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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章 示好

  去往太原的馬車裡,三娘將手裡的書拿起來又放下,翻了幾頁卻覺得索然無味。

  「三……」下人咳嗽了一聲道,「小姐,這本書您已經看了幾個月了,再好的書,看多了都沒意思,這次我們買了許多書,若不然奴婢讓人給您拿一本過來。」

  三娘珍惜地將書撫平︰「這可是大齊的國運,就算看多少遍也不會覺得膩煩,可惜了,那個講述這本書的人已經死了,若是我能早來些日子,還能瞧瞧她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跟我們的巫嫗是不是一樣。」

  下人一臉的輕視︰「齊地怎麼可能有巫嫗,巫嫗只能保佑我們的族人,」說到這裡頓了頓,「小姐,這上面寫的都是大齊的事,與您有什麼關係,難得您還將它當成寶貝般,若是給了奴婢……可是一點用處也沒有,上面的大齊文字奴婢一個都不識得。」

  三娘道︰「因為上面記著我,一個齊人卻記得我,你不覺得很有趣嗎?」

  下人搖了搖頭。

  三娘道︰「書是好書,只是我的心靜不下來,你說人死了之後真的能夠再重活一世嗎?」

  下人道︰「佛陀說,人要修福來生才能……」

  三娘揮了揮手︰「別說你的佛陀了,這世上若是真有佛陀,大家都修行念經就可以了,所謂的佛陀,不過是拿來哄騙你們,讓你們安心為奴為婢,俯首稱臣。」

  下人不敢再說什麼。

  三娘道︰「我只是想知道,他們到底誰贏誰輸,我可是一心示好,他們不要冤枉了我才是。蔣老將軍的屍身都送到門口了,他們不會不敢收吧!若是我,一定將他迎回來風光大葬,至於那個太子,管他死活。」

  ……

  蔣太太話說出去,才覺得有些強人所難,讓一個女孩子去看一堆屍骨,著實不應該,裴四奶奶身邊的那位胡先生還去了廣南,這件事恐怕辦不成了。就這樣將屍骨迎回去,婆母卻不能答應,生怕是金人隨便充數,公公死在金人之手,若是再將金人厚葬在蔣氏祖塋之中,公公泉下有知定然含恨。

  裴太夫人不禁心中嘆息,想要幫忙卻又不知從何施力,蔣家人素來剛強,也是走投無路才會求到瑯華頭上。

  瑯華迎上蔣太太的目光︰「我雖然沒有為蔣老將軍治過傷,卻在在太原遇到過為蔣老將軍治傷的醫工,蔣老將軍傷情太重,他無法施救,前來求援,可是等到我們過去,老將軍已經不知所蹤。」

  「我聽過那醫工說老將軍都傷在何處,可與屍骨做比對,應該能斷個八九成。」

  聽得瑯華這樣說蔣老太太的臉上泛起了希望︰「四奶奶的恩情,我們蔣家人記在心上。」

  裴夫人有些擔憂︰「能行嗎?」

  瑯華點點頭︰「還要去皇城司將我父親找來。」

  蔣老太太拉住了蔣太太的手,她怎麼忘記了這件事,裴四奶奶的父親在皇城司任職,皇城司的人最會辨人,見了屍骨就能推算出這人的身高、習慣,有些犯官毀了臉面脫逃在外,最終還是被皇城司抓入大牢。阿彌陀佛,她們真是求對了人。

