以前抽到牌並許願的用戶列為了重點關注對象,但也不能排除兇手出於安全考慮,另換了一種挑選目標的方式。」

  陸嫣心提了起來。茫茫人海,警力有限,江成屹為了找出兇手,這些日子一直在連軸轉,周六周日連續加班還不夠,晚上還要到局裡開會。換言之,他們在爭分奪秒跟兇手競賽。

  江成屹見陸嫣神情嚴肅,忙換了一副輕鬆的語氣:「這事你別想了,我們已經掌握了不少線索,該破案的時候自然會破案。快到楓露花苑了,你再好好想想,你媽平時都喜歡什麼,還要不要再買些東西。」

  中午吃完這頓飯,他們馬上就得趕回松山路,因而這頓飯給陸嫣媽媽留下的印象至關重要。

  陸嫣想起後備箱那一堆見面禮,什麼余仁生的燕窩、貴得離譜的空氣淨化機,江成屹為了這次見面,在最短時間內做了最周全的準備。

  她抿嘴笑道:「我媽看的是你這個人,又不是看那些禮物。」

  江成屹聽了這話,照了照後視鏡,面不改色說:「那我這樣的差不多能打九十九分吧?」

  陸嫣笑著湊過去在他臉上啪唧了一口:「一百零一分!」

  到了小區,把車停好,陸嫣站在江成屹面前,替他重新正了正領帶,這才拉著他進電梯。

  陸嫣的母親這些年沒有再婚,頭些年是因為陸嫣太小了,怕再婚會對孩子有影響,這幾年卻是因為陸嫣就業了,她心態有所不同了。然而陸嫣許是怕她寂寞,近年來從沒斷過幫她挑選伴侶的打算。

  先後交往了幾個,都因相處得不夠融洽,沒能繼續走下去,不過她對這件事看得很淡,並不強求。

  她工作清閒,女兒又能自立,工作之餘,她養養狗種種花,偶爾跟朋友們出門旅遊玩樂,倒也過得自由自在。

  知道陸嫣今天會帶男朋友回來,她早上就開始做準備,小狗 「豆豆」像是知道「姐姐」會回來,也比平時興奮很多。

  正在廚房忙著,就聽到開門聲,女兒的聲音響起:「媽。」

  她擦了擦手,出來一看,就看到女兒旁邊站著個身材高挑的年輕男人,氣質乾淨,眉目俊朗,跟女兒非常相配,一眼看過去,心裡先有了七八分的滿意。

  可是再仔細一看,才發現對方特別眼熟。

  豆豆胖得像個蓬鬆球兒,一個勁地在陸嫣和江成屹腳下打轉,陸嫣半天邁不動步,只好彎腰將它抱起放到沙發上,這才為母親正式做介紹:「媽,這是江成屹。」

  態度大方,語氣卻免不了有些靦腆。

  江成屹看著陸母走近,自然明白陸母眼裡的辨認感意味著什麼,鎮定地清清嗓子,微微一笑:「阿姨好。」

  陸母壓下心頭的疑惑,綻出一個溫煦至極的笑容,快步走過去:「小江,歡迎歡迎,來,快請坐。」

  給江成屹端了一杯水,卻自動忽略了陸嫣。

  陸嫣不滿地嬌嗔:「媽。」穿著拖鞋啪嗒啪嗒到廚房裡給自己倒水。

  江成屹還是頭一次見陸嫣跟她媽媽相處的情態,哪有半點平時的沉穩大方,活像個小孩,不由有些好笑。

  想起以前了解到的一些關於陸母的情況,他絲毫不敢懈怠,打疊起全副心神應對陸母。

  陸嫣倒了水出來,母親卻只顧跟江成屹說話,把她晾在了一邊,她有些難為情,抱了豆豆在懷裡,溜到自己的臥室。

  房間被媽媽打掃得整潔清新,床單是新換的,有著曬後特有的陽光的味道。

  她躺到床上,百無聊賴地拿出手機。

  微信上推送的第一條新聞是關於鄭小雯的。

  「雖說與xx電影節影後失之交臂,但鄭小姐最近可謂人逢喜事精神爽,昨日當眾收穫章大山導演贈送的百萬鑽戒,今日新戲又在xx店開張。該戲可謂大牌雲集,文鵬導演是近年來影視圈一匹黑馬,去年執導的xxx摘得xx電影節最佳影片的桂冠……」

  往下拉,陸嫣注意到與鄭小雯飾演對手戲的是那個曾給她打電話的當紅小生禹柏楓。

  她百無聊賴地放下手機。娛樂圈的「紅」,她全無概念,不過這個鄭小雯天天上頭條,應該算很紅吧。

  想到江成屹就在外面,她磨磨蹭蹭的,又抱著豆豆出來了,這才發現母親跟江成屹聊得非常合拍,也不見江成屹說什麼話,母親卻頻頻微笑點頭。

  過了一會,母親惦記著廚房裡的活計,起身離開。

  陸嫣這才到江成屹身邊坐下,悄悄問:「你剛才都跟我媽說什麼呢。」

  江成屹喝了口茶,看她:「晚上回去再告訴你。」

  賣關子。

  陸嫣輕輕哼了一聲,到廚房去給母親幫忙。

  走到半道,江成屹的電話響了,她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就聽江成屹說:「週末估計申請不到搜查令,我試著跟局裡聯繫吧,我跟丁婧家認識,我這就給丁婧爸爸打電話,看能不能徵得他的同意,直接到丁婧那間寓所進行搜查。」

  看來丁婧的確在xx小區有房子。

  她思忖著進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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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廚房裡出了點狀況,燃氣灶死活打不開,燉到一半的板慄燒雞眼看就要涼下來。

  湯一涼味道就變,陸母是個精益求精的人,不想讓女兒的男朋友對她廚藝留下壞印象,情急之下,四處找打火機。

  陸嫣也忙著幫母親找,找了半天無果,倒把江成屹給引進來了。

  他脫了西裝,輓了襯衣袖子,不知從哪摸出來一個打火機,一走近就把燃氣灶給點著,淡藍色的火苗幽幽托著銀色的鍋,頓時讓陸母精神一振。

  她微笑著對江成屹說:「小江你在外面等一會,我讓嫣嫣幫我切兩個菜,下鍋一炒就行了,很快就能開飯。」

  江成屹本來已經走到門口,聽到切菜的聲音,又停下,回頭朝陸嫣看過去。

  綠的是黃瓜和青椒,白的是她的手指頭,鋒利的刀刃離她白細的手指頭那麼近,隨時都能豁出一個口子。

  他越看越覺得懸,忍不住走回來,低聲對陸嫣說:「讓開。」

  三下五除二把黃瓜和青椒都切得板板正正,低調地給陸母放在一邊,這才瞥一眼陸嫣,出去了。

  半個小時後,陸嫣出來擺碗筷,陸母將做好的熱氣騰騰的四菜兩湯端出來。

  客廳裡,江成屹早已經把帶來的東西都分門別類放好了。

  小狗豆豆搖著尾巴,繞著那台正在運行的空氣淨化機跑來跑去,家裡貿然多了一個方頭方腦的大傢伙,它非但不害怕,還高興得直搖尾巴,圍著轉兩下,就停下來用濕乎乎的黑鼻子往進風口湊。

  江成屹拽著它的尾巴就要把它往回拖,聽見陸母出來的動靜,馬上又改為「慈祥」的撫摸。

  陸嫣假裝沒看見,嘴角弧度卻忍不住上揚。

  裝。

  擺碗筷的時候,想起江成屹高中時那前呼後擁的架勢,哪有半點「溫良恭儉讓」的樣子。還有那回有個鄰校學生跟蹤她,兩校比賽完,他把手裡籃球扔到一邊,拎住對方衣領,一拳砸下去,激起軒然大波。

  不過陸母顯然對這些全不知情,吃飯時,她特意盛了滿滿一碗黃澄澄的雞湯放到江成屹面前,勸菜的時候,臉上的笑意比江成屹剛進門時又加深了幾分。

  一頓吃得和樂融融,兩人走時,陸母再三強調:「下周如果有時間過來,提前打個電話,阿姨再做些拿手菜給你們吃。」

  回到家。

  江成屹一進門就扯開領帶,脫下西裝扔到一邊,癱坐到沙發上:「陸嫣,我渴了,要喝水。」

  丈母娘真是世界上最難討好的一類人,比辦案累多了。

  這人……剛一回家就本性畢露,體諒他剛才「裝」得辛苦,她放下包,主動端了兩杯水過來,遞了其中一杯給他,眼波閃閃:「看在你今天的表現上,我原諒你欺負豆豆的行為了。」

  江成屹一口飲盡,否認:「我什麼時候欺負豆豆了?我這人最愛護小動物了。」

  見陸嫣撇嘴,他將她攬到懷裡,問她:「你媽那,我這算是過關了吧。」

  眼睛比平時更黑更亮,聲音沉沉的透著自信。

  陸嫣摸著他的紐扣,故意逗他:「你說呢?我可什麼都不知道。」

  明明心裡可有數了,偏要問她,還不就是想哄她表揚他。

  笑著推開他起來。

  等她從房間取了筆記本出來,江成屹已經在沙發上躺下了,一隻胳膊擋在眼前,做入睡狀,聽到她過來,問:「你睡不睡。我下午還要去局裡,先瞇一會,等會你叫我。」

  自從入了這一行,晝夜顛倒是常有的事,他早已習慣了隨時隨地補眠。

  陸嫣替他把西裝蓋在身上,見他的眼睛和眉毛被他自己的胳膊擋住了,只露出嘴唇,便傾身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口,笑著說:「我不睡。」

  江成屹拿開胳膊:「你讀書的時候不是挺愛睡午覺的嗎?」

  記得那時候中午路過六班,他撞見過好幾回。她趴在桌上,臉紅撲撲的,口水亮晶晶掛在腮邊,睡得極香。

  第一回撞見時,他只覺得女神形象在心裡坍塌了。

  第二回,他在教室外頭摸著下巴琢磨了一會,又覺得陸嫣怎麼這麼可愛。現在回過頭去想,少年時候的心思可真難猜。

  「那是小時候。」她瞥瞥他,打開電腦,「上班的時候我整天待在手術室,時時刻刻得集中注意力,哪有機會睡午覺。」

  江成屹不吭聲了,估計醞釀睡意呢,她於是也不再說話,免得影響他入睡。

  沒多久江成屹電話就響了,她看看時間,心疼地想:「這一行真是太辛苦了,隨時都會面對各類突發狀況,剛才他總才共睡了不到十分鐘,也不知道睡著沒有。」

  江成屹閉著眼睛摸向茶几,按了免提。

  「江隊,我們已經搜查完畢了,丁婧這間寓所不大,沒什麼可疑的線索,但是在臥室裡有個上鎖的抽屜,打開後,我們發現了一些影像光盤。另外大門口的鎖有撬過的痕跡,不排除有人曾經試圖入室行竊,不過,不知什麼原因,那人最後沒能成功撬開鎖,應該是個生手。江隊,活忙得差不多了,我們這就回局裡。」

