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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3 09:32: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章 勸說

  琅華的心突然快速地跳起來。

  顧老太太點了點頭:「就算你不說,這門親事我也是要退的。」這段日子,她思量了許多,前因後果擺在那裡,顧、陸兩家不可能再結親,尤其是世衡回來了,許氏和陸文顕的事,讓世衡無法正視陸家的人,更不可能對陸瑛毫無芥蒂。

  顧老太太拉起琅華的手:「我知道你覺得陸瑛沒有錯,但是結親看的是兩家人,陸家是那樣的品性,我們絕不能與他們再有牽扯,更何況你跟王家結了仇,嫁到陸家,我們都不會放心,與一個憎恨你的人日夜相處,時間長了你就會覺得疲累,你不該將精神都放在處理這些關係當中,更不該為陸瑛背起這份負擔。」

  「除非,你喜歡陸瑛到了非他不可的程度,」顧老太太柔聲道,「當著祖母和父親的面,你跟我們說,你真的那麼喜歡陸瑛嗎?」

  她真的那麼喜歡陸瑛嗎?

  連她也回答不出來。

  一個陪伴了她那麼多年的人,總有一份感情讓她難以割捨。

  顧世衡道:「現在和從前不一樣了,以前我們兩家是姻親,現在是仇敵。你想想,你要奉養陸老太爺、陸老太太和王氏,將來你的每一分光彩都與他們有關,他們做的那些醜事最終也會牽連到你。」

  這句話彷彿是一根弦在琅華心裡重重地撥動。

  現在和從前已經不一樣了,她卻總去拿前世的感情去衡量她與陸瑛的關係,如果拋開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前世,她可能早就已經與陸家斷絕往來。

  她不再是一個瞎子,也不再只依靠陸瑛,她將前世的情感放在今生,就會存在許多的矛盾。

  例如祖母、父親,顧家和陸家。

  顧老太太拉住琅華的手:「手怎麼這樣涼。」

  祖母溫暖的手緊緊地貼著她,彷彿要將所有的溫度都傳到她身上。

  顧老太太道:「陸瑛到底做了什麼事打動了你?」

  琅華仔細地想著今生的一切:「鎮江打仗的時候他留在鎮江。」

  顧老太太點點頭:「那是因為他想要在族人面前有所表現,這樣他這個庶子才能在族中有些名氣,這跟你沒有關係。」

  琅華接著往下說:「許氏和陸文顕被捉的時候,他來給我報信。」

  顧老太太聲音溫和:「這算他有些良心。不過他們陸家這樣謀算我們,出了這種事,只要他心思還算正,就應該會這樣做,否則你豈不是更加不會理睬他。」

  琅華驚訝地看向顧老太太。

  顧老太太道:「這是很自然的事。你來到京城,去了西夏,他可與你有什麼交集?」

  「陸瑛趕去了太原,可是我們只匆匆見了一面,因為我要尋找父親必須立即動身前往銀州,他因為明博士的原因,要留在太原幫兄長籌辦軍資。」

  顧老太太點頭:「他做他的事,你做你的事對不對?你們兩個人早就已經不在一條線上,從前我們結親是因為兩家都在鎮江,不管是應對天災還是人禍,我們兩家都能互通消息,互相幫忙,這樣才會關係牢靠,我們才與陸家定下這門親事,因為做了姻親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要並肩向前,現在我們和陸家只怕是走不到一起了。」

  顧老太太輕輕地拍拍琅華的手,「既然你父親已經回來了,就將這樁束縛你的婚約解除,也免得讓它成為你心中的負累。」

  「人不能總被過去影響,要學會向前看,等你解除了婚約,放下了這份責任,反而會覺得很輕鬆。」

  琅華靜靜地聽著。

  也許祖母和父親的決定是對的。

  「去吧,」顧老太太拍了拍琅華,「去屋子裡歇一會兒,好好的想一想。」

  琅華點點頭走了出去。

  望著琅華的背影,顧老太太嘆口氣:「當年我們只是口頭婚約,沒有文書往來,就請三老去趟陸氏族裡……」

  顧世衡應了一聲:「也不知道琅華會不會傷心。」

  「那孩子,」顧老太太道,「若是她真的放心不下陸瑛,你就算與陸家解除了婚約,也擋不住她。」

  琅華是那種只要決定了,就會一往無前的性子。

  顧老太太還記得提起太子時,琅華臉上憤恨的神情,斬釘截鐵地在她面前說出那樣一番話,告訴她一定會從太子從儲君之位上拉下來。

  一瞬間,她有種錯覺,彷彿眼前的顧琅華並不是她的孫女,而是個高高在上的貴女。

  所以,沒有了這個婚約,琅華選擇起來反而更加自由。

  ……

  琅華回到屋子裡,躺在床上,全身放鬆下來,真是舒服極了,只是想起陸瑛,她就忍不住皺起眉頭。

  「小姐,」阿瓊也換上了漂亮的衣裙,「廚房燒好水了,您洗了澡就早些睡吧!」

  琅華點點頭:「阿莫還沒回來嗎?」

  「沒有呢,」阿瓊道,「不過是去給閔大小姐送個信,怎麼會這樣慢。」

  不等了,琅華道:「我先去洗澡。」這一路上風塵僕僕,進了家門除了想要吃飯之外,就是痛痛快快洗個澡。

  ……

  閔江宸來的時候琅華還沒有出來,阿瓊將閔江宸讓到內室坐下:「我們小姐不知道閔大小姐會過來,您先等一等別著急,阿莫已經去稟告小姐了……」

  「不要著急喊她,」閔江宸笑道,「我等著就是了。」她本應該明日再來,可是聽到琅華回來的消息,她就坐不住了,乾脆跟著阿莫一起來到顧家。

  「阿宸。」琅華一腳踏進了內室。

  坐在炕上的閔江宸穿著淡藍色蘭花褙子,臉色有些蒼白,一雙眼睛裡滿是躊躇的神情,看起來十分的憔悴。

  閔江宸也抬起頭來,琅華整個人神采奕奕,哪裡像是剛剛從戰場回來的人,雖然有些瘦,但是滿臉笑容如浴春風。都說西夏是苦寒之地,別說她們這些內宅的小姐,就算是在外面經過風吹雨打的男子,到了西夏也要掉一層皮。

  可是琅華,根本就不是那個樣子。

  想想琅華回來了,而她就要走了,閔江宸不由地悲從心生,鼻子一陣酸澀,頓時哽咽出聲。

  阿莫幾個見狀急忙退了出去。

  琅華用帕子去擦閔江宸眼角的淚水:「阿宸別哭,我都知道了,他們想要讓你去西夏和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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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22: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一章 心機

  閔江宸半天才止住了哭泣,抬起眼睛一臉歉意:「你剛剛回京本該好好歇著,我卻……過來找你說這些。」

  琅華安慰閔江宸:「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糟,我本來也想著要去看你,但是父親剛剛回來,我又還沒來得及梳洗,就想著不如等明日,你能來看我,我心裡歡喜還來不及。」

  閔江宸不知說什麼才好:「我現在只要想到會嫁過去,面對那些嗜血好鬥的人,我就覺得不寒而慄,恨不得死了一了百了,」說著抬起臉,「琅華,那地方的人是不是都凶神惡煞,你……看到他們害怕嗎?」

  沒去西夏之前,她也看了許多關於西夏的書籍,裡面的確有寫西夏人如何粗魯、殘暴,他們吃生肉喝鮮血,一言不合就拔刀殺人。現在看來,寫那書的人不過是白日做夢,沒有真的到西夏去看看。

  其實異國也好,番邦也罷,都是人,只不過大家的立場不同。

  琅華道:「你真該去看看,到時候你就知道書裡寫的都是騙人的,其實西夏人並不像書上說的那樣,雖然他們大多數人不修習琴棋書畫,但是他們也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他們每日都要操練軍隊從不停歇,軍隊的攻擊力極高,他們還模仿我們的宮殿建築和禮儀,只要是好的東西全都拿去用,所以雖然西夏雖然是小國,但是卻能屹立百年不倒。」

