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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3 09:25: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一章 害臊

  裴思通聽到這樣的消息激動的半晌才說出話來。

  「東平長公主真的要當著所有人的面審問常昊?」

  裴杞堂點點頭,「馬玉成那邊剛送來的消息,讓我們明日一起都去西夏的大牢裡聽審。」

  裴思通臉漲得通紅,「常昊說出陷害慶王爺的事,慶王爺就可能會沉冤得雪,假以時日你的世子身份也會恢復。」

  這是他最想要看到的結果。

  裴杞堂道:「朝廷不會輕易翻案,當年殺了那麼多人,想要皇帝認錯不容易,但這會是一個開始。」他會一點點的讓皇帝承認他的過錯,不但要將父王請回皇陵,還要為整個慶王府大辦喪事,撫恤所有被冤枉的官員家人,重新讓這些官員的後人入仕。

  他會步步緊逼,最終讓皇帝付出代價。

  裴思通道:「你們是怎麼做到的?東平長公主怎麼就會下了這樣的決心?」

  裴杞堂笑了笑:「東平長公主太后的位子還沒有坐穩,就已經有人算計她手中的權利,若是她不能將整件事處置好,又如何在西夏立威?」

  「不能很好的懲治常昊和寧王府的那些人,西夏人也會懷疑她的能力,一味的遷就大齊,就成了大齊的應聲蟲,西夏人是不會要這樣的掌權者的。」

  所以東平長公主必須要有她的姿態。

  裴思通哈哈大笑,不管怎麼樣,這是一個好消息:「讓小廚房準備點飯菜,我們父子兩個喝兩杯。」

  「改日再陪父親喝酒,」裴杞堂眼梢微揚,「我跟顧大老爺約好了,要過去說兩句話。」

  裴思通不禁覺得驚奇,「這天剛亮,你去顧家做什麼?折騰了一夜,總要好好歇一歇。」裴杞堂雖然不是他的兒子,可他一直當做親生兒子看待,在裴杞堂身上他可沒少費心思,可是最近裴杞堂卻總愛去顧家與顧世衡說話,裴思通心裡有些不舒服。

  等到裴杞堂走了,裴思通將裴錢叫過來:「四少爺去顧家都做些什麼?」

  裴錢仔細地想:「也沒做什麼,就是跟顧大老爺說說話,聊聊天,少爺好像與顧大老爺格外說得來,每次去都要待上好久,上次顧大老爺頭上有了白髮,少爺還幫著拔了兩根。」

  裴錢總是能將細節記得很清楚。

  還有這種事?這顧世衡也是,怎麼好意思讓人幫他整理頭髮,多大的年紀了,也跟小孩子一樣,不嫌害臊。

  裴思通吩咐裴錢,「看看我頭上有沒有白髮?」

  「沒有,」裴錢一臉笑容,「老爺哪裡有呢,老爺還年輕力壯,哪裡會長白頭髮。」

  「你仔細找一找。」裴思通皺起眉頭。

  裴錢不敢再說什麼,上前仔仔細細打量起來,「老爺,別說,還真的有……我給您拔下來吧!」

  「不拔了,」裴思通揮揮手,神情嚴肅,「告訴家裡人我歇著了,誰也不要來打擾我。」

  方才還興緻勃勃想要喝一杯,現在怎麼就去睡了。

  裴錢懵在那裡,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琅華早早就起來,在蕭媽媽的指點下揉麵,一直將麵糰揉的光滑。

  蕭媽媽笑著道:「對了,就是這樣,大小姐就是聰明,不管什麼都是一學就會。」

  「這是要給世叔做麵條嗎?」裴杞堂站在大廚房的門口,歪著頭向裡面張望。

  裴杞堂總是能找到藉口溜達過來,琅華現在也懶得去理睬他。

  裴杞堂進了屋子,蕭邑立即將燒火棍遞了過去:「千萬要看好火,否則一會兒大小姐和好了麵,卻沒有熱水下鍋,那可就麻煩了。」

  裴杞堂半蹲在爐灶旁,看著裡面燒紅的柴禾,鍋裡慢慢蒸騰出熱滾滾的水霧,旁邊的顧琅華一絲不苟地將麵糰開。

  小小的人,需要站在凳子上才能夠得著麵板,正是因為這樣,眼前的一切看起來才更加的溫情。顧世叔的生辰,琅華沒有準備別的,只是一碗親手做的麵條。

  但是這樣已經足夠了。

  鍋裡咕嚕咕嚕地開始冒泡,火燒得很旺,火光映著裴杞堂的眼睛,耳邊響起刀切麵條的聲音,一下一下,是那麼清脆,那麼的有節奏。

  裴杞堂心裡覺得一片溫暖。

  「你怎麼會來這裡?」琅華問過去。

  「睡不著,」裴杞堂笑著,「怎麼也想不明白,你是怎麼發現理氏的。」

  琅華沒有停手:「膃肭臍,我帶著野利甫去找那些傳信的宮人,在其中一個人身上聞到了膃肭臍的味道,回回藥方裡都有記載這味藥,西夏人也會用它來安胎。」

  她總會將這些草藥記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今生與胡先生學醫術之後,前世知曉的那些也就更加融會貫通。

  琅華接著道:「你讓人送信說寧王是發了痴病,東平長公主帶人離宮去看寧王,連我都覺得這是一個逃離宮中的好時機,理氏當然也會這樣想,只是那時我還沒法確定哪個人懷了身孕,怕貿然行動會打草驚蛇,乾脆讓人在宮門口放了一桶藥。」

  「讓理氏懷疑那是墮胎藥,其實那桶藥真的只是防治風寒的罷了。」

  說起來很簡單,但是安排起來就很難。

  裴杞堂知道這個道理,如果換成旁人,現在大約已經在東平長公主面前邀功,琅華卻已經回到這裡,學著去給顧世衡煮麵。

  什麼時候進,什麼時候退,她總是掌控的那麼好。

  「水開了嗎?」琅華問過去。

  裴杞堂忙站起身來:「開了,開了。」

  琅華將切好的麵條,放進水中,被熱水一沖就散開了,煮一煮就變得晶瑩剔透起來。前世,她聽身邊的丫頭講,只要家裡長輩過生辰,他們都會煮一碗麵條端過去,只可惜她是個瞎子做不了那些。

  現在她終於能親手將這碗麵端給父親。

  「我還沒跟父親講許氏的事,」琅華道,「我想著等我們回到大齊,父親見過了祖母,身邊有祖母和我陪著,再慢慢說給他聽,我們馬上就要離開這裡,路上父親難免會與你們多說話……」

  裴杞堂點點頭:「我知道,我是不會告訴世叔的,我也會提醒父親和徐松元。」

  「謝謝。」琅華輕聲道謝,眼睛大約是被蒸騰的水珠熨著,眉目流轉間竟然有幾分如春色般的溫和。

  這樣的琅華,讓裴杞堂覺得心臟像是被灶裡的火狠狠地舔了一口,手裡的棍子差點掉落下來,頭腦裡一陣發懵。

  抿著嘴唇不敢再發出半點的聲音。他喜歡琅華並不是因為她的模樣,只是喜歡她的脾性。

  如果讓琅華知道,他在動什麼歪心思,一定不會再理睬他。

  「我去看看顧世叔。」裴杞堂突然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屋子。

  真奇怪,琅華不禁驚訝,這個人不是向來不攆不走的嗎?今天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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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3 09:25: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二章 翻案希望

  東平眼前浮現起太子的模樣,她早早離開大齊,沒有見過太子幾面,但是在她腦海裡,太子就是個一臉蠢相滿心算計的奸邪小人,這樣的人卻是大齊未來的儲君。

  常昊說話的時候,大牢裡靜寂無聲,每個人彷彿都在數自己的心跳聲。

  因為他們聽到的是太子怎麼陷害自己的叔叔。

  馬玉成十分後悔,早知道來西夏會遇到這樣的事,他就算將自己的腿打斷也絕不會接下這個差事。

  回去之後,他要跟太后怎麼說呢?