  江成屹揉了揉眉心,起身:「我這就過來。」

  拉了陸嫣起來:「走,跟我一起去局裡,順便錄個口供。我怕兇手下一個目標是你,在沒抓到這人前,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待在家。」

  陸嫣點點頭,收拾筆記本。

  江成屹問:「你是手頭上有什麼東西要交嗎,天天都在趕功課。」

  「下個月要參加病例競賽。」

  「今天週末,上面領導都不在,我們局裡有wifi,一會我給你找個空房間,我們在這邊討論案子,你寫你的東西。」

  「好。」陸嫣眼睛亮亮的,她迫切想查清鄧蔓的案子,雖說心裡有些害怕,更多的是希翼。

  到了局裡,辦公室裡果然很多人,其中有一個胖胖的中年人,被人圍在中間,一邊吃著手裡的零食,一邊笑呵呵地跟眾人說話。

  一見陸嫣進來,那人就將目光投向陸嫣。

  這人無論是外貌還是神態都非常有辨識性,陸嫣莫名覺得對方眼熟,想來想去,好像在s醫科大某次生理學術會議論壇上見過對方。

  江成屹喚那人喻博士,讓小周將陸嫣領到隔壁房間做筆錄。

  進屋前,陸嫣注意到江成屹在電腦桌前拉開椅子坐下,接過老秦遞來的光盤,

  ***

  光盤用黑色記號筆寫了日期,2009年4月。

  老秦不解:「丁家這套公寓挺老舊的了,百八十年沒人住過了,也就丁婧偶爾過去瞧瞧。這裡面不知錄的什麼,丁婧還挺寶貝的,特意鎖在臥室裡面。」

  江成屹看了看光盤上標號的日期,取出第一盤放進電腦,然後點開播放鍵,播放器跳出的瞬間,眾人立刻圍攏過來。

  雖說年代有些久了,但因為播放次數不多,光盤保存得很好。

  拍錄像的人顯然不夠專業,鏡頭很不穩定,拍攝時間應該是傍晚,畫面裡的景物有些蕭瑟,像在一個偏僻的公園。

  前面很長一段時間,畫面都處於靜止狀態,到第三十秒時,鏡頭明顯發生了晃動,像是持鏡人發現了什麼,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然後畫面裡出現了兩個人。

  左邊那個是位十七八歲的女中學生,穿著校服,個子在女生中算高的,約有167,長頭髮分扎了兩個辮子,長得眉清目秀的。

  老秦這幾天沒少翻看鄧蔓的檔案,馬上認出那人是鄧蔓。

  右邊那人個子跟鄧蔓差不多,戴副黑框眼鏡,白襯衣,模樣很斯文白淨,年紀約三十六七歲。

  「周老師。」江成屹眉頭微蹙。

  兩人一邊走路一邊說話,鄧蔓不時轉臉看向周老師,笑得很文靜也很甜蜜。

  兩人在柳樹下的石凳上坐下,一直保持著聊天的姿勢。

  半個小時後,持鏡人似乎有些不耐煩了,鏡頭微微晃動了一下。

  可就在這時候,鄧蔓忽然抬眼看一眼周老師,默默依偎到他肩頭。

  周老師腰板像是僵了一下,過了一會,猶猶豫豫地攬住鄧蔓的腰,低下頭去,試探著吻住鄧蔓的嘴唇。

  「師生戀!」有人拍桌,「這老師,什麼玩意。」

  這時小周已經給陸嫣做好筆錄了,開門的瞬間,陸嫣聽見了一耳朵,忙要再聽,小周卻很警惕地把門關上了。

  陸嫣只好作罷。

  看完第一個視頻,還有兩個光盤,眾人一路看下來,才發現這是第一段是三段視頻裡最含蓄的,在後面的視頻裡,兩人展現出了熱戀期男女才有的親密舉止。

  綜合各方面線索來看,拍攝人極有可能就是丁婧。

  放完光盤,江成屹打開幻燈片。

  屏幕先是一黑,緊接著一亮,下一秒,周志成的正面特寫出現在屏幕上。

  「周志成,1971年5月31日出生,本市人。S市師範大學畢業,1993年7月畢業,後到s市七中任教至今,工作業務能力非常突出,年年都被評為優秀老師。於1997年結婚,配偶是電力局一名職工,名叫林春美。」

  幻燈片上馬上跳出一個年輕女性的照片,瓜子臉,相貌娟好,就是眼神有些兇相,看上去並不大好接近。

  「資料上顯示,兩人婚後第三年,林春美意外流產,此後未孕。周志成和林春美曾輾轉幾大醫院就醫,未果。2007年林春美回家途中電動車發生意外,因傷勢過重,入院後即陷入深度昏迷,在治療一年後,周志成因無力支付高昂醫療費用,簽字帶林春美回家,林春美在家以植物人的狀態躺了三年,於2010年9月去世。」

  喻正請江成屹將畫面定格在林春美的特寫上,問:「江隊,有林春美娘家的詳細資料嗎?」

  江成屹將手上一沓紙遞給喻正:「林春美也是本地人,父母也是電力局的職工,父親從事技術工種,母親經營食堂,目前均已退休。當年出意外後,林春美的父母曾多次上女兒家中吵鬧,理由是周志成這幾年給妻子施加了太多壓力,林春美不堪重負,所以才會心神恍惚出了交通意外,林家人將女兒的不幸全歸咎到周志成身上,認為既然女兒喪失了勞動能力,周志成作為女婿,必須給老兩口一個交代。鄰居看不過去,出面調解了好幾回。」

  「林春美去世後,周志成有沒有再婚?」

  老秦嘖嘖搖頭:「攤上這麼一大家子人,周志成敢再婚嗎?就算真有了戀愛對象,也會瞞得死死的吧。」

  喻正的興趣始終放在林春美身上,對江成屹說:「江隊,我想要一份林春美的詳細履歷。」

  ***

  陸嫣在屋裡安安靜靜坐了近兩個小時,先還有意聽外面的對話,然而房間隔音太好,根本聽不清楚,後來她索性收斂了心思,專心準備下個月要參加的病例競賽。

  到近五點時,她電話響了,見是江成屹的媽媽打過來的,連忙接起。

  「嫣嫣,在家悶不悶?江成屹不接電話,又去加班了吧?」

  「嗯,對,阿姨。」

  「裕恆廣場給我打電話,說這一季的衣服到了,阿姨本來想讓她們送到家裡來,但是想想你應該也會喜歡這個牌子的衣服,還有上次阿姨還見過你的那個姓唐的朋友,她也是那家店的客戶,我們聊得還蠻投機的,要不,晚上把你朋友一起叫出來逛逛?」

  陸嫣知道她說的是唐潔,為難地笑了笑:「阿姨,現在我情況比較特殊,可能不大方便出門。」

  這時門打開,江成屹出現在門口:「走吧。」

  江母立刻捕捉到了兒子的聲音:「嫣嫣,你把電話給江成屹,我跟他說說。」

  陸嫣只好起身,把手機遞給江成屹:「你媽媽。」

  江成屹接過聽了幾秒,看看陸嫣:「哦,知道了。」

  陸嫣對逛名店絲毫沒有興趣,也懶得細究江成屹是答應還是沒答應,自顧自收好筆記本,出來,就見江成屹旁邊還站著那位喻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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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一見陸嫣,喻正就笑著伸手過來:「陸小姐,你不記得我,但我還記得你,去年你導師在生理學會議上講課,你在旁邊做秘書,那堂課的課件做得一流,令我記憶深刻。說起來,麻醉和犯罪心理的基礎學科都與生理學相關,你和我也算是半個同行。」

  怪不得這麼眼熟。

  她忙跟喻正握手:「喻博士您好。」

  也是怪了,她的記憶應該有某些方面的側重性,想不起喻博士的名字,偏偏能想起上次導師講課的內容。

  記得那次導師的題目是「大腦皮層的喚醒機制」,很基礎的一堂課,當時好像就是這位喻博士,在課後過來跟導師討論了很久,話題始終圍繞精神病態者的自主神經系統反應。

  沒記錯的話,這人在犯罪心理領域是個奇才,不僅在自己的研究領域造詣極高,於相關學科也有很精專的涉獵。

  江成屹說:「喻博士,既然晚上有時間,我們不如到對面酒店的中餐館一起吃個飯。」

  喻正附和:「正有此意。」

  出了分局,三人到對面那家酒店的著名中餐廳就座,服務員悄步走近,呈上菜單。

  江成屹接過菜單,背靠著椅背,開始點菜。

  陸嫣脫下外套,想起剛才的那通電話,想問問江成屹對江母如何回應的,顧及到喻正就在旁邊,終究沒問。

  餐廳裡很安靜,輕靈的音樂潺潺流入耳中,無端讓人生出一種心靈被摸索的奇妙感覺。

  音樂聲中,喻正看著陸嫣,陸嫣也看著喻正,過了一會,見喻正沒有開口的打算,她歉意地笑了笑,取出早先做的筆記瀏覽起來。

  喻正雙手抱著胳膊,目光在陸嫣的筆記本上的筆記停留了一瞬,倏地一亮,含笑看向陸嫣:「陸小姐,我翻看了鄧蔓的檔案,注意到有人曾經連續七年寄匿名信到安山區分局。而前段時間,在遇到假扮鄧蔓的人時,目擊證人正好也姓陸,我記得那位目擊者跟鄧蔓高中時是關係極好的朋友,容我冒昧地問一句,寫匿名信的證人是不是就是陸小姐?」

  江成屹仍在看菜單,聽了這話,抬眼看向喻正。

  陸嫣一怔。

  喻正的目光如同透過幽暗叢林的一道陽光,筆直地射進她的內心。

  跟對方對視了一會,她繃緊的背慢慢鬆弛了下來,慢慢垂下睫毛,笑了笑,坦蕩地承認:「是。」

  說話時有種錯覺,對方似是要打開一塊結痂已久的傷口,割去腐肉,讓新肉長出來。

  江成屹見陸嫣應對自如,暗暗鬆了口氣。

  喻正投來欣賞的目光:「陸小姐,當年在你寄出匿名信後,警方曾兩次介入調查鄧蔓的案件,可惜兩次調查下來,均排除了鄧蔓的他殺可能。即便到了八年後,在警方掌握了這麼多線索的前提下,依然沒能釐清當年的真相,可見這案子有多複雜,然而陸小姐身為鄧蔓的朋友,始終沒放棄追查這件事,這份毅力令我深感佩服。陸小姐,從你的學歷和履歷來看,你學習和記憶能力非常不錯,但最出眾的,應該還數你的觀察能力,現在我們找尋兇手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容我唐突地提一個要求——」