  「老太太將屍骨先迎回蔣家,這樣一來無論是下葬還是送還金國,都由蔣家人說了算,處置屍骨的時候要蔣家人出面。」

  蔣老太太聽著連連頜首。

  瑯華接著道︰「我也見見那位金國的郎中,既然他曾救治過蔣老將軍,應該對蔣老將軍的傷十分熟悉,這樣也就更容易判斷出實情。」

  蔣老太太和蔣太太再三道謝,這才回到蔣家。

  瑯華又將杭氏送到垂花門。

  「這件事非同小可,」杭氏輕聲道,「你可要小心著些。」

  瑯華點點頭︰「我都知道。」金國突然到來,到底是為了什麼,誰都不知曉,與其這樣猜想倒不如去看個究竟。

  ……

  蔣家人一身縞素,蔣老爺雖然沒有像女眷一樣掉眼淚,卻仍舊遮掩不住臉上悲傷的神情。

  所有人看著金國的使臣。

  金國使臣面色蒼白,若不是竭力控制,恐怕已經手腳顫抖。

  兩國交戰不殺來使,更何況金國使臣是帶著國書和賀禮前來大齊的,這一點蔣家人知曉,所以誰也沒有將一腔的悲憤發洩在眼前的金人身上。

  要想報仇,必然是在大齊和金國的戰場上,這才是一個武將的尊嚴。

  「開驗吧!」

  禮部官員一聲呼喝,蔣家人點燃了第一炷香,蔣老爺帶著蔣家人向蔣老將軍的牌位跪拜。

  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隔著屏風上前向瑯華行禮。

  瑯華仔細看過去︰「你給蔣老將軍治過傷?」

  男子用大齊的語言清清楚楚地道︰「我在真定遇到蔣老將軍,蔣老將軍腹背中四箭,胸口被彎刀所傷,我用了布巾包紮,卻沒能止住血,只因為那箭頭嵌入了骨縫之中。」

  男子邊說邊拿起了布巾仔仔細細地包在旁邊的兵卒身上,然後輕巧地打了個結。

  瑯華站起身,眼前的一切讓她覺得十分的熟悉,那是金人用的就是她平日包紮止血的法子,連同打結的樣子也跟她一模一樣。

  「裴四奶奶,」男子再一次施禮,「您在太原給我包紮過傷口,雖然我是一個金人醫工,從那以後……我就一直在學您的醫術,想要某一天,能夠像您一樣……所以我見到蔣老將軍,才會為他治傷……」

  蔣家人已經在屍骨上找到了箭頭。

  看到這鐵銹斑斑的箭鏃,院子裡頓時傳來一片哭聲。

  男子再一次躬身行禮。

  金國使臣立即走幾步到裴思通身邊︰「我國君是真心誠意想要與大齊交好,若是能夠和大齊在榷場交易藥材,那當是金國的幸事。」

  不等裴思通說話,金國使臣接著道︰「聽說大人的四公子去了廣南西路,有件事不知大人知不知曉,廣南西路的邊疆守將周焱,早就已經是交趾的邢國公,若是大齊想要處置周焱,交趾必然會出兵。」

  裴思通皺起眉頭︰「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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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0:41:4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五十一章 事發

  天底下沒有永遠的秘密。

  金國使臣向裴思通說的話,很快就傳到了勤政殿。

  皇帝額頭上青筋浮動︰「這可是真的?」

  「應該錯不了,」劉景臣低聲道,「否則金國使臣為什麼想方設法地討好裴家,金國是看到了西夏和大齊結交的好處,太原大戰過了之後,金國內就起了疫症,死了不少的人。我們太原在城門口置釜煮藥時,就有金人偷跑出來討藥,這次金國使臣來大齊,就是想要求賜醫書,還希望我們像對西夏那般,派遣醫官前去傳播醫術。」

  「西夏那是有東平在,」皇帝道,「金國妄想……他們擄走太子的時候,可想到會有今日。」

  劉景臣低頭道︰「金人知道皇上必然不會答應,所以才用交趾的軍情來交換。」

  皇帝冷哼一聲︰「他們的算盤打的倒是精細。」

  如果真的是這樣,現在更讓他惱怒的是周家和交趾,他委以重任的邊疆守將,竟然寧願背叛他而去做交趾的邢國公。

  奇恥大辱。

  大齊開國以來,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

  皇帝氣得臉色鐵青︰「朕要誅他九族。」

  劉景臣也沒有料到周焱會這樣做︰「周家本是幾朝功臣,朝廷一直待他不薄,怎麼能……真是有負皇恩。」

  皇帝厲聲道︰「立即讓人去查。」

  劉景臣應了一聲︰「周家畢竟掌管廣南西路這麼多年,臣恐怕會出現您剛剛登基時的事。」

  那一次福建水師鎩羽而歸,讓皇帝至今記憶猶新,數萬水師,敗在了交趾幾千人手中。

  當年就是因為這件事,所有人質疑他這個新帝,惠王以此煽動群臣,甚至有人質疑他是矯詔登基,他要下罪己詔,只有幾個朝臣阻攔,剩下的人全都低頭不語,彷彿無論他說出什麼話,得到的永遠是冷漠和背離。