  太后聽了之後又會變成什麼模樣。

  母子連心,黑心孫子害死了她的兒子,她不可能不加以報復,皇上會怎麼樣?護短?還是讓人將慶王案從頭查起。

  馬玉成想著看向周圍的人。

  最年輕的裴將軍反而老成持重,眉眼舒展,看起來和平日裡一樣,裴思通大人微微有些動容,徐松元眼睛裡已經有了驚詫和憤怒。

  這是什麼事啊。

  馬玉成很想從這裡走出來,想好好立個大功,怎麼那麼難,偏偏捲進這個最難弄清楚的案子裡。

  最棘手的是,這案子是東平長公主審出來的,在場出了齊人還有西夏人,這案情要以兩國國書的方式遞交上去,到時候一定鬧得大齊滿城皆知,皇上萬一臉上不住,他們可就慘了,一定會責怪他們辦事不利。

  常昊道:「我們模仿了慶王和太后的筆跡,將那些書信送到大齊向皇帝告密,送信的人皇帝應該是見過的。」

  常昊說完話,西夏禁衛提著一個人走上前。

  常昊道:「他叫吳琪,曾在大牢裡與慶王對質。」

  結果不言而喻,皇上相信了這個吳琪的話,拋棄了自己的親弟弟。

  裴杞堂的手慢慢握起來,他還當吳琪是個什麼人,原來就是這樣一個模樣普通的宮人,站在東平長公主面前頭也不敢抬,沒有老樂的隨意灑脫和胸有成竹,更沒有無所畏懼,慷慨赴死的氣度,這樣的人竟然是父親最後的對手。

  在大牢裡,父親與這樣的人對質,心裡定然是一片悲涼,他的最後一搏,面對的卻是這樣一個身無長處的無名小卒。

  如果皇上肯相信父親,就不會有這樣可笑的局面。

  皇帝不過是找了個藉口,坐實了父親的罪名。

  裴杞堂的心一點點地冷下來。

  東平看著手裡那些偽造的書信,不禁怒火中燒,如果不是留著常昊還有用處,她會親手將他們殺死在這裡,替慶王報仇。

  東平看向徐松元,「徐大人,你認為這件事該怎麼辦?」

  徐松元仔細想了想:「此事涉及到太子和慶王,應該將證據封存送回京城呈給皇上御覽。」

  東平讚賞地看向徐松元,誰都知道這是個燙手的山芋,徐松元卻敢於站出來承擔這個責任。

  「我們都在這裡聽審,光請徐大人拿主意恐怕並不妥當,」裴杞堂向東平長公主行禮,「微臣提議,在場所有大人,不如都在文書上簽字,也算做了一個見證。」

  馬玉成眼睛快要瞪出來,裴杞堂這個武人太過魯莽,本來這件事可以推給徐松元,他卻拉著所有人下水。

  徐松元有些意外地看向裴杞堂,他原本以為的紈絝子弟卻在鹽州打了勝仗,而今又在這樣的關頭,說出這樣的話來,不得不讓人刮目相看。

  這樣做的確更為妥當,裴家是皇上信任的人,他又在中書省任職,馬玉成是太后派來的,還有寧王府的長史,若是都在這裡做了見證,將來到了朝堂上,誰也不能將責任歸咎於一個人身上。

  「哀家也覺得這樣更好,」東平長公主看向野利戎,「等到各位大人簽好了字,一併封存,送去大齊。」

  野利戎應了一聲。

  幾個人從大牢裡出來,徐松元準備上前感謝裴杞堂,裴杞堂卻彷彿沒有看到般徑直向前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在軍營中歷過了生死,十幾歲的少年郎身上就散發出威懾的氣勢。徐松元正覺得尷尬,裴思通看出端倪,過來解圍:「徐大人,眼下文書都辦齊全了,不日就要啟程回大齊,這趟差事下來,雖然有些波折,但結果總是好的,徐大人回到朝廷一定會得到重用。」

  「哪裡,」徐松元看向裴杞堂的背影,「裴大人的公子才是首功,裴家能有這樣的後輩,真是讓人羨慕。」說到底他們只是順水推舟做了些事。

  裴思通道:「我聽說徐大人的女兒常年在太后身邊,如今已經是名滿京城……」

  徐松元面露謙遜的神情:「那是太后抬愛,不值一提。」

  裴思通想起來,「令嬡彷彿與顧大小姐相當的年紀。」

  「這兩個孩子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我們與顧家曾是故交。」提起這個徐松元就有些不太自然,也不知道在顧家人心裡,他們兩家的交情還在不在,不管怎麼樣,回到京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門向顧老太太賠禮。

  徐松元眼前浮起顧琅華倔強的目光,只要看到那雙眼睛,他就覺得心裡不舒服。想到這裡,他忽然意識到什麼。

  為什麼他會覺得不舒服,因為那倔強的目光,那雙清澈的眼睛,格外的像阿靜。

  所以寧王才會將顧琅華認作阿靜,他忽然很想去拜訪顧世衡,仔仔細細地去看看琅華的模樣。

  只要這樣想一想,他的心就有種被火烤著的感覺,說不出的難過。

  ……

  東平回到宮裡,琅華正在與李彤一起做針線,兩個人擠在一起說說笑笑,十分開心。

  兩個人看到東平長公主立即上前行禮。

  東平看向李彤,「彤兒先下去,我有話要跟琅華說。」

  李彤點點頭,乖順地退了下去。

  東平端起茶來喝,「都已經收拾好了?」

  琅華笑道:「東西不多,隨時都能啟程,從大齊出來的時候還是春天,轉眼之間就到了秋天。」

  東平嘆口氣:「是啊,這日子過的可真快,明年你就滿十二歲了,」說到這裡她看向琅華,「我一直沒問你,你覺得大齊、大夏再度和親,誰來會比較合適?」

  東平目光灼灼,琅華卻神情淡然:「那是大齊皇族和大夏皇族的事,民女哪裡能插得上嘴。」
 
  東平聽得目光沉下來:「為什麼是皇族的事?如果我想讓你留下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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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3 09:25: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三章 爭取

  琅華眼睛清亮,臉上是嫻靜的神情,「長公主若是問我的意思?我自然不願意,我不是皇室宗親,也沒有這份尊榮。」

  「就像理妃一樣,肚子裡懷了孩子,就要承擔李常顯王朝的責任,為了祖宗家業必定要做出犧牲。長公主明知道嫁到西夏不是件好事,卻能為了皇族的驕傲和責任答應先皇,也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有齊氏江山,西夏的正安、平昭兩朝不曾大張旗鼓向大齊舉兵,多是被齊氏皇族的氣魄震懾。」

  「所以先皇即便藉此奪回落入西夏手中的城池,西夏人也不敢慢怠長公主。西夏皇帝願意娶,大齊皇族如果沒有人敢嫁,和親之說還是作罷的好。」

  東平不由眼睛發亮:「這麼說,你是不支持和親的?」

  琅華道:「兩國交好,未必一定要用和親來解決,可既然大齊已經提了出來,就該拿出誠意……」

  沒道理又想用和親達到目的,又要犧牲不相干的人,太后算的是一筆糊塗賬。

  東平端起茶抿了一口:「你是在替閔江宸說話吧?」

  琅華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翹起來,「我與阿宸是手帕之交,她從小就喜歡讀書、寫字,為人清閒貞靜,柔順溫恭,從不與外事,若是誰將來能娶到她必定夫婦和順,家宅安寧。」

  這樣一個大家閨秀,嫁了人定然能幫夫君打理內宅,孝敬公婆。但是卻肩負不了和親的重任,她的所有優點在宮廷裡都會成為致命的缺憾。

  既不能成為東平長公主的內助,又沒有尊貴的身份,缺乏對政局的敏感和判斷,和親之後帶來的麻煩恐怕比利益要多。

  不知是誰推波助瀾希望東平選中阿宸,顯然阿宸就像寧王府的護衛一樣,都是別人手中的一顆棋子。

  東平長公主這樣聰明,寧王那邊出了事,她就想了清楚,會說出那些話,不過就是想要聽聽她的見解。

  話說完了,東平臉上又有了淡淡的笑意,她望著琅華:「如果你生在大夏就好了,以後我們兩個就可以做個伴,我是真捨不得讓你走。」

  琅華將手裡的香囊遞給東平長公主:「我和彤公主一起做的,裡面放了安神的小茉莉花、柏子仁、遠志等,長公主放在床頭有助於安眠。」

  「榷場開設之後,兩國可以往來貿易,說不得哪日我就會來看長公主。」

  東平輕輕頜首:「天色不早了,你去吧!」

  琅華站起身向東平長公主行禮,慢慢地退了出去。

  內殿裡漸漸安靜下來,東平將香囊湊在鼻端聞了聞,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頓時傳來。

  過了一會兒,李彤紅著眼睛走上前:「琅華明日就要動身回大齊了,到時候我能不能去送送她。」

  李彤用一口流利的大齊語與東平說話,東平覺得很驚訝,沒想到短短幾日琅華將李彤教的這麼好:「當然好,你還沒有出嫁,將來也可以去大齊看看。」

  李彤眼睛裡頓時露出欣喜。

  兩個人正說著話,宮人上前稟告:「陛下來了。」

  李默走進來向東平請安,臉上帶著些許焦急的神情,「母后。」

  東平點點頭,讓李默坐下。

  李默抿了抿嘴唇,「母后,您……」摩挲著手指,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東平看了一眼宮人,宮人立即退了下去。