  陸嫣側臉看著江成屹,很快就看出他眼裡的默認態度,可見對於喻正的專業能力和素養,江成屹是十分認可的,於是放下心來,彎唇道:「喻博士請說。」

  「當年的事,江隊告訴了我一部分,然而回顧整個案件,我還是想藉助陸小姐的觀察能力,重新帶我回到八年前的七中六班,利用你的記憶力、利用你的眼睛和感覺,幫我好好回想回想,對於當時的班主任周老師,你有什麼看法。」

  陸嫣閉眼回想,也是奇怪了,每次想到周老師,最突出的一幕就是他穿著白襯衣站在講台上的情景。

  陽光金燦燦的,光線中漂浮著細小的浮塵,周老師的聲音低沉圓潤,一聲一聲迴盪在教室裡。

  她慢慢回想:「周老師是位對學生特別有耐心的老師,脾氣溫和,對學生一視同仁,因為業務能力出眾,每年都被評為優秀老師,他教的是物理,很多疑難的問題經他一講解,馬上就變得容易入手了,所以學生們當時都很崇拜他。我記得鄧蔓高一、高二的時候物理成績都不大好,後來在周老師的執教下,才慢慢變得好起來。」

  喻正的聲音變得低柔:「周老師在整個高中三年執教期間,有沒有情緒不穩定的時候?」

  陸嫣閉著眼睛回想了很久:「沒有,周老師情緒始終很穩定。」

  「一位善於偽裝的人。」喻正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本子和一支筆,開始寫寫畫畫。

  「在周志成的人生階段,至少遇到過三次重大的情感挫折。第一次是2000年他妻子意外流產。第二次是妻子遇到車禍,此後他妻子成為植物人在床上躺了三年。第三次是妻子病故。當然,第一次事件發生時,你們才九歲,遠遠未達到入學年齡,而第三次事件發生於2010年9月,彼時你們已經畢業離校——」

  他話鋒一轉,問江成屹:「江隊,剛才你在介紹周志成的妻子林春美的資料時,我發現她體格與後來的遇害者非常相近,都是166-167,50kg左右,相貌也非常秀麗。不知你們有沒有查過——嗯,我是說,林春美當時流產的誘因,究竟是自然流產,還是有什麼別的外力因素?」

  江成屹說:「我們在查,但是林春美的父母回老家探親去了,目前不在市內,周志成這邊……在獲得進一步線索前,我們暫時不想打草驚蛇。從鄰居處打聽到的消息是,林春美生前跟她父母一樣,性格比較潑辣跋扈,不大好相處,論人緣,遠沒有她丈夫周志成來得好。」

  喻正點點頭,有些遺憾:「林春美如果受家庭影響較大,很有可能跟他父母一樣,都屬於強勢型人格,就算有了兒女,也未必會是一位合格的母親。但是周志成的人格畫像跟罪犯的畫像又有些出入,無論是哪方面……都不大符合,如果能知道周志成的童年經歷就好了。」

  他十指交叉放在脣邊,久久不語,臉上那種常見的閒適的微笑不見了,代之以深深的困惑。

  過了好一會,他抬眼看向江成屹:「江隊,你確定周志成沒有兒女?」

  「從目前得知的信息來看,沒有。」江成屹知道陸嫣餓了,菜一上來,就先替陸嫣舀湯,「而且,就算周志成有兒女,他於1997年結婚,他的兒子頂多於當年出生,長到今年最多19-20歲,而本系列案的兇手卻能流轉於b市和s市之間、購買入侵網站的黑客軟件、轉移屍體、滿足受害者的願望、布置現場,這些統統需要雄厚的經濟實力。20歲的年輕人也許具備犯罪動機,卻不大可能擁有這些實際性的條件。」

  喻正拍拍額頭,露出自我嘲諷的笑容:「哦,是我太急於求成了。不過,剛才在看林春美的照片時,我忽然有了靈感,總覺得鄧蔓不是這一切的起源,林春美才是,可是就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很多地方跟我的推論有相悖點。」

  他沉吟了一會:「江隊,我同意你們將調查的重點放在七中的人和事上的做法,不管怎麼說,我等你們接下來的進一步調查。另外,我還要補充一句,我對自己的專業能力非常自信,我相信這裡面漏了某些關鍵性環節。」

  江成屹的動作微滯了一下,思索了幾秒,這才點點頭。

  吃完飯,喻正談興正濃,直到上車前,還在跟兩人討論罪犯大腦控制情感和行為方面的缺憾及pcl-r量表。

  送走喻正,兩人上車,江成屹對陸嫣說:「我媽還在裕恆廣場等你,走吧。」

  陸嫣還沒接話,電話響了,果然是江母。

  「嫣嫣,你們什麼時候過來?這一季的CHANEL太給力了,有非常多適合年輕LADY的款式,既優雅又大方。還有你那位好朋友唐小姐,阿姨最喜歡跟年輕人相處了,如果她有空,一起過來玩。」

  陸嫣瞟瞟江成屹,見他不反對,便說:「好的,阿姨,我們已經過來了,我試著給唐潔打電話。」

  很快就到了恆裕廣場。

  唐潔像是正好在附近的商場購物,到得比她還早。

  一下子來了兩位重量級客戶,sa忙把他們領進裡面的貴賓室。

  江成屹百無聊賴,坐到單人沙發上玩手機。

  江母見陸嫣只在旁邊給她和唐潔提供參考意見,自己卻一件衣服都不試,非常不滿:「別給江成屹省錢,他工資是低,但他爺爺給他留的股份每年的分紅非常可觀,好嫣嫣,這些衣服你只要有看中的,買下就是了。」

  話沒說完,江成屹依舊凝眉看著老秦發過來的資料,同時從懷裡取出錢夾,取出其中一張卡,遞給旁邊的sa。

  唐潔肚子都快笑痛了,偷偷拉了陸嫣到一邊:「江成屹倒是一點沒變,還是跟當年一樣對你那麼大方,不過我說,你婆婆可真是個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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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9 10:31:48 |只看該作者
第45章

  她們這邊悄聲議論,江成屹卻只顧瀏覽手機。

  很顯然,他人雖在這,心思卻留在案子上。

  唐潔和江母覺得無趣,繼續拉著陸嫣試衣服。

  本季設計可圈可點,唐潔全程興致勃勃,江母卻不時將注意力放到陸嫣身上。

  在她們兩人的強烈要求下,陸嫣最後試了一套黑白相間的針織裙,chanel的經典款,短上衣配超短裙,設計簡單,剪裁完美,玲瓏身材嶄露無遺。

  從試衣間出來,江母和唐潔立刻圍攏來。

  前者點頭微笑,後者兩眼放光,一致認為這裙子非常適合陸嫣。

  陸嫣餘光朝江成屹溜過去,原以為他根本不會注意到這邊,沒想到他早已經抬頭看過來了,目光在她身上某幾個部位緩緩滑過,最後落在她的臉上。

  Sa走過來開單,臉含微笑,聲音甜膩:「小姐,江先生已經買單了。這條裙子只有一個尺碼,一般人駕馭不了,小姐身材和氣質都這麼好,這裙子簡直就為您量身定做的。」

  一番血拼,各人俱有收穫。

  在江母的要求下,她選中的那幾套衣服稍後會由店裡送到江家,唐潔是個急性子,買來的新衣服恨不得第二天就穿上,sa一打包好,直接拎著走人。

  一行人到了停車場,唐潔跟陸嫣說了一會體己話,又跟江母約好了下次逛街的時間,最後拉開車門揮手告別,駕車離開。

  江成屹送江母和陸嫣到了車前,對江母說:「媽,最近有人跟蹤陸嫣,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我想讓她先跟您一起到那邊去,等忙完了,我再過來接她。」

  「那你呢?又要去加班?」

  「我有個嫌疑人要去盯梢,得走開幾個小時。」

  江母越發疑惑:「你忙完都不知道幾點了,幹嘛這麼折騰,明早再來接嫣嫣不就是了——」

  話未說完,明白過來,兒子這是一個晚上都捨不得跟陸嫣分開呢。

  她甜甜蜜蜜地一笑:「知道了。」

  陸嫣臉色微紅,走到一邊,輕聲囑咐江成屹:「注意安全。」

  江成屹有意壓低聲音:「一忙完就來接你,反正不會讓你等很久,你可別在我爸媽那睡著了。」

  陸嫣假裝沒聽出他話裡的曖昧成分,明眸一睞,轉過身,跟在江母後面,上了江家的座駕。

  江成屹看著母親和陸嫣離開,這才上了車。

  江成屹父母家住在濱江別墅,江成屹的父親不在家,江母將陸嫣安置在江成屹在家時的臥室裡。

  江母注重養生,平素最講究早睡早起,陪著陸嫣說了好一會話,便回到樓上安置卸妝。

  陸嫣脫下大衣,抬頭打量房間。

  整潔闊朗,色調溫馨。墻上掛滿照片,有江家一家三口的合影,還有不少江成屹少年時的單人照或合影,約有數十張,均被細心地裝裱起來,掛在房間裡顯眼的位置,一望而知出自江母之手。

  陸嫣一張張看過去,發自內心地微笑,二十來年時光,江成屹從胖乎乎的小正太長成了俊朗的年輕人,這時再看,莫名有種親切且奇妙的感覺。

  等到凌晨時,她有些睏了,趴在他床上昏昏欲睡,這時,江成屹的電話來了,與此同時,外面傳來刻意壓低了的說話聲。

  打開門,就見江成屹正在門口跟劉嫂說話。

  她連忙回房取了包,對劉嫂歉意地道聲晚安,跟著江成屹離開。

  ***

  回家時近一點了。

  一進門,江成屹就脫衣服進浴室洗澡,速度非常之快,十分鐘不到就洗完了。

  出來時腰間繫著一條浴巾,頭髮一滴一滴往下淌水,亮晶晶地綴在眉間。

  陸嫣取了毛巾替他擦頭髮,咕噥著抱怨:「你怎麼都不吹頭髮的?」

  他催她洗澡,任她擺弄:「吹什麼?反正一會還會出很多汗。」

  真是夠了。

  陸嫣瞪他一眼,推開他,轉身進了浴室,打開水龍頭,準備洗澡。

  彎腰的時候,忽然覺得身體有些不適,檢視一番,大姨媽居然提前造訪了。

  她坐到馬桶上,惆悵又微妙地鬆了口氣。

  也好,前面幾次都沒做安全措施,怕懷孕,她一直懸著心。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雖不知江成屹是怎麼想的,她暫時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

  江成屹先給自己和陸嫣倒了水,再拿毛巾胡亂擦了一把頭髮,最後撿起一張名單,到沙發上細看。

  看得正入神,就聽陸嫣的聲音從浴室裡悶悶地傳來。

  「江成屹。」

  「啊。」他頭也不抬,「什麼事。」

  「幫我到那邊房間的床頭櫃拿點東西。」

  「什麼東西?」

  「粉色紙盒子,裡面有很多根那種東西,你幫我拿一根過來。」

  很多根?