  從此之後他就心灰意冷,對朝政沒有了熱情。

  多年的仇恨一下子被挑起來。

  皇帝道︰「裴杞堂不是在廣南嗎?裴家在廣南西路有些關係,那些地方的武將難不成都聽周家的號令。」

  劉景臣抿了抿嘴唇︰「皇上……裴家已經離開廣南有些年了,裴思通前些年一直致仕在家,入仕之後也只是在文官裡賦個閒,裴杞堂雖說有些軍功,但只是在西夏打過勝仗……從來不曾統領過水軍。」

  「讓福建水師提督尚濟去,若是尚濟敢打敗仗,就不要再來見朕,」皇帝的頭髮幾乎根根豎立,「這一次,定然要贏交趾……朕要讓周家死,朕要周家滿門抄斬,讓周家人知道背叛我大齊的結果。」

  劉景臣皺起眉頭,一臉憂心忡忡︰「微臣怕交趾這次有所準備與周家來個裡應外合,廣南西路、廣南東路只怕都岌岌可危,再向北可就是江陵府,我們不能不防。」

  過了江陵府就是京城。

  皇帝摩挲著手中的玉龍︰「八百加急送戰報,讓榮國公、宣威將軍、明威將軍、定遠侯來見朕,一個小小的交趾竟然敢三番兩次侵擾我大齊,朕要讓他看看我大齊禁軍的厲害……」

  ……

  回到裴家。

  裴思通和裴夫人剛剛坐好,裴大奶奶就衝進屋子。

  「爹……那些金人說的不是真的,我父親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定然是金國和交趾一起挑唆……」

  裴大奶奶哭得渾身顫抖,不可能,真的不可能,如果周家要投靠交趾,她怎麼會半點不知曉,弟弟走的時候也沒有說過。

  什麼邢國公……

  裴思通面色陰沉︰「不止如此,交趾還封了兩府之地給他,並且答應將廣南西路和廣南東路交與他治理。」

  廣南西路和廣南東路那是大齊的土地,卻被交趾王賞賜給了周家,多麼的可笑。

  裴思通拳頭緊緊地攥起來,他恨不得立即動身前往廣南,親手砍掉周焱的頭顱,有這樣的親家,他都覺得面上無光。

  裴大奶奶整個人癱下來。

  下人一聲驚呼,立即上前攙扶。

  「不可能啊,」裴大奶奶胸口一片冰涼,「我父親為什麼要這樣做……」

  裴思通臉上浮起一絲冷笑︰「從前周焱就跟我抱怨過,周家也是開國功臣,雖然官職不高卻隨著太祖南征北戰,歷經幾朝那些勛貴如曇花一現,周家仍舊屹立不倒,這麼多年周家付出的辛苦、人力,難道就換不來一個爵位。」

  那時候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爵位而已,後輩子孫如果只能靠爵位過活,那麼離家敗也就不遠了,他這輩子只能管好這輩子的事,操心太多,誰知道閉上眼楮之後給子孫留下的是福還是禍。

  也許周家為了大齊死了太多人,終究放不下這個執念。

  裴思通看向裴大奶奶︰「你是不是還準備回去廣南?為你娘家人求情。」

  裴大奶奶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懷疑的神情在她眼楮中翻騰︰「周家是被冤枉的……連慶王都能被冤枉……周家算得了什麼……爹,您想一想若是當年沒有周家,裴家……早就沒了,您顧念這份恩情也要為周家……」

  裴大奶奶掙扎著想要去央求裴思通。

  「夠了,」裴思通厲眼看過去,「我寧願裴家人死光了,也不要周家再來救,裴家欠周家人命,卻不能跟著周家去賣國求榮。」

  「你若是我們裴家的媳婦,就一心向著裴家,從此之後與周家斷絕關係,否則……別以為我不能讓族中長輩出面下休書。」

  休書。

  真的被下了休書,她就不是裴家人。

  「你想好了,到時候裴家不能庇護你,你就要跟著周家共進退。」

  「不,」裴大奶奶嘴唇一張一合卻說不出話來,「一定不是這樣……」她不想這樣。

  她想要好好的,一切就像從前一樣。

  裴家還要顧念周家的舊情,對她處處照顧,而現在轉眼之間噩耗傳來,一切全都變了樣子。

  「下去吧!」裴思通吩咐一聲,下人立即將裴大奶奶攙扶起來。

  裴大奶奶看了一眼,只見顧氏坐在椅子上。

  那本來是她的位置。

  「老爺、夫人,」管事拿著帖子進了門,「榮國公來了。」

  瑯華抬起眼楮,兄長定然是為了周家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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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二章 早做準備

