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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8 09:46: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家事

  顧大太太只是在一旁看著笑,「以後我也應該在屋子裡放些吃食才是。」

  顧四太太頜首,「小孩子就是貪嘴,若不然我們說話,她們要做些什麼呢?」說著打量著屋子裡的擺設,「你這裡太素淡了些,我記得你不是喜歡桃紅色嗎?我閒來無事給你做了一雙粉緞鞋,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顧四太太將粉緞鞋拿出來,上面縫著黃豆粒般大的珍珠,一看就知道根本不是什麼閒來無事才做的。

  顧大太太眼圈紅了,用手摸著緞子鞋,「我喜歡,我只是……想起世衡喜歡……就……」

  顧四太太只能嘆氣,「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也要保重身子……是時候向前看了,老太太身子不好,琅華又才八歲,這家裡可不能沒有你啊,我還記得我才過門的時候,娘還特意將我叫過去,讓我多跟您學學,您賢良的名聲在外,一直都是顧氏一族婦人的表率,過年過節大家都要學著您的樣子做荷包送給女眷們,您把那荷包上的蘭草繡得就像真的一樣。」

  琅華沒想到母親還有這樣的時光。

  顧大太太彷彿是想起了往事,目光有些迷茫,「我都忘了……我還會繡花……」

  顧四太太道:「好像是一場病之後,您就深居簡出了,接著就有了琅華,然後大伯出了事,您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我記得有一次族裡宴席,您悄悄地走開,我想追著你過去,卻又怕撞見你在傷心。」

  顧大太太拉住顧四太太的手,「難為你還掛念著我。」

  顧四太太嘆口氣,「我有時候想一想真的難過,這世上不公平的事實在太多了,大伯多好的一個人,竟然……」

  顧大太太又哽咽起來。

  琅華心裡也覺得異常的難受。

  想想母親這一生,過得確實很凄苦。

  顧四太太想了想,「但是……難過歸難過……就算是為了大伯,你也要再將這個家管起來,可不能再有今天的事。」

  這才是重點。

  四嬸一直在繞著彎的勸母親重新掌家。

  琅華不禁感激地看了顧四太太一眼,如果母親真的能想開那就好了,也許往後他們一家人能快快樂樂的生活。

  哪怕是她永遠不知道前世到底是什麼人在害她,只要能換來母親一天的笑臉,能讓母親回到原來的樣子,能夠承歡膝下,她也願意就這樣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

  琅華期望地看著母親。

  就算是枯木也能逢春,讓一個人振作起來到底能有多難呢?

  她伸出手去拉母親的衣袖,可最終那袖子還是抽了回去。

  顧大太太嘆口氣,「不瞞四弟妹,我覺得自己已經是油盡燈枯了。」

  琅華抿起了嘴唇,眼睛中的光芒隨著母親的沉寂而萎靡下去,終究暗如塵埃。

  前世她還想,如果她沒有瞎也許母親會快樂許多,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母親並不是因為她而難過,是一直沒有從父親去世的陰影中走出來。

  顧四太太的手放在了琅華的肩膀上,輕輕地捏著她,彷彿想要給予她些許安慰。

  也許終有一日,一切都會好的。

  琅華剛想到這裡,採回慌慌張張地進了門,「大小姐,您快去看看吧!蕭邑和您帶回來的胡先生打起來了,四老爺去拉架,結果……被打傷了眼睛……」

  顧四太太驚訝地站起身,顧大太太也扶著矮桌下了炕,琅華第一個先反應過來提起裙子就跑了出去。

  ……

  院子裡,蕭邑虎視眈眈地看著摔在地上的胡仲骨,顧世寧眼睛一片青紫,拉著蕭邑說話。

  「蕭邑你這是在做什麼?」琅華皺起眉頭來。

  蕭邑額頭青筋暴出,指著胡仲骨,「是他,就是他害死了大老爺,就是他……他早就知道我們顧家,剛才還向我打聽……」

  顧世寧也是一頭霧水,「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琅華不明白,父親是外出時遇到了強盜,才屍骨無存,跟胡仲骨有什麼關係。

  胡仲骨嘴角出了血,面對瘋狂的蕭邑,並沒有辯駁,而是靜靜地癱坐在地上。

  蕭媽媽匆忙趕過來,見到蕭邑就一巴掌打過去,「你這混賬東西,你都做了什麼?」說著去看顧世寧的傷,「這可怎麼辦才好。」

  琅華吩咐阿莫,「快去請郎中……」說完看了看地上的胡仲骨,「算了……不要請了……」家裡有郎中在,何必捨近求遠。

  琅華走到胡仲骨身邊,「你認識我父親?」

  胡仲骨半晌點了點頭。

  沒想到胡仲骨會認識父親,前世她一直以為她跟胡仲骨認識是因為陸瑛的關係。

  琅華接著道:「我父親是因你而死?」

  胡仲骨彷彿茫然地點了點頭,但很快他清醒地使勁搖頭,「不是,沒有,我沒有害他,他是我的恩人,我怎麼可能會去害他。」

  琅華悄悄地鬆了口氣,前世她一直很信賴胡仲骨,她不希望她一直欣賞、敬佩的人是她的殺父仇人。

  蕭邑大聲喊道:「他胡說,不讓他嘗嘗苦頭,他不會說真話。」

  「蕭邑,」琅華沉下臉,「去澆桶涼水清醒清醒,再過來說話。」

  蕭邑咬咬牙不甘心地離開。

  琅華看向胡仲骨,「看看我四叔的傷,再將所有關於我父親和你的事說一遍,不說清楚就別想走出顧家大門。」

  ……

  胡仲骨特意梳洗了一番,讓自己看起來整潔一些。

  他坐在椅子上,想起第一次見到顧世衡時的情景,他拖著被人打斷的腿在破廟裡發抖,以為這次一定是在劫難逃,卻不成想遇到了買賣草藥的商賈,商賈給他的腿換了藥,給了他飯食,讓他活了過來。

  那個商賈就是顧世衡。

  顧世衡請他幫忙收購藥材,可他志不在此,他真正想做的還是治病救人,兩個人雖然就此分道揚鑣,兩年後卻又在湖州府遇見了。

  胡仲骨斷斷續續地說著。

  提起了湖州府。

  屋子裡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琅華知道父親就是在湖州遇到了盜匪,最終死在了那裡,四叔也是去湖州尋找父親下落,最終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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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8 09:47:1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遺言

  胡仲骨臉上出現哀傷的表情。

  「顧大老爺是去收藥材的,我記得因為收到了很好的浙貝母,顧大老爺很高興,我們兩個人在酒樓吃了飯,我還恭喜顧大老爺就要發財了,那年的天氣格外失常,我估計浙貝母會賣一個好價錢。」

  「顧大老爺卻說,朝廷開了惠民藥局,他這批藥是要送去那裡的,也不為多賺錢,家中田地和藥材收入已經足夠了,只要一家人能夠平平安安,就是最好,」胡仲骨說到這裡想起了顧世衡,不禁哽咽起來,「顧大老爺還勸我去廣惠司,將來有機會定能進太醫院任職。」

  蕭邑死死地盯著胡仲骨看,彷彿只要胡仲骨露出半點蛛絲馬跡,他撲上去將胡仲骨撕碎,「然後呢?你就將大老爺騙去山裡收藥。」

  胡仲骨立即抬起頭,「我是讓顧大老爺去山區收藥,那是因為我剛為山民治過病,知道他們手裡有上好的浙貝母,」說到這裡立即萎靡下去,「如果我知道顧大老爺會遇到盜匪,我一定不會讓他去……我……我怎麼會知道……會讓他因此送命……」

  「胡說,」蕭邑道,「我們家的商隊被搶之後,我和四老爺去找大老爺,找到了那些山民,山民說早在大老爺去收藥的前兩日,那些浙貝母就被人收走了,還說就是一個姓胡的郎中舉薦的藥商。」

  蕭邑指過去,「根本就是你,我從前跟著大老爺的時候,就聽他說過一位胡郎中,醫術高明,因為我沒見過你,所以小姐請你來給老太太治病,我也沒懷疑,如果你不是心虛,為什麼來打聽大老爺的事,還問我有沒有在湖州找到大老爺的屍體?你說,你是不是見到浙貝母起了歹心,聯手當地的盜匪侵吞了我家的貨物,一定是怕大老爺起疑心,所以才殺人滅口。」