  他古怪地抬頭。

  聽她催得急,他雖然納悶,還是打開房門出去了。

  進門打開床頭櫃,找到她說的粉色紙盒子,取出東西一看,臉一黑。

  「陸嫣。」把棉條隔著房門送進去,他悻悻地表達不滿,「這事有沒有辦法提前打個招呼啊。」

  雖說他不是那種精蟲上腦的人,但盼了一整晚,突然被潑了一盆冷水,要說不失落,那是假的。

  陸嫣沒理他。這段時間她情緒大起大落的,大姨媽也跟著紊亂了,還真就沒辦法提前通知。

  洗完澡出來,她摸到床上躺下,雖說被子夠輕夠軟,手和腳卻仍比平時覺得冷,沒辦法,激素變化導致皮下血管收縮,影響了末梢循環,每次來大姨媽都會如此。

  「江成屹。」她將被子拉高到下巴處,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語調又輕又軟,「能不能幫我到那邊房間拿雙厚襪子過來。」

  江成屹掀被上床,摟她在懷裡:「怎麼,冷啊?」

  她點點頭。

  他的身體滾燙,猶如一顆移動小太陽,一靠過來,她就下意識將整個人蜷縮成蝦米狀,鑽進他懷裡。

  他攬住她的肩,另一隻手往下撈了一把,摸到她冰涼的腳,用手掌裹住,問:「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她環住他的腰,聲音透著笑意,鼓勵他:「好多了。」

  他垂眸看著她烏黑的髮頂,想起高中時她有一回來大姨媽也是沒做準備,不小心弄髒了褲子,後來還是他把自己的校服給她披上,打了出租車送她回家。正是那一回,他才知道女孩子大姨媽經常不準。

  她的身體又軟又飽滿,他怕自己越摟越難過,為了轉移注意力,他回手將床頭櫃上那張名單拿過來。

  她微閉著眼,兩隻腳塞在他的小腿下面,腳趾頭輕輕地蹭來蹭去,借以取暖。

  他被她撩得心裡癢癢的,這種感覺有別於慾望,更多的是一種充溢整個心房的靜謐和滿足。

  像是想起之前的事,她睜開眼睛,湊近:「剛才你是去盯梢周老師了嗎?」

  江成屹研究那張名單:「嗯,小周在那盯了幾個小時了,我過去換個班。」

  「這又是什麼?」陸嫣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那晚去丁婧家吊唁的人。」

  「這麼多人?」她微微一驚。

  粗粗掃一眼,名單上約有上千人。

  「嗯。」

  「丁家這幾年雖說敗落了,但在本市盤根錯節,人脈很廣,丁婧是丁建國的長女,她出了事,丁家的那些朋友於情於理都該來慰問。」

  想了想,他說:「剔除劉雨潔被注射嗎啡前半個小時就離開的客人,現場還剩一百多人,而在劉雨潔被發現的前幾分鐘,這一百多人中又有三十餘人乘坐電梯離開。」

  也就是說,人人都有作案嫌疑。

  陸嫣注意到江成屹在一眾名單中將幾個人的名字重點圈出來了,第一個就是「周志成」。

  她試著推測:「根據當晚劉雨潔被害的情況看,兇手理應就混在賓客中,既然有了來賓名單,是不是可以縮小範圍了?」

  江成屹思忖著說:「別忘了兇手善於偽裝,按照他常用的作案手法,在殺害丁婧前,他很有可能曾跟蹤過丁婧一段時間,對丁婧的生活圈及朋友圈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不排除他會利用這一點偽裝成丁婧的熟人或朋友前去吊唁,並且使用的還有可能是假名,這樣一來,這份名單便有了誤導性。」

  真要一一排查,該是一件何等龐大的工程,為了縮小懷疑範圍,江成屹這幾天顯然沒少費功夫。

  陸嫣想起下午聽到的那句「師生戀」,問:「丁婧怡園路那套房子搜出了什麼東西,你們下午看的什麼光盤?」

  江成屹怕她出現情緒波動,盡量輕描淡寫:「光盤裡面是當年跟蹤者偷拍下來的鄧蔓和周老師在一起的片段。」

  陸嫣耳朵一麻,一種強烈的不適直衝嗓間。

  這麼多年過去,猜想是一回事,被證實又是另一回事。

  「偷拍人是丁婧?」她穩住聲線。

  江成屹沒點頭也沒否認,目光裡透著幾分遲疑。

  「難道不是丁婧?」她很是驚訝,「當年不正是丁婧利用拍到的這些片段去逼迫鄧蔓嗎,而周老師因為不想名譽受損,也被迫參與其中,想來想去,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丁婧啊。」

  江成屹轉眼看向她,淡淡嗯了一聲:「網站創辦後,丁婧是第一個在網站上許願的,許下的願望還是:希望江成屹趕快甩了陸嫣那個小bitch。」

  資料可循,一查即知。

  陸嫣暗翻了個白眼:「那可真要恭喜她了,雖說後面事態的發展遠超過她的想像,但作為始作俑者,她當年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江成屹不語。

  縱觀後來的幾名受害者,每個人在網站上許下的心願都得到了滿足,唯有丁婧的許願行為存疑。

  如果這幾段視頻是由丁婧當年自己拍下的,然後還利用這一點逼迫鄧蔓去破壞他和陸嫣,那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丁婧自己滿足了自己的願望,完全是自己的主宰者,又怎麼會淪為兇手的儀式中的一環呢。

  「我懷疑當年拍攝這段視頻的另有其人。」

  「怎麼說?」

  「那人利用偷拍下的視頻捏住了你最好朋友的命脈,在提供視頻給丁婧的同時,無疑也提供了一種滿足丁婧願望的方式,但由於這種方式有太多不確定因素,太過於青澀稚嫩,不排除是早年的兇手所為。只可惜時間太久了,這些光盤來源無法確定,否則就能確定到底是丁婧本人錄製……還是由他人提供了。」

  陸嫣聽了這話,腦中快速閃過一副畫面,可惜那畫面跑得太快,轉瞬即逝。

  她穩住心思,努力回想,過了許久,她的記憶一點一點喚醒,繼而停留在高三畢業的那個暑假:「你還記得有一次你送我一雙紅色的漆皮蝴蝶結嗎?」

  「怎麼了?」江成屹當然記得。那晚她太美了,他陪她逛街,給她買東西,跟她商量著填報志願,後面不受控制地起了歪心思,哄她偷嘗了禁果。

  「那次我們約好了在市中心公園見面,你臨時去幫我取鞋,遲到了,然後我在等你的時候,無意中撞見了丁婧,當時她從公園裡的玫瑰園方向跑出來,臉白得像紙,我覺得奇怪,還順著她跑出來的方嚮往裡面瞧了瞧,沒看見有人出來,再然後,你就來了,我就沒顧上細究。可是這件事……我直到現在還覺得費解,總在想,丁婧當時在公園裡見到了什麼呢?」

  聽到公園這兩個字,江成屹皺眉:「會不會她當時撞破鄧蔓和周老師在公園約會,被嚇到了——」

  沒說完,馬上自我否定:「不對,丁婧家裡搜出的那幾張光盤上面寫著2009年4月,我們那次約會是在高考完的6月,那個時候丁婧不但早就知道鄧蔓和周志成的事,還以此作為把柄威脅鄧蔓——」

  「而且當時丁婧的樣子太慌張了。」陸嫣努力回想當時的畫面,「像見了鬼似的,以她的性格,如果撞見鄧蔓和周老師的事,只會幸災樂禍,不至於嚇成那樣。」

  見鬼……

  江成屹攬住陸嫣的肩膀:「中心公園只有一條小徑通往裡面的玫瑰園和人工湖,丁婧走了以後,你有沒有看到有人從裡面出來?」

  陸嫣搖頭:「她一走你就來了,然後你就給我穿鞋,我的注意力全在你身上,根本沒往旁邊看。嗯,我就記得當時過去了好些女孩子,因為她們都在看你,我有點不高興,就掃了一眼過去,但也沒細看。」

  江成屹緊緊盯著她:「你好好想想,當時那些人裡,有你覺得眼熟的嗎?」

  陸嫣見他慎重,點點頭,慢慢靜下心,竭力回想當時的事,想了半天,記憶始終如蒙了一層白霧,惟有位於正前方的江成屹是明晰的,他那晚出奇的帥氣,她的心思全在他身上,根本捨不得移不開眼睛。

  鼻端有著薔薇的香氣,耳邊有女孩子們嘻嘻哈哈的聲音,她偏頭看過去,就見一群女孩子從身邊走過。

  都是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陽光開朗,見到帥哥會行注目禮,可是每一個人看上去都非常正常……完全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她越看越覺得沒有可疑之處,搖搖頭便要睜開眼,可就在這時候,視野左側忽然出現一個人,毫無預兆地跟在了那群女孩子身後,當時天色有些昏暗了,那女人穿著一條連衣裙,顏色記不清了,就記得是大波浪頭,做著少婦打扮,古怪的是,那女人雖然身量苗條,小腿肌肉卻很發達,步子邁得很大很快,無端有種違和感。

  正因如此,她才會時隔多年,還對那女人有些印象。相比這個女人,其他人的面目早變得模糊不清了。

  這還不夠,最怪的是,那女人明明一直低著頭,在路過江成屹身後時,卻抬頭飛速朝她看過來。

  當時江成屹正給她穿鞋,雖說只是一錯眼的功夫,那女人像認出江成屹似的,那一眼的含義非常複雜,說不清是嫉恨還是冷漠。

  可惜那人戴著一次性口罩,她沒能看清那女人的臉。

  她的心猛跳了一下,抓住江成屹的胳膊:「我想起那次,有個女人古裡古怪的,步子邁得很大,有點像男人,而且我覺得她好像認出了你,因為她看到你給我穿鞋,好像非常生氣,可是她很快就轉過臉去了,之後再也沒回過頭,你起身後也注意到了那女人,我本來以為你會跟那人打招呼,但你明顯不像認識對方的樣子,我就以為我看錯了,可是……那個人說不上來哪個地方不對勁,我就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江成屹聲音沉下去:「那人認識我?」