  瑯華在院子裡迎到了韓璋。

  韓璋見到瑯華立即皺起眉頭︰「怎麼穿的這樣單薄,天氣雖然暖和了,卻也大意不得。」

  瑯華連連點頭︰「我知道了,下次出來穿件斗篷。」

  韓璋拿出一隻荷包塞在瑯華手裡。

  「是什麼?」瑯華笑著道。

  「上次給太妃請安,太妃娘娘給的一塊寶石,我留著也沒用,你拿去看看能做什麼。」

  瑯華將荷包接在手裡。

  韓璋道︰「怎麼樣?在裴家可住得慣嗎?」

  瑯華低頭一笑︰「和娘家不太一樣。」尤其是裴杞堂走了之後,她竟然覺得屋子太寬敞起來,晚上總要蕭媽媽陪著說話。

  「慢慢會好的,」韓璋目光一深,臉色有些不好看,「你可知道廣南西路的事?」

  瑯華知道韓璋在擔心她︰「兄長說的是不是周家。」

  「我剛從勤政殿裡出來,」韓璋道,「皇上傳了我和宣威將軍、明威將軍、定遠侯一起商議,交趾人陰險狡詐,皇上怕禍及江陵府。」

  廣南西路一旦打開,下一個就是江陵府,然後是京都。

  韓璋接著道︰「皇上一直對當年福建水師與交趾一戰耿耿於懷,大齊軍隊是交趾的數十倍,卻兵敗如山……」

  「那是因為瘴疫。」瑯華查過相關的資料,不怪福建水師,不怪裴家。

  「不管怎麼樣,這次的交趾有周焱做先鋒,比那一次形勢更加嚴峻,」韓璋說到這裡看向瑯華,「裴杞堂有沒有消息送回來?」

  裴杞堂自從去了廣南,本來隔兩天就會讓人送封信,可是這幾天卻沒有消息。

  瑯華道︰「現在算算已經有七八天,沒有通信了。」

  韓璋皺起眉頭︰「這麼說,廣南西路現在到底怎麼樣,誰也不清楚。」

  瑯華道︰「公公寫信給了福建水師提督尚濟,如果形勢不對,尚濟一定會幫忙。」而且馮師叔帶著人也早就到了廣南,廣南東路的駐軍和福建兵馬,應該足以應付周家。

  按照裴杞堂的算計,幾個月內必然拿下周焱。

  可那時候,他們並不知道交趾已經封了周焱爵位,並且將廣南西路和廣南東路都許給了周家。

  現在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但是交趾果然拿下了廣南的城池,這個諾言就會實現了。

  從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這種事。

  這是他們沒有想到的。

  瑯華不由地擔憂起來,這些日子她一直說服自己,凡是在外打仗自然都有些危險,她應該相信裴杞堂,不要胡思亂想。

  即便是打了敗仗,裴杞堂也有自保的本事,可是她又免不了會想,萬一……

  看到瑯華蹙起眉頭,韓璋道︰「皇上有意讓我和定遠侯帶禁軍前往江陵府,等到朝廷下令,我就帶著五千輕騎先過去。」

  兄長帶的騎兵,算是大齊最精銳的軍隊。

  如果有兄長的幫忙,裴杞堂自然就更加安全。

  見到瑯華臉上有了笑容,韓璋伸出手摸了摸瑯華的頭頂︰「走吧,我去跟裴大人說兩句話。」

  瑯華點頭跟了過去,韓璋有意放慢了腳步,兄妹兩個並肩而行,瑯華側過臉,看到韓璋英俊的側臉。

  榮國公府真的該有個女主人了,她總覺得兄長這些年家不成家,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是蹉跎了歲月。