  屋子裡沒有了旁人,李默才深深吸一口氣:「兒臣知道兩國聯姻的事,母后如果在大齊找和親的人選,能不能讓顧琅華留下來。」

  雖然李默不是她親生的兒子,但是之子莫若母,早在安慶的時候老樂提起顧琅華,李默就對這個大齊女子有了好奇之心,顧家在他們危難時伸出援手,不光是李默、李彤,就連她對顧家也多了一份的信任和親切。

  顧琅華來到宮中之後,李默又經常偷偷地去看顧琅華,她就知道李默動了這個心思。兩國和親,要娶一個異國女子,兩個人之間隔著山河,對李默來說,他自然想要娶一個信得過又喜歡的人。

  可惜,並不是每件事都盡如人意。

  尤其是婚姻。

  東平道:「琅華不會留下的。」

  「母后,能不能好好與她說說,雖然大夏不如大齊,但是將來兒臣會好好待她。」

  東平不禁笑了,小小的孩子懂得什麼叫「好好待她」。

  夫妻之間是要講究緣分的。

  李默紅著臉:「母后是不是覺得她身份低,大齊不願意將她抬為公主嫁過來。」

  小小的少年,第一次有這樣的勇氣為自己爭取,東平感覺到很欣慰,證明她跟李默之間沒有什麼隔閡。

  「自然不是,」東平道,「她不願意,我們不能將她強留在大夏,要知道互相尊重是朋友,互相算計是敵人,你總不想為了這個與她結怨吧?」

  李默低下頭,耳朵也變成了粉紅色,聲音變得又低又輕:「母后是怎麼知道她不願意的?」

  東平嘆口氣,有些事是不用一定說出來的:「這些日子你總會過來看她,她可與你說過話?」

  李默一臉驚愕,緊接著臉上是慌張的神情:「母后怎麼知曉……她……她應該沒有發現兒臣……」

  東平道:「哀家都能看到,她怎麼會不知道,如果她想要與你說話自然會戳破,她一直不肯拆穿你,是因為不想與你有過多的來往。」

  「女孩子喜不喜歡一個人,要看他願不願意與他說話,分享心事和秘密,她一步都沒有踏出來,可見無意留在西夏。」

  李默臉上的紅暈漸漸褪去。

  東平想起方才琅華的那些話,琅華說沒有這份尊榮做和親公主。

  其實恰恰相反,她看中的就是琅華身上那份與生俱來的驕傲,琅華若是願意留在大夏,給大夏帶來的何止會是安寧。

  可惜了,那孩子不願意。

  也不知道將來琅華會選一個什麼樣的人做夫婿。

  東平輕輕地拍了拍李默的手背:「既然是這樣,找不到你喜歡的,就要挑個對大夏來說適合和親的人選。」

  李默眼睛裡一片茫然,那個人會是誰呢?也許是他喜歡的,也許是他不喜歡的,但是都沒有了關係。

  「母后,兒臣知道了。」

  東平點點頭,「以後的路還長著,你是一國之君,要學的事還很多。」

  ……

  宮門外,裴杞堂看著琅華走出來,眉眼中是從容和安定,她抬起頭看了看天空,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裴杞堂鬆了口氣,他知道她一定會處理好,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會擔心,或許這就是別人說的情不自禁。

  如果她答應了嫁給他,現在是不是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走過去了。

  想到這裡,他心中不禁有一絲的失落。

  馮師叔露出一個大大的頭,「這小姑娘有什麼好看的,我就不明白……」

  裴杞堂不理睬他,轉身道:「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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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囊中之物

  寧王妃很滿意現在的情況。

  這段日子阿宸經常被召進宮,閔家的反應也不如之前那麼激烈,閔夫人除了跟她哭過兩次之外,再沒有別的舉動,大家都知道閔家已經認命了。

  禮部都已經開始在擬閔江宸的封號,閔江宸也將自己關在屋子不再參加任何宴請。現在只要等王爺他們從西夏回來,一切就都會塵埃落定。

  寧王妃坐著馬車去了閔家,剛下車閔夫人就迎了上來。

  寧王妃忙關切地道:「怎麼樣?阿宸有沒有好些?」

  閔夫人搖搖頭,一臉愁容:「整日裡也很少說話,就在屋子裡做針線,人瘦了一大圈,我看著真是心疼。」

  閔夫人說著眼睛就紅起來,如果琅華在這裡還能勸勸阿宸,現在他們說的話阿宸都聽不進去。

  「那怎麼行,」寧王妃道,「朝廷還沒有說定然就要阿宸去西夏,阿宸這樣將身體弄壞了可怎麼辦才好。」

  「我也是這樣說。」

  兩個人說著話到了閔江宸屋裡,小丫鬟端著飯菜站在一旁,一臉無所適從的模樣,見到閔夫人彷彿是得了大赦立即上前道:「夫人,您勸勸小姐吧,小姐又不肯吃飯了。」

  閔夫人還沒說話,寧王妃已經先一步進了內室:「阿宸,怎麼能不吃飯呢?」

  閔江宸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聽到寧王妃的聲音,立即放下手裡的東西站起身向寧王妃行禮。

  「在做什麼?」寧王妃聲音柔和,彷彿和尋常時候沒有什麼兩樣。

  閔江宸努力地微微一笑:「我在給母親做衣衫,用的是跟宮裡姑姑學來的雙面繡。」

  準備出嫁的女子要給自己做些針線帶到夫家去,所以太后才安排宮人去教閔江宸,閔江宸學會了卻給閔夫人做衣衫,顯然是因為做了和親公主就再也不能回到大齊,不能與父母見面。

  「阿宸,」寧王妃的眼睛也紅起來,「你也不要太難過,畢竟禮部還沒有下旨,一切都有轉圜的餘地。」

  「禮部不是連封號都定了嗎?」閔江宸恍然一笑,「說是叫『福安公主』。」

  寧王妃不由地驚訝:「這是誰說的?」

  閔夫人一臉哀戚:「昨日裡莊王府和舒王府的幾位郡主來了,其中一位不小心說漏了嘴。」這些人根本就是來看笑話的,尤其是那個齊玉環,說話做事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奚落了阿宸又將琅華拿出來嘲笑,她是礙於齊玉環郡主的身份,才沒有冷下臉來,因為從此之後阿宸要靠皇族照應,為了女兒他們也不能得罪皇族。

  寧王妃拉著閔江宸坐下,「就算擬定了封號也可能是別人,我正讓人去打聽,太后那邊還沒有確定,說是要看東平長公主的意思。」

  閔夫人心中燃起一絲希望來,可是看到寧王妃緊皺的眉頭卻明白了,寧王妃是在安慰阿宸。

  寧王妃輕聲道:「阿宸,你再想想,要不要和王家定親,也許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閔江宸堅定的搖搖頭,半晌艱難地露出些許笑容:「要等到東平長公主的消息才能確定,也就是說我能等到琅華回到京都?我們還能見到面。」

  閔夫人望著閔江宸的笑臉,心中一陣悲戚:「傻孩子,就算不等東平長公主,也不會那麼快要你出嫁。」這幾天她就是這樣安慰自己,再怎麼著急真的啟程去西夏也是一年之後的事了。

  閔江宸笑起來:「我倒是忘了,還有許多禮數要走……那不是很好……我又可以多留在家中一些日子。」

  閔夫人差點哽咽出聲,連忙別過頭去。

  寧王妃勸說閔江宸吃些飯食,兩個人一直看著閔江宸吃了碗粳米粥,這才去堂屋裡說話。

  寧王妃望著閔夫人:「有些話,也到了該講的時候,家裡要著手準備阿宸的嫁妝,除了禮部籌備的那些,我們還要多給阿宸帶些銀子。」

  閔夫人有些驚訝:「不是說和親公主出嫁都是有規矩的嗎?我們就準備了一些物件兒,沒有想過……」

  「舅母,這都什麼時候了,您心裡一點數也沒有,」寧王妃搖搖頭,「舅舅入仕那麼多年,也不清楚這裡面的規矩?」

  閔夫人一臉茫然。

  寧王妃喝了口茶才接著說:「阿宸是獨自一個人嫁去西夏,光靠朝廷那些賞賜的嫁妝能用到什麼時候?收攬親信,培植人手,哪一樣不需要錢,您看我那小小的寧王府,一年不在賬面上的銀子,就有幾千兩,更別提我平日裡賞賜的物件兒了,您不能讓阿宸去西夏之後,身邊要人沒人,要錢沒錢。」