  蕭邑不等胡仲骨說話,轉頭去看顧世寧,「四老爺,您說說,當年我們在湖州找到大老爺的時候,大老爺怎麼說的?」

  蕭邑說出這話。

  本來躺在羅漢床上的顧老太太也睜開了眼睛,驚訝地看向顧世寧,「老四,這是什麼意思?你在湖州找到了世衡?這話可是真的?」

  琅華也覺得驚訝,四叔不是說在湖州一無所獲嗎?怎麼蕭邑會說找到了父親。

  蕭邑回過神來,知道是自己說錯了話,頓時臉色難看。

  顧世寧低下頭沉默著。

  「四叔,」琅華看向顧世寧,「父親去世這麼多年了,如果這裡有什麼內情,也該到了將所有事說清楚的時候。」

  顧世寧在琅華眼睛中看到了倔強、堅定的目光,那種磐石無轉移的神采。

  他心中頓時更加愧疚起來。

  如果當年他能向琅華這樣再多一點信心,再多一點決斷說不定大哥也不會死,這些年他日日夜夜都活在自責當中。

  不敢與長房老太太說話,生怕說著說著,下一秒他就會跪在地上。

  這下,就連顧大太太也哆嗦起來,「四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真的見到了世衡?世衡都說了些什麼?您怎麼瞞了我們這麼多年?」

  說吧,已經到了該說的時候。

  雖然琅華只有八歲,還沒有長大,雖然他心裡的那塊傷口還滴著血,雖然他還是會時時做噩夢,夢見在山裡,在家中,在河邊,在各種地方,他拉著大哥的手用盡全力地跑,試圖將大哥救出來,可是轉眼,他身後空無一人,他一次次地將大哥丟了,丟在了他也不知道的地方。

  可是,最終他仍需要將這件事說出來。

  顧世寧忽然用雙手捂住了臉。

  他沒有守住許給大哥的最後一個承諾。

  「我是見到了大哥,我帶著蕭邑和長勇一路找過去,打聽著周圍盜匪的消息,我想大哥如果逃脫了,也是沿著山路進了山,我們就一路搜尋,最終還是在一戶農家找到了大哥,」顧世寧默默地流著眼淚,「那時候大哥已經奄奄一息了,我們想要帶走大哥,大哥卻不肯,說那些盜匪在追殺他,我們帶著他只會有危險,況且……他傷的……太重,肯定是治不好了。」

  顧四太太默默地走到顧世寧身邊,蹲下身子用帕子擦了顧世寧臉上的淚水,然後無聲地攥住了顧世寧的手。

  顧世寧道:「大哥……當時……不能說太多話,只是囑咐我,以後不要再跑商了,將家裡所有的藥材賣出去,斷了這條線。」

  「我很詫異,為什麼大哥要這樣做。」

  「大哥說,這些人恐怕是有備而來,早就已經盯上了他,終於在山裡找到了時機下手。」

  顧世寧想到當時大哥的模樣,那時候大哥眼睛裡都是深深的憂慮,他將大哥說的原話一絲不差地複述出來。

  「我死之後,就沒有人能撐起長房,母親年紀大了身子不好,你嫂嫂一個婦道人家,不能拋頭露面,世興人雖然憨厚,卻沒有主意膽子又小,我只盼著他們能夠在鎮江靠祖產太太平平地生活,將來給琅華找一個殷實的本地人嫁過去,不要高攀什麼書香門第、達官顯貴,只要每天高高興興的就好,母親一定會給琅華準備一大筆陪嫁,保琅華生活無憂。還是祖父說得對,朝堂上看起來悄無聲息,其實波濤暗湧,不知哪日災禍就會降臨。」

  彷彿是在聽顧世衡的臨終遺言。

  所有人都悄悄哽咽起來。

  顧老太太緊緊地攥住了蓋在身上的錦被。

  「一定要記住我的話,不要再跑商,不要追查我的死因,不要再理外面的事,也不要將這所有一切告訴家裡人,就到這裡終了,很好。」

  聽完了顧世寧轉述的話,琅華才發現臉上都是冰冷的淚水。

  這就是父親對她的期盼。

  想要讓她嫁給一個本地大戶,平平安安地過日子。

  顧世寧道:「我想要租輛馬車再找個郎中,將大哥帶走,於是帶著蕭邑和長勇幾個分頭行事,結果……等我們回來的時候……農戶已經被燒……大哥也葬身火海了。」

  「早知道,我就不該走……我就該留下……守著大哥……」

  「都是我……都是我……不好……」

  聽完所有的話,顧大太太再也站不住,讓采回攙扶著癱在了椅子上。

  琅華抬起頭來看著傷心的祖母和難過的顧世寧,「雖然四叔沒有跟我們說起這些,但是……那個害父親的人,仍舊在暗地裡害著我們顧家,如果這次他得逞了,我們所有人說不定都要死在這裡。」

  顧世寧一臉詫異,「琅華,你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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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8 09:47:2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振作

  琅華不說話,顧世寧立即明白過來。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

  顧家剛剛才被王仁智算計過。

  顧世寧皺起眉頭,「你說,這是王仁智做的?你父親也是……他害的?」

  琅華搖搖頭,「那時候父親還在世,王仁智沒有這個本事。」雖然她對父親並不熟悉,但是從祖母那裡得知父親是個謹慎又聰明的人,而王家父子說到底就是剛愎自用的武夫。

  她覺得就像是盧媽媽害她一樣,害父親的也是一個很了解顧家和父親的人。

  但是不管是誰,都不可能會是胡仲骨。

  琅華轉頭看向蕭邑,「我相信胡先生沒有害父親,你不要再對胡先生無禮。」

  蕭邑仍舊滿眼懷疑,「他明明已經讓人買了草藥,卻又把老爺匡過去,不是跟那些人串通好了又是什麼?」

  琅華嘆口氣,「蕭邑,你好好想想,以胡先生的性格,如果他真的害了父親,還會去向你打聽那些話嗎?」

  如果跟胡仲骨有關,他肯定遠遠地躲了起來,怎麼可能再問這問那。

  蕭邑想了想癟了癟嘴終究沒話了。

  「蕭媽媽,」琅華吩咐道,「讓蕭邑去領二十板子,長長記性,以後沒有我的吩咐看他還敢自作主張,現在是傷了四叔的眼睛,再這樣下去還不知道要惹出什麼麻煩。」

  蕭媽媽應了一聲,將蕭邑帶了出去。

  顧四太太不禁驚訝,琅華才八歲的年紀,竟然就熟知治家之道,想到這裡她心中豁然湧出一絲酸楚來,八歲就該整日裡沒心沒肺地四處搗亂,要不是大嫂不肯出頭,三嫂靠不住,怎麼會將家裡這些重擔壓在琅華身上。

  顧四太太想到這裡埋怨地看了看顧四老爺,都怪老爺,不聽大伯的話非要繼續經營草藥,想要藉此慢慢調查大伯的死因,卻又害怕連累到長房,長房提出分家的時候,乾脆一手促成了此事。

  如果現在兩房還住在一起,不管有什麼事,她都可以通通手幫襯著些。

  胡仲骨這時候也站起身,向顧老太太等人行了禮,蹣跚地走了出去。

  琅華想起前世裡,胡仲骨在她面前總是欲言又止的情形,應該是想要說父親的事吧。她忽然覺得很慶幸。

  因為前世像個金絲雀被關在屋子裡一無所知的她,現在終於可以慢慢熟知這個世界了。

  就算前途多波折,那也是她用自己的腳在走路。

  顧老太太想了想,「說不定害死世衡的人,說不定這次收我們家米糧的那些人有關。」

  祖母和她想到了一起去。

  害死父親的一定不是盜匪。

  盜匪得了東西,一定會忙著分贓,絕不會窮追不捨地殺人。

  不管這個人藏在那裡,她一定會將他抓出來,讓他付出代價。

  「四叔,」琅華看向顧世寧,「現在您還在收藥嗎?」

  顧世寧點點頭,「不是老話說大戰之後必有瘟疫,所以我帶著人收了一些防治瘟疫的藥材。」

  琅華抬起頭,「四叔,現在胡先生在這裡,我們能不能提前將藥材做出來,分好了捨給那些需要的百姓。」

  琅華正好說中了顧世寧的心事,買賣藥材這麼多年,他也算是見慣了生死,就像大哥曾經說過的那樣,他們雖然遠在鎮江,卻與國運息息相關。

  雖然他還不能完全明白大哥的這句話的含義。

  可是琅華眼睛閃爍的光芒,分明和大哥一模一樣。

  琅華一定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而且這份家業本來就是大哥闖出來的,他之所以接手也不過是為了找到真兇來為大哥報仇,可惜這些年無論他怎麼尋找都是一無所獲,或許交給琅華,琅華反而能將整件事弄清楚。

  顧世寧試探地看過去,他在琅華眼睛裡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篤定和信心。

  他幾乎沒有考慮,立即道:「我覺得,是應該捨葯,藥材的事就交給琅華來管好了。」話說出去顧世寧立即就後悔了。

  他這是怎麼了?