  韓璋向裴太夫人請了安,跟著裴思通去書房裡說了會兒話才離開。

  瑯華回到屋子裡,打開荷包,從裡面倒出了一塊玉墜,大拇指肚的玉料上面雕刻了祥雲。

  這是太妃娘娘送給兄長的,兄長卻送給了她。

  祥雲,寓意是吉祥平安,兄長是希望裴杞堂能夠平安歸來。

  「讓人給我做個墜子帶著吧!」她也想討個吉利,從來不信這些的人,反倒是情緒化起來。

  說話間阿瓊將老樂帶進門。

  老樂坐下來喝了口茶開始稟告︰「金國使臣到了驛館之後,四處購買醫書,只是大齊的醫書從來不隨便外傳,他們能收到的只是一些民間的散方,那個跟著使臣一起來的醫工倒是個痴人,一頭就扎進了養濟院,跟著那些婆子做雜事,看樣子一時半刻是不準備出來了。」

  瑯華聽著覺得暗暗心驚。

  金國使臣的一舉一動和他們說的那些話相符,沒有半點的出入,金國人彷彿就是謙虛地來大齊求教。

  「大小姐,」老樂仍舊習慣這樣稱呼瑯華,「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瑯華搖搖頭,可能就是因為一切都太正常了,前世、今生她見過、聽過不少的使臣來京,大多數使臣都會對大齊的物產感興趣,金國這樣還是頭一份。

  金國真的只是想要跟大齊交好嗎?

  前世她並沒有聽過太多關於金國的關係,但是她卻知道金國如何吞併了遼國,與李常顯結盟抓住大齊的太子。

  這樣的國家會甘心對大齊如此的恭順,定然有所圖。

  不管怎麼樣,她都應該提前有所準備,特別是準備回到大齊的那個太子。

  瑯華看向蕭媽媽︰「拿著我的帖子去舒王府,我要去拜見舒王爺。」

  ……

  自從將女兒送出京城之後,舒王就一直悶悶不樂,連續三天躺在床上,不跟任何人說話,睜著眼楮不知都在想些什麼。

  舒王妃終於忍不住上前詢問︰「王爺,您不要嚇妾身,您若是想玉雙,不如我們就想辦法去西夏看一看。」

  舒王道︰「女兒是被封為福安公主嫁去西夏的,你這樣做也不怕被人笑話。」

  舒王妃眨了眨眼楮,她是看著他那不死不活的樣子十分可憐,才會前來勸說,他卻一本正經訓斥起她來。

  眼見著舒王妃臉上陰雲密布,舒王忙道︰「女兒已經出嫁了,我是在想……怎麼才能脫身。」

  脫身?

  舒王妃皺起眉頭︰「你要去哪裡?」

  舒王壓低聲音︰「當然是不給女兒找麻煩,又能逍遙自在的地方。」

  整日裡不上朝,不管什麼差事都要賴掉,舒王妃實在不懂,王爺到底還要怎麼逍遙自在,難不成女兒剛走,他就要納側妃。

  「你要做什麼?」

  舒王妃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舒王不敢再賣關子︰「我們得離開京城,最好……找到一個差事,光明正大地離開京城。」

  舒王妃聽得這話倒吸一口涼氣︰「王爺……您瘋了不成?」

  舒王搖頭,他沒瘋,他記得女兒臨走時的話,「父親,我跟瑯華是交心的姐妹,無論發生什麼事我想我都會站在她和裴家那邊,瑯華對東平長公主有恩,想必是東平長公主也如此思量,所以您要早些做準備,這樣我們一家人才能心向一處……」

  傻孩子,她還這樣囑咐他,難道他是個傻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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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三章 無用的王爺

  「王爺、王妃,裴四奶奶遞帖子來了。」

  舒王妃聽了臉上一喜,看向舒王︰「不跟你說了,我要去跟裴四奶奶聊聊天,免得聽你說這些雲裡霧裡的話。」

  舒王呵呵一笑,看著老妻的背影不禁搖頭,裴四奶奶說的話你就能聽懂?

  瑯華和舒王妃坐了一會。

  瑯華笑著道︰「其實我這次來是想要拜見王爺。」

  舒王妃立即警覺起來,是不是王爺又惹了什麼禍,然後傳到了裴四奶奶耳朵裡。

  舒王妃還沒想出個究竟,瑯華接著說︰「我是來請舒王爺幫忙的。」

  舒王妃有些驚訝,一個無所事事的王爺,竟然還能幫上忙?