  閔夫人心裡一片冰涼。

  「太后娘娘這些日子也會時不時賞賜給阿宸一些物件兒,這都是要原封不動帶去西夏的,將來阿宸在西夏施恩都要用得上,你們要妥善收起來。」

  閔夫人點點頭,她還覺得奇怪,為什麼太后娘娘這兩日會讓宮中的嬤嬤頻繁上門。

  「要選幾個陪嫁丫頭,一定要漂亮又忠心,最好年紀小一些,萬一阿宸留不住那李默的心,還要靠她們。」

  閔夫人聽著手腳冰涼,他們這次來京都,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情況,知道阿宸可能會和親,她就讓人去娘家送了信,請她兩個妹妹過來幫忙,可是畢竟從江浙到京城要走上幾日,現在她們沒到,她身邊也就沒有個出主意的人。

  寧王妃彷彿想到了自己出嫁時的情形,「當年我要嫁去寧王府,兄長也找了兩個陪嫁丫頭,讓我以備不時之需,是王爺沒有那份心思,我才讓她們在王府管事,我這不過是在大齊出嫁,就算將來有事娘家還能幫上忙,阿宸就不一樣了……」

  閔夫人明白過來,他們就算手再長也伸不到西夏去,想到這裡閔夫人急出了一頭冷汗:「可是我們哪裡去找人啊?」

  不要說人不好找,就是錢也湊不來多少,她也只能將老家和山東的地賣了,恐怕湊一湊也就幾萬兩銀子,怎麼能夠呢。

  寧王妃想一想:「人我可以在韓氏族裡幫你們物色兩個,至於銀子……舅舅這些年為官清廉,應該也沒攢下什麼,我也可以湊一些給阿宸。」

  閔夫人臉色大變急忙推脫:「那怎麼行,我們是絕不能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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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推波助瀾

  寧王妃拉住閔夫人的手:「舅母一定要收下,阿宸會去和親,也是因為榮國公府和我,否則太后選來選去也不會想到阿宸身上,現在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且大哥臨終前也交代好了,留了一份嫁妝給阿宸,不管阿宸嫁給誰,這份嫁妝我都是要給的,那是大哥的心意。」

  「但是靠我們這些銀錢,恐怕只是杯水車薪,想要長遠打算,還要讓阿宸找顧琅華。」

  這話閔夫人就不明白了:「為什麼要找琅華要錢?琅華家中也就是個鄉紳,哪裡來的銀錢,再說……我們怎麼能跟琅華張這個嘴。」

  寧王妃目光閃爍,選定阿宸去西夏,有一部分原因就是顧家,顧琅華還真得為此付出代價,否則她豈不是白白廢了心思。

  寧王妃拉著閔夫人走進內室裡。

  下人端了糕點和吃食上來,寧王妃乾脆脫了鞋與閔夫人一起盤坐在大炕上,這樣親和的氣氛讓閔夫人繃緊的神經微微放鬆了些。

  寧王妃道:「您可能比我更了解顧家。」

  閔夫人頜首:「顧家是鎮江的大戶,老爺去鎮江上任的時候,顧家在鎮江有幾千畝地,幾處大宅,顧老太太又是個心善的人,對長工和佃戶都很好,在鎮江很有名聲,顧世衡出了事後,顧家開始走下坡路,但是……鎮江這次打了仗我才知道,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顧家光憑多年囤積的糧食就幫鎮江挺過了戰事。」

  「後來,我們又聽說,在戰亂的時候,顧家買走了京中許多達官顯貴手裡的田地和山塘,加起來不知道有多少,但是裴家四公子為了向顧家賠禮,將顧家田地裡種滿了禾苗,好像一夜之間整個江浙都變成了綠色,可想而知顧家手裡有多少田地。」

  寧王妃雖然已經讓人打聽了顧家的情況,現在聽到閔夫人這樣一說,心中仍不免驚訝,她當然知道江浙戰事的時候,京中達官顯貴賣地的事,有一個商賈,幾乎將所有的良田都買走了,沒想到那個商賈就是鎮江顧家。

  寧王妃道:「這些都是小事,現在還不值一提。」因為經過戰亂,想要將田地養起來起碼要過一兩年,那時候的顧家格局可能就變了,根本不會靠土地吃飯。

  閔夫人聽得驚訝,幾千畝地還是小事?

  寧王妃道:「您知道為什麼莊王府的郡主,為什麼四處去說顧家是他們帶來京城的嗎?那是因為西夏榷場上藥材生意,從今往後就是顧家說了算,其他藥鋪根本插不上手,光憑那些貿易,別說鎮江的幾千畝地,顧家能買下整個鎮江。」

  閔夫人張大了嘴。

  顧家真的會那麼有錢?

  寧王妃看向窗外:「這幾天太原府的兵馬會陸續回京,您讓人打聽打聽就知曉了,這些人已經將顧琅華奉為神明,太子雖然出師不利,但是二哥還能在太原集結到上萬潰軍,都是因為顧琅華在衛所搭建的軍帳穩住了軍心。」

  「這只是太原,西夏那邊,聽說顧琅華在戰場上救了許多西夏傷兵,李常顯投降之後,顧琅華帶著郎中給西夏傷兵治傷,顧家的藥是神葯,顧琅華是神醫,早就在西北傳開了。這些日子蕃商在京城收買顧家『百草廬』炮製的外傷藥,「百草廬」卻不肯賣,一瓶藥的價格從五兩銀子,炒到了幾十兩,現在顧家的藥真的能稱得上是『一藥難求』。」

  閔夫人哪有精力去關心這些事,而且顧家怎麼樣與閔家又有什麼關係,顧家能有今日也是顧琅華自己經營的結果。

  寧王妃道:「您想想,顧家去榷場收買藥材,蕃商還會去理睬其他藥鋪嗎?不管顧家為什麼去西夏,這次都獲得了讓人意想不到的利益。大齊除了太醫院,恐怕沒有藥鋪會與顧家比肩了。」

  「我就沒見過顧琅華那麼聰明的人,她在太原教了許多婆子包紮、縫合傷口的方法,現在傳得人盡皆知,你從大街隨隨便便拉來一個人,他可能不會知道大齊會有公主去西夏和親,但是他一定知道因為藥師琉璃光如來保佑,大齊才打了勝仗。」

  寧王妃看向閔夫人:「我說了這麼多,舅母還不明白嗎?」

  閔夫人仔細地去想:「王妃的意思是說,顧家反正要去榷場做生意,如果阿宸能收攬琅華,與顧家兩相得利,這才是長久之計。」說白了,就是要將顧家收為己用,讓顧家成為阿宸的助力。

  寧王妃道:「最重要的是,阿宸和顧琅華早就有交情在,阿宸也是為了顧琅華才決定要嫁去西夏,這件事一定要讓顧琅華知道。」關鍵時刻就要用感情去打動顧琅華。

  閔夫人吞吞吐吐:「這不好吧!阿宸和琅華是手帕交,琅華對我們閔家有救命之恩,我們應該報琅華的恩情,而不是想方設法從她身上獲取利益。」

  「舅母,你可真傻,」寧王妃眉眼微揚,「阿宸是西夏的皇后,是大齊的公主,卻與顧家來往密切,這就是最大的恩情。太后在後宮多年,還不是靠張家在外經營錢莊,張家也是靠太后才能興旺,這哪裡是算計顧家,這是給了顧家好處,顧家何樂而不為,顧家才是那個撿了便宜的那個。」

  「我看這件事還是算了,」閔夫人緊張地看向門外,「如果讓老爺知道,一定會訓斥我打這些歪主意,再說,我也沒那個臉去勸阿宸找琅華求助。」

  沒想到閔夫人這樣不擔事。

  寧王妃心中暗暗搖了搖頭,「那我去,我去跟琅華說,不會讓舅舅知道,舅母也不用為難,阿宸也不知曉,這些難辦的事就都交給我。」

  閔夫人一臉感激,眼淚都簌簌落下,「王妃這樣幫忙,我不知道要怎麼感謝王妃才好,可是顧家這件事,您還是慎重。」

  「你就聽我的吧,都是一家人,我還能害你們不成。」寧王妃握住了閔夫人的手。

  從閔家出來坐上馬車,寧王妃臉上親和的神情立即去的乾乾淨淨,她要想方設法將閔江宸和親的事坐實了,決不能出什麼紕漏,否則以閔家對顧家的信任,等到顧琅華回到京城,還不知道會攪出什麼風波。

  「去宮中遞牌子,我要求見太后娘娘。」

  ……

  寧王妃的馬車走了之後,閔家的小廝忙出來打掃門庭,剛走到街角就被人拉到一旁,閔家小廝抬起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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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3 09:29: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六章 打擊