  竟然將這麼大的事交給一個孩子。

  顧大太太倒抽一口涼氣,「四叔,那怎麼行,琅華懂得些什麼,她可是個孩子,我……我不同意。」

  顧世寧忙解釋,「我的意思是交給胡先生管,胡先生又是琅華請回來的,琅華受過藥師琉璃光如來點撥的事在鎮江人盡皆知,琅華來施藥是再好不過。」

  顧大太太沉著臉,「不行,當年世衡就是不肯聽我的話,非要出去收藥,才……才遭遇了禍事……琅華還那麼小…這次出去拋頭露面已經不應該,真的讓人捉住了把柄,名聲就壞了。」

  琅華沒想到母親這樣強硬起來。

  顧大太太看向顧老太太,「娘,聽四叔說完,我更覺得自己當年的主張是對的,世衡如果聽我的,怎麼會讓您白髮人送黑髮人,讓我沒有了依靠,我從前……是太難過……什麼都不想去管,現在想一想害世衡的人就在暗中窺探著我們一家……我就害怕。」

  「就因為這個,琅華也不能輕易出門,我得保住世衡最後的這點骨血,否則將來……九泉之下我要如何向他交待。」

  琅華試著勸說顧大太太,「母親,我只是要去看看草藥,施藥的事都會交給胡先生,等到鎮江太平了,我再讀書寫字也不晚。」

  「那也不行,」顧大太太很堅決,「方才四弟妹勸我的沒錯,我應該重新將家管起來,老太太好好養病,琅華也該到了學規矩的年紀,我們家雖然沒有了世衡,也不能讓人笑話。」

  顧四太太沒想到顧大太太這麼快就想通了,臉上立即就有了笑容,「大嫂,您能這樣想就對了。」

  顧老太太也頜首,「這樣也好,家裡有你在,總比三媳婦管家讓我放心多了。」

  「娘,」顧大太太眼圈紅起來,「以前都是媳婦不對,讓您受苦了。」

  顧老太太頓時心酸,「亂說什麼,難為你這麼大的年紀就寡居在家,說到底是我們顧家對不住你。」

  屋子裡頓時一片凄然。

  琅華陪著老太太說了一會兒話,才帶著阿莫回到房裡,屋子裡已經沒有了那淡淡的草藥味兒,琅華走到內室裡,拉開幔帳,床上的趙翎已經沒有了蹤跡,琅華恍然坐下來。

  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她一時還不能整理清楚,可是她總覺得哪裡不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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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8 09:47:3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三章 管家

  琅華正想著,阿莫輕手輕腳地端了燈進來。

  要不是看到了燈,琅華幾乎忘記了天已經黑了。

  也對,一個瞎子要什麼燈,十幾年的習慣,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的。

  阿瓊上前服侍琅華脫下鞋子,「太太那邊管事的過來說,老太太那邊開始煮胡先生交代的藥膳了,以後小姐就去太太那裡用飯。」

  琅華點了點頭。

  蕭媽媽將挨過板子的蕭邑帶進屋裡復命。

  蕭媽媽道:「蕭邑沒有規矩,大太太讓他還去莊子上,免得又在家裡惹禍。」

  琅華聽著皺起眉頭,蕭邑是該罰,蕭邑是該罰,但是要看是因為什麼,不能犯個錯就將人支開不再用了。

  蕭邑也跪下來,「大小姐,您在大太太面前替我說說話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還想在大小姐跟前做事。」

  以前在莊子上,無非是監管佃戶做農活,跟了大小姐之後才覺得是在真正地做事,現在突然又讓他回去,他怎麼能受得了。

  母親突然接手她的事,讓她很不習慣,琅華想了想吩咐蕭邑,「今晚先住在院子裡,明日我再去跟母親商量,」說著口氣嚴厲起來,「只是有一樣,再私自行事,我也不能再用你。」

  蕭邑應了下來,一瘸一拐地出了門。

  蕭媽媽還想為蕭邑的事向琅華道歉,琅華卻先開了口,「蕭媽媽,你說母親管家是好事還是壞事?」

  蕭媽媽被問愣了,想了半天才道:「奴婢覺得是好事,大老爺在的時候也是大太太在管家,大太太治家很嚴,從來就沒出過錯,就是大老爺去世之後,大太太才傷了心,將管家的大權交給了三太太,也就是三太太接過中饋之後,家裡才接二連三地出差錯。」

  琅華仔細地聽著蕭媽媽的話,「我不明白,為什麼母親不准我去幫忙施藥。」

  蕭媽媽想了想,「大太太是怕您出去有什麼閃失。大太太心裡是很疼您的,奴婢記得大太太懷孕的時候,兩個小丫鬟在園子裡撲蝴蝶,結果不小心撞在了大太太身上,大太太立即就讓牙婆將她們帶出去賣了,懷您的時候大太太身子不好,生怕會先天不足,家裡請了好幾個郎中來把脈,一碗一碗的藥吃下肚,這才讓您剛出生就白白胖胖的。」

  所以這是好事。

  她方才還期盼母親能振作起來。

  怎麼倒疑神疑鬼起來。

  母親不讓她出門,大不了她就像對祖母那樣撒撒嬌,母親也就答應了。

  琅華想著去摸枕邊的香囊,聞聞香囊裡的草藥香,她就能安下心來。琅華將手伸進枕頭下,卻發現原本應該在那裡的香囊不見了,琅華立即轉身去找。

  阿瓊見狀忙舉了燈過來,「小姐,您在找什麼?方才我才讓人換了被褥,倒是有個小紙包……」

  「不是紙包,我是找我的香囊。」

  琅華說出口,阿瓊才想起來,「早晨我還看見香囊放在床上,方才……收拾的時候卻沒有見到。」

  沒有。

  方才他們都出去了,只留下的趙翎。

  香囊讓趙翎拿走了。

  琅華皺起眉頭,這個趙翎還真是強盜行徑,好端端的拿她的香囊做什麼?她忽然意識到,「還有什麼紙包?拿給我瞧瞧。」

  阿瓊道:「奴婢沒敢動,就……放在了床鋪下……原本是要跟小姐說……可是方才被管事媽媽叫出去教了規矩。」

  教規矩?這又是要鬧哪一樁。

  阿瓊道:「也沒什麼,就是太太覺得小姐房裡人太少,要調幾個大丫鬟過來。」

  母親還真是雷厲風行,那邊才說要管家,這邊就要往她屋子裡安排人手。

  琅華顧不得思量太多,迅速打開紙包,露出了裡面的東西。

  這是個什麼?

  看起來像是一塊中間挖了洞的大餅,可是摸起來硬邦邦的,這是做什麼用的?

  跟大餅放在一起的是一支玉石算籌,那張包裹餅的紙上寫了一道如同《四元玉鑒》上的題目,然後是一串不明所以的數字。

  琅華只覺得有一簇小火苗一下子就燒到了頭頂,這個趙翎是什麼意思?留下這樣的東西她怎麼可能看得懂。

  她一定和趙翎八字不合,否則怎麼會那麼容易就被他惹得生氣。

  琅華將手裡的東西扔在地上,她不想再跟趙翎有任何的牽扯,「拿出去都燒了。」

  這個人只會帶給她無盡的麻煩。

  ……

  陸老太爺恨不得將家裡所有東西都拿起來砸個粉碎,就算是這樣也難以平復他心中的怒氣。

  「這個賤人,居然敢這樣跟韓璋說,」陸老太爺看向陸二太太,「韓璋居然就下令不準任何人再離開鎮江?」

  陸二太太頜首,「城門增派了人手,但凡看到馬車都要查驗。」

  「荒唐,」陸老太爺瞪圓了眼睛,「閔懷呢?閔懷這個知府怎麼說?這是哪裡的規矩?我們有朝廷下發的路引,我看看明日誰敢攔我們。」

  陸二太太小心翼翼地抬起頭,「老太爺的意思,我們明日還是按時出發?」

  陸老太爺道:「自然按時出發,我還怕了他們不成?」只要想到在顧家受的氣,陸老太爺就氣不打一處來,「顧家自以為攀上了韓將軍和閔懷,就不將我們放在眼裡,我們可是姻親,他們這樣扒高踩低,也不怕說出去被人笑話。」