  陸嫣有些遲疑:「我不大肯定。而且我也不確定丁婧之前那麼害怕是不是跟這個女人有關,但是我們在那裡待了十幾分鐘,我再也沒見到其他人出來。如果是這個女人嚇到了丁婧,她打扮上普普通通的,為什麼會讓丁婧那麼害怕呢?」

  「如果丁婧以為自己見到了死人呢?」

  陸嫣怔住。

  江成屹沉默了很久,點點頭說:「之前劉雨潔在我眼皮子底下被襲擊,我曾經認為兇手是有意挑釁,但因為怕影響喻博士的判斷,我沒把我的主觀想法告訴他,可是現在我沒辦法擺脫一種直覺,我總覺得兇手很有可能就是我們七中的人。」

  第二天一早,江成屹剛洗漱完,就忙著打電話:「您好,我是重案組的江成屹,是這樣,昨天我們組裡的老秦傳了一份名單過去,麻煩您幫我們篩查一下,看這些人中,有沒有曾就讀於七中的,還有周志成的直系親屬那邊,能不能盡快催一下結果。」

  陸嫣幫他找出外套和襯衣,到廚房做早飯。

  兩人還在吃呢,江成屹電話就響了。

  「好,麻煩傳過來。」

  陸嫣湊過去一看,是條信息。

  「江隊你好,第一、已向周志成父母確認,周志成在就業前一直在本地讀書生活,未有戀愛經歷,無子女。2、現場賓客中曾就讀於七中者名單如下……」

  陸嫣坐到江成屹邊上,仔細一掃,名單上人很多,除了三班和六班同學,還有文鵬、禹柏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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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9 10:32:02 |只看該作者
第46章

  看完信息,江成屹接過陸嫣遞來的外套,往玄關走:「這幾天我得抓犯人,很忙,白天我不在家的時候,我讓劉嫂他們過來陪你,司機受過訓練,懂得應變,有他們在,我也放心點。」

  說話間,陸嫣的手機響了,她點開一看,是主任轉發的一條關於病例競賽初賽的微信,來不及細看,先對江成屹拍胸脯保證說:「你安心去工作吧,我在家做課件,這比賽挺重要的,我師兄去年進了全國十強,今年輪到我了,我得好好準備,怎麼也不能給我導師丟臉。」

  江成屹回頭望她。

  跟從前一樣,她對自己要求很高,也懂得如何安排自己的生活,往往不動聲色就能把事情做到最好。

  再想到她沒被這段時間的怪事弄得心神不寧,心理素質還算過硬,他不禁笑了笑,捏捏她的臉頰,再三強調:「你是兇手明確派發過蝴蝶貼紙的對象,家裡萬一有客人來訪,一定要多留個心眼,除非我提前給你了打電話,否則一律別開門。」

  「知道啦。」

  「哦。」他按電梯,想起什麼,一本正經地問,「今天這算是第二天吧?」

  「什麼第二天。」她納悶。

  他似笑非笑:「還有幾天結束?」

  她這才反應過來,慢吞吞地勾住他的脖子親他一口,故意逗他:「一個多星期吧。」

  「這麼久?」他變色。

  她撲哧一笑:「傻子。」

  他氣笑:「行,陸嫣。晚上回來再收拾你。」

  「我現在這個身體狀況,你怎麼收拾?」她瞅著他,很有底氣。

  「別跟我叫板,陸嫣。」他穿外套,語氣淡淡,「反正有辦法。」

  她才不怕呢,推搡他:「趕緊走吧,別遲到了。」

  她笑靨如花,他心裡彷彿被吹進一縷清風,莫名甜醉,簡直邁不動腿。

  幸虧這時門鈴響了,陸嫣點開屏幕一看,是劉嫂和司機,忙按下開門鍵。

  進了電梯,江成屹想起一件事,對陸嫣說:「一會我給你發幾張照片過來,你幫著認認照片裡的人,看能不能跟八年前那個女人對上號,別太勉強,想得起來就認,實在想不起來就算了。」

  陸嫣知道江成屹指的是當年市中心公園那個有點像男人的女人,出於對自己記憶力的自信,她點頭:「好。」

  江成屹走沒多久,劉嫂和司機就上來了。

  進屋以後,劉嫂忙著打掃屋子,司機則坐到沙發上看電視。

  陸嫣給他們端了茶,又陪他們說了一會話,便回房做功課。

  床單早換了,窗簾拉開,陽光透進來,屋子裡的空氣清新爽潔。

  她先是把手機拍的病例截圖一張張載到電腦裡,又拉出一個課件模版,然後在腦海裡理了一遍思路,開始做ppt。

  這種病例比賽對年輕醫生的臨床思維能力要求極高,短短的十分鐘內,課件要簡潔明了、剖析要深入透徹、選定的病例還必須兼顧新穎性和代表性。

  總而言之,到了比賽那天,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就知道了。

  查資料、組織語言,一絲不苟地做了十幾分鐘,她總算想起於主任給她轉發的那條微信,打開手機一看。

  【全國青年麻醉醫生病例競賽即將拉開帷幕,根據大賽主辦方的要求,茲定於本月十五日在本市舉行初賽,屆時會由評委選定十名優秀病例進入全國決賽,初賽地點定在本市翰林山莊酒店,時間為晚上19:00,當晚有晚餐及住宿安排,比賽活動細則如下……】

  十五日?豈不是過幾天就要初賽了?

  不知是導師太忙還是對學生盲目自信,只告訴了她決賽時間,壓根沒提初賽時間。

  不過這實在不能怪導師,以往她對這種業務比賽一向很上心,也就是這段時間遇到了太多事,才沒有主動跟進這事。

  她打開搜索引擎,查「翰林山莊酒店。」

  是個老牌五星級酒店,位於郊區,離xx店影視基地非常近。

  這麼財雄勢厚的大賽主辦方還真少見,難怪在國內醫學屆具有那麼大的影響力。

  她回一條信息給於主任:【知道啦,老闆。】

  剛放下手機,又進來一條消息。

  是江成屹。

  短短幾個字,附上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人有沒有印象?】

  她往下拉,見是位二三十歲的女性全身照,照片中女人的打扮很過時,黑色波浪頭,淡紫色連衣裙,粗跟白皮鞋。

  虧得身量高挑苗條,臉蛋端正,才沒被那身打扮給壓下去。

  她盯著照片看了又看,只覺得陌生,但在看到女人的波浪頭和皮鞋上時,又隱約有那麼點影子,便回:

  【我見到的那人小腿比這人粗多了,沒這女人秀氣,嗯,這人誰呀?】

  【周老師的妻子林春美。】

  【啊?】

  【林春美十年前出了車禍,以植物人狀態從07年躺到10年,於10年9月病逝】

  她懵了一會才領悟江成屹的意思:【你是懷疑八年前我見到的是林春美?可八年前她不是已經成為植物人了嗎,怎麼還能跑到市中心公園去?】

  【林春美生前是電力局的職工,剛才我打電話給丁婧的父親,證實丁婧的姨媽也在電力局上班,丁婧小時候經常去電力局玩,如果那時從玫瑰園裡出來的女人是林春美,也難怪丁婧會嚇成那樣了,當然,目前一切只能是猜測,畢竟丁婧已經遇害,無法再證實了。】

  陸嫣愣了一會,輸入:【那天喻博士說鄧蔓不是這一切的起源,林春美才是,兇手又那麼喜歡假扮受害人,難道我在市中心看到的那個人是假扮成林春美的兇手?】

  江成屹那邊卻沒下文了,估計忙去了。

  她試著又發了一條。

  【江成屹,當時那人的長相我記不大清了,可那個人真的好像認識你的樣子。】

  沒回音。

  ***

  江成屹和喻博士、老秦上了警車。

  「江隊,咱們這是直接去周志成家,然後把他請到局裡來問話?」趁發動引擎的功夫,老秦回頭。

  「對。」

  「周志成自從得病就沒再上班了,這時候應該在家裡吧。」

  「小周在那邊盯了一晚,我讓他先回去休息去了,現在換了蔡崎,剛才小蔡打電話過來,說周志成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沒出過門。」

  開到半道,老秦在後視鏡裡看向喻正:「喻博士,咱們現在掌握的線索越來越多了,照您看,周志成是兇手的可能性大不大?」

  喻正還在低頭看江成屹跟陸嫣的聊天記錄:「上午我看了周志成的履歷和成長記錄,也大致了解了一下周志成父母的情況,我依然維持我原有的判斷——周志成是本案兇手的可能性非常小。」

  「可是,喻博士您想想,不管是當年的鄧蔓,還是今年遇害的丁婧,都跟周志成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您看,鄧蔓是他師生戀的對象,結果當年跳河自殺了。丁婧當年曾經偷拍過他和鄧蔓幽會的情景,八年後被人當蝶蛹扔進水裡了。而且丁婧那所怡園路的房子還被人撬過,從9月份10月份的監控錄像來看,周志成曾幾次出現在小區門口,嫌疑很大,更別提周志成的外觀與您的側寫相近了,反正我想來想去,都覺得周志成是兇手。」

  相較於老秦的困惑,喻正顯得很從容:「1992年,著名犯罪學家Holmes和Deburger曾根據作案動機劃分不同類型的系列謀殺犯:1、幻想型;2、任務導向型;3、享樂型;4、視力/支配導向型。從本系列案件的犯罪特點來看,兇手是任務導向型和視力/支配導向型混合型罪犯,在作案過程中,兇手對四名女性受害者無性侵犯行為,性的成分在本案中可有可無。兇手的犯罪衝動只與他迫切想要完成一種使命感密切相關,而我懷疑兇手這種使命感的得來與罪犯童年時的經歷有關。就在剛才,我調到了周志成在附一院就醫時的體檢報告,他的大腦核磁共振和ct顯示他的前額葉皮質層區域無任何信號變化,大腦中的杏仁核區域也表現正常,當然,生理指標只是其中一個參照點,最關鍵的是,以我對周志成本人及其成長環境的初步了解,周志成的人格特徵與本案罪犯有很多不同之處,就算周志成有一天犯罪,也很有可能是深思熟慮的「物質尋求型」,不會是本系列案件這種支配型衝動犯案。」

  老秦撓撓頭髮,苦笑:「沒怎麼聽懂,不過,博士,照您說,周志成是兇手的可能性比較小,但當年的事他至少該知道點什麼,您看,他的老婆年紀輕輕就出了意外,他的師生戀對象鄧蔓當年死得不明不白,還在多年後被兇手模仿,到了今年,就連涉嫌威脅他的丁婧也死了,我總覺得,這些事或多或少都跟周志成有點關係,很有可能周志成認識兇手而不自知。」