  程頤點點頭:「還是老規矩,你給青鳶送個口訊,請她酉時末去後門說兩句話。」說著將二兩銀子塞到小廝手中。

  小廝臉上笑開了話,「放心吧,我立即就去給青鳶傳話。」

  程頤辦妥了事,回到茶樓裡。

  陸瑛抬起頭剛要問話,卻忍不住一陣咳嗽,半晌才停下來,「你去見青鳶,跟她說好了,讓閔大小姐找到機會跟我見一面。」

  程頤點點頭,伸出手拍撫陸瑛的後背:「三爺您還是好好養身子,這咳嗽了大半年都不好,落了病根可怎麼得了,這個月還要參加明經考呢。」

  「這才是最要緊的,至於旁的事,實在不行也就算了,您將來上了榜,還怕沒有門好親事,不是非要去娶那顧瑯華。」

  陸瑛皺起眉頭看程頤。

  程頤從西夏跑到太原去見他,告訴他已經找到了顧世衡,他們兩個就想直接經銀州去西平府,沒想到戰事已平,兩國邊疆守備封鎖了城門,不準任何人隨意出入。

  就連韓璋也只是在銀州聽消息。

  說到底西夏是怕大齊軍隊渾水摸魚,趁機長驅直入。

  他本想在銀州等著瑯華,沒想到卻收到了朝廷的公文,朝廷讓他協助調查真定的軍糧案,他只得跟著真定節度使唐彬一起回京。回來的路上,他問程頤瑯華的情況怎麼樣,程頤也是報喜不報憂,他那時候就懷疑,程頤是有很多話沒有說。

  陸瑛瞇起眼睛:「明日你就回杭州吧,京都用不著你了。」

  程頤頓時臉色大變:「三爺,您這是……為什麼。」

  陸瑛面容冰冷:「從前我只當你是得力的,如今也在我面前耍起心思,我還留你做什麼用?不如你去侍奉祖父、祖母,免得跟著我四處奔波。」

  程頤面色通紅,他就知道瞞不了三爺多久,「三爺,我都是為了您好,本來我是想要說的,見您病成這個樣子,我就……不忍心開口。」

  「是瑯華出了事?」陸瑛心中頓時一沉。

  「她?」程頤面露譏誚的神情,「好著呢,她是大齊的功臣,又是東平長公主的座上賓,身邊還有人護著,一根汗毛都少不了,早知道如此,我就留在三爺身邊,三爺也不會病得這麼重。」

  程頤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他在瑯華身邊一定聽到了許多他們不知道的事。

  陸瑛早就猜到瑯華有事瞞著他,比如說鎮江之戰過後,顧家怎麼突然多了幾千畝土地,就算是顧老太太遣下人到京城買來的,顧家怎麼可能拿得出那麼多銀子,當時鎮江畢竟經歷戰亂,顧家哪有那麼多經歷去安排以後的事。

  顧世衡沒有死而是在西夏,這樣的消息瑯華又是怎麼打聽出來的。

  顧家在杭州與裴家打的不可開交,卻在錢塘江上反而束縛住了沈昌吉的手腳。瑯華藉著莊王側妃的關係到了京城,將沈昌吉送入大牢,這一樁一樁的事,不可能沒有人幫忙。

  想到這裡,陸瑛心裡更加焦躁,目光也尤其深暗:「你知道了些什麼?」

  事到如今,程頤已經不能不說。

  程頤動手給陸瑛倒了一杯茶,聲音也輕了許多:「顧大小姐一直跟那個裴杞堂在一起,我看到他們在軍帳裡摟抱……也不知有沒有做什麼茍且之事。」

  陸瑛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褪了乾淨:「你說什麼?」

  程頤抿了抿嘴唇,他在太原找到三爺之後,一直想著要怎麼和三爺說這件事。回來的路上他暗示了幾次,三爺好像都沒有察覺,事到如今只能直言:「那裴杞堂還先我一步見到了顧世衡,肯定是在顧世衡面前說了三爺的壞話,我在顧家門口站了一天一夜,求見了幾次,顧世衡都不肯見我。」

  「我也想過,為什麼顧世衡一回來,裴杞堂就出現了,定然是顧瑯華傳了消息,顧瑯華表面上安撫三爺會好好想想這門親事,其實心中已經下了決定,畢竟三爺和裴杞堂比起來,家世、仕途都比不上裴杞堂,裴杞堂雖然年少就被逐出家門,卻在外做生意賺了不少的銀錢,這次立了大功至少也要封個校尉,三爺您就算中了狀元,最多也是監丞或者大理評事,真沒想到顧大小姐也是這樣利益至上的人。」

  「您想想,在杭州顧大小姐遇見了裴杞堂,之後兩個人一起來京城,沈昌吉會被下獄,說不得裴杞堂也在其中幫了忙,西夏出事,顧大小姐和裴杞堂又都到了西夏,聽說……顧大老爺還是裴杞堂的手下救回來的。」

  「裴杞堂憑什麼這樣幫顧家?裴杞堂才是攻打西夏的主將,顧世衡應該主動去求見他,感謝他的救命之恩,相反的裴杞堂卻巴巴地去拜訪顧世衡。除了是因為顧大小姐,我想不出第二個理由。」

  陸瑛耳邊一片嗡鳴聲響。

  他做不了監丞或是大理評事,因為那是進士科狀元入仕授予的官職,他考的是明經科,在本朝明經科不如進士科,入仕官階也小了兩級,最多能授編修職,正八品的官位。裴杞堂表面上被裴大人攆出家門,到底還是嫡子,入仕之後裴家定然會歡歡喜喜地讓他回去。

  程頤接著道:「顧瑯華就是看中了裴家是世家名門,跟那裴杞堂也早有了……」話到這裡,他卻不敢說下去,陸瑛的目光就像一把刀子,直接刺入他胸口。

  陸瑛一臉震怒:「瑯華不是那樣的人,」他的心怦怦亂跳,外面的陽光透過窗子直射進來,刺得他睜不開眼睛,「我再聽到你敗壞她的名聲,你就離開陸家,再也不用回來了。」

  程頤吞咽了一口,他沒想到三爺會有很大反應,那個顧瑯華在三爺心裡真的有那麼重要?就算三爺的生母姨娘死了,三爺也是壓制著情緒,表面上不會讓人看出任何端倪。

  他想要安慰三爺幾句,可是現在的情形就是這樣,以顧家和陸家的關係,這門親事本來就已經很難會結成,若是在有人摻和進來,基本上就沒有了爭取的機會。當他看到,裴杞堂對顧瑯華態度,是如同高山白雪漸漸消融般溫和時,他就斷定被拋棄的一定是三爺了。

  這就像三爺這些年在陸家經歷的一樣,雖然一身才學卻爭不過庶子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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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3 09:29: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七章 奇怪的關心

  程頤感覺到了一種悲哀。

  如果三爺真的輸在了這上面,這恐怕會在三爺心裡留下巨大的陰影。

  程頤道:「三爺若是不信我的話,等到顧琅華回來,您問問便知,」說著頓了頓,「所以,您也不要擔心,去西夏和親的人一定不是顧琅華。」

  顧琅華那樣有心機的女人,怎麼可能讓自己身陷西夏。

  倒是三爺,要為自己好好謀劃才行。

  陸瑛眼前是琅華溫和的笑臉,每一次她看他時的目光,雖然淡淡的卻彷彿能直接看到他的心裡,就像是一個相伴了許久的人,即便是不說話,也能明白彼此的心境。

  就是因為這個,他才會開始對她歡喜,在她身邊,他好像總是能暫時忘記那些怨恨,忘記了他庶子的身份,她臉上的微笑,甚至讓他有一瞬間的迷茫,或許不是只有權力才能生活的快樂。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也足夠讓他驚訝。

  但是程頤不可能無中生有。

  那些藏在他心中的疑惑,如果加上裴杞堂那就迎刃而解了,以裴家的身份和地位,能夠幫助琅華做成這些事。

  那麼琅華是向裴杞堂借力,還是真的喜歡裴杞堂。

  畢竟救回顧世衡不是件容易的事,琅華就算找人幫忙也是情有可原。

  如果不是呢?