  舒王進了門,瑯華起身向舒王行禮。

  舒王吩咐舒王妃︰「將朝服給本王準備出來,本王要進宮去了。」

  有些話不一定就要明著說出來,瑯華看向舒王︰「太子的事就拜托給王爺了。」

  「裴四奶奶放心,」舒王目光閃亮,「本王拿了這麼多年的俸祿,現在總算是有事可做了。」

  由皇室出面打聽太子的事最為合適,不管是誰只要握住了太子就能攪起一番風波,他們必須先要有所防範。

  ……

  「皇上,」常安康上前道,「舒王爺來了。」

  勤政殿裡正在商議太子的事,舒王跑過來做什麼。

  皇帝皺起眉頭,這個老王爺能不能不要湊這個熱鬧,他開始後悔不應該給舒王這個隨時都可以進宮覲見的權利。

  「讓舒王改日再來覲見。」皇帝揮了揮袖子。

  常安康低聲道︰「舒王爺說了,是因為太子爺……說什麼今天都要見到皇上。」

  舒王在宗親中說話很有份量,若是不見他,難保他會說出什麼話來,劉景臣想到這裡上前一步︰「不如將舒王爺傳進來問問,太子爺的事怎麼處置更好。」就算皇上要迎回太子,也要有人陪著唱戲,才能辦得更加順利。

  皇帝眼楮一亮,別人他不好說,但是舒王他還是能夠對付的。

  「皇上,」舒王踏上大殿,立即跪在地上,「皇上,臣昨晚夢見了先皇,臣今天是來替先皇傳話的。」

  皇帝有些不悅。

  在場的人全都低下頭來。

  劉景臣不禁搖頭,這個舒王還是這樣不會說話,替先皇傳話,虧他說得出口。

  大殿片刻安靜。

  舒王的熱情受阻,繼續道︰「先皇走之前曾拉著我的手說,皇上還年輕,皇室宗親裡有什麼事,我們這些長輩一定要幫襯著……」說到這裡舒王抹了抹眼角,「可是這些年惠王作亂,慶王被陷害,太子被綁去了金國,就連東平長公主都差點在西夏出了事,我是個沒有本事的王爺,竟然對這些束手無策。」

  「著實不應該啊。」

  舒王整個人看起來痛心疾首。

  皇帝咳嗽一聲︰「這次與西夏結親,舒王府也立了大功。」

  「那不算什麼,」舒王道,「福安公主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

  這話倒是讓人想不到。

  皇帝有些驚訝。

  舒王接著道︰「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若是我辦不好,將來是沒臉去見先皇了。」

  所有人都耐著性子,等待著舒王繼續往下說。

  舒王磨磨蹭蹭終於開了口︰「先皇昨晚托夢給我,說皇室血脈絕不能流落在外,否則我們將來要如何向祖宗交代?」

  劉景臣本來提著的心立即落了地,舒王這次總算是做了件好事。

  皇帝道︰「舒王說的是太子?」

  舒王肯定地點頭︰「臣聽先皇這樣說,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仔細想起來,我們皇族的血脈流落在外的也沒有旁人,只有太子在金人手中。先皇說的,不是太子又能是誰?先皇這是為了大齊的江山社稷,才會托夢與我,這件事非同小可,關係著我們大齊的國運,微臣不敢怠慢,急忙進宮向皇上稟明。」