  「你的推論極有可能接近真相,所以你們江隊才決定將周志成從嫌疑對象轉為保護證人,並打算親自過去拎人。我非常同意你們江隊的看法,兇手就算不是七中的學生,也應該與周志成認識。」

  江成屹接過喻博士遞回的手機,撥給蔡崎,問:「周志成還在家?」

  「對。」對方回答,「前幾天周志成每天都會出去散步、買東西、到鄰居家串門,但這兩天出門較少。」

  江成屹:「我們已經快到樓下了,你上去敲門,如果他不肯開門,你見機行事,無論如何要保證他的人身安全。」

  「知道了,江隊。」

  一行人到了樓下,剛要上樓,江成屹電話就響了。

  蔡崎的聲音很急迫:「江隊,周志成自縊了。」

  江成屹臉色一變,三步兩步奔到周志成所居住的二樓。

  「出什麼事了?」老秦也忙跟在江成屹後面上樓。

  喻正只覺得眼前人影一晃,還沒作出反應,旁邊的兩名警察就風一般消失在樓梯間。

  等他爬到樓上,看清屋內情形,心臟猛的一跳,就見江成屹正半跪在一名中年男性旁邊做胸外按壓,他臉色發白,cpr的手法非常專業,頻率105次左右,深度和部位也完全合格。

  地上那名應該就是周志成,脖子上有機械外傷的痕跡。

  120應該是早已經打了,老秦正在屋內進行搜查。

  那名叫蔡崎的年輕警員跪在頭側,有些無措地說:「上午還看見周志成在陽台上餵鳥,完全沒看出有自殺傾向,而且整個白天都沒有人進出過周家,也就是周志成剛接了一個電話,通話時間有四十分鐘,但不知道他自殺跟這通電話有沒有關係。」

  江成屹咬牙說:「窒息時間不久,先把人救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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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120來得很快。

  由於cpr施救及時,周志成被搬上救護車沒多久,監護儀上便出現了室性心律,這是復甦有望成功的信號,急救醫生一邊繼續靜脈推藥,一邊立即著手進行電除顫。

  到了醫院,江成屹和老秦在急診科外面守了一個多小時,被告知:病人即將被轉入中心ICU,但因為病人出現過心跳驟停,轉歸最後會如何,無法準確預估。

  「江隊。」事出突然,小周從家裡臨時被喊過來歸隊,「周志成自縊前那通電話是從一個公共電話亭打來的,定位是在海源路那邊,等我們趕過去的時候,那人早就跑了。我們後面調了周邊的好幾個監控錄像,發現打電話的是個戴著帽子和墨鏡的女人,而且那人反偵察意識很強,打完這通電話,就直接叫出租車離開了,我們聯繫上了那趟車的司機,據司機回憶,那女人的目的地是藍城小區,但在開到半路的時候,那女人突然要求停車,因為趕著要接下一趟單,司機也沒注意那女人下車後究竟走的哪條路。哦對了,那女人的支付方式是現金。」

  江成屹臉色奇差,聽完小周的話,思考了一會,點點頭說:「你和廖崎留在醫院,要是小周這邊有什麼消息,立刻給我打電話。」

  既然周志成處暫時無法有新的進展,他決定先回警局,事到如今,他們的思路上應該是出現了一些偏差,他決定重新從那幾份卷宗入手。

  「犯人太狡猾,你和小廖一定要提高警惕。」老秦跟著江成屹一起離開,走前不放心,再三囑咐小周。

  回去的路上,江成屹和喻正前所未有的沉默。

  等到了警局,江成屹一進辦公室,就把丁家吊唁當晚做過筆錄的七十餘人的資料調出來,一一進行比對,又再三細看幾處兇案現場的勘查記錄。

  組裡的其他人也因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挫敗感,多多少少都陷入了焦慮的情緒裡。

  喻正之前來過幾次,對辦公室的環境早已熟絡,在拒絕老秦端來的熱茶後,他從隨身攜帶的單肩包裡取了一包速溶咖啡,不緊不慢給自己泡上。

  他嗜喝咖啡,對他而言,咖啡因能除了能讓他集中注意力,還有一種安撫情緒的作用。

  組裡有名叫老劉的警員火氣比較大,翻著翻著卷宗,想起連日來的事,沒忍住罵道:「八年,四樁案子,如果再加上周志成林春美和鄧蔓,那就是七樁,怪不得喻博士說這狗東西腦子好使,依我看,這傢伙為了所謂的完美犯罪,每回犯事之前不知做了多少準備。你們看,丟李荔薇的桃花公園人工湖事前出現過斷電現象。丟汪倩倩的南石公園不但封閉了一年多了,監控還早就壞了。丟丁婧的燕平湖呢——好傢伙,不止給人掐斷電源,還正好選的降暴雨那晚。幾處現場,要麼痕跡被破壞得一塌糊塗,要麼根本沒辦法第一時間進行採集。最變態的是這人事後還模仿受害者,這要是破了案,我非得問問他,他自己照鏡子的時候,就不慎得慌嗎?」

  喻正端著咖啡杯,為了靜下心來思考,他有意放慢速度來回踱步,雖說久不說話,周圍的人卻似乎都能聽到他大腦飛速運轉的聲音。

  聽了這話,他搖頭說:「這種類型的罪犯,對自己所犯的罪行普遍缺乏罪惡感和內疚感,就算在法庭上做出悔恨的表現,也只是為了逃避責罰,只要他們一日不被捉拿歸案,他們會終其一生回味犯罪時獲得的快感,並會在犯罪衝動的驅使下繼續犯案。總而言之一句話,反社會人格的形成太複雜了,而一旦形成,就很難逆轉或干預。」

  「我覺得我們之前的思路錯了。」頓了一下,他再次開口,「因為懷疑兇手認識周志成,我們在搜索兇手時,一直有意將側重點放在『求學期間曾就讀於七中』或『與周志成或其父母熟識、有親屬關係』這幾方面,但是除了這兩類人群,還有一種人,根本無需滿足這些因素,也同樣可以熟識周志成的生活環境。」

  「鄰居。」江成屹眉頭緊皺,目光始終沒離開過那份名單。

  「對。」喻正很高興有人能跟上他的思路,「所以說我們漏了一條線索,如果再加上這一點,我們很快就可以縮小範圍了。」

  老秦霍地站起來:「我現在就帶人去周志成所住的裕隆小區,那小區不大,最多明天上午我們就能搞到小區的業主和租住戶的名單。剔除那晚劉雨潔被襲擊前半小時就離開的賓客,現場還剩一百多人,這一百多人裡,有一部分在劉雨潔被發現前五分鐘就離開了——但咱們保存了當時的電梯監控,個個都能對得上號。剩下一部分被江隊滯留在現場,也統統留下了筆錄。等我們搞到了裕隆小區的名單,跟那晚的名單一對比,不怕找不出交集點。」

  喻正謹慎地制止了老秦:「不對,就算要從周志成的鄰居入手,也要往前推個八、九年。」

  見老秦和其他人疑惑,江成屹解釋說:「雖說目前無法確定是不是兇手拍下了周志成跟鄧蔓幽會的片段,但從兇手知道七中女生裡多了個冬至網站及模仿鄧蔓乃至林春美(疑似)這兩點來看,他不但非常熟悉七中的環境,同時也熟悉周志成的家人,如果排除親屬作案的可能,那麼此人跟周志成做鄰居的那段時間,只會在2009年之前。而資料上顯示,周志成五年前才因為拆遷搬來了隆裕小區,在此之前,他一直住在水龍譚,他的妻子林春美也是在水龍潭居住期間發生意外並去世的。」

  「我老婆娘家在那附近。」有人插嘴,「那小區在盧安區,有點遠,幾年前就已經拆了,如果要打聽周志成那時候的鄰居,還要再回過頭去找當時的住戶名單,挺麻煩的。」

  江成屹看看腕錶:「水龍潭那邊的街道辦事處不知道現在搬哪去了,你們誰給確認一下?現在不到五點,那邊應該還沒下班,事不宜遲,我這就過去一趟。」

  ***

  看完那條微信後,陸嫣打電話到醫務科去核對比賽的地點和細則,接著又打電話給師兄,向他打聽去年比賽時的心得。

  等打完這兩通電話,她心裡大致有了數,繼續做課件。

  晚飯時,江成屹沒回來,她打電話給他,想提醒他按時吃飯,可他顯然太忙,沒接。

  晚上劉嫂和司機在客房安置,陸嫣回到房間繼續做功課。

  到了十點,她洗完澡,放了一杯暖茶在床頭櫃上,然後一邊坐床上查資料,一邊等江成屹。

  十二點,江成屹還沒有回來的跡象,她睏意上來,決定不再等他。

  筆記本擱到床頭櫃上,她拉高被子準備睡覺。

  屋子裡溫度調得很高,可是她兩隻腳實在太冷了,躺了半天還沒有半點暖意,不由有些後悔沒先穿上一雙厚襪子再上床,又想起昨天晚上江成屹幫她捂腳時的情形,兩廂對比過於鮮明,以至於翻來覆去好久都沒睡著。

  後來總算睡著了,可沒等她睡沉,就被身邊輕微的動靜給弄醒了。

  她下意識睜開眼,就見江成屹剛好掀被上床,他應該是沐浴過了,靠近的一瞬間,一股熟悉的清冽味道襲來,見她醒了,他明顯怔了一下。

  「你怎麼還沒睡?」她太警醒,他動作夠輕了,還是把她給吵醒了。

  她揉揉眼睛,不知現在幾點,至少是後半夜了:「怎麼樣,案子還順利嗎?」

  江成屹嗯了一聲,怕影響她睡眠,沒提周老師的事,只說:「等明天上午再確認兩件事,差不多能鎖定目標了。」

  說話時往下摸了摸,古怪地看著她:「你這什麼體質,睡了這麼久,怎麼腳還這麼涼?」

  他從小到大身體都好,無論冬夏,從沒有過手腳發涼的時候,在他看來,陸嫣這種情況簡直就是怪胎。

  「大驚小怪。」她努力把腳趾頭往他掌心裡蹭,「要不怎麼叫生理期?如果不穿襪子保暖,我一整個晚上都熱不起來呢。哦,對了,後天晚上我得到翰林山莊酒店參加初賽。」

  「後天?」

  「嗯,晚上七點,整個賽時要三個小時,主辦方還給安排了住宿。」

  「我看看吧。如果明天能順利捉到犯人,我就送你過去,要是實在走不開,我就跟上面申請保護證人,抽我們組裡的人跟你走一趟。」

  「好。」她抬眼,見他臉色明顯比前些天倦怠,便輕聲問,「這案子這麼複雜,你最近壓力是不是特別大?」

  「壓力山大。」他淡著臉回答。

  還不多疼疼我。

  她讀懂他眼裡的含義,主動幫他揉肩:「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你說,就算我不小心撞見了兇手假扮鄧蔓,可我從來沒在網站上許願,為什麼也會被兇手派發蝴蝶貼紙呢。」