  陸二太太聽著訓斥,不停地附和,「老太爺說的是。」

  陸老太爺揚聲道,「就算是王大人去顧家莊子上找反賊,那也是在秉公辦事,我提醒王大人,也是為了避嫌,免得查個不清不楚,被韓御史說我們包庇姻親,現在什麼也沒查到不是很好嗎?誰也不會再懷疑顧家,顧家有什麼好委屈的。」

  陸二太太只能頜首,「我父親現在被撤職查辦,顧琅華還不知道會在閔大人那裡說些什麼,她才八歲……怎麼有這麼狠的心,老太爺關切她,她卻說什麼?讓老太爺好自珍重,那是晚輩該說的話嗎?」

  陸老太爺只覺得腦袋上的青筋被人挑起來,抽得他生疼,「別再提那個賤人。」

  陸老太爺話音剛落,就聽外面傳來聲音道:「誰敢惹了老太爺生氣,我就讓人將她抓來扒皮抽筋,直到老太爺心裡痛快了為止。」

  陸老太爺眼睛頓時一亮,臉上的陰霾頓時去了個乾淨,立即吩咐陸二太太,「還愣著做什麼,快……快去迎客……我們家的救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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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救兵

  陸二太太還沒有出門,李旭就大步走了進來,笑著向陸老太爺行禮,陸老太爺滿臉笑容,「旭哥,快快,我們去堂屋裡說話。」

  陸二太太叫來下人,忙著整理地上散落的物件兒。

  李旭環顧一周,看到這滿地的狼藉,不禁面露驚訝,「老太爺,家中可尚安好?」陸老太爺發了這麼大的脾氣,絕不會是因為一件小事。

  陸老太爺臉豁然一紅,一股怒火頓時又燒起來,「家門不幸啊,現在顧家就是求著我,我也不能結這門親了。」

  李旭不是別人,是陸文顕的結拜兄弟李成茂的長子,這兩年兩家常來常往,陸家許多事李旭都熟諳於心,「老太爺,您說的是瑛弟的那門親事?」他記得陸二老爺給陸瑛定的是顧家大小姐。

  那顧大小姐他見過一次,長得十分標緻,小小的臉就像經過了工匠精雕細琢似的,一雙眼睛總是汪著一潭水,他見了就喜歡,這樣粉團團的孩子放在屋裡,沒事的時候逗一逗,一定其樂無窮,那時他還十分羨慕地看了陸瑛一眼,不過陸瑛彷彿並不在意,他偷偷問過陸瑛,喜不喜歡那個顧大小姐,陸瑛回了他一句,那孩子才八歲。

  八歲又怎麼了?難道不會長大嗎?

  他是不在乎的,不管老的少的,長的短的,他就喜歡漂亮的東西,這天底下所有漂亮的東西都是他一個人的,等到這次父親立了大功,他也可以順利入仕,就可以學著那些勛貴的樣子,買處大宅子,養個戲班子,對,就是戲班子,不能是那種走街串巷的戲班子,要是他一個個挑選好,慢慢從身邊養起來的,他想要她們唱什麼,她們就要唱什麼,而且就要唱給他一個人聽。

  李旭胡亂地想著顧琅華的容貌和鶯鶯燕燕軟玉在懷的情形,並沒有將陸老太爺說的話聽進去,不過最後一句話他算是聽明白了。

  「您說什麼?不準所有人出城?這是韓璋定下來的?」

  看到李旭驚詫的模樣,陸老太爺很滿意,終於有個人能聽他好好說話了,方才他費盡口舌講了一大堆的道理,一大堆的委屈,就是在為這句話做鋪墊,他就是讓李旭知道韓璋又多過分,顧琅華有多可惡。

  李旭想了想,「那這跟顧家有什麼關係?」

  陸老太爺本來去拿茶的手頓時僵住了,他的話有那麼晦澀難懂嗎?他說的口乾舌燥李旭竟然沒聽明白,「這都是顧琅華做的啊。」

  顧琅華做的。

  她設下陷阱讓王仁智在顧家跌了一個大跟頭。

  用小小的糯米就博得了韓璋的信任。

  又鬧出獻糧這齣戲,阻止所有大戶搬離鎮江。

  這些都是顧琅華一手安排的。

  李旭望著陸老太爺要氣昏了的模樣,不禁開口,「顧琅華今年不是才八歲嗎?」八歲的孩子,能做些什麼啊。

  陸老太爺瞪圓了眼睛,「是八歲,可她是被藥師琉璃光如來點化的。」話說出去陸老太爺就後悔了。

  什麼藥師琉璃光如來點化,那根本也是她的把戲。

  不過如果是這樣,八歲的孩子為什麼會突然變得那麼聰明?

  李旭豁然想笑,陸老太爺真是被氣得不輕,說話都已經開始顛三倒四,「老太爺,您也不用著急,我父親已經被朝廷點為廣威將軍,正在杭州點兵,過些日子就會率軍來鎮江。」

  陸老太爺頓時欣喜若狂,「這是真的?那……那李將軍什麼時候才能到。」

  李旭道:「父親會晚一些,但是已經讓我帶了一隊人馬來鎮江,如果您想要啟程,但走無妨,我看誰敢阻攔,不過,」說著頓了頓,「我是覺得您晚走兩日最好,給我兩天時間讓我來安排,我不但會讓您離開鎮江,還會讓韓璋、閔懷束手無策。」

  這一夜真是讓他大悲大喜,陸老太爺笑得鬍子都翹起來,立即吩咐陸二太太,「快,準備一桌飯菜,我們祖孫二人要喝幾杯。」

  ……

  琅華迷迷糊糊地起床,讓阿莫和阿瓊服侍著穿好衣服,就一陣風似的跑到了顧老太太房裡。

  等到顧大太太去給顧老太太請安的時候,顧老太太和琅華已經笑成一團。

  「笑什麼呢?」顧大太太向琅華招手,「快過來,老太太病還沒有好,不要鬧得老太太不得休息。」

  顧琅華拉住了顧老太太的衣角,顧老太太笑道,「琅華就是我的靈丹妙藥,沒有她我怎麼能好起來。」

  顧大太太吩咐下人將飯擺上了桌子,上前服侍顧老太太下床,顧老太太恍然回到了顧世衡沒去世前的時候,大媳婦也是這樣張羅,安排著家裡所有的事。

  顧老太太心裡有些難受,強忍著露出笑容,「琅華跟祖母一起吃。」

  琅華穿好了鞋子立即就靠了過來,拉著顧老太太的手輕輕地搖晃然後眨了眨眼睛。

  顧老太太這才想起來,「對了,那個蕭邑就讓他在院子裡做事吧,那孩子在世衡身邊做過小廝,我看著人也不錯,現在外面也不太平,讓他晚上帶著護衛多在院子裡走動走動,這樣也更安全些。」

  顧大太太不由地看向旁邊的琅華,琅華笑咪咪地盛了一勺粥正往嘴裡送。

  「娘,」顧大太太不由地氣道,「您就是太寵著琅華了,您看看哪家的小姐像她一樣無法無天……」

  「好了,好了,」顧老太太道,「你也操勞了一早晨,一起來吃飯吧,這跟琅華沒關係,是我的意思,俗話說的好,小心駛得萬年船,多防備一些總是沒錯的,蕭邑不錯,忠心耿耿,放在莊子上可惜了。」

  顧老太太這樣說,顧大太太也只好順從,「就聽娘的意思。」

  琅華豁然覺得心情好起來,她不能明著去忤逆母親的意思,可她還有祖母依仗。

  這就是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從顧老太太房裡出來,琅華吩咐蕭媽媽,「快將胡先生叫來,我有話跟他說。」施藥的事還要交給胡仲骨,這樣她可以不出門,就將許多事都安排好了。

  不一會兒功夫蕭媽媽來複命,「胡先生已經走了。」

  琅華不禁驚訝,「祖母的病還沒有好,他去哪裡了?」

  蕭媽媽也滿臉焦急,「我去的時候只在桌子上看見了兩張藥方,侍奉胡先生的丫頭急得不得了,已經去稟告太太了。」

  胡仲骨昨天還好好的,怎麼今天一大早就不見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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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愛護