  想到這裡,他的心就火辣辣的劇痛,彷彿是湧上來的潮水,慢慢地將他吞沒,讓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陸瑛劇烈地咳嗽起來,他不能相信程頤的一面之詞,他一定要找琅華問清楚。

  他不相信琅華會這樣做。

  陸瑛一直咳嗽不止,直到外面傳來扣門的聲音,有人低聲道:「陸三爺在這裡嗎?」

  陸瑛抬起了頭,努力讓自己放平呼吸,漸漸地緩過氣來。

  ……

  門口的人還想再呼喊,門卻已經打開了,陸瑛長身玉立地站在那裡。

  徐士元看著陸瑛面色蒼白不禁道:「黃御醫的藥不好用?怎麼咳的還是這麼厲害。」

  陸瑛向徐士元行禮,兩個人到屋裡坐下,徐士元立即將手裡的瓷罐遞給陸瑛,「這是我才從百草廬買來的,聽說每日吃一些很快就會好了。」

  陸瑛望著桌子上的瓷罐,百草廬的藥,現在很難才能買到,從前顧家在顧世衡手裡不過就是個草藥商賈,到了琅華掌家,就將藥鋪開到了京城。

  在他心裡更情願顧琅華只是個鄉紳之女,或許才能跟他這個庶子的身份相配。

  陸瑛咳喘了片刻,微笑著感謝徐士元:「徐大人費心了,我會按時服用,希望上堂的時候已經好了不少,免得……」說著又咳嗽兩聲。

  「難為你了,本來在真定就辛勞,又遇見這樣的事。」徐士元嘆了口氣。

  陸瑛將藥吃了一口,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順著喉嚨一直到胸口,將他那火辣辣的疼痛頓時壓制下去,讓他覺得舒坦了不少。

  徐士元仔細地看著陸瑛:「怎麼樣,可覺得有效用?」

  陸瑛頜首:「很舒服,喘氣也輕鬆許多。」

  「這孩子……」徐士元說到這裡硬生生頓了頓,抬起頭來看陸瑛,「也不知道顧大小姐用了什麼法子,做出這樣的藥。」

  「應該是回回藥方吧,」陸瑛抬起頭,「琅華對那些波斯語、西夏語很感興趣,與胡先生一起收集了許多回回藥方,上面有各種各樣炮製藥材的方法,她們就將那些法子用在了其他藥方上。」

  其實很多內情他也不知曉,琅華與他說的不多。

  徐士元彷彿對這件事很感興趣,順著陸瑛的話茬問起來:「顧大小姐是從小就喜歡看藥理的書?她的那些波斯語、西夏語是請先生教的?鎮江是有個這方面擅長的青松先生,是不是顧家請了他做西席?」

  這件事陸瑛也有些迷惑,顧琅華小時候也沒學過這些,顧家只是請了幾個教她識字的女先生。

  好像就是在生了痘瘡之後,琅華一下子就什麼都會了。

  陸瑛道:「顧家沒請過青松先生,那本《回回藥方》上面有許多波斯方言,恐怕一般人也不甚了解。」就像大齊的藥方傳到西夏,西夏郎中看了也是不會用,是一個道理,青松先生在,也不一定會通譯。

  徐士元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麼,」徐士元手指輕輕摩挲著茶碗,半晌才接著道,「顧琅華真的就是被藥師琉璃光如來點化了?我還以為,這只是傳言……」

  琅華病癒之後就像是變了個模樣,人還是那個人,只是心思比從前要成熟許多。她的心智不像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她那雙眼睛,有種經過世事的豁達和包容,雖然笑容淡淡的,卻有一種暖意夾在其中,彷彿他無論有什麼話都可以向她傾訴。

  陸瑛心裡隱隱地有些疼痛,如果真的就像程頤說的那樣,琅華想要嫁給裴杞堂……他心裡頓時有些煩躁:「我覺得並不是菩薩點化,而是琅華自己的努力,我常常見她手不離書,這次去太原也是很辛苦,您……應該見到過她吧!」

  陸瑛抬起頭,看到了徐士元那雙有些茫然又有些恍惚的眼睛,但是這種情緒一閃而逝,立即被遮掩了過去。

  徐士元垂下頭,彷彿是在遮掩什麼秘密似的:「我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並沒有與她說上話,一個孩子能帶著人去戰場,真的很不簡單,小時候恐怕受過很多苦。」

  「顧家是不是情況不太好,顧世衡離家之後,她……的生母待她不好嗎?」

  不知道為什麼徐士元對琅華這麼感興趣,陸瑛目光一閃:「徐大人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徐士元頜首:「我只是很感嘆,琅華一個小孩子,能做普通人做不了的事。我來到京都之後,聽說顧琅華許多事,她的生母許氏,竟然勾結盜匪和沈昌吉加害夫家,如今被關在皇城司大牢裡。」

  連陸瑛也沒想到被顧家逐出家門,差點被陸二太太捉姦的許氏竟然來到了京城,而且與沈昌吉一起被關進了皇城司大牢。

  這是顧家的家事,陸瑛不願意多談:「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徐士元點點頭,「慢慢來,你們將來都會好的,」說著他從小廝手裡接過幾本書遞給陸瑛,「我當年考的雖然是進士科,對明經也有研究,這是我當年在國子監跟著博士學了一年明經留下的註解,你可以看看做個參考。」

  陸瑛將眼前的「貼經」打開,看到裡面用小楷密密麻麻寫得註解。

  「馬上就要入考了,這段日子不要想太多,」徐士元道,「以我的判斷,你今年定然會考上,將來在京中謀一個職位,買套像樣的宅子,就能去跟顧家提親,當年我也是一步步這樣走過來的。」

  陸瑛在太原時就感覺到了徐士元對他的善意,就像是家中的長輩,很仔細地為他打算。

  徐士元為什麼會對他這樣好,真的就是因為明博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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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薄情

  「至於軍糧的事,」徐士元抿了一口茶水,「刑部應該不會問你太多,你只要照實說,那天都看到了什麼人,又怎麼燒的軍糧。」

  當時雖然天已經黑了,但是他們看到了一隊金兵前來偷襲,真定節度使唐彬命他們燒了軍糧,免得落入金兵之手。

  打仗的時候,這種事很常見,誰也沒有放在心上。

  榮國公韓璋卻心思縝密,帶人去查看燒剩的灰燼,卻發現灰燼根本不夠唐彬所說的十幾萬擔軍糧。

  於是韓璋將此事稟告了朝廷,唐彬涉嫌貪墨軍糧。

  唐彬知道之後立即讓人仔細查看,最終發現在金人偷襲那晚,有一隊盜匪趁機偷了軍糧。

  皇上聽了雷霆大怒,命人必須抓住那些刁民。

  陸瑛目光深沉,那晚他的確看到了幾個百姓打扮的人出入屯倉,也看到他們用馬車運了糧食。

  真定是邊疆重鎮,本來就魚龍混雜,很多流民以搶掠為生,當時他覺得落在大齊流民手裡總好過落在金人手中,所以也就沒想著要將這件事上報。

  現在這樣的局面,他要不要幫唐彬?

  看似是一件小事。

  但是牽扯極大,他要小心行事。

  他想著回到京都之後,通過琅華的關係去拜訪韓璋,向韓璋打聽一下如今的局勢,他也好有個判斷。

  但是現在韓璋沒到,琅華也還在路上。

  徐士元站起身:「你可能不知道,韓璋之所以去查屯倉,是因為杭庭之在韓璋面前彈劾了唐彬貪墨。」

  「你可知道杭庭之是誰?」

  陸瑛在科舉之前對大齊的官員都略有熟悉,杭庭之這個名字陸瑛也在明博士那裡聽過。

  杭庭之是京都的瘋癲御史,因為彈劾戶部侍郎等人貪墨,被皇帝降職查辦,他卻沒有因此受挫,趕在皇上祭天時又上了一道奏摺,皇上因此龍顏大怒,將他發落去了邊疆做一個小小的馬監主薄。

  徐士元從陸瑛眼睛裡得到了答案,接著說下去:「杭庭之是我的嫂弟,我長兄徐松元妻子杭氏的弟弟。」

  「這個人是進士科榜眼出身,卻立志要做鐵面御史,終於得償所願去了御史台,卻從此之後將朝堂和杭家都鬧得雞飛狗跳,這個人不懂得為官之道,更不善與人交往,說話直言不諱不到半年時間就將同僚和親友都得罪光了。我還在家中的時候,他也到徐家做過客,我大嫂還因此被我母親責罵,還好杭庭之是個有眼色的人,從那以後就很少前來拜訪。」

  也就是說,這個人在圈子裡風評不好。

  皇上也十分厭惡他,不然怎麼可能將一個榜眼發配去做什麼馬監主薄,皇上得知此事是因杭庭之而起,說不定已經站在了唐彬那一邊。

  不管怎麼樣,他要好好讓人打聽一下杭庭之,徐士元也算是給他提了個醒。

  說完了話,徐士元準備告辭。

  陸瑛站起身來:「有件事,學生還要請大人幫忙打聽。」

  徐士元目光親和,注視著陸瑛,「有什麼話你可以與我說。」

  陸瑛點點頭,躬身下去:「學生聽說有人提議琅華去西夏和親,以琅華的身份本無可能,可是又擔心會有什麼變故,大人若是聽說了什麼消息,還請讓人知會一聲,我也好有個準備。」