  這也是江成屹一直想不明白的一環。

  為了緩解她的恐懼和焦慮,他一本正經逗她:「這兇手對七中情況那麼熟,沒準以前見過咱們。哦,是不是你以前到處許願說『我要跟江成屹復合』的時候,被那人聽見了?」

  「什麼呀?」這人實在太臭美了,她瞪他一眼,「江成屹你自我感覺還可以再好一點。」

  「真倔。」他輕輕捏住她的下巴,「你就承認一句你愛我愛得不行,能少塊肉啊。」

  兩人肌膚相貼,她的身體溫軟誘人,他心中悸動,低頭吻住她的唇,手順著她的衣擺下緣,一路靈活地往上探去。

  他一碰她,她身體便不由自主地起微慄,很快軟軟地歪在他懷裡。

  他無聲地笑:「陸嫣你自己說說,你有多想跟我復合。」

  她惱羞成怒:「你都壓力山大了,還不早點休息,盡折騰我幹什麼。」

  「哦,早上跟我叫板,這時候倒忘了。」

  怕她冷,他用被子將兩個人矇住,雙臂撐在她頭側,把她的衣服推上去,啞聲說:「再說了,這可是緩解壓力的最有效的一種方式。」

  很快,她就領略到了一萬種他變相在她身上紓解的方式,拗他不過,只好哼哼唧唧地盡力配合他。

  他翻著花樣折騰她,直到她累得氣喘吁吁,才盡數釋放在她身上,然後俯身在她耳邊說:「等這案子破了——」

  見她昏昏欲睡,顯然倦極,看了她一會,替她隴了隴髮,決定作罷,摟了她睡了。反正這事還得好好籌劃籌劃,說出來就少了些意思,還是等心靜下來再計劃吧。

  -----------

  作者有話要說:放心,陸嫣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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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早上起來,江成屹在床邊穿衣服,見陸嫣還在酣睡,也沒忍心叫她,自己收拾完就走了。

  陸嫣在家裡做了一整天的課件。

  晚上她給江成屹打了個電話,跟昨天一樣,他還是沒接。

  躺到床上,她想起昨晚江成屹說的「鎖定目標」的話,忽然有種預感:今晚江成屹怕是不會回來睡覺了。

  這麼一想,她睡意更淺,只暗自琢磨,要是兇手能落網,鄧蔓當年的事差不多也就能水落石出了。

  這些年她不斷地收集證據、一再寄信到警局,不知不覺八年過去,到了今天,隨著其他受害者依次浮出水面,整系列案子總算有了連根拔起的跡象。

  她微有些激動,輾轉反側,久不能寐。

  好不容易入睡,心緒依然不寧。

  夢境裡,依稀回到那年跟鄧蔓逛的那家文具店,兩人在櫃檯前流連,鄧蔓在一旁給她提供參考意見。

  她挑來挑去,最後看中了那支派克鋼筆,可惜因為預算超過了她的零花錢,她沒捨得買。

  然後不知怎麼的,突然就到了鄧蔓的房間。

  在床邊怔怔地坐了一會,她打開鄧蔓的抽屜,就看見一支嶄新的筆安安靜靜躺在裡面,不知鄧蔓何時買的,她只知道,鄧蔓沒能將筆送出去就沒了。

  漆黑髮亮的筆身,金黃色的筆帽,沉穩而銳氣地配在一起,刺痛她的眼。

  她捧起那支筆,心裡酸懊得無法言喻,潸潸落下淚來。

  早上醒來時,枕巾濕了一片。

  她閉著眼睛,手下意識往旁邊摸,果然,床單上一絲熱乎氣都沒有,江成屹晚上根本沒回來。

  給他打電話,那邊一直處於通話狀態。

  吃了早飯,她專心致志重溫課件,又隨手整理了一些比賽時教授們大概會問到的問題,一一進行溫習。多年的踏實和努力在這時候體現出了效果,短短一個上午,她已經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吃完午飯,江成屹還沒聯繫她,她默默把洗漱袋找出來,開始著手準備到郊區酒店過夜的物品。

  中午一點,江成屹給她發了條微信,說他要去抓犯人,暫時走不開,稍後會由小周送她去酒店,但是他只要一忙完,就會過去找她。

  ***

  安山區刑警大隊。

  重案組通宵未眠。

  輾轉了幾個街道辦事處,直到下午,江成屹才終於在某個辦事處檔案室堆積如山的戶籍資料裡,翻出了水龍潭小區未拆遷前的住戶資料。

  水龍潭小區位於老城區,老式單元樓,鄰里街坊互相接觸很多。

  該小區規模很大,居民樓彼此連成一片,住戶數量約有近千戶,由於居住人員混雜,人口流動性極大。

  周志成和林春美自從結婚就搬進了水龍潭小區,之後從1997年一直住到2012年。

  考慮到林春美是2010年去世的,組裡人員把篩查範圍縮小到1997-2010。

  麻煩就在這裡,2005年以前的戶籍資料沒聯網,全是紙質資料,一份一份翻起來特別費時間,組裡的人迫切想破案,也不用江成屹吩咐,都自告奮勇加班。

  通宵作業,到早上時,大家總算在一片汪洋般的戶籍檔案裡找出了點眉目,由於戶主都不是登記的嫌疑人本人的名字,又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終於在水龍潭小區戶主名下的蜘蛛網似的親屬關係網裡,找到了兩個熟悉的名字。

  忙完這一切,都上午十點了。

  江成屹將兩份檔案抽出來,立即打電話跟上面要搜查令。

  「文鵬,1989年5月21日出生,28歲,本市人, 1995-2007年在本市讀書,2007年赴美國加州某大學學習電影專業,三歲時父母離異,離異後母親出國,並與男友定居在加拿大,此後其母雖定期給文鵬支付撫養費,卻從未回國探視過文鵬。其父文斌在他八歲時再婚,現任七中校長。」

  「1997年,也就是文鵬父親再婚的當年,由於父親和繼母工作繁忙,文鵬被送到水龍潭的爺爺奶奶家寄住,與周志成家僅隔一個單元,彼此相鄰。而為了就近讀小學,其父還將文鵬戶口遷入了水龍潭。文鵬此後一直跟隨爺爺奶奶在水龍潭小區生活,直到2007年高中畢業出國求學。而正是在2007年4月份,周志成的妻子林春美發生了電動車意外。」

  「文鵬本人身高169cm,體重70kg,彈跳能力極佳,在七中就讀期間,他曾視nba著名後衛球星蒂尼•博格斯(淨身高160cm)為偶像,並主動擔任校籃球隊後衛。2011年,文鵬順利獲得學士學位並回國,其後在朋友的引薦下,他正式進入影視圈,並頻繁往返b市和s市。」

  江成屹在這邊說,那邊老秦對照著文鵬這幾年的出入境記錄,在白板上依次寫下幾位受害者的時間順序。

  鄧蔓(存疑):2009年6月自殺。

  李荔薇:2014年11月22日遇害。

  王微(b市):2017年7月8日遇害。

  汪倩倩:2017年11月28日遇害。

  丁婧:2017年12月3日遇害。

  「文鵬家境較富裕,在美國就讀期間,除了畢業前的那一年去歐洲旅行,其餘三年,每年都會利用假期回國探視爺爺奶奶及父親,也就是說從2007-2011年,出入境管理中心均能找到文鵬的記錄。」

  喻博士抽出檔案裡文鵬的生母和繼母的照片,發現兩位女士均相貌姣好、身材苗條。

  江成屹接著介紹第二位嫌疑人。

  「程舟,男,25歲,1992年7月3日出生,本市人,從出生起一直住在水龍潭小區,現為國內知名化妝師,在圈中有一定影響力,英文名叫David,聽說現在是明星鄭小雯的御用化妝師。」

  「三歲時,程舟父親因傷人罪判刑入獄,家庭經濟來源就此中斷,為了維持生計,程舟的母親李小蘭被迫外出打工。先後擔任過超市收銀員、推銷員及餐廳服務員,在洗腳城任擔任足療師時,李小蘭結識程舟的繼父,並於當年再婚,當時程舟7歲,繼父職業是長途車司機,常年不在家,再婚後,李小蘭未再出外求職,經常在小區內麻將館內打麻將,婚後第四年,李小蘭再生下一女,名叫張媛,今年14歲。」

  「高考畢業後,程舟考上美術學院,不知是不是因為繼父不肯負擔學費,檔案上顯示程舟申請了助學貸款,大二時,也就是2012年,程舟的父親出獄,此後其父在建築工地打工,程舟大學畢業後,因未能順利就業,開始轉行學化妝,因為有美術功底做基礎,程舟很快出師並接活,當年便在某工作室找到了工作。」

  喻正翻出程舟母親李小蘭的照片。

  「模樣也挺周正。」老秦湊過來。

  喻正努了努嘴:「最漂亮的還屬文鵬那位移民國外的生母,前文校長夫人。」

  交代完兩名重大嫌疑人的背景資料,上級的批示下來了。

  江成屹整理好配槍,一邊穿外套,一邊布置行動計劃。

  「文鵬現住景灣小區,b棟一單元3302,程舟(David)住富隆湖苑,7號棟501,老秦,你和老劉他們負責文鵬那一塊,我帶人去程舟家。老金,你留在隊裡,除了後應,還負責聯繫相關單位,讓他們做好相關準備,從此刻起,禁止這兩名嫌疑人離開s市。另外,兩名嫌犯都是自由職業者,無固定工作場所,半個小時內,你負責將兩名嫌疑犯目前的位置定好發給我。大家記住了,犯人非常狡猾,一會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不能再出任何簍子!」