  琅華說完才想起來閔江宸不喜歡聽這些。

  琅華道:「阿宸,如果你不願意,你是不會嫁去西夏的。」

  閔江宸的眼淚又湧出來,「你看你,說句謊話騙人都不會,現在這些事哪裡是我能做主的,誰又會問我是否願意。我也不是為了別的,就是放心不下家中的父母長輩。」

  子臣從太原回來聽說這件事氣的不得了,出去找人幫忙,晚上的時候卻垂頭喪氣的在她門外哭了一場。

  閔江宸道:「已經沒有了辦法,否則寧王妃就會幫我。」

  「寧王妃?」琅華問過去,「你說寧王妃幫你?」

  閔江宸點點頭:「王妃還為我找了一家親事,只是我沒答應。」

  閔江宸目光閃爍,顯然有些內情沒有跟她說。

  「那王家不好?」琅華試探著問。

  閔江宸搖搖頭,「跟王家的親事無關,是別的事……」

  阿宸不是不滿意王家的婚事,卻依舊拒絕了寧王妃的好意,琅華仔細地想著:「是因為你不去西夏,就要換一個人選?」

  聽得這話閔江宸明顯地一震。

  看來她說對了,她還覺得奇怪,閔家為什麼就這樣認命了,裡面肯定是有什麼原因,琅華接著道:「寧王妃說要換的人是我吧?」

  所以阿宸才絕不答應。

  閔江宸驚訝地望著琅華,不過幾句話,就被琅華猜中了。

  琅華心裡油然生出一股的憤怒,寧王府就是這樣哄騙閔家,哄騙阿宸的。明知道閔大人是個光明磊落的君子,阿宸和她是摯交,卻將她搬出來

  不過沒關係,很快寧王妃就會為她的算計付出代價。

  「阿宸你信不信我,」琅華輕聲道,「我說你不會嫁到西夏,你就一定不會去,很快朝廷就會有消息,我說的都是真的,並沒有哄騙你。」

  閔江宸看著琅華那雙清澈的眼睛,篤定的目光彷彿給了她信心,讓她臉上慢慢浮起了笑容:「如果我能留在大齊,你也不會與陸瑛解除婚約被送去和親……那就好了……」她就真的什麼也不求了。

  琅華沒想到閔江宸會將去西夏和她與陸瑛的婚事混為一談。

  想起祖母那些通透的話,父親的態度,她不想告訴閔江宸顧家已經準備向陸家退婚。

  琅華點點頭:「我們都會留在大齊。」

  閔江宸不知道琅華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信心。

  彷彿從西夏回來之後,琅華整個人與從前不一樣了。

  閔江宸不由地道:「你在想些什麼?」

  琅華抿嘴一笑:「沒有,就是見到了你們心裡很高興。」她很想知道寧王妃要怎麼收拾這個殘局。

  「寧王妃最近有沒有多給你賞賜?」

  說到賞賜,閔江宸點了點頭:「這些日子,送禮的人都要踏破門檻,尤其是太后和王妃,送來了很多物件兒。」

  寧王妃無緣無故地為阿宸籌備了一份豐厚的嫁妝。

  這樣很好,寧王妃很快就會知道什麼叫做賠了夫人又折兵。

  ……

  寧王妃沒能等到寧王回到府中,就收到了慈寧宮送來的宮牌,內侍一臉笑容:「太后娘娘說了,讓王妃跟著咱家進宮去。」

  「王爺呢?」寧王妃笑著問,「王爺也在慈寧宮嗎?」

  現在應該是皇上接見功臣和西夏使臣的時候,王爺向來不會說話,為了避免人前出醜,他通常都是向皇帝行了禮之後就躲去慈寧宮。

  太后娘娘不會讓王爺吃虧,會在慈寧宮為王爺擺下慶功宴。

  內侍道:「王爺還沒過去,不過等到王妃到了,王爺就應該去給太后娘娘請安了。」

  寧王妃點點頭,立即換了衣服去了慈寧宮。

  慈寧宮是一片喜慶的氣氛,莊王妃、側妃和內命婦們陪著太后娘娘說話,寧王妃上前給太后行禮,太后笑著道:「快來坐下,弄了半天我們的主角在這裡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寧王妃身上。

  寧王妃立即抿嘴笑:「母后是在笑話兒臣。」無論怎麼算,她都不是人前的主角,但是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太后道:「不召你進宮你也不來,今天是什麼日子,慈寧宮都熱鬧起來,你還像沒事人似的。」

  寧王妃低下頭:「兒臣是怕王爺回京之後會有什麼吩咐,就在府裡等著。」

  大家不禁想到幾年前的宮宴上,寧王因為提起了慶王被皇上責罵之後趕出了宮門,寧王妃正在慈寧宮陪伴太后,聽到了消息趕回寧王府的時候,寧王已經躲進了櫃子裡,不與任何人說話。

  從此之後只要寧王在府中,寧王妃就很少會走出去,夫妻倆聽到宮中宴請的消息,都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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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22: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二章 責罵

  太后神情自然,仍舊慈祥地笑著:「他是大齊的功臣,今天會有人好好照應他,你不用太擔憂。」

  太后的意思是,今天無論寧王說出什麼話,皇上都不會責怪。

  寧王妃低下頭,責怪又怎麼樣,皇上越是輕視他們反而他們越安全,可是誰也不知道,她才是掌控整個大局的人。

  她不聲不響地做成了這件大事,整個閔家都在她的股掌之中,任由她揉捏。

  寧王妃悄悄地看了一眼莊王妃,莊王妃也向她看來。

  這是一個拉攏莊王府最好的機會。

  她知道,莊王妃也知道。

  送去了閔江宸,莊王的幾位郡主就會安全。

  ……

  徐謹蓨不停地向屋外望去,父親還沒有蹤影。

  徐老夫人道:「不用等了,肯定是在宮裡宴席了。」眉梢都是笑意。

  整個徐家張燈結綵,徐松元人還沒回來,親戚朋友的拜帖就在書桌上壓了厚厚一摞,從前有些積怨的翰林院院使董家,竟然也趕來送禮,她看著董老夫人那一臉討好的模樣,她覺得心裡痛快。

  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在背後說,中書省的徐松元不過是個擺設。

  族裡也早就遣人送了東西來,一件件都是徐家祖上的舊物,徐老夫人拉著徐謹蓨去看:「這些都是你太爺爺傳下來的,要知道這些書最珍貴。你是家裡的嫡長女,這些物件兒我會留給你一份當做嫁妝。」

  說著話,杭氏走進了屋,雖然臉上敷了厚厚的粉,還是能看出兩隻眼睛腫的跟桃子一樣,一襲青衫的徐愷之跟在杭氏背後。

  徐老夫人頓時拉下臉:「你帶愷之來做什麼?」

  杭氏還沒說話,徐愷之已經道:「不是母親帶我來的,是孫兒想要給祖母請安。」說著上前去拉徐老夫人的手。

  徐老夫人臉上頓時綻開了笑容:「你不好好在屋子裡讀書,小心你父親回來考你的課業。」

  徐愷之滿臉笑容:「父親交代的課業孫兒一日也沒落下。」

  杭氏望著努力要哄徐老夫人高興的兒子,不禁黯然,愷之是怕老夫人會責備她,才說什麼也要跟過來。

  幾個人回到內室裡,杭氏忙從丫鬟手中接過熱茶端給徐老夫人。

  徐老夫人淡淡地道:「明日太后要請你去慈寧宮坐坐,一會兒讓廚房煮幾個雞蛋敷敷眼睛,你這個樣子讓別人看了,還當你家裡出了什麼大事。」

  杭氏低下頭,半晌才鼓起勇氣:「娘,庭之被官府通緝了,過幾天我想去兄嫂那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大家總要坐下來商量商量。」

  「有什麼可商量的,」徐老夫人瞪圓了眼睛,「你已經嫁人了,應該將精力都放在夫家,再說你那弟弟也不是第一次鬧出禍事來,這次竟然還帶著一群百姓脫逃,成了朝廷欽犯。你們想幫他,首先也要找到他的人。」杭庭之不可能再找到了,杭家到這裡就算是完了。

  杭氏被罵得臉色慘白。

  徐老夫人道:「早些年我就勸說你那弟弟,讓他規規矩矩走正途他就是不肯聽。這次松元怎麼立的功,誰不清楚?那是在戰場上豁了命才有的,不但扶正了東平長公主,還帶回了神臂弓,這樣的功勞,用不了三五年必然封相,你不能這樣自私,為了顧及你那欽犯弟弟,將你夫君的前程也搭進去,這可是他用命搏來的。」

  杭氏的眼淚掉在手背上:「媳婦回去,並不是要幫忙……」

  「你不是去幫忙?如果你是個普通人就罷了,」徐老夫人瞇起眼睛,「你是徐松元的妻子,你出現在那裡就代表了我們徐家,大家看到了你就會以為徐家在為杭庭之私下活動,萬一有誰想要買好松元,做出什麼有違王法的舉動來……出了事誰來擔著?」

  「你嗎?難道朝廷還會發落你一個無知的婦人?」

  杭氏捂住了臉「嗚嗚」地哭出了聲。

  「就知道哭,」徐老夫人道,「作為一個主母不分輕重,還好意思在我這裡哭。」

  杭氏再也承受不住,站起身跑了出去。

  徐老夫人臉色豁然難看起來:「瞧瞧她這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祖母,」徐愷之輕聲勸說,「當年若不是舅舅尋了藥送來,也不會有我。母親想回娘家聽聽消息,看朝廷要怎麼定舅舅的罪名,這是人之常情,不會被人詬病,當年父親被罷官,外祖父還替父親上下打點,就算我們不聞不問,在外面人眼裡,我們跟杭家也是一家人。」

  徐愷之不明白祖母為什麼要這樣,沒出事時是姻親,出了事還能立即扯開關係不成?