  「走了?」顧大太太不禁詫異地看蕭媽媽,「怎麼會走了?」

  顧大太太立即站起身,吩咐采回,「快,跟門上的孫管事說一聲,讓他帶幾個人去找胡先生。」

  采回應了一聲立即跑了出去。

  顧大太太目光複雜不知道在思量什麼。

  蕭媽媽咳嗽一聲,就要告退。

  顧大太太忽然將蕭媽媽喊住,「蕭媽媽,你之前有沒有聽蕭邑說過大老爺的事?」

  蕭媽媽忙搖頭,「那孩子跟著四老爺出去一趟,回來就說什麼也沒找到,我也沒有多想,要不是昨天……我也被蒙在鼓裡,誰知道他會瞞了這麼多年。」

  顧大太太滿臉辛酸,「如果他真的知道就好了,哪怕是半點的蛛絲馬跡,不論是什麼都可以,也許我們就可以順著這個找到害了世衡的人。」

  「昨晚我夢見世衡……一身的血……卻看著我笑,那笑容就好像……就好像是我們成親時的樣子,我……那時還年輕,以為從此之後就有了依靠……我說世衡你別走啊,他也不應我……他從來不會不應我……」顧大太太說不下去了,眼淚不停地落下來,「所以一早晨我去找了胡仲骨,我覺得他有事瞞著我們,世衡去收藥是因為他,山裡的人卻說藥幾天前被藥商買走了,藥商也是姓胡的郎中舉薦來的。」

  「你不覺得這一切太巧合了嗎?如果胡仲骨沒有告訴那些藥商,那些藥商為什麼要打著他的旗號收藥,如果胡仲骨確實告訴了那些藥商,為什麼又讓老爺去收藥,我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我覺得,就是他,就是胡仲骨,一定跟他有關係,要不然他為什麼會慌張地逃走。」

  蕭媽媽聽得眼圈通紅,她能理解大太太的心情,如果這件事發生在她身上,她也會這樣想,就連蕭邑見到胡仲骨也失了理智,到現在也始終對胡仲骨懷疑之心,要說相信胡仲骨的也就只有大小姐了。

  蕭媽媽忙安慰顧大太太,「大太太,您別傷心,要仔細身子,大小姐這樣懂事……以後顧家只會越來越好的,大老爺泉下有知也會很高興。」

  顧大太太用帕子擦了眼淚,邊擦邊笑,「我不哭,我不哭……我……不能哭,人前人後我都不能哭,如果讓老太太知道了,老太太會傷心的,所以我寧願住的遠一些,只要不在人前,我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蕭媽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顧大太太抬起眼睛,「大小姐很喜歡你,是因為你給大小姐做過什麼事?」

  蕭媽媽搖搖頭,「沒有,沒有,只是我做了一盤點心,大小姐很愛吃,所以就留下了我。」

  顧大太太點了點頭,「大小姐身邊是該有你這樣一個做事妥當的管事媽媽,我已經跟管事說了,從這個月開始你就領管事媽媽的月例。」

  蕭媽媽很驚訝,她以為大小姐將她從大廚房調上來,大太太知道之後會不高興,沒想到大太太卻給她長了月錢。

  蕭媽媽忙行禮,「大太太,能遇到您和大小姐這樣的主子,是我的福氣。」

  顧大太太笑著示意蕭媽媽坐下,「以後琅華那邊你就多照應著,陸家的態度你也看到了,我現在害怕萬一兩家真的鬧僵了,琅華的名聲會受損,將來就真的只能嫁個鄉紳了,你也知道那些鄉紳不如讀書家的孩子有規矩,屋子裡納七八個妾室都是正常,琅華的性子哪裡能受得了,老太太現在是寵著她,可老太太年紀畢竟大了,娘家就算再好,總有一日是要嫁到婆家去的,那時候再受了委屈誰能替她扛著?我是怕縱容著琅華,反而會害了她一輩子。」

  「女人終究是要一輩子守在內宅的,要能靜得下心才能活的自在些,八歲的年紀,在普通人家應該要幫著家裡做家事了,我們這樣的人家,不用做這些,但是也要學學女紅,識識字,看看棋譜,這些都是好的。」

  蕭媽媽靜靜地聽著,大太太說的這些都有道理,大家閨秀是要養成一副好性子,可是她總覺得大小姐的性子不用磨,因為天生如此磨也磨不掉,根本不可能將她留在屋裡。

  想到這裡,蕭媽媽不禁嘆息,大太太恐怕很難如願以償了。

  顧大太太看向蕭媽媽,「我就希望你多看著點大小姐,如果她要做什麼出格的事,你就告訴我,不能讓她胡來,不一定能將她管教成大家閨秀,但我也不能不管她,她是我的女兒,我不來當這個壞人,誰來做呢?母親總歸只有一個而已啊。」

  蕭媽媽從顧大太太屋子裡出來,風吹在她臉上,她的心忽然亂了,她是該一心一意幫著大小姐,還是應該對大小姐做的事有個判斷,不時地稟告給大太太,比如趙翎的事,再比如胡仲骨的事,還有王仁智……可是如果這些事提前讓大太太知道了,大小姐還能做得成嗎?

  蕭媽媽一時迷惑了。

  蕭媽媽回到屋子裡,琅華正張羅著要外出。

  蕭媽媽道:「大小姐,您這是要去哪兒?」

  琅華抬起手臂讓阿莫繫紐扣,「我要去找阿宸,跟阿宸說說話。」

  大小姐是藉口要出門吧!要不要勸說,要不要跟大太太透露呢?

  蕭媽媽轉過頭,看到了琅華燦爛的笑容,如同一隻要出籠的鳥兒,等著在陽光下振翅飛翔。

  蕭媽媽從來沒見過一個人對出去有那麼大的興趣,她怎麼能親手抹去這樣的笑容,蕭媽媽的心忽然軟下來,放棄了抵抗。

  ……

  李旭輕巧地推開了酒樓包廂的門,在這裡他將見到太子爺的人,那人會告訴他下一步要怎麼做。

  父親和他從京城回來,一個回杭州,一個直奔鎮江,為的就是把太子交代的差事辦好。

  李旭等待著,他實在想不到哪位大人才是太子的心腹。

  終於門輕輕地開了,走進來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那人關好了門,解開斗篷,露出臉來。

  李旭正不知道要說什麼,那人已經開口,「我是朝廷派來的監察御史。」

  李旭頓時笑起來,看來陸文顕說的沒錯,這場仗太子爺才是最後的贏家,只要父親和他都聽太子爺的,定然會有個錦繡前程。

  韓御史坐下來,伸手在桌子上畫了個圈,「我們要給韓璋設個局,設個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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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死局

  自古以來戰場上無非拼的是兩件事,人力和財力。

  韓璋雖然有兵,但是監察御史才是主管錢糧和軍需配給的。

  按照朝廷的公文,韓璋所帶的兵馬必須在八月之前進入鎮江城。

  韓御史等李旭看好了公文才道:「你來算算,還有多少天?」

  李旭道:「二十天,如果二十天之內韓璋大軍不能抵達,就會被朝廷治罪。」

  韓御史點了點頭,「韓璋大軍需要糧食才能到鎮江城,如果糧食運不到,士兵就會生病,就會拖慢行程,最後我們頂多將轉運使推出來治罪,但是韓璋也難逃朝廷重責。」

  李旭笑了笑,突然想到了什麼,「那如果韓璋在鎮江徵糧呢?」

  顧家大小姐拿出賬本來,要給朝廷捐糧,他當時也嚇了一跳,沒想到有人先一步想到了糧食來提醒閔懷和韓璋,如果閔懷立即著手從大戶手中徵糧,說不定真的能湊夠糧食給韓璋大軍運送過去。可是聽說顧家糧食被顧三太太賣了,他差點要笑出聲,真是老天保佑,不知是哪個商賈竟有這樣的眼光,先將鎮江城的存糧收走了,這下閔懷和韓璋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韓御史剛要向李旭解釋糧食之事。

  李旭忽然一拍桌子,「哎呀,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位貴人。」

  韓御史聽得滿頭霧水。

  李旭解釋道:「我父親認識了一位玄學高人,與他結拜成了兄弟,那位高人就說,這次太子爺必定心想事成,因為其中會有貴人相助。」

  「那位收糧的人,定然就是貴人了,」李旭頓了頓,「不光是太子爺的貴人,也是我們的貴人,否則我們誰又能對付得了韓璋,只要韓璋活在世上,太子爺就是一日不能安生。」

  因為韓璋是寧王妃的哥哥,韓璋戊邊多年戰功赫赫,所有人都在傳韓璋已經坐擁整個嶺北,萬一寧王在太后的支持下覬覦皇位,韓璋就成了最大的助力,相反的如果殺了韓璋,太后也無棋可下,皇上可以高枕無憂,太子也就安心了。