  徐士元眉眼間也現出幾分的憂色,仔細想了想:「你放心,有了什麼消息,我定然讓人知會你。」

  說完話徐士元告辭走出屋子。

  陸瑛站在窗口,忽然有一個奇怪的想法在心裡慢慢成形,他苦苦尋找的答案彷彿也即將呼之欲出。

  思量間,程頤進了門:「閔大小姐答應明日去龍華寺見面。」

  陸瑛頜首。

  程頤道:「閔家那邊好似不太好,聽說已經有宮人上門了,閔大小姐去和親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陸瑛沒想到去西夏的人選最終會落在琅華和閔江宸兩個人身上。

  如果真是閔江宸去了西夏,那樣嬌弱的女孩子,重壓之下只怕挺不過幾年。

  程頤也嘆氣:「真的是閔大小姐去的話,那也太可惜了,閔大小姐人和善,品性也好,在鎮江的時候沒少幫三爺。」

  陸瑛疑惑:「閔家就沒有辦法推脫嗎?」閔懷應該很清楚女兒和親會是個什麼結果。

  閔江宸沒有東平長公主雷厲風行的性子,她只是一朵養在宅門裡的小花。

  程頤道:「三爺明日見到閔大小姐,就應該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如果確定是閔江宸,琅華就應該能夠平安。

  可惜世事弄人,為什麼偏要在她們兩個人中間選一個。

  ……

  徐謹蓨回到了徐家。

  徐夫人杭氏已經等在門口,見到謹蓨立即上前:「怎麼今日就突然回來了,也沒讓人提前知會一聲。」

  杭氏說完話,趁著徐謹蓨不注意低頭去擦眼角,庭之的消息傳到京城,徐老夫人立即就將她叫了過去,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責備,還問她這些年是不是偷偷地給庭之送衣物救濟,彷彿恨不得庭之早早就死在邊疆。

  杭氏的心就像被攥碎一般,那可是她的親弟弟,被皇上貶出京城也就罷了,難道還要盼著他早死。她是送些衣物給庭之,卻也沒什麼值錢的,要不是庭之至今沒有娶妻,她也不會心裡這樣惦念著……

  當年的庭之的親事會作罷,也是因為家中不肯幫忙為庭之撐門面,她拿出些體己銀子讓老爺給庭之送了過去,也不知道徐老夫人從哪裡聽到了風聲,將她叫去罵了一頓。庭之本來是提著熟食來謝她,見到這樣的情形,立即讓人將銀錢送了回來,轉頭去了真定。

  一去就是這麼多年。

  杭氏看向徐謹蓨:「你在宮中是不是聽說了什麼?」否則謹蓨不會突然回家。

  徐謹蓨停下腳步:「母親與小舅舅還有來往嗎?」

  杭氏心裡一慌,急忙道:「怎麼了?太后要責怪下來?你有沒有替你小舅舅說兩句話?他人是極好的,就是性子倔強,這次的彈劾也一定事出有因,如果能將他叫進京好好問問,一切就都清楚了。」

  「母親,」徐謹蓨驚訝地看著杭氏,「小舅舅才多大的官職?不論是太后還是皇上都不可能見他。而且就算我聽到了什麼,避嫌還來不及,怎麼能隨便說話。」

  這話倒讓杭氏不知道怎麼接口。

  總歸是血親,難道就不能趁機辯駁幾句了嗎?如果家裡人都不去管他,還有誰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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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3 09:30: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九章 家事

  杭氏心中說不出的難過,她給家裡送了信,也不知道誰能伸把手。

  庭之的性子她是了解的,他絕不會隨隨便便地去彈劾誰,她不通政事,卻相信弟弟的品性。

  杭氏道:「你是小孩子,太后不會對你怎麼樣。你小舅舅待你也不錯,你還記不記得他每年都要從真定給你稍禮物。去年是幾本書,前年是幾盒老墨,他得這些東西可不容易,可見他心裡是疼你的。」

  徐謹蓨耐著性子頜首:「我知道。」

  杭氏道:「當年我的奶水不夠,家中的乳母因身子虛弱不能再帶你,還是你小舅舅趕了幾天的路從杭家的莊子上找了你奶母過來,他出了事,我們不一定能幫上忙,但是打聽些消息,幫他說上幾句公道話,總該是可以的。」

  被杭氏這樣一說,徐謹蓨想了起來:「徐媽媽現在怎麼樣了?」

  杭氏一愣:「徐媽媽聽說你回來,就在廚房做蓮子羹和菊花糕。」徐媽媽的兩個孩子都去的早,將謹蓨當成寶貝般,只要有誰埋怨謹蓨,徐媽媽都會為謹蓨辯駁。聽說謹蓨要回家,高興的什麼也顧不得了,一頭就扎在了廚房裡。

  徐謹蓨聽得這話,臉上露出笑容:「一會兒我去跟徐媽媽說話。」

  徐謹蓨進了徐老夫人房間,杭氏才想起來,問了半天,謹蓨始終也沒有多提及庭之的事。

  「母親,」謹蓨笑著看向杭氏,「我想吃您做的甘豆湯,您今天能不能做給我吃。」

  杭氏還想要留下來多問問謹蓨,可是看到徐老夫人陰沉的臉,也就低下頭來:「好,我現在就去做。」

  杭氏走出了門,徐老夫人才拉起徐謹蓨的手:「丫頭,現在跟祖母說吧,在宮中聽說了些什麼話?」

  徐謹蓨望著徐老夫人,「祖母,我們徐家這次真的要好好應對,畢竟杭家是我們的姻親,一不小心我們就會被捲進去。」

  徐老夫人就知道一定會是這種結果。

  那杭庭之就是個掃把星,四處惹是生非不死不休,杭氏又是個軟耳根的,事事向著娘家人。如果早早與那杭庭之斷絕了往來,哪裡會有今日的事。

  徐謹蓨低聲道:「母親是個心裡沒算計的,父親怕惹母親傷心,恐怕會伸手幫忙,現在我們家只能靠祖母拿主意。」

  徐老夫人的臉板起來:「我知道他們靠不住,你母親那麼大的人了,竟然還沒有一個孩子看得清楚,讓我怎麼能放心將徐家交到她手裡。」

  徐謹蓨就向徐老夫人懷裡擠過去:「祖母也別怪母親,母親總算還是個孝順的。」

  徐老夫人冷哼:「如果她孝順就不會逆著我的意思胡來,若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定然要讓她去祠堂抄佛經,」說到這裡頓了頓,「太后那邊是什麼意思?」

  徐謹蓨抿了抿嘴:「聽說那杭庭之為了彈劾唐彬,故意讓百姓打扮成盜匪的模樣,搶走了許多軍糧,軍糧數目不對,唐彬貪墨就證據確鑿。太后很生氣,因為那唐彬算是太后的人,在真定那麼多年,手裡管著廂軍,勞苦功高,這次又打了勝仗,原本是要陞官的,被杭庭之這樣一攪和,惹來了一身的罪名。」

  「太后連榮國公韓璋都罵了進去,說韓璋也是個不長眼睛的,竟然偏聽偏信,早知道就該將杭庭之撤官回家,免得他這顆老鼠屎攪的人人不得安寧。」

  徐老夫人聽著慢慢點了點頭,謹蓨帶回來的消息很關鍵。

  在杭庭之這件事上,太后和皇上意見是一致的,所以這個案子肯定是唐彬贏,無論誰想要摻和進去幫助杭庭之都是自尋死路。

  徐老夫人很欣慰:「多虧你帶回來消息,否則我們家這次又要站在風口浪尖上。」

  徐謹蓨靠在徐老夫人肩膀上:「孫女也是覺得父親好不容易立了大功,萬一被杭庭之拖累,那就太虧了。」

  徐老夫人輕輕地拍著徐謹蓨:「依我看,你父親和母親這輩子就做對了一件事,那就是生了你這樣的女兒,這是我們徐家的福氣。」

  徐謹蓨臉上浮起恬靜的笑容:「孫女是覺得外面有父親在,家裡有祖母坐鎮,我們徐家將來定然越來越興旺。」

  官宦之間就是這樣,只要保證每次選擇都站對位置,就能始終屹立不倒。父親之前經受了許多磨難,多是因為他看不懂時局。就像顧琅華,抓住了太后的心思,才能一步登天,那些命婦去給太后請安,多數是試探太后的態度。

  皇權至上,誰又能跟太后和皇上逆著來。

  徐謹蓨想到這裡道:「孫女想給徐媽媽準備些銀錢,讓她回杭氏族中看看。」

  徐老夫人也想起來,徐媽媽是杭庭之找來的乳母應該與杭家有往來,如果被太后或者什麼人知道,謹蓨身邊還有杭家下人,說不定會有什麼閒話。

  這件事的確不能不防。

  徐老夫人道:「那就給她些養老錢,讓她回去養老吧,免得年紀大了還要這樣的操勞。」

  杭氏做完了甘豆湯,就在月亮門看到了拿著包袱的徐媽媽,徐媽媽哄著眼睛向徐老夫人身邊的丫鬟懇求:「讓我見見大小姐,我這一去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見到大小姐。」