  徐老夫人微微抬起眼睛,「如果是小事也就罷了,你小小年紀還不懂得這些,去書房裡讀書吧,不要摻和家裡的事。」

  徐愷之只好行禮出去。

  徐老夫人氣得臉色發紅:「好好的嫡子都讓她教成了什麼樣子。」

  徐謹蓨忙道:「弟弟不懂事,祖母不要動氣。」

  一直等到徐老夫人面色微霽,徐謹蓨才看向徐老夫人:「祖母,您說太后會不會因此拉攏我們徐家,我們要想好了,萬一太后向我們示好,我們要怎麼把握這個機會。」徐家這幾年的富貴會與她息息相關,因為正是她要說親的時候,半點不能出差錯,如果太后想要父親為她做事,就要有個利益交換,到時候她能不能推波助瀾,讓太后為她賜婚呢?
 
  就像祖母說的,徐家再興旺將來也只是她的娘家,她總是要嫁人的,在宮中這麼久,夫榮妻貴的道理她比誰都明白,希望父親在慶功宴上越風光越好,明日她回到宮中,也許將會是另外一番局面。

  ……

  一場宴席過後,皇帝顯然有些醉了,眼睛裡露出略微迷離的神采。

  他是太高興了。

  登基這麼多年,唯有今天感覺到如此的歡快。

  他手裡的人馬這樣凱旋而歸,就像太后說的那樣,大齊的史冊上他將留下重重的一筆,即便是先皇,高祖都沒有這樣的功績。

  第一次,他感覺到這個天下是他的天下,江山是他的江山。

  皇帝喝的那麼愉快,下面的馬玉成卻已經急得汗透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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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22:4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三章 求生

  東平長公主故意扣留了寧王府的人手,太子不但勾結李常顯而且陷害慶王謀反的茲事體大,顯然所有的官員,包括他在內,都沒有想好要怎麼向太后、皇上交代。

  馬玉成看了一眼徐松元。

  徐松元沒有喝太多酒,眼睛裡還保持著清明的神采,很有可能是要等到宴席之後向皇上密報此事,到時候皇上必然會傳他們問話。

  只要想到裴杞堂那個人人簽字的主意,馬玉成就氣得牙根發癢,這樣一來除了半傻的寧王,誰也推脫不掉責任。

  他忽然希望醉死在這裡,這樣就不用迎來皇帝的雷霆之怒。

  可是事情哪有那麼簡單。

  宮人將飯菜撤下去換上了新鮮的水果。

  徐松元果然就站起身來:「微臣奏請皇上儘快審理太子通敵之案。」

  低沉的聲音響起,引來殿上所有人側目。
 
  裴杞堂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沒想到路上連句話都不說的徐大人,憋了一肚子的氣勢在這裡發放出來。

  如此沒有技巧的稟奏方式,硬生生地破壞了熱鬧的氣氛。

  旁邊的馬玉龍是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裴杞堂悄悄地看了一眼左丞相劉景臣,劉景臣顯然也有些驚愕,不過很快他就恢復如常,顯然很是了解自己的學生。

  徐松元平日裡看起來只是個書呆子,卻在遇到事的時候半點不含糊,分明就是個啞炮,總在緊要關頭,保持著耿直的脾性。

  皇帝面露不悅:「今天是慶功宴,有什麼事改日再說。」

  馬玉成鬆了口氣,這不算他們刻意隱瞞,是皇上不準上奏。

  可是太子通敵,慶王被誣陷謀反之事非同小可,徐松元皺起眉頭還欲再加勸說,卻被馬玉成一把拽住了小腿。

  皇帝頓時沒有了興緻。這個徐松元太沒有眼色,太子的事人盡皆知,要他在宴席上下罪己詔不成?

  太子的罪名他要中書省去擬,到現在也沒有人擬個章程出來,還不是因為左右為難,既要懲辦太子,又要估計朝廷的臉面,就他徐松元直言不諱。

  皇帝目光掃向桌子上的弓弩:「這就是西夏的神臂弓?」

  從表面上看也沒有什麼特別。

  說什麼威力無窮,恐怕不過是誇大其詞。

  皇帝目光閃爍:「李常顯雖有神弩軍,卻終究不敵我大齊的將士。多虧朕沒有聽那奸邪小人之語,質疑裴愛卿和榮國公對朕的忠心。」

  馬玉成像是得到了訊號,立即起身附和:「皇上聖明,若非那個沈昌吉辦事不利,哪裡要這樣大費周章,若是我們大齊有所準備先發制人,就不至於損失那麼多精兵良將,可惜了蔣老將軍戰死在太原……」

  沈昌吉就是太子臉上的那塊遮羞布,也是皇上怒氣可以發放的地方,如果沒有沈昌吉,自然沒有太子率軍出征,也就不會落入金人手中。

  皇帝的怒氣正無處發放,立即擺擺手:「將沈昌吉給朕帶上來。」

  ……

  皇城司的大牢裡,沈昌吉在苦苦煎熬。

  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活下來。

  一個人怨氣越重,就越發不想死。

  他想要翻身,想要向顧家、韓璋、太后,還有皇帝報仇。

  他在皇城司受的苦,每一絲,每一毫他都記在心裡,某一天定會加倍地還在這些人身上。

  皇上的性子他最了解,只要皇上消了氣,就有可能再啟用他。

  他等待著消息,卻沒想到等來了西夏人。

  西夏起兵攻打大齊,太子被金國擄走,彷彿是挫骨的刀子,割著他的皮肉,讓他越來越絕望。

  他曾想過,如果金國和西夏打到了京都,皇帝會不會命人先殺了他。

  就這樣無聲無息地熬過了一個月,他竟然聽到了裴杞堂、韓璋打了勝仗的消息。

  韓璋搖身一變成了救國的功臣,就憑這個皇上也絕不會將他從大牢也放出來。

  顧家呢?

  顧家不是促和了兩國和親嗎?會不會因此被朝廷責罰。

  還是左承恩忍不住告訴他:「顧家也是功臣,他們為了哄騙李常顯救出東平長公主,才想出了假和談的法子,現在皇上和太后站在了一邊,共同對付西夏……」

  大戰將要到來,若是西夏和金國真的攻到京都,大齊江山就是李常顯的了,太后和皇帝還有什麼可爭的。

  最後的一線希望也破滅了。

  他始終都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輸的那麼慘,一個顧琅華哪裡來的本事竟然能這樣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連他都不能招架。

  旁邊牢房的許氏越來越瘋癲,她的牢房裡傳出一陣陣惡臭的味道,讓他彷彿身處地獄之中。

  許氏生出顧琅華這樣的女兒,他是該恭喜她還是可憐她。

  「你不是會玄學嗎?你猜一猜我們兩個會是什麼結局。」沈昌吉看向許氏。

  許氏卻彷彿沒有聽明白,依舊撿著草葉笑個不停。

  「琅華,母親給你編花環,母親編的花環最漂亮。」每天都在念叨著,不停地念顧琅華的名字。

  沈昌吉冷笑:「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如果你好端端的,現在還是顧大太太,跟著你女兒富貴榮華。」