  皇上愛惜韓璋的才能,遲遲不能下這個決定,太子才會暗中安排一切,利用這次平叛的機會想方設法除掉韓璋,將來就算皇上知曉了,也為時已晚。

  韓御史笑著看向李旭,「先利用韓璋平亂,然後再將韓璋除掉,這樣一來,無論是在太子那裡還是在朝廷上,李將軍父子都是第一功臣。」

  李旭的心豁然飄了起來。

  韓御史說到這裡,「不過還要盯住一個人。」不知怎麼的他的腦海裡就始終回不去一個影子。

  對就是她,顧大小姐。

  八歲的顧琅華。

  那個據說是被藥師琉璃光如來點化過的孩子。

  她找到了足夠的糯米,用來加固城牆,無形中就幫了韓璋一把,不過顧家也因為耗費了太多的米糧,再也不能做其他事。

  可是他心裡就是放心不下,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女孩子,目光爍爍一切稔熟於心,不知什麼時候一揮手就能做出件大事。

  ……

  琅華和閔江宸拉著手在內室裡說話。

  閔江宸一臉擔憂,「胡先生走了,老太太的病可怎麼辦?」

  琅華眼前浮起胡仲骨那害怕的神情,一個人內心充滿了恐懼,一定會想方設法地躲起來,就算找到了他,恐怕他也不會一心一意地幫忙做事。

  琅華道:「這也不是能強求的,還要看他自己能不能想通。」

  閔江宸意外地看了琅華一眼,「沒想到你想的這樣明白,也不知道用了他的藥方老太太的病能不能好。」

  阿宸就是這樣心軟,一心一意地為她和祖母著想。

  祖母的病是陳年舊疾,就像胡仲骨說的那樣,疾到臟腑,能維持就已經是最好的情形,痊癒是不可能了。

  不過她也不想阿宸跟著她一起難過,琅華想到這裡,向閔江宸露出一絲笑容來,「祖母已經覺得好多了。」

  閔江宸果然放心了些,「那……陸瑛呢?你有沒有想過該怎麼辦?老太太和太太有沒有提起?」

  琅華搖了搖頭,祖母沒有跟她說應該也是沒有想好。

  畢竟陸瑛沒有做錯什麼,錯的是陸家。

  閔江宸又皺起眉頭,「這可怎麼辦才好,陸家那個樣子,你又喜歡陸瑛,這不是左右為難嗎?」

  阿宸比她還要憂慮。

  閔江宸想了想,「如果有什麼辦法能既嫁給陸瑛又不嫁去陸家就好了。」

  琅華看到旁邊的阿莫抿嘴一笑,閔江宸也發現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頓時羞臊起來,琅華玩心大起,伸手去給閔江宸瘙癢,「什麼嫁不嫁不嫌臊,要嫁你嫁,我才不嫁。」

  閔江宸紅著臉,「好,那你可別後悔。」

  兩個人笑著鬧成一團,鬧了一會兒,就聽外面傳來閔懷說話的聲音,兩個人齊齊住了嘴,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兩個人半晌又一起「噗嗤」笑出聲。

  琅華向外面望了望,「韓將軍也在?」

  閔江宸點了點頭,「兩個人在說戰事。」

  這才是琅華真正想要聽的,琅華拉了閔江宸的手,「我們也去聽聽看,到底都有些什麼事。」

  戰事有什麼好聽的,那都是男人的事,閔江宸搖了搖頭,琅華卻先提著裙子悄悄地走向堂屋,閔江宸也只好跟了過去。

  兩個人剛到了窗下,琅華還沒來得及聽,門就被人打開了,緊接著她就像隻小兔子般被人抓了進去。

  等琅華反應過來,已經被韓璋放在了椅子上。

  閔懷皺眉埋怨閔江宸,「你們到這裡來做什麼?」

  韓璋看著眼前這個稚嫩的小姑娘,在面對韓御史和王仁智父子的時候是那麼的冷靜自持,身上總有一股無所畏懼的氣勢,讓他不得不另眼相看。

  韓璋笑著道:「就讓她們在這裡吧!」

  閔江宸卻害怕這個表兄,更別提跟他共處一室了,忙在門口搖頭,「我還是不進去了。」

  門被重新關起來。

  閔懷嘆口氣,「這麼說,如果供給不足,大軍很有可能不能按時抵達鎮江?可是供給是朝廷下發的,怎麼能不夠?」

  韓璋看著桌子上的輿圖,「如果這是別人的兵馬或許夠用,但是我的卻遠遠不足。」

  閔懷仍舊不明白。

  琅華有時會與陸瑛討論戰事,於是習慣地脫口而出,「軍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歲。一馬伏櫪,當中家六口之食。」

  也就是說一匹戰馬要吃掉六人的口糧。

  韓璋帶的是一支騎兵,如果拿普通軍隊所需的口糧來衡量這支隊伍,肯定是不夠的。

  閔懷驚奇地看著琅華。

  韓璋也不禁蹲下身來,這個顧家小姑娘的口氣,就像是一個上過戰場的將士,他真的很好奇,這小姑娘還知道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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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8 09:48: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七章 盟友

  琅華知道的事還真就不少。

  那些都是韓璋死後發生的事。

  大齊和西夏打仗,出動了二十萬大軍,最終抵達前線的只有四萬,中途耗損了十幾萬人,就是因軍糧供給不足和長途跋涉感染疾病造成的。

  雙方實力不均,眼見大齊就要打一場敗仗,朝廷又迅速傾全國之力集結十萬人馬,這次倒是籌備了足夠的軍糧,可是皇帝不知發了什麼神經,將大內最好的戰馬送去打仗,結果反倒成了拖累,帶兵的將領將汗血寶馬當成祖宗般供起來,寧願士兵餓死也要好吃好喝地供著這些戰馬,卻消耗了太多的糧草,援軍遲遲不能抵達戰場。

  後來不要臉的忠義侯李成茂提了一個讓人唾罵的主意,他認為應該放鬆對士兵的約束,也就是說讓士兵去搶沿途百姓的糧食。正當大家認為這場仗必敗的時候,半途衝出一個副將,殺了所有的汗血寶馬,這才按時將整個援軍拉到了邊境,這個人就是裴杞堂。

  戰後陸瑛帶頭彈劾李成茂等人,提議升遷裴杞堂,那時候她還以為陸瑛和裴杞堂會站在一起,卻沒想到反而成了政敵。

  李成茂在鎮江平叛有功才被加封了忠義侯爵位,這一次他會不會來呢?

  李家那位大小姐也讓她記憶深刻,自詡巾幗不讓鬚眉,無論走到哪裡都要甩甩她的馬鞭,有一次到陸家做客,她帶著下人在榕樹下乘涼,就被李大小姐不小心甩了一鞭子傷了臉頰。李成茂被奪爵之後,陸瑛抱著她嘆息,「終於報了這一鞭之仇。」

  她才知道這個沉默的男人,一直將這些放在心上,為她做了這樣的事。

  曾經的那些美好,盤桓在她的心頭,讓她回想起來覺得很甜蜜卻又有幾分的惆悵。

  琅華正胡亂想著,手裡忽然被塞了一樣東西,是一顆看起來不起眼的小核桃,琅華抬起頭來,看到韓璋正衝她笑。

  小核桃已經被捏開了,露出裡面的核桃仁,琅華好奇地將核桃仁剝出來放在嘴裡嘗了嘗,焦甜的味道頓時從舌尖傳來。

  韓璋在給她東西吃,是不是就像四嬸一樣,將她當成了小孩子,總要用一些零嘴兒來餵著。

  琅華剛吃掉一個,韓璋手指輕輕一捻立即又塞過來一個,琅華好奇地捏了捏,核桃皮堅硬如石,她不禁吸一口氣,韓璋的力氣可真是大。

  韓璋和閔懷兩個人坐下來,指指點點去看輿圖,琅華伸長了脖子卻看不到,正覺得失望,韓璋長臂一攬將琅華抱上了膝頭。

  閔懷不禁皺起眉頭,「你這像什麼話。」

  韓璋笑道:「我看也就只有六七歲的年紀,怕什麼,我能做她叔叔了。」

  閔懷嘆氣,「顧大小姐已經八歲了,你這混不顧的性子什麼時候改一改,怪不得芸娘會怕你……」

  閔懷的聲音戛然而止。

  琅華能感覺到韓璋頓時顯得有幾分的落寞和悲涼,一個戰場上威風凜凜的常勝將軍一下子像個孩子一般手足無措。

  閔懷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又將韓璋的注意力拉到戰局上來。

  琅華好奇地扒著桌子看去,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偷窺的兔子。

  ……

  「我不明白那有什麼好看的。」

  琅華從屋子裡出來,被閔江宸拉著埋怨了半天。

  「也沒什麼好看的,」琅華悄悄地道,「我只是覺得,既然在這裡,就要讓自己更清楚些,不能糊裡糊塗地過日子。」

  閔江宸將琅華拉到一旁,「陸瑛來了要見我表兄,表兄可能不願意見陸家人,要不然你去說一說。」

  將陸瑛介紹給韓璋?