  破案在即,眾人前所未有的昂奮,齊聲應了。

  富隆湖苑不在市中心,路況又堵,一路風馳電掣,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

  封鎖好小區出入口,一行人摸到7號棟501門口,廖岐將蓋了大紅章的搜查證舉在手中,在江成屹的示意下敲門。

  無人應答。

  打開門,一行人魚貫而入,戴上手套腳套,四處搜查。

  屋子不大,兩室兩廳,但裝潢不錯,也很整潔。

  搜查了半刻鐘,老秦的電話打過來了:「江隊,我們這邊在文鵬家的浴缸下水口發現了一小塊塑料片,又白又亮,照我看,有點像浮屍用的那種防水材料。」

  江成屹一頓:「好,你直接申請逮捕令。」

  掛斷電話,江成屹又接到隊裡老劉的來電,被告知:文鵬和程舟目前在同一個劇組,程舟負責給鄭小雯化妝,文鵬則是該戲導演,都在xx店影視基地拍戲。

  ***

  陸嫣坐在小周的警車上,偶爾跟小周聊幾句。

  像是因為沒能參與一線行動,小周情緒有些低落,直到陸嫣跟他聊了好一會,他才慢慢打起精神來。

  翰林山莊酒店挺遠的,路程近兩個小時,這一來一回的,小半天就過去了,難怪比賽主辦方會主動提供住宿。

  小周來之前就被江成屹叮囑過:不能讓陸嫣離開視線範圍。

  他牢記著江隊的這條命令,一停好車,就跟陸嫣一起下了車。

  陸嫣背好自己的隨身小包,跟小周走出停車場,邊走邊打量酒店周圍的環境。

  典型的莊園風格,占地廣闊,雕塑和噴泉交相呼應,隨處可見大片綠油油的草坪。

  酒店門口零零散散站著不少人,要麼抽煙,要麼四處張望,小周出於職業習慣,警惕地朝那些人掃了幾眼,很快就從對方的行頭認出是記者。

  「怎麼這麼多娛記。」他有些不解,「陸醫生,你們這比賽是全國性質的吧,晚上的比賽過程——是不是會上衛星直播?」

  陸嫣也早就注意到了那群記者,微笑說:「會不會上衛星直播我不知道,但為了擴大影響力,大賽方肯定早就跟媒體聯繫了,但我覺得……應該不會是娛樂記者。」

  「哦。」小周點頭,「這裡離影視基地挺近的,我估計是有什麼明星入住了酒店,這些人在這等著搶頭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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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9 10:32:42 |只看該作者
第49章

  兩人進了大堂。

  往前台走的時候,有兩個女孩子跟他們擦身而過,身上都背著大包小包,依稀有點明星助理的影子。一邊走,兩人一邊不時用目光在大廳裡四處搜尋,滿臉焦灼,分明是在找人。

  其中一人說:「她說就在房裡睡兩個小時,好,現在人不見了,電話一直打不通,好好的撂下整個劇組,現在 David都來了,還等著給她上妝呢,你說她現在怎麼這麼任性呢,都快把我們這幾個給折騰死了。」

  陸嫣若有所思地看了那兩人一眼,收回目光,跟小周走到前檯。

  「你好。」陸嫣打開微信,找出主辦方發過來的認證信息,遞過去,「我是冠華杯比賽的參賽者,想辦理入住手續。」

  「好的。」前檯很快在電腦上確認了陸嫣的信息。

  就在這時候,幾個二三十歲的男人從一邊走過,個個衣飾光鮮,保持著客套而有距離的笑容,像是有生意要談的樣子。

  其中有一個高個子男人,相較之下最年輕,本來都已經走過去了,無意中瞥見陸嫣,又停下。

  仔細辨認了一會,那人眼中閃過一絲猶疑,還是對身邊的同伴低聲說了幾句話,朝陸嫣走過來。

  小周警惕性很高,立刻朝那人看去。

  可是那男人卻很有分寸,在離陸嫣還有一米左右時,就主動停了下來,望著陸嫣,然後有些緊張地咳了一聲,開口說:「那個,請問你是陸嫣嗎?」

  陸嫣轉過臉。

  有些眼熟。

  過了幾秒,臉色一僵,這不當年高三的時候跟蹤過她的那個鄰校學生嗎。

  好像姓馮,是鄰校籃球隊的,當時出了那事以後,她對他印象很深,而且如果她沒記錯,唐潔上回好像還跟她說,這人現在娶妻生子了,對老婆孩子還挺好的,至少從表面上來看,比當年正常了不少。

  但是實際上心理是不是還有問題,估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她微微挑眉,好巧不巧的,居然在這碰上這個人。

  那人見陸嫣淡淡的不接話,不由苦笑:「你的表情告訴我你認出我了,沒錯,我就是那個當年『跟蹤』過你那人,我叫馮霖,沒想到能在這碰到你,不過有句話我憋了好多年了,一直想告訴你,既然遇到了,麻煩一定讓我說出來:那什麼,陸同學,當年的事有點誤會,我真不是變態。」

  陸嫣戒備地看著他,如果不是小周在身邊,她估計當場就會離開。

  可是他的神態和話語氣,多少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在人身安全可以得到保障的前提下,她不想弄得太失禮,便牽牽嘴角,等著他往下說。

  馮霖像是生怕陸嫣不聽完就離開,語速非常快。

  「我這人吧,其實挺陽光的,遇到喜歡的女孩子就去追。打初賽的時候我就見過你,我不知道那時候你們學校的江成屹也在追你,就買了禮物想送給你,但畢竟跟你不是一個學校的,我也不敢貿然跟你搭話,當時的確是跟蹤了你一次,可我就是單純地想認識你,絕沒有別的壞心思,後來不知怎麼就被江成屹知道了,就認定我是變態。唉,陸同學,我當時真是百口莫辯,後來不管跟誰說起這事,人家一句話就把我給堵回來了:你就說你跟沒跟過人小姑娘吧?」

  「跟過,的確是跟過,但就那一回。這事鬧開以後,我心裡堵得慌,總想跟你解釋這事,但是後來一直沒能找到機會,再後來,大家上了大學,這事也就慢慢淡了。不過陸同學,既然今天遇上了,我必須向你澄清一次:我當年對你就是普通愛慕者的心態,雖說做法欠妥,但真就跟過那麼一回。」

  他語氣非常懇切。

  陸嫣不是容易輕信別人的人,但聽完這番剖白,再看著對方真誠的眼神,她居然還真有幾分動搖了。

  「其實吧,我也沒指望你相信,」馮霖笑著搖搖頭,「我現在家庭也挺幸福的,過去這麼多年了,我要是不提,這件事也沒人知道,不過說實話,如果我真的心裡有鬼,剛才認出你的時候,我都不會主動過來跟你說話。唉,但不管陸同學你信不信,這些話遲了八年,能統統倒出來,心裡多少舒服一點。其實你那時候應該挺受歡迎的,因為那次我準備送你禮物,發現還有別的男生跟你,我還記得那人比較瘦小,白白淨淨的,我看他穿著七中校服,本來以為是你們七中的,但是後來他脫了外套,裡面的球服背心又不像七中球服,所以我也搞不清了,唉,但不管怎麼說,後來也沒聽到別的事,我就沒往心裡去。好了,陸同學,謝謝你肯聽我解釋。」

  馮霖說完這番話,像徹底了了一樁心事似的,衝陸嫣微笑著點點頭,就轉身離開,陸嫣卻在原地又想了一會,直到前檯提醒她取房卡,她才回過神。

  「陸醫生。」小周笑嘻嘻的,「原來我們江隊高中的時候就追過你啊。」

  陸嫣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她記得很清楚,當年那個人絕不止跟蹤過她一回,因為無論是她下晚自習進小區,還是一個人去學校上奧數課,都能感覺有人跟在身後,有時候還能聽到腳步聲,尤其到傍晚時,這種感覺最明顯。

  直到後來她跟江成屹正式在一起,從此無論去哪都有他陪著,那種被人跟蹤的感覺才徹底消失。

  她一直以為是因為他們揪住了馮霖的緣故,可是,原來當時還有一個瘦小的學生跟過她。

  「叮——」電梯響了。

  兩人進了電梯。

  進到房間,小周有意把房門敞開,先出於職業習慣各處掃了一眼,然後挺規矩地坐到一邊的椅子上,拿出手機,開始給江成屹打電話。

  陸嫣猶豫了一下,走過去關門。

  門剛掩上,還沒徹底關緊呢,走廊上正好有兩個人走過,沒注意到陸嫣這邊的動靜,有個人壓低聲音對另一人說:「我在圈裡這麼多年,怎麼連個消息的真假還判斷不準?我告訴你,章大山的的確確跟鄭小雯領證了,而且就是周一的事!這事本來是你哥我弄到的獨家,不知誰給走漏了風聲,那幫孫子一窩蜂跑這來蹲鄭小雯呢,嗨,別提了,好好的頭條被搶了,你哥我現在特別不爽。」

  另一人壓低聲音:「我說怎麼回事呢。不過我說鄭小雯跟了章大山多少年了,十八九歲還在電影學院讀書的時候,她就沒名沒分跟著章大山吧?跟了這些年,可算轉正了。」

  兩人聲音漸行漸遠。

  陸嫣關上門,回頭朝小周看去,這才發現他神色特別凝重。

  「陸醫生。」小周對陸嫣說,「江隊他們懷疑疑犯在影視基地,馬上就過來了,這附近很快就會被封鎖起來,江隊叫咱們別亂走,好好待在房間裡。」

  「嫌犯在影視基地?」陸嫣想起剛才馮霖說過的話,腦子裡快速地閃過什麼。

  她心裡微微有些亂,意識到自己急需靜下心來思考,坐在床邊想了一會,越想越覺得不對。

  原來當年跟蹤她的還有一個個子不高的學生。

  還有,兇手竟然在影視基地,不知怎麼回事,她居然想起那晚在大鐘生日party上,那個鄭小雯用塔羅牌許願的行為,總有種微妙的巧合感。

  想來想去,她決定給江成屹打電話,可是接連打了好幾次,他電話總是占線。

  小周也幫著打,依然沒能打通。

  換了老秦,這回通了。

  「老秦,我小周,我們這邊有重要信息要提供——」

  「快說快說,這邊忙著呢。」

  「陸醫生當年可能被兇手跟蹤過,但她也不太確定是不是兇手,但那人很有可能不是七中的學生。」

  「什麼七中不七中的啊,兇手肯定是文鵬了!」老秦急得火星子亂蹦,「就那個女明星,鄭小雯,中午在影視基地失蹤了,這也就算了,同時失蹤的還有那個文鵬,文鵬本來就是嫌犯之一,現在出了這事,大家都懷疑鄭小雯就是文鵬選定的下一個目標,最要命的是,鄭小雯的助理剛才在房間裡發現了文鵬留下的「威脅」錄音,女助理一慌,就到處打電話,把這事給張揚出去了。嗨,先不說了,你保護好小陸醫生,我們這就到影視基地了,一會到了那,我們必須火速在附近展開搜捕。」

  兩人還要接話,走廊裡傳來陣陣喧嘩,像是很多人同時從房間裡湧出來,腳步聲雜沓至極。

  有人興奮至極地喊道:「這輩子我也算趕上一門勁爆頭條了!標題我都想好了,當紅花旦鄭小雯失蹤,疑似捲入兇殺案!」

  無數人朝外湧。

  事情來得太突然,陸嫣耳旁彷彿被人開了一槍,血流直往腦門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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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7 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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