  許氏咯咯咯地笑:「我女兒,琅華,對琅華!」

  牢房門被打開,左承恩站在了沈昌吉面前:「大人,皇上傳您上殿。」

  這一天終於來了。

  沈昌吉眼睛裡滿是期盼:「皇上是……」

  左承恩搖了搖頭:「皇上在宴請功臣,有榮國公,有裴將軍……今天有可能是您最後一次機會,您一定要為自己爭取。」

  說不得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不,他不能去死。

  沈昌吉從地上爬起來,他不能認輸,最後一次機會,他不能放過。

  「大人,已經給您打來了水,您簡單梳洗一下。」這是左承恩能為沈昌吉做的最後一件事。

  沈昌吉被帶上了大殿。

  地上的金磚仍舊光可鑒人,沈昌吉走在上面,他從前很享受腳步落在金磚上時發出的聲音,那麼的清脆,就像是輕輕擦拭他手裡的寶刀。

  「罪臣參見皇上。」沈昌吉緩緩地跪下來。

  皇帝冷冷地望著沈昌吉,「你不是一直不肯認罪嗎?為何自稱罪臣。」

  沈昌吉拜下去:「罪臣沒有察覺李常顯的陰謀,沒能讓奸邪小人遠離朝廷,罪臣雖然有罪,但是對皇上忠心耿耿。不像那顧家,雖然比皇城司先收到李常顯準備攻打大齊的消息,卻一直將皇上蒙在鼓裡,非要等到和談成功之後,才吐露實情,光憑此事,其心可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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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後果

  琅華等到閔江宸睡著了才從屋子裡出來,去了顧老太太屋裡。

  顧世衡正與顧老太太說西夏的事,見到琅華,顧老太太抬起頭:「阿宸怎麼樣了?」

  「睡著了,」琅華道,「我已經讓人去給閔夫人送信,今天就讓阿宸留在這裡。」

  顧老太太點點頭:「也難為這孩子了,我聽說消息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還盤算著等你們回來是不是向太后求求情。」

  太后那邊大約快收到消息了吧!

  很快京城就會炸開鍋。

  「阿宸不能嫁去西夏,好好的孩子,又不是皇室宗親,憑什麼要去和親。這皇家更不能沾,父不父,子不子的,每日裡都是權力之爭,永遠沒有消停的時候。」

  琅華瞧了一眼顧世衡,父親是不是將裴杞堂的事告訴了祖母。

  琅華上了炕靠在顧老太太懷裡。

  顧老太太道:「將來要給我們琅華找一個踏踏實實的孩子,可以不用那麼聰明,也不用非得有多大的功名,必須要寵著我們琅華,讓我們琅華開開心心的過日子,人生苦短,才幾十年的光景,可不能苦了自己個兒,否則一熬人就老了。」

  祖母說的很對。

  但是有些事,只要你一旦做了選擇,就沒有權利中途退出,就像父親雖然沒有被慶王爺連累,但是最終還是要將西夏的事做完。

  琅華笑著道:「祖母,我不嫁人就留在您身邊。」

  「那怎麼行,」顧老太太道,「我還等著抱曾外孫呢。」

  琅華但笑不語,在祖母心裡,她永遠都是最好的。

  顧老太太卻看出琅華笑容中的異樣,「說吧,你們父女肯定有事瞞著我,你們在想些什麼?」

  琅華道:「也沒什麼,我只是有點擔心沈昌吉,沈昌吉畢竟曾管著皇城司,知道前朝的察子,也懂得我們能顧家用的方法,如果他說什麼話,萬一引起皇上的懷疑,皇上讓他去調查顧家……那父親的事就可能遮掩不住了。」

  沈昌吉永遠都是個不確定的因素。

  沈家和顧家牽扯太多,這樣被沈昌吉糾纏下去不是好事。

  顧老太太道:「皇上已經將他下了皇城司大牢,還會相信他說的話嗎?」

  「這很難說。」皇上一直都是疑心很重的人。

  西夏和大齊打仗的時候皇上可以用太后的人,但是仗打贏了,大家又要為自己盤算。

  好在裴杞堂在皇上那邊,萬一聽到什麼消息可以幫忙遮掩,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要想方設法將沈昌吉解決了才好。

  ……

  沈昌吉生怕被人打斷,一口氣說出來:「皇上您想,顧世衡在西夏那麼多年,難道就是給東平長公主送個消息那麼簡單?顧世衡手裡有前朝留下的察子,就是因為他們顧世衡才能做成這些。」

  沈昌吉的話讓皇帝抬起了眼皮。

  「沈大人知道的還真多,前朝的察子是怎麼回事?沈家在前朝也管著武德司,如果真的有察子,怎麼沈大人不將他們收為己用,」裴杞堂清澈的聲音傳來,「沈大人此時搬出顧家來,無非是避重就輕,到如今還沒有解釋清楚,當初為何誣陷榮國公。」

  又是這個裴杞堂,在杭州的時候就壞他的好事。

  韓璋就要張口說話,卻發現裴杞堂向他遞了個眼色,於是他就暫時忍了下來。

  「你為了一己私利離間君臣之情,若非皇上明察秋毫,就會害了榮國公。榮國公守住太原,在真定打敗金人足以證明他對大齊對皇上的忠義。」

  裴思通忍不住要讚賞,這句話墊的很漂亮,既讓顧家脫了身,又讓韓璋揚眉吐氣,這下韓璋無論說出什麼話,皇上都只有答應的份兒。

  韓璋站起身:「請皇上為臣做主。」

  沈昌吉閉了閉眼睛,冷汗順著額頭淌下來,如今韓璋凱旋而歸,是大齊的功臣,皇上怎麼也不可能為了他去讓韓璋傷心。

  他本是想要抓住顧家不放,裴杞堂卻又不動聲色地禍水東引……

  為什麼裴杞堂要幫顧家,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皇帝淡淡地看向沈昌吉:「沈昌吉罪不可恕,傳朕的話,將他交與刑部定罪。」

  在皇城司大牢裡是審問,去了刑部就是要羅列罪狀。

  「罪臣冤枉。」沈昌吉仍舊不肯罷休。

  「微臣倒是想起一件事,」裴杞堂看向沈昌吉,「想必皇上和各位大人只聽過神臂弓其名,並沒有親眼見過它的威力,正巧沈大人輕功了得,不如就讓微臣和沈大人來為皇上展示,這神臂弓到底與那普通的箭弩有何不同。」

  皇帝眼前一亮,立即來了興緻,「裴卿要如何展示?」

  裴杞堂坦然地對上皇帝的眼睛:「一人用神臂弓,一人閃躲,只可惜沈大人不通神臂弓的用法,只好微臣來用,沈大人來躲。」

  皇帝頗有深意地看了看沈昌吉,沈昌吉的輕功他是知曉的,即便下了大獄之後,腿上遭受刀傷,可如今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一般的弓弩奈何不得他,也不知他是否能在神臂弓面前逃脫。

  沈昌吉不禁皺起眉頭,裴杞堂向來詭計多端,絕不可能只是為了與他比試,但是他已經來不及細想。

  「皇上,」沈昌吉急忙道,「弓箭無眼,只怕會傷了皇上。」

  裴杞堂微微揚起下頜,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沈大人是怕了?」

  沈昌吉不去理睬裴杞堂,伏在地上:「罪臣死不足以,只要皇上喜歡,自然肝腦塗地。」

  皇帝道:「朕還要將你送去刑部送審,裴卿手裡有分寸,不會要了你的命。」

  聽得這話,沈昌吉心中一喜。皇上對他的話有了幾分相信,否則不會將他送去刑部,只要過了這一關,他就真的有可能走出大牢。

  沈昌吉放下心來,「願為皇上效命。」

  皇帝站起身,「好,那就去校場上,朕要好好看看這神臂弓。」

  一直坐在皇帝旁邊的寧王忽然搖起手:「皇兄……我……我能不能不去校場…我……不喜歡看那些……」

  皇帝不禁失笑,寧王一副膽小如鼠的模樣。

  寧王向後躲了躲:「我能不能去母后那裡。」

  寧王的躲閃倒讓皇帝覺得有意思起來,立即正色:「今日必須跟朕前去觀戰。」

  皇帝帶著眾人走出大殿,寧王想要轉身逃跑,卻被宮人擋住了去路:「寧王爺,咱家也是聽命行事,去校場觀戰,周圍有禁衛保護,您不用害怕。」

  「我,」寧王吞咽一口,「我要去找阿阮,阿阮在不在這裡。」

  「寧王妃在慈寧宮等著您呢,等到這邊散了,您再去慈寧宮與王妃團聚。」內侍賠笑說著話,旁邊的小宮人已經忍不住笑起來。

  內侍訓斥那小宮人:「沒規矩,還不快帶寧王爺去校場。」

  小宮人急忙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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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23:0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五章 虐殺