  琅華搖了搖頭,「這樣不好,韓將軍這次不見他,下一次說不定就會見了。」陸瑛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如果知道是因為她才能見到韓璋,不但不會高興還會覺得難堪,她與陸瑛在一起那麼多年,深知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閔江宸十分驚訝,「那為什麼?你若是覺得不方便,我幫忙去說一聲。」

  阿宸不了解這些事,她又沒辦法說的太清楚,涉及到前世的事,說多了就會難以自圓其說。

  陸瑛很清楚,如果他想要結交韓璋,就一定有他自己的辦法。

  琅華去拉閔江宸的手,「你也別去說,陸瑛的事就讓他自己去辦。」

  閔江宸目光閃爍,「你是因為陸家的事,所以跟陸瑛生氣?」

  琅華搖搖頭,「沒有,但是每個人之間都要有個距離,阿宸……你就別操心那麼多了,小心年紀輕輕就變成老太婆。」

  閔江宸笑著去給琅華呵癢,「誰是老太婆,你才是老太婆。」

  兩個人打打鬧鬧進了園子,琅華才低聲道:「阿宸,有件事你還真要幫我。」

  閔江宸看到琅華嚴肅的表情,輕輕點了點頭。

  琅華道:「你一會兒打發人去跟我母親說,今日留我在家中吃飯,要晚一些回去。」

  閔江宸鬆了口氣,「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本來就不會早早將你放走。」

  琅華搖搖頭,「我現在就要走,但是……你要讓別人以為我還在閔家。」

  閔江宸臉色頓時變了。

  琅華好不容易說服了閔江宸,在閔家後門上了車,車快速地離開了閔家,走上一條大路,琅華這才鬆了口氣,皺起眉頭看車廂對面的人。

  趙翎倚在車廂上,除了臉色蒼白一些,看不出受了那麼重的傷。

  蕭媽媽傳消息過來的時候,琅華還嚇一跳,趙翎竟然知道她在閔家,還知道她準備藉著來閔家的機會去找胡先生。

  怪不得人說,雞鳴狗盜,鼠竊狗偷之輩消息最是靈通。

  趙翎嘴角微彎漾起一絲笑意。

  彷彿在說,這是該求我來幫忙了吧!

  琅華聲音漠然,「如果你想要耍什麼花樣,最多就是魚死網破。」

  趙翎深深地看著琅華,「顧大小姐,你聰明伶俐什麼都好,就是戒備心太強,有時候要學著依靠、信任別人,你也知道光憑你一己之力,就算能幫鎮江渡過難關,以後還會有更大的難題等著你,多一個盟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得多。」

  琅華不禁氣得發笑,「一個隨時都可能會掉腦袋的盟友?」

  趙翎眼睛中豁然透出幾分凌厲的氣勢,翹起的眉宇中是慢慢的倨傲,「想要我的腦袋,只怕也不會太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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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勸說

  胡仲骨戴著斗笠慢慢地在路上走著,他腦海裡總是回想著顧大小姐盤坐在蓮花座上,口述藥方的模樣。

  當時他不由地讚歎,真是個膽大的女娃娃,這樣引人注目地背藥方,就不怕招來算計嗎?要知道那些藥方都是能變成錢財的啊。

  事實證明他錯了,這世上姦邪小人總不是很多,沒有誰為了藥方來算計顧大小姐,顧大小姐反而讓王大人父子栽了跟頭。他因此放鬆了警惕,想著也許能在顧家這樣住下去,誰知道顧大老爺的事又被翻出來,緊接著顧大太太一臉仇恨地望著他,彷彿隨時隨地都會將他置於死地。

  他害怕,他要逃走,越遠越好。

  胡仲骨幾乎將自己的臉都遮起來,慢慢地在路上走,城門只會盤查那些準備帶家資離開的大戶,他這樣身無長物,很快就會被放行,然後他就會一路向南,找到一間寺廟請求收留,然後就這樣卑微地生活下去。

  只要能活著。

  胡仲骨順利地出了城,官路上照出他渺小的影子。

  一陣馬蹄聲響傳來,胡仲骨急忙閃到路邊,低下頭等著騎馬的人從他身邊經過,他的心像是被繩子緊緊地繫住,勒得他喘不過氣來,終於那匹馬跑遠了,胡仲骨才又小心翼翼地回到路上。

  誰知還沒走兩步,馬蹄聲又傳來,他只得再去躲避。

  一次,兩次,三次,太陽已經落在西山上,餘暉照著胡仲骨蒼白的臉。

  他竟然寸步難行。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胡仲骨幾乎要縮起來。

  終於馬蹄聲響又傳來,這次馬停在了他身邊,從馬背上跳下一個人走到他身邊,胡仲骨立即弓起身子,在風中瑟瑟發抖。

  胡仲骨看到一雙粉色繡花鞋,然後是一個小姑娘用十分憐憫的目光看著他,「你覺得這樣是活著嗎?」

  「躲在黑暗裡,好像見不得光一樣。」

  「是在活著嗎?」

  「怕得什麼事也不敢去做,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胡仲骨眼前一片模糊,「沒有用的,跟那些人比,我們如同螻蟻,就算是抗爭也沒有用,他們要做什麼就一定會達到,你以為努力就會有所改變,其實什麼也改變不了。」

  「這是天生的,天生的命。」

  他抗爭了一輩子,努力了一輩子,最後得到的不過是一條斷腿,一桶尿。

  胡仲骨顫抖著道:「什麼天道酬勤,都是騙人的鬼話。根本就沒有什麼天道,這世上沒有公平可言,你只能看著自己從意氣風發到白髮蒼蒼,時光終究會消磨掉一切。最後剩下的只是卑微。」

  胡仲骨說完話只覺得身子一輕,被帶上了馬,他在馬背上顛簸了一會兒,然後讓人拎進了一個屋子。

  屋子裡的婦人正往灶膛裡添柴,大鍋裡蒸騰這白霧,幾個孩子蹲在旁邊,不時地伸頭向鍋裡望去。

  婦人突然見到有人來有些害怕,但很快就被蕭媽媽安撫住了。

  阿莫上前幫婦人用勺子去攪鍋裡的飯水。

  淡淡的米香味道傳來,幾個孩子不時地吞咽著口水,一個個黑黑的小臉上浮起了對食物的渴望。

  終於飯水煮好了,婦人拿著幾隻破碗將飯水分給孩子們,孩子們端著碗,蒸騰的熱氣彷彿燙紅了他們的眼睛。

  可是他們仍舊無所畏懼地將飯水吞進嘴裡,那種快樂和痛苦夾雜在一起的表情頓時出現在他們臉上。

  胡仲骨吞咽一口,彷彿自己也被飯水湯過了一般,火辣辣的疼痛。

  一眨眼的功夫孩子們就將碗舔了個乾淨,仍舊渴望地向鍋裡望著。

  婦人忙又給孩子們添飯,自己卻一口也沒有吃。

  孩子笑著將飯水捧過來,正準備要喝,琅華忽然抬起了手將孩子手裡的飯水打翻了,孩子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呆愣在那裡看著飯水落在地上。

  一滴,一滴,落進黃土裡。

  他很想將它們拾起來放進嘴裡,可是他做不到。

  於是他大哭起來。

  他怨恨為什麼沒有這個本事,眼睜睜地看著一切從他眼前消失,再也沒有了。

  胡仲骨驚訝地看著琅華。

  琅華伸出手又打翻了旁邊孩子的飯水,那孩子也大哭起來。

  剩下幾個孩子臉上露出恐懼的神情,抱著碗四處躲閃,可是米湯還是落下來,濕了他們的手背和肚子,他們將手背放進嘴裡允,可是更多的米湯已經不見了。

  胡仲骨看到琅華臉上冷酷的神情。

  對孩子的哭喊,對所有的一切都是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胡仲骨憤怒了,他想要將琅華提起來好好教訓,可是他剛動了動,就發現有人抓住了他後頸的衣服,將他提在了手上,他再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