  「金國使臣來齊,是否提起了太子爺?若是他們求和,定然要將太子爺送回大齊,否則皇上絕不能答應。」

  劉景臣不得不佩服舒王睜著眼楮說瞎話的本事。金國送太子回國求和的事早就已經傳遍了京城,舒王這樣一說,倒像是大齊要逼著金國低頭似的。

  舒王道︰「請皇上一定要將這件事交與臣來辦,全了臣的心思,否則臣就跪死在這大殿之上。」

  劉景臣差點苦笑出聲,舒王這話一聽就是在嚇唬人,舒王想要學著那些御史言官說話擲地有聲,卻又學不出模樣來。

  「皇上,」劉景臣道,「微臣以為,舒王爺一心為大齊著想,這件事交給舒王爺再妥當不過。」

  舒王出面代表的是皇室,若是有人有異議,只要將舒王推出去。太子就算被廢依舊是皇室,這一點誰也改變不了。

  皇帝故意皺起眉頭︰「這可是個苦差事,免不了車馬勞頓……」

  「臣不怕辛苦,」舒王抬起臉,陽光的照射下,他的眼楮閃閃發光,「臣只想為大齊做些事,才能對得起祖宗,對得起先皇。」

  「也不枉我生在皇家,臣常常想,要做一件配得上自己身份的事,沒想到轉眼之間臣已老,感激上蒼在這時候給臣一個機會,讓臣得償所願。」

  若是光看這樣的情景,皇帝幾乎要相信舒王真的有報國之心,他恍惚覺得自己一直看錯了舒王,舒王其實並非一無是處。

  「皇上,」舒王看了看左右接著道,「聽說金國這次送來了不少的賀禮,這些都是送給福安公主的。」

  皇帝差點就笑出聲來,之前的想法立即去得乾乾淨淨。

  舒王就是為了這些賀禮才會自告奮勇去接太子,只要這件事成了,金國的賀禮自然要留下。

  舒王道︰「福安公主已經啟程,這些東西不如就由臣轉交……」

  皇帝看向劉景臣︰「劉相讓禮部將禮單送到舒王府,這些事都交給舒王處置吧!」

  不等劉景臣說話,舒王已經拜下去︰「臣謝皇上恩典,臣明日立即啟程去迎太子。」

  皇帝揮揮手︰「去吧!」

  舒王高高興興地退了出去。

  舒王走出宮門,吩咐身邊的管事︰「立即去莊子上選人,我要一隊護衛,一隊能殺人的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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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四章 戰報傳來

  慈寧宮裡。

  瑯華給太后娘娘揉捏著肩膀,太后拍拍瑯華的手︰「好了,你也歇一歇,整日家裡外面的忙碌,還要來陪哀家。」

  瑯華笑著坐在了太后娘娘身邊。

  程女官過來稟告︰「舒王爺已經啟程了,皇上派了一隊禁軍,舒王府還有護衛跟著。」

  太后點點頭︰「沒想到舒王真的去了,從前先皇就說,舒王將來不得了,皇室宗族那邊的事要交給他。」

  「哀家當時覺得,舒王看起來沒有精氣神兒,好像對什麼都不在意,哪裡能擔起重任,為此哀家和先皇還辯了兩句,現在看來哀家不如先皇,有些事不一定非要做好,但是能接下來事情已經成了大半。」

  瑯華想到舒王那堅定的目光︰「舒王爺一定能辦好。」

  太后道︰「但願他能隨機應變,若是金國果然有企圖……太子可就變成了禍根,蔣老將軍的事就在眼前,絕不能再舊事重演。」

  瑯華點點頭。

  「走吧,去廣南吧,看你的樣子,心都已經散了,京裡的事有我在,舒王那邊不管辦成什麼樣,我都可以接應。」

  太后沒有用「哀家」,而是用了「我」這樣的稱呼,就像是一個慈祥的長輩,其實太后心裡也很惦記裴杞堂。

  「太后娘娘,福建有戰報傳回來了。」

  內侍進門稟告。

  瑯華聽得這話,頓時屏住了呼吸,不由地心跳加速。

  內侍喘了口氣︰「福建水師被交趾偷襲傷亡慘重,請求朝廷增派援兵。」

  太后皺起眉頭︰「你再說一遍,福建水師怎麼了?」

  內侍道︰「福建……福建打了敗仗。」

  瑯華的心沉了下去。

  周焱帶著交趾軍隊贏了福建的尚濟,那裴杞堂呢?裴杞堂到了福建一定會聯系尚濟,如果福建水師出了事,是不是就代表裴杞堂那邊也……

  瑯華不敢想下去,雖然他們事先有所準備,但是戰場上瞬息萬變,裴杞堂的確不懂得統領水軍。福建那邊到底是什麼情形,她一定要知道。

  「快去問,」太后道,「都問個清清楚楚。」

  ……

  勤政殿裡,皇帝暴跳如雷,恨不得立即抽出寶劍,將眼前這個送軍報的傳令兵給殺了。

  「朕每年撥款讓尚濟建水師,他們竟然這樣不堪一擊。」

  傳令兵日夜不停地趕路,整個人癱軟在地上︰「是……蛙人,交趾的蛙人太厲害,無聲無息的就摸上了船……」那些蛙人全都是死士,前僕後繼,他們防不勝防。

  「我們被突襲之後,本來準備要退去興化軍,卻在半途遇到了周將軍……周將軍竟與交趾裡應外合……」

  周焱會做什麼,在場的所有人不聽就已經明白。

  劉景臣皺起眉頭,朝廷知曉周焱的事之後,立即派人送消息往福建,消息還沒有送到,福建的戰報已經傳來。

  「尚濟呢?」

  「提督大人生死不明。」

  皇帝只覺得頭皮發麻,怒氣不停地上湧,整個人彷彿被潑了冰水般,抑制不住的顫抖︰「讓宣威將軍陶異立即帶兵去福建,調江陵、潭州、衡州的水軍與交趾決一死戰,不能擊退交趾軍隊,不能殺了周焱,全都不必回來了。」