  本朝皇帝喜歡看武鬥,特意在校場修葺了玉階、圍欄,皇帝寶座位於玉階之上,坐下來就能俯瞰整個校場。

  皇帝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興緻勃勃地在校場觀看比鬥。

  那些角力、相撲他都已經看得厭煩,第一次見人用箭弩,不由地覺得新鮮。

  裴杞堂和沈昌吉已經換了一身短偈,面對面地站好。

  台上的裴思通已經皺起眉毛,裴杞堂突然要與沈昌吉比試是什麼用意?就算是想要展示神臂弓,也可以慢慢來,畢竟神臂弓的威力擺在那裡,無論何時用出來都會讓人目瞪口呆,如果是要對付這個沈昌吉,皇上已經明說要留沈昌吉的性命,裴杞堂還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殺死沈昌吉不成。

  那豈不是要在皇上面前留下把柄。

  裴杞堂笑著道:「沈大人,咱們不能壞了皇上的興緻,光用箭弩不過是一來一回的事,無趣兒的很,大家都是武人,不如乾脆點,我們先過兩招,也讓大家看著高興。」

  「不過沈大人在大牢裡關了那麼久,恐怕身子不如往昔,我也不欺負沈大人,你用劍,我用棍,交手十個回合也算熱熱場子。」

  耍出這麼多的花樣來,還不是要討好皇上,裴杞堂比他又好到哪裡去。

  沈昌吉接過內侍遞來的配劍,已經好久沒有摸到利器,他的臉上閃動著躍躍欲試的神情,半晌抬起陰鷙的眼睛,恨不得立即就讓這裴杞堂見了血,以報他心頭之恨。

  內侍喊了一聲,拿起了鼓槌。

  兩個人的目光落在對方身上。

  鼓聲響起,沈昌吉的身形如蝴蝶般翩躚而動,一柄劍徑直取向裴杞堂的胸口。

  裴思通頓時起了一頭冷汗,連皇上也不由地「咝」了一聲,沈昌吉招勢恨絕而刁鑽,如同困在籠中已久的野獸,終於得到了釋放,他要將胸口的鬱悶都經這一柄劍宣洩出來。

  裴杞堂彷彿也沒有料到沈昌吉會拼盡全力,只得抬起手中的長棍招架應對,劍與棍不停地碰撞,沈昌吉不給裴杞堂任何喘息的機會,劍連綿不絕地刺過去。

  看台上的皇帝忍不住道:「裴愛卿是失了先機,落了下風吧?」

  眾人都為裴杞堂捏了一把汗。

  如果裴杞堂輸在這裡,必然要讓他剛剛取得的軍功受挫。

  寧王躲在劉景臣身後,劉景臣低聲安慰著寧王。

  場上的沈昌吉漸漸力氣不支起來,裴杞堂卻仍舊笑著站在遠處,沒有任何變化,以不變應萬變,不論沈昌吉如何動他都能屹立不倒。

  一時半刻看不出任何的輸贏。

  「五、六、七。」裴杞堂聲音清澈,不停地數著,「沈大人,我瞧著現在也差不多了。」

  話音剛落,裴杞堂手裡的長棍頓時變了力道,一股兇猛、凌厲夾著血腥味兒的氣勢頓時注入其中。

  空氣中「嗡嗡」攝人地聲響。

  沈昌吉的一劍落在棍子上立即被彈開。

  這樣的力道,這樣的感覺讓沈昌吉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是他與裴杞堂第一次交手,可是為什麼現在裴杞堂用處的招數,他卻一點也不覺得陌生。

  他是在哪裡見過?

  這是一種純粹的外家功夫,力道剛硬而綿長,如同在他身上罩了層堅硬的壁壘,無論他怎麼變幻招式都難以攻進去分毫。

  如果他遇到過這樣的高手,絕不會沒有一點的印象。

  沈昌吉仔細地思量。

  裴杞堂嘴角一翹:「沈大人,還沒有想起來嗎?我與你可是老朋友了。」

  他雖然笑著,但是眼睛中鋒利的目光,如同凜冽的寒風,讓沈昌吉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這樣的感覺,讓沈昌吉彷彿回到了那個夜晚。

  活捉西夏將軍樞銘的那天晚上,他的一招一式都讓樞銘難以招架。

  是他。

  沈昌吉心神激蕩,心臟劇烈地收縮。

  是趙翎。

  這怎麼可能,這根本就不可能。

  裴杞堂怎麼可能是趙翎。

  趙翎已經死了,被他的人合圍到了山頂,跳崖而死。

  他帶著人在山崖下找到了趙翎那殘缺不全的身體,他檢查了那屍身,身高與他見到的一般無二,尤其是他的雙手,因為長練外家功夫起了厚厚的繭子。

  絕不可能是裴杞堂,裴杞堂是馮師叔的弟子,他們門派是以輕功見長,與那外家功夫根本完全不同。

  更何況裴杞堂從前就是一個病人,常年癱瘓在床。

  癱瘓。

  這兩個字如同一根鋼針狠狠地刺入了沈昌吉的眼睛。

  他錯了,他就是被這些所迷惑。

  馮師叔故意向他引薦裴杞堂,就是為了讓他不要對裴杞堂的身份起疑,正因為裴杞堂坐在肩輿中,所以他無法對他的身高進行判斷。

  就這樣,趙翎變成了裴杞堂站在他面前,他絲毫沒有起疑。

  沈昌吉有種徹底被愚弄的感覺,裴杞堂將他耍得團團轉。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他會敗的這麼慘,不光是因為顧琅華,還因為裴杞堂。早在錢塘江上,顧琅華與裴杞堂就聯手演了一齣好戲。

  這簡直太可笑了。

  許氏曾讓王仁智送信給他,說他將來會敗在一個叫趙翎的手上,這個趙翎是慶王之子,將來會叱吒風雲,攪的朝堂風雲變色,最終大權獨攬,只要殺了他從此之後他就不用再有任何的擔憂。

  他本不相信許氏的話,卻忍不住讓人去打聽,終於找到了趙翎,他設下天羅地網,以為已經將趙翎殺死了。

  可是誰能想到,趙翎並沒有死,他搖身一變成了裴思通的兒子。

  他們一直在找慶王餘黨,皇上殺了那麼與慶王有關聯的人,就怕有一天慶王的勢力死灰復燃。

  他甚至將慶王掌管過的江浙當成了官員的流放地,以為這樣就可以徹底肅清慶王勢力,可是他想不到,最大的慶王餘黨就在他們身邊,就在他們眼前。

  皇上還親手提拔慶王之子讓他掌管軍權,將他引為心腹重臣。

  這難道不可笑嗎?這是世上最可笑的事。

  沈昌吉臉上露出一抹奇異的笑容。

  他可悲,皇帝更加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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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23: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六章 死不瞑目

  沈昌吉微微分神,裴杞堂的棍子毫不猶豫地撞在了他的肩膀上,頓時將他逼得後退幾步,他的手指忍不住顫抖,一股熱血湧上了胸口。

  裴杞堂放下手中的長棍拿起神臂弓:「沈大人,現在看是你快,還是我的神臂弓快。」

  沈昌吉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麼裴杞堂要與他比試,因為裴杞堂要借用神臂弓殺了他。

  裴杞堂不在乎被他看穿身份,因為他馬上就會死在這裡。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就在皇上面前。