  杭氏驚訝地走過來:「這是怎麼了?」

  「大夫人,」徐媽媽的眼淚頓時落下來,哽咽地幾乎說不出話,「老夫人說,讓我回杭氏族中養老,以後就不用我伺候了,我……真是捨不得大小姐。」

  老夫人這麼快就動了手,杭氏心中一片冰涼,這樣俐落地遣走徐媽媽也是在給她提醒,讓她不要再管弟弟的事,否則老夫人不知要如何責罰她。

  難不成為了利益,就可以什麼都不顧了嗎?望著徐媽媽孤單的身影,心裡又酸又疼,眼淚也隨著掉下來。

  ……

  真定。

  幾十輛車組成了一條長長的隊伍,慢慢地向前走著。

  路旁埋伏著幾個人,眼睛緊緊地盯著馬車。

  趙三道:「我看這個行,搶了這筆我們就向東走,離開大齊佔山為王,反正朝廷已經冤我們是盜匪,與其等死不如儘力一搏。」

  朱二有些猶疑:「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馬車,不見鏢局押鏢,也沒打邊旗,萬一是……」

  趙三冷笑:「你還怕搶了什麼清官的家眷?剛經了戰亂,還有那麼多家資,不是貪官污吏又是什麼?大齊好一點的官員,都是杭老爺那樣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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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3 09:30:1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一十章 狹路相逢

  朱二覺得趙三說得有道理,在北方邊疆重鎮,就算是鄉紳老爺也沒有這樣的排場。

  清一色的蒙古馬,車上滿是箱籠,每輛車都有夥計跟著,應該是哪位大老爺的家眷。

  朱二想著吞了一口吐沫,他已經幾天沒有吃過飽飯了,家裡的孩子也餓的天天哭個不停,那些皂吏還整日上門盤查,將他們藏在地窖的半袋米糧也翻了出來,說是什麼證據,不准他們離開真定,隨時等待衙門傳喚,飢餓和憤怒讓他們早就失去了理智。

  「反正都是等死,幹了。」

  大家都小聲地應和著。

  「為了孩子們,為了杭大人,我們就算上山做了匪也值得。」

  趙三將嘴裡的草吐出來,「那就幹,怕什麼,腦袋掉了碗大的疤,總比被活活欺負死的好。」反正流民也都做盜匪,邊疆的山匪一點都不稀奇,越是老實巴交的百姓越被官府欺壓,可惜黃彬那個狗官不在這裡,否則殺了他也算功德一件,讓他不會再魚肉百姓。

  拿定了主意,所有人抄起傢伙,盯著面前毫無察覺的馬隊,等著他們進入包圍圈。

  不遠處的隊伍裡,蕭邑騎在馬上:「大小姐,咱們為什麼非要從繞到真定和太原,才回到京都?」

  吳桐忍不住與蕭邑拌嘴:「也就是你那麼傻,才不明白。大小姐是想看看那些衛所怎麼樣了,我們從太原離開的時候,衛所裡擠滿了傷兵,現在朝廷退了兵,但是傷兵還會在衛所逗留,若是他們需要草藥,我們就將藥材卸下些給他們,對不對大小姐?」

  馬車裡的瑯華沒有出聲,跟車的蕭媽媽卻笑起來。

  如果沒有吳桐和蕭邑一兩個人一路鬥嘴,還真會讓人覺得這車馬勞頓,枯燥又寂寞。

  蕭邑道:「聽說得勝歸來的將士會被百姓夾道歡迎,」他還沒見過那樣熱鬧的場面,「如果我們能跟著裴將軍一起進城那就好了。」

  看著蕭邑眉飛色舞的模樣,車裡的阿瓊、阿莫忍不住抿嘴笑。

  就連蕭媽媽也抬起眉毛:「瞧你那點出息,不過是出了些力就要弄得人盡皆知,大小姐做了那麼多事,也沒想著整日被人捧著。」

  蕭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我也不是想要人捧著,好不容易做成了一件大事,總要……總要……」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表述。

  瑯華抬起了頭,嘴邊帶著笑意:「光宗耀祖。」

  「對對對,」蕭邑連聲道,「還是大小姐明白我,我就是想要光宗耀祖,那些狀元老爺遊街不也是這個意思,今天我也高頭大馬走在人前,讓所有人都知道,我蕭邑不在軍籍,卻也為國出了力。」

  「快趕路吧!」老樂低沉的聲音傳來,「我總覺得不太對勁兒,我們一路走過來看到不少的流民,可是這半個時辰,卻只見到了六七個人。」

  人突然之間少了不是好事,一反常態就是有事發生。

  吳桐聽得這話催馬上前去查看情況。

  蕭邑道:「這裡是大齊的土地,邊疆又守得好好的。」就算有些小偷小盜也不敢打他們的主意。

  這支隊伍有幾百人,光是這種陣仗就已經能將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嚇退了,他覺得老樂是過於小心。

  「天亮之前,我們離太原越近越好。」老樂說著甩起了鞭子,馬車開始加速向前馳去。

  ……

  「不好了,他們定然是有所察覺,」趙三忽然道,「別讓他們逃出去,尤其是那輛馬車。」

  趙三指向老樂駕著的車。

  「那肯定是達官顯貴的女眷坐的車,那些人將最值錢的細軟都貼身帶著,」趙三道,「不拿下那輛車,搶那些都沒有用處。」他的堂弟曾被山匪抓去做了幾年嘍,曾跟他講許多山匪搶奪的手段,這些年邊疆百姓被官府盤剝的厲害,他那堂弟又回了山上的大寨。 用他們的話說,為山上的當家的跑腿,比做皇帝老兒治下的百姓要好得多。

  可是在邊疆很難遇到得手一次,就能夠用半年的肥羊。

  機會難得,一定不能讓他們跑了。

  趙三揮了揮手,立即有人發出了訊號。

  馬車剛剛跑起來,突然黃土揚起,一根絆馬索出現在眾人眼前,老樂連忙勒住了馬,馬兒嘶鳴抬起了前蹄。 這樣的變故讓整個隊伍都慌亂起來。

  蕭邑等人抽出了身邊的佩劍。

  還真的有埋伏,早知道他們應該走官路,而不是小路。

  吳桐直起身子,快速判斷著周圍的情況

  現在前後不靠,真的有什麼裝備精良人手充足的盜匪,免不了會有一場血戰。

  彷彿是烏雲遮住了太陽,天空一下子就暗下來。

  「這是什麼鬼地方。」蕭邑皺起眉頭。

  很快大家都反應過來,這是遇見了山匪,隊伍裡有一半是藥舖的夥計,他們本就不善於用武器,看到這種情形紛紛驚慌起來。

  兩旁的石頭背後,忽然有人竄起,速度極快地撲向拉貨物的馬車,將押車的夥計推到一旁,拉起了車馬立即向後離開。

  「搶貨物了,」夥計大聲喊著,「是山匪……是山匪……來搶貨物了。」

  趙三指揮著眾人,「快,快拿,見到東西就快拿,」望著眼前一片混亂,半晌才一拍腦門想起來,「去搶那輛馬車,對,就是那輛馬車。」

  顧世衡騎馬到了瑯華的馬車旁邊,瑯華聽到聲音,想要下車查看,卻被顧世衡攔住,「別害怕,就算這些人真的是山匪,他們為的是也是錢財,拿了東西應該就會離開,你安心坐著,不要出聲。」

  瑯華不由地會心一笑,父親緊緊地攥著車簾,一副無論誰來都會拼命的樣子,所以他方才說出的話,並沒有安慰到她,如果是真的山匪,徑直就會撲到這裡來,因為他們知道保護越多的地方,紅貨越多。為了搶到紅貨,他們會不惜動手殺人,哪裡會拿些東西就離開。

  瑯華撩開車簾,看著顧世衡挺直了脊背站在那裡,背影是那麼的高大。

  這就是父親。

  一個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會站出來保護她的人。

  瑯華只覺得鼻子一酸,眼睛滾熱,只要有祖母和父親,她就已經足夠了。

  「父親,」瑯華低聲道,「我覺得他們不是山匪,您仔細看一看,想想兄長與我們說的話,我總覺得這些人是被逼得走投無路的百姓。」

  顧世衡聽得這話揚起了眉毛:「你是說……那個杭庭之?」

  瑯華道:「兄長想要為杭庭之出頭,我們總要弄清楚這個人的底細,他到底存了什麼心思。」

  這就是她為什麼要繞道真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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