  皇帝如同一頭發怒的獅子,猙獰著怒吼。

  角落裡新晉的秘書郎微微抬起了頭。

  ……

  瑯華回到裴家,裴十小姐、裴七小姐就在門口接應。

  「四嫂,」裴十小姐急著道,「說的都是真的嗎?福建……打了敗仗?」

  瑯華點點頭︰「是真的。」

  裴十小姐、七小姐臉上更加難看,裴十小姐緊緊地拉住了瑯華的手︰「四嫂安心,四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瑯華道︰「我也相信。」在鹽州裴杞堂帶著人擋住了西夏人,這一次也一定能夠大獲全勝,她心裡雖然這樣想,卻就是靜不下心來。

  進了院子,就看到忙碌的裴家下人。

  下人上前行禮。

  瑯華問過去︰「這是要做什麼?」

  下人道︰「老爺要去廣南,讓我們準備好東西,這就要動身了。」

  裴思通已經急得坐立不安,見到瑯華進門立即道︰「我帶著幾個人先去廣南看看情況,你就留在京中幫著夫人照應家裡,到了那邊我就送信回來。」

  裴思通是牽掛著裴杞堂又擔心她的安全。

  「爹,您不能去廣南,」瑯華目光堅定,「因為我得走,無論如何我都會離京。」她必須早日見到裴杞堂,哪怕早些收到他的消息。

  他們約定好,她寫一封信,他就會回一封,可是她始終沒有見到那封早就應該到她手裡的信函。

  就算是福建打了敗仗,裴杞堂也應該先送消息回來,而不是在傳令兵之後,她讓周升跟著裴杞堂,就是為了這個。

  整個大齊,論送信的本事誰也不如周升手下的人,就算到了戰場上,那也是最好的斥候,連斥候都走不通的路,她要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裴思通正不知如何是好。

  裴家管事已經帶著顧世衡走過來。

  「父親。」瑯華上前行禮。

  裴思通道︰「親家來的正好,快勸勸瑯華,不要讓她去廣南,現在情勢不明,過去一定會有危險。」

  顧世衡嘆了口氣︰「我這個女兒的脾氣,親家還不知曉?親家放心吧,這次我就跟著瑯華一起去。」

  裴思通睜大了眼楮︰「您這是……」

  顧世衡道︰「皇上對廣南的戰報不滿意,讓皇城司前往勘查,我知道瑯華定然要動身去廣南,我與其在京中擔憂,不如跟她一起前往,再說有皇城司的人手在,也就更加安全些。」

  瑯華心中一酸,父親凡事都為她著想︰「那家裡呢。」

  顧世衡看向裴思通︰「家裡的老母親就托付給親家幫忙照應。」

  「顧老太太自然……顧家的事就是……裴家的事……」本來要走的人是他,現在他卻被硬生生地留下來,裴思通將話說出來才覺得不對勁,這父女兩個將他繞了進去。

  ……

  「走了嗎?」蕭修容抬起眼楮看向院子裡,明媚的陽光仍舊照不亮她的臉,更加驅不散她的病容。

  宮人道︰「走了,禁軍調走了十萬人,走的時候地動山搖的,好像整個京城都跟著晃起來。聽說交趾就是個小國,這麼多人過去……交趾會不會就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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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0:42:2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五十五章 死而復生

  蕭修容臉上浮起一絲淡淡的笑容。

  「皇上駕到。」內侍的聲音傳來。

  蕭修容讓人扶著站起身去接駕。

  「別起來,快去歇著。」皇帝進了門,就慌忙不迭地道。

  不等蕭修容行禮,皇帝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攙扶著她坐在軟榻上︰「朕聽御醫說你身子不適,連忙過來看看。」

  蕭修容