  裴杞堂怎麼敢這樣無法無天。

  求生的慾望讓沈昌吉快速地動起來,他不能死,只要他將這個秘密告訴皇上,他就不會死在這裡。

  沈昌吉轉過頭去,皇上就在對面那玉階之上,只要他跑過去,他就能活下來。

  沈昌吉拿定主意,身形一動,調轉方向,立即向皇帝衝過去。

  所有人都驚在那裡,只見校場上,沈昌吉面目猙獰,提著一把劍撲過來。

  韓璋先回過神,擋在皇帝上面,吩咐幫忙的禁衛:「快,保護皇上。」看台上亂成一團。

  寧王大喊大叫:「他要做什麼?他為什麼到這邊來……」他的手死死地攥著身邊的劉景臣,蹲下來整個人縮在了劉景臣背後。

  徐松元等人也忙上前護住了御座上的皇帝。

  裴思通明白過來,如果沈昌吉要刺殺皇上,無論是誰都可以立即殺了他,想到這裡他大喊過去:「大膽沈昌吉,還不快停下。」

  恐懼如同藤蔓一般緊緊地包裹著沈昌吉的心臟,除此之外,憤怒和對生的渴望,讓他一心向前飛奔。

  就那麼幾步的距離。

  生與死就在這一念之間。

  「皇上,」沈昌吉大聲喊出來,「他……」他的喉嚨一動,卻聽到了「嗖」地破空聲響。

  按時弓弩發出的聲音。

  來了。

  再也顧不得其他,沈昌吉足尖一點奮力向前,只覺得眼前黑影一閃,一支箭越過了他落在他面前,深深地扎在地上。

  神臂弓。

  這就是神臂弓的威力,它能在五十米開外處射穿鐵甲,這是他從來沒見過的威力,然而又有什麼用處,裴杞堂技不如人,沒有射中他。

  在裴杞堂第二箭到之前,他已經站在了皇帝身邊,沈昌吉頓時笑起來,沒有射中,裴杞堂沒有射中。

  他要提起力氣繼續跑,可是他的腿卻不由自主地停下來,身上軟綿綿的沒有半點的力氣,胸口暖暖的彷彿有什麼東西洶湧而出。

  沈昌吉低下頭,目光先落在地上的羽箭上,在陽光的照射下,白色的羽毛上風中微微顫抖,羽毛上閃爍著新鮮的血跡,它們結成血珠梳著箭身淌下去。

  哪裡來的血?如果射中他,箭上怎麼會有血。

  沈昌吉再向下看去,更多的血如同涓涓細流般,淅淅瀝瀝地落在地上,沈昌吉下意識地去捂胸口,濕潤又帶著熱綽了他的手。

  血,這是他的血。

  那支箭不是沒有射中他,而是穿透了他的胸膛,在他的心上留下一個永遠都不會癒合的空洞之後,落在了他眼前。

  沈昌吉努力地喘息著,奮力挪動著腳步,伸出了他的手向看台上皇帝抓去。

  雖然隔著距離,但是他很想就將皇帝抓過來,告訴他那個秘密。

  那個屬於慶王之子趙翎的秘密。

  眼前的一切變得越來越模糊,耳邊響起禁衛呼喊的聲音:「護駕,護駕……」

  沈昌吉耳邊響起如山崩般的聲音,心臟軟綿綿地漸漸挺直了撥動,他張大了嘴,如一條離開水瀕死的魚「呼哧呼哧」地喘息著。

  裴杞堂走過來,眼睛閃爍著璀璨的光芒,他微微笑著,是那麼的桀驁,那麼的雍容,無論是誰都難以阻擋他的腳步。

  沈昌吉嘴角浮起奇異的神情。

  這樣死,也好。

  至少他知道,有一天這個昏君也會和他一樣的下場,他會在地獄的深處等待著他們。

  沈昌吉發出最後一聲嘆息,終於重重地倒在地上。

  ……

  禁衛將地上的沈昌吉圍了起來,其中一個上前查看,沈昌吉睜著大大的眼睛,已經沒有了氣息。

  「死了?」皇帝整個人幾乎縮成了一團,在縫隙中伸出一張臉,皺著眉頭問過去。

  禁衛前來稟告:「沈昌吉已經死了。」

  皇帝這才鬆了口氣,將腳從御座上挪下來,整理了身上的龍袍,重新變得威嚴而高貴。

  寧王聲音發顫:「他……他死了嗎?」

  「死了,」劉景臣輕聲道,「王爺可以出來了,沈昌吉已經被裴將軍殺死了。」

  寧王卻仍舊縮在那裡不肯站起身來。

  「皇上,」裴杞堂快速走上前來,「是微臣辦事不利,沒想到那沈昌吉會心懷不軌,意圖謀害皇上。」

  那沈昌吉猙獰的模樣還歷歷在目,皇帝也沒想到沈昌吉竟會有這樣的舉動:「朕始終待他不薄,」方才有一瞬間,他甚至還相信了沈昌吉,原來沈昌吉終究是在騙他,「將他拖出去……」

  眾人寒蟬若噤,誰也不敢再說話。

  皇帝情緒平息下來,想起了那神臂弓。

  方才一箭穿過沈昌吉的身體,就如同在空中炸開一朵血花。

  普通的弓弩不可能有這樣的威力。

  「大齊有此利器何愁不能克敵。」皇帝轉頭尋找徐松元,「徐愛卿立了大功,朕定然重重賞賜與你。」

  徐松元面色一僵躬身行禮:「皇上,造神臂弓的夏武將軍,並非是臣請來的,夏武將軍之所以願意為大齊效命,是因為顧世衡,顧世衡在西夏多年,為的就是要將此弩獻與皇上,如果不是顧世衡,李常顯早就下了軍令,打了敗仗必定銷毀神臂弓,殺掉所有造弩匠人,我們大齊即使繳獲此弩,也無法破譯其中機關。」

  「顧家若不是一心為朝廷,何苦要做這等事。」

  皇帝眉宇微抬:「這是顧世衡讓你說的?」

  徐松元道:「並非如此,顧世衡背井離鄉多年,仍下年邁的母親和年幼的女兒,臣若是霸佔他的功勞,也是天理難容,顧世衡本是想做無名之人,但我大齊應還他一份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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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23: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丟臉

  徐松元的話擲地有聲,所有人都不禁驚住了。

  誰也想不到徐松元會將這樣的功勞拱手相讓。

  徐松元說完跪下:「微臣另有一事稟告,太子不但與敵國串通,差點讓我大齊吃了敗仗,還制造偽證,陷害慶王謀反,證據確鑿,東平長公主已經審問清楚,將案宗封於密匣內,命我等呈與皇上。」

  徐松元還真是會見縫插針。

  尤其是剛剛經歷了一場變故,皇帝的好心情已經蕩然無存,抿起嘴唇,眼睛裡透出凌厲的光芒:「密匣在哪裡?給朕呈上來。」

  裴杞堂看了一眼旁邊的馬玉成。

  馬玉成是太后的人,陪著寧王去的西夏,如果他現在不說話,那麼一會兒查出來皇帝一定不會放過他。

  馬玉成脖頸後的汗毛都要豎起來:「皇上,這恐怕……還要將寧王妃請來,這裡面還有寧王府的事……」

  皇帝看向寧王,寧王正在看宮人沖洗校場上的血跡,邊看邊縮著頭,聽到馬玉成說寧王妃立即道:「阿阮在慈寧宮,不要讓阿阮到這裡來,她會害怕……」

  皇帝目光更加陰沉,寧王府做了什麼?

  慈寧宮裡,大家陪著太后娘娘說話。

  等了一會兒就聽宮人道:「太后娘娘,東平長公主身邊的女官來給太后請安了。」

  太后眼睛頓時一亮,「將人請進來。」

  眾人議論間,一個穿著交領右衽窄袖開衩袍,下著鵝黃色百褶裙的女子走進來向太后行禮。

  眾人的目光在那女子身上打量了一番。

  女子奉上手中的禮單,說著大齊的語言,咬字清晰:「這是平昭太后奉給太后娘娘。」

  太后打開了禮單,想起東平剛剛成親的時候,也是隔三差五讓使臣送禮物回來,見到這禮單,她至少知道東平在西夏過的很好。

  沒想到轉眼之間,東平已經變成了平昭太后。

  太后問過去:「東平還好嗎?」

  西夏女官道:「平昭太后康健,讓微臣代為向太后問安。」

  大家都等女官下文,女官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接下來的話不是應該謝太后幫忙讓東平重掌大權,然後再說去西夏和親人選之事。

  莊王側妃笑著道:「這位女史在西夏是什麼官職?為何齊語說的這般流利?可是東平長公主讓人傳授的?」

  她記得之前來的兩個西夏使臣,雖然也說齊語,但是那奇怪的口音卻讓人忍俊不禁。

  「回側王妃話,」女官道,「臣為大夏文學館學士,平日裡整理文典,實實在在的校書郎,東平長公主和親大夏時,大夏就已經設置文學館,從大齊帶來的書籍都置於此,我們通過書籍學習大齊的禮儀……」