  琅華走出屋子,身後的孩子們仍舊傷心地哭著。

  胡仲骨大聲地喊著,「為什麼。」明明很善良的顧大小姐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琅華站在胡仲骨身前,「因為沒有用的,他們都會死,要麼被叛軍殺死,要麼等到被圍困時成為別人的盤中物,總歸都會去死,他們母親能給他們一碗湯,卻護不住他們的命。」

  「我只是打翻他們的飯水,你卻在一旁看著他們送死,你比我更冷酷。」

  「人只要活著,就要努力改變,可以輸但是不可以任命,這才是天道。」

  胡仲骨嘴唇蠕動著,愣在那裡,說不出話來。

  琅華越過胡仲骨向前走去,吩咐阿莫拿來斗篷穿在身上,她轉過頭看趙翎,「太陽就要落下,天就要黑了。」

  趙翎靜靜地看著顧琅華,太陽的餘暉落在她的臉上,在她眼睛裡升騰一簇熱烈的火苗,豁然將她整個人都照亮了。

  趙翎微微笑起來。

  ……

  琅華坐在馬車裡,對面是靜靜地一直沒有說話的趙翎。

  馬車外傳來蕭媽媽的聲音,「大小姐,胡先生……就不管了?」

  琅華道:「不用管他了,到底何去何從就讓他自己去做選擇。」如果他還選擇走,她留著他也沒有任何意義。

  「你有什麼話想要問我?」趙翎看向琅華,他的目光彷彿比之前柔和了許多,「冒險跟我跑出來,不光是為了胡仲骨吧,其實還有別的事想要說。」

  趙翎的臉孔在陽光後沉浮,他的眼睛就像是被樹葉遮擋住了一般,迎著斑駁的影子,讓人看不清楚,卻又讓人想去探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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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8 09:49: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開始

  琅華看半天才弄明白趙翎的目光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是在揣摩她的意思,想要將她從裡到外看個明白似的,她的一舉一動都落入他的眼簾裡。

  琅華正要皺起眉頭,一個東西忽然就塞進她的手心裡。

  琅華低頭看,是一隻藍緞的荷包,上面用金絲繡著雲紋,十分的精緻,卻不是她原來那隻,琅華氣急將荷包擲回給趙翎。

  不看則已,倒讓她想起她那隻不翼而飛的香囊。

  琅華伸出手,「我那隻呢,還給我。」

  趙翎不說話,而是又將那隻荷包遞給琅華,「這是你父親在端午節時送給我的,裡面裝的是艾葉草。」

  琅華的心頓時一顫,這是父親送給趙翎的?父親的東西?

  琅華不由自主地伸手接過了荷包,荷包已經有些發舊,但依然散發著淡淡的艾草香。

  趙翎不會因為一隻荷包而騙她。

  琅華的心豁然一酸,「我父親什麼時候給你的?」

  趙翎道:「八年前,還沒到端午節,你父親來送草藥,就送了我一隻荷包,算一算,那年你出生……這隻荷包應該是要送給你的,他一時拿不出像樣的禮物來給我,就捨了它出來。」

  趙翎的話,讓琅華有種失而復得的感覺,就像是一個遲來的八年,屬於父親的禮物。

  琅華看向趙翎,「為什麼不是送給你的?」

  趙翎活動了一下受傷的肩膀,臉上浮起一絲不以為然的笑容來,「因為我向來沒有這種東西,現在想起來,你父親待人接物細緻入微,不會買一個別人用不上的東西做禮物。」

  那時候趙翎不過才五六歲,怎麼就一定不會用荷包,琅華覺得很好奇,卻又不想因為這件小事去問他。

  趙翎道:「我想,他大約是沒想到會在莊子上遇到我。」

  琅華收回袖子裡,抬起眼睛,「誰的莊子?」

  趙翎目光爍爍,「慶王的莊子。」

  琅華的心裡湧出一團火來,灼得她耳朵發燙,趙翎的話證實了她的猜測,父親就是和慶王有關係。

  如果父親與慶王無關他不會在臨死前說出那種話:朝堂上看起來悄無聲息,其實波濤暗湧,不知哪日災禍就會降臨。

  無聲無息降臨的災禍,就是慶王謀反案。

  所以她才會與趙翎見面。

  因為趙翎和顧家的淵源早在父親在的時候就有了,她必須要將這一切弄個清楚。

  父親在慶王身邊是個什麼角色?無官無職,只是暗地裡有些往來。

  琅華隱約覺得有一種可能,「我父親是慶王的幕僚?」

  趙翎搖搖頭,「應該不是,沒有哪個幕僚是常年在外的,我想應該就是替慶王做些事,不過你父親還是很小心,否則慶王案牽連甚廣,你們家卻一直相安無事。」

  琅華仔細地想著。

  趙翎道:「慶王突然來到江浙,對這一帶不是很熟悉,找幾個耳目探聽消息也很正常。」

  難道父親在外走商就是為了替慶王打聽消息?

  趙翎彷彿看出她的猜想,搖搖頭,「顧大小姐,您的祖上可是前朝三品大員,顧家子弟雖然沒有入仕,哪個又沒有讀書寫字。」

  這倒是,她聽祖母說過,祖父說不入仕不等於不讀書,只不過祖父不願意學得文武藝賣給帝王家罷了。

  就算是三叔也是整日裡下棋看書,做的都是些文人士子該做的事。

  琅華豁然明白過來,這世上本就沒有獨善其身的事,不是與外隔絕就能安身立命。父親在外跑商就是為了耳目靈通,不注意這些動向,怎麼能在第一時間做出應對。

  但是既然父親想要並不是仕途而只是求平安,卻為什麼還是結交了慶王,臨死前又說出那樣的話來。

  琅華越想越覺得奇怪。

  「那你呢?」琅華道,「你跟慶王有什麼關係?」

  趙翎想了想,「我不能騙你,我跟慶王有些關係,但是並不親近。」

  琅華並不完全相信趙翎的話,「那你在這裡是要做什麼?到底是想要幫叛軍還是要幫朝廷。」

  「都不是,」趙翎的說法很坦然,「我是覺得韓將軍很可惜。」

  如果琅華不了解前世的事,大約還不懂得趙翎這話的含義。

  可是她已經很清楚韓璋的結局,所以趙翎這句話也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琅華疑惑地看著趙翎,她要確認趙翎心中所想,「怎麼可惜?」

  趙翎道:「因為我太熟悉朝廷如何將一個好人變成壞人,韓璋外有強敵壓境,內有奸人窺伺,不用打仗就已經先輸了。」

  馬車拐了一個彎停下來,外面的蕭媽媽道:「小姐,該換馬車了。」

  按照琅華的安排,見過胡仲骨之後,她就應該將趙翎趕下車去,她還有其他事要做。

  可是現在,當趙翎告訴了她父親的事後,她的心境也變得十分微妙。

  她沒有太多時間去考慮是否信任一個人,她也並不了解趙翎,但是眼下的情形,她確實需要一個人來幫忙,才能衝破整個局面。

  或許趙翎是最好的選擇。

  琅華道:「不用了,就這樣過去吧。」

  蕭媽媽應了一聲,馬車重新走動起來,在一處宅院門前停下。

  琅華下了車立即看到迎出來的蕭邑。

  見到趙翎,蕭邑有些意外,但是很快就回過神低聲向琅華稟告,「院子買下來了,這家人只要了一百兩銀子就賣了。」

  眼看就要打仗,這種宅院也就不值錢了。

  蕭邑道:「這裡雖然離我們家不遠,卻隔著兩條衚衕口,進來七拐八拐的,不容易被人找到。」

  琅華點點頭,「就這裡吧!」

  蕭邑也不知道大小姐租宅院是為什麼,但是大小姐不說他也不會多嘴地亂問。

  琅華輕聲道:「鎮江城附近的商賈都打聽了?有沒有一個姓秦的老闆?」

  蕭邑搖搖頭,「沒有,誰也沒聽說過。」

  在意料之中,一個準備殺人的人,怎麼會用真名字。

  「不過,那個買米的倒是有些線索,都說是個常州人,從年初開始在鎮江城內收米糧,給的價格很高,不過在幾天前他突然不收米了,都說他是回常州去了。」

  這個人想的很周全,在大家都沒有察覺之前收米,等到所有人知道鎮江要打仗他已經功成身退。

  但是只要人沒死,她就有辦法將他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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