  所以大夏的女官能從裝扮上看出她是側王妃而非王妃。

  這樣莊王側妃驚訝不小,她從來沒想過,西夏一個小小的國家,竟然會和大齊一樣有這樣的官職和人才。

  在她們心裡,如今東平長公主做了掌權太后,西夏就似藩王的封地,從此之後只會對大齊俯首帖耳。

  如今看來,裴杞堂他們能夠幫助東平長公主奪權,並沒有她們想的那麼簡單。

  那李常顯之所以派遣那樣的使臣來大齊,是根本沒有將大齊放在眼裡,還是想要讓大齊誤以為西夏還是蠻夷之地,大意輕敵。

  太后讓人賜座,西夏女官規規矩矩地坐在那裡,並沒有十分熱絡地與太后攀談,這不是向抬起臣服的態度。

  莊王側妃目光閃爍,再怎麼說,沒有太后的營救東平長公主不會在西夏攝政,而且兩個人是母女的情分,東平長公主派使臣來,怎麼也該事先交代,見到大齊太后應該如何作為。

  旁邊的寧王妃抿著嘴唇,心已經漸漸沉下去。

  一定是出事了。

  莊王妃側妃忍不住詢問西夏女官:「聽說如今登基的夏帝只有十歲?」

  西夏女官道:「陛下雖只有十歲,卻已能理政,親自平了五原郡的叛亂。」

  太后知道番邦的那些小國長期戰亂,幾乎每年都會有部族首領起兵造反,所以對他們來說打仗是常有的事。如果李默不能統兵打仗,就算有東平攝政,李默王朝最終也只是一個短命王朝。十歲孩子是不可能帶兵打仗的,應該只是在一旁見識了戰場,不過女官現在說出這樣的話,卻意味深長。

  東平是怕他們會小看李默?

  西夏女官道:「平昭太后說,陛下的皇位來之不易,不光是十二監軍司不好統帥,周圍國家也是虎視眈眈,天下初定,陛下要習文修武,勤於政事,才能穩固王朝。就算他年紀再小也是大夏的君主,他的孩兒將來就是大夏的儲君。」

  這下說到了點子上。

  莊王側妃道:「說的是,尋常人家的男子也就罷了,作為剛剛登基的一國之君,雖然是有十來歲,也要開始著手選后了。」

  西夏女官不卑不亢地道:「平昭太后正為此發愁,西邊的回鶻,東邊的金國都來求盟交好,太后娘娘一時難以決斷。」

  這句話,讓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東平是在婉拒和親。

  為什麼?

  太后也愣在那裡。

  西夏女官臉色卻仍舊如常:「平昭太后自然想要立即為陛下迎娶皇后,幫她打理宮中事宜,只可惜大齊皇上身下沒有適齡的公主,皇室宗親又捨不得將女兒嫁去西夏小國,否則太后一定會從母國選一位皇后去大夏。」

  句句都是諷刺,眾人仿佛已經看到東平臉上輕蔑的笑容。

  莊王妃的臉有些掛不住了,舒王妃也轉過了頭,裝作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莊王側妃臉上的笑容僵在那裡,寧王妃彷彿能聽到自己心跳「怦怦」作響。

  大殿一時鴉雀無聲。

  所有的命婦都像是被封了口。

  西夏竟然有這樣牙尖嘴利的女官。

  西夏女官說著話看向旁邊的莊王側妃:「其實我們大夏雖為小國,卻也有百年的國史,否則當年先皇也不會將平昭太后送來西夏和親。」

  難道先皇的長公主還比不上皇族宗室女不成?

  莊王側妃竟然啞口無言。

  西夏女官說著看向太后:「太后娘娘,小臣也是胡亂說,還請您不要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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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23: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八章 作死

  這並不是胡亂說。

  而是將東平長公主的心思完完整整地表達出來。

  西夏再小也是一個國家,既然是兩國和親,就要有和親的誠意,就算不送來皇帝的親生女兒,也要送來皇族宗室之女,大齊隨隨便便封一個女子為公主嫁給李默,西夏不可能會答應。

  大齊說是扶正了東平長公主,但是東平和李默能有今天的地位,也是靠他們自己謀劃。

  可就算是東平不同意,也可以讓女官悄悄與太后商議,為什麼會這樣大張旗鼓的行事。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內情。

  所有人正坐如針氈時。

  宮人進來稟告,「校場那邊出事了。」

  宮人話音剛落,西夏女官立即起身告辭:「小臣隨時聽候太后娘娘傳喚。」

  太后點點頭,吩咐宮人帶西夏女官下去歇著。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太后板著臉,看向那慌張的宮人:「怎麼了?」

  宮人道:「裴將軍在校場將沈昌吉殺了。」

  本來剛剛悄聲議論的命婦立即住了嘴。

  剛剛得勝歸來的裴杞堂將沈昌吉給殺了,而且還是在校場。

  太后面色不虞:「是皇上讓裴杞堂殺的沈昌吉?」

  宮人仔細地說起來,「裴將軍與沈昌吉在校場示范神臂弓的威力,沈昌吉半途發了狂,突然就提劍向皇上衝過去,裴將軍為了護駕,就將沈昌吉射殺了。」

  莊王側妃忍不住道:「人當場就死了?」

  宮人點點頭:「那神臂弓威力極大,從沈昌吉身上穿來落在地上,兩個宮人合力才將地上的箭拔出來。」

  太后鬆了口氣,如果不是有人在場,她要說一句:死得好。

  只不過她沒想到的是,沈昌吉就這樣死了,以皇上的心性,過陣子好了傷疤忘了疼,很有可能讓沈昌吉繼續到身邊伺候,畢竟只有沈昌吉審訊犯人的方法能讓皇上滿意。

  現在這人死了,倒是永除後患。不管裴杞堂有心還是無意,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太后道:「那沈昌吉真的要刺殺皇上?」

  宮人稟告:「千真萬確,幾位大人都在一旁看著呢。」

  皇帝本想養條狗,誰知道竟養出一隻狼,可想而知他現在的心情一定很不好。

  寧王妃聽著膽戰心驚:「王爺呢?王爺有沒有在校場?」

  聽到寧王妃的話,宮人目光閃爍,向前走幾步伏在太后耳邊說了兩句。

  太后驚訝地看著寧王妃,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宮人站到一旁,太后吩咐莊王妃:「除了寧王妃,你們都退下吧,改日哀家再傳你們。」

  命婦聽得這話紛紛站起身向太后行禮,然後一個接一個地走出了慈寧宮。

  莊王妃和莊王側妃快步走到了僻靜處,莊王側妃拉住了莊王妃的袖子:「姐姐,我瞧著有些不對,西夏女官是那樣的態度,特意提點我們不肯將郡主和親。」要知道莊王府和舒王府都是有適齡的郡主可以和親的。

  她們卻合力推上了閔江宸。

  莊王側妃道:「方才太后臉色都變了,還留下了寧王妃……恐怕是寧王府出了差錯,我們快些給王爺送信,讓他有所準備。」

  莊王妃的心也揪起來。

  總不能真的要在皇族宗室中挑選吧?舒王還有一個女兒,他們莊王府可是還有三個女兒沒有出嫁。

  莊王妃忽然覺得一陣頭昏眼花,她怎麼捨得讓玉環她們嫁得那麼遠,她們可都是從小在她手心裡長大的啊。

  「快,」莊王妃喘口氣,「我們快回去……快回去商議對策。」

  大殿裡沒有了旁人,宮人上前輕手輕腳關上了門。

  寧王妃迫不及待地開口:「母后,怎麼了?是不是王爺……」

  此時此刻她倒希望是寧王又惹了皇上生氣,所以宮人才將消息悄悄地稟告給太后。這樣還不算太糟。

  可如果是西夏的事,寧王妃不敢細想。

  太后恨不得立即一掌摑在寧王妃臉上,她還覺得奇怪為什麼東平會讓女官這樣說話:「原來都是你搗的鬼。」

  太后的目光冷漠如同寒冰般,寧王妃仿佛被一盆冷水從頭澆下,方才那些不好的預感湧向心頭。

  太后滿臉譏誚:「哀家倒不知道,你還是個通透的人,懂得用王家幕府來為你謀劃,從前哀家以為你規規矩矩,膽子又小,總要護著你一些,原來……哀家是小看你了。」

  寧王妃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王伯儉他們出事了。

  怪不得寧王都已經回到了京裡,還不見他們的影子。

  太后道:「你留在寧王府沒有進宮是在等他們回去吧?」

  寧王妃急忙否認:「母后,兒臣……兒臣沒有……王府裡是幾個幕僚,可,兒臣不知道什麼王家幕府。」

  太后淡淡地道:「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派去的王府長史和王伯儉已經被東平扣押在了西夏。」

  寧王妃全身的血液彷彿都被抽走了,她立即站起身跪在地上:「母后,兒臣並不知道他們在西夏做了什麼事,兒臣只是讓他們照顧王爺,是不是他們自作主張犯了什麼錯。」

  「還在狡辯,」太后冷笑一聲,「你可以在哀家這裡什麼都不承認,皇上一會兒就要召你過去,皇上可沒有哀家的好性子。你的人等著坐收漁翁的時候,被東平捉了個正著,東平已經連夜審問並寫成了卷宗呈給皇上,面對真憑實據,看你要怎麼辯駁。」

  寧王妃頓時渾身沒有了力氣,她怎麼也沒想到東平長公主會審問寧王府的人。

  她讓王伯儉去西夏是為了將太子通敵的證據握在手裡,這樣就可以掌握主動權,藉此向東平示好,將太子的人收為己用,並在西夏安置眼線。

  卻被東平長公主察覺了。

  寧王妃一臉乞求:「母后,兒臣是不甘心,兒臣想要抓住太子,讓他永遠不得翻身,這樣王爺就不用活得戰戰兢兢。」

  太后搖了搖頭:「恐怕你不是想對付太子那麼簡單吧,你還想將手伸到西夏去,」說著奇怪地看著寧王妃,「哀家怎麼就被你騙了,閔江宸去了西夏,就能任你支配,你想要做什麼?想要將來謀反向西夏借兵不成?我看你是在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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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23: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九章 走投無路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所以東平是那樣的態度,任誰都不喜歡被人算計,尤其是東平剛剛掌握西夏大權。

  太后道:「你想要做大齊的攝政皇后,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太后站起身就要走出屋,一副不再理睬寧王妃的模樣,寧王妃頓時驚駭,忙爬了過去抱住了太后的腿:「母后,兒臣錯了,兒臣錯了,兒臣這麼做都是為了王爺,兒臣不想讓王爺像……像慶王爺那樣……兒臣真的沒有別的思量。」

  「母后,求母后救救兒臣,兒臣知錯了。」

  太后看著寧王妃:「你出身榮國公府,應該有你兩個兄長那樣的氣度,於是哀家看中了這門親事,寧王又癡又傻,你若是能將榮國公府管起來,你們也會做一對富貴閒人。是什麼讓你有了那樣的自信,覺得自己能夠掌控一切,將所有玩弄於手心當中?」

  太后彎下腰,輕聲道:「就算你成功在西夏安插了眼線,接下來你要怎麼做?找到合適的時機,借用西夏和你哥哥手中的兵馬謀反嗎?還是找一隊侍衛宮變,乾脆在皇宮中殺了皇帝。」

  「你怎麼知道哀家一定會站在你那邊?兩個都是我的親生兒子,哀家憑什麼殺一個,立一個。寧王做了皇帝,你要做掌權皇后嗎?你也配。」

  太后一腳踹過去,寧王妃頓時摔了個趔趄。

  寧王妃愣在那裡,冷汗順著她額頭淌下來。

  突然降臨在頭上的暴風驟雨,將她嚇壞了。她是真的嚇壞了,她沒想到太后會這樣大發雷霆,一點都不會護著他們。

  皇上和太后鬥的那麼厲害,再怎麼樣他們也是太后這一邊的,就算出了事,太后也應該會為他們遮掩,可是她忘記了,真的捅到皇上那裡,太后首先要保住她自己,不能與皇上正面衝突。

  絕不會去管她。

  太后走到內殿,吩咐程女官:「看著點寧王妃,讓她自己想個明白,現在應該怎麼辦才好。」

  程女官應了一聲,如果被皇上抓住了把柄,皇上對寧王府起了疑心,以後別說寧王妃就算寧王也沒有好日子過,她忽然為寧王妃悲哀起來,如果這件事被寧王妃做成了,太后會怎麼處置?

  會不會順水推舟就讓寧王府這樣做下去,太后選中閔江宸,難道就沒有私心嗎?

  如果是曾經的東平長公主,應該會為寧王府遮掩,可現在的東平是西夏的太后,她手裡握著的權利不允許這樣做。

  終究權利會改變所有的一切。

  寧王妃不是不夠聰明,只是還沒有意識到權利的殘酷,自以為是地做了過河的卒子。

  太后搖了搖頭:「哀家也沒想到,東平已經有這樣的手腕。」

  不過,沒有這樣的手腕,怎麼治理國家,東平再也不是那個能聽母親勸說,就改變想法的孩子了。

  她是該覺得欣慰還是失望。

  程女官重新回到前殿,寧王妃已經做到了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程女官端了一杯熱茶過去:「王妃,皇上一會兒定然要傳您,您可要做好準備,您也不要怪太后,您也知道太后和皇上的關係,太后這時候為您說話,恐怕皇上更會記恨寧王府。」

  說完話程女官準備退出去,卻被寧王妃一把拉住:「勞煩姑姑在太后面前為我求求情,我也是一時糊塗,我是真的沒想到這件事能出紕漏,我沒有害人,只不過是想要向東平長公主買個好罷了。」

  程女官道:「您說的這些我都信,可是您要讓皇上相信,沒有無緣無故的付出,您做這麼多事,怎麼可能什麼都不求呢?您要求什麼?」

  寧王妃一陣陣的發冷。

  程女官的話回蕩在她的耳邊,面前的茶水已經空了,沒有人再來給她續茶,她從一個高高在上的王妃一下子掉落下來成為了一個罪人。

  一步走錯,步步錯。

  可是她不明白,明明安排的那麼好。

  閔江宸可以嫁去西夏,太子的陰謀被揭發,東平長公主會私下裡與寧王府交好。本來是皆大歡喜的事,為什麼就成了這個結果。

  天塌下來了,沒有人幫她頂著。

  她不能待在慈寧宮永遠不走出去,她必然要面對皇帝,面對懲罰。

  哥哥會不會救她?一會兒哥哥知道這件事會怎麼做?

  她以為太后終究會回來,可是太后就這樣一去不復返。

  眼淚掉盡了,剩下的就只有恐懼,一種不知所措的恐懼。

  「阿阮,你這是怎麼了?」

  寧王的聲音從旁邊響起來。

  寧王妃抬起眼睛,頓時看到了一臉擔憂的寧王。

  「阿阮。」

  阿阮,寧王成親之後一直這樣喊他,在人前這樣喊,在私底下也這樣喊,無論她怎麼糾正寧王就是不明白,這種親昵的稱呼只能夫妻兩個相處的時候,在外面他應該叫她:「王妃」。

  可是現在,這一聲呼喚卻讓她感覺到了暖意。

  「阿阮,你怎麼了?你……怎麼哭了。」

  「王爺,」寧王妃哽咽地更加厲害,「以後妾身恐怕不能在侍奉王爺了……」

  寧王一臉驚訝,「到底怎麼了?是不是我哪裡做錯了?」

  寧王妃搖搖頭:「是妾身錯了,妾身做了錯事,皇上和太后會罰妾身。」

  寧王彷彿一下子明白過來,「皇上要你去勤政殿,他是不是要罰你?你做了什麼事?」

  就算是她從頭到尾說一遍,寧王也不一定清楚其中的來龍去脈。

  寧王妃搖了搖頭。

  寧王忽然挺直了脊背:「阿阮,你殺人了嗎?」

  寧王妃搖搖頭,「沒有……我……」在寧王心裡,殺人可能是最大的罪過了吧,作為皇親國戚,殺人還能被原諒,但是爭權被發現了,就等於走到了死路上。

  寧王鬆了口氣,「那我替你向皇上、太后求情認錯,讓他們這次原諒你,然後我們就回府。”

  哪會這麼簡單。

  如果一切都這樣容易就好了。

  寧王妃心中黯然,「王爺這次幫不了妾身。」

  「有我在,」寧王認真地道,「我去跟他們說,我去求皇兄和母后,阿阮你放心!如果他們再怨你我就跪在勤政殿外不起來。」

  寧王妃鼻子一酸,眼淚迅速湧出來,王爺雖然勢單力薄,但是願意為她去下跪。他們說的對,她嫁給了一個傻王爺,但是到了關鍵時刻,只有這個傻王爺一心維護她,想要救她。

  她不能讓寧王府陷入危險,她不忍王爺被責罰,最重要的是,王爺如果有事,還有誰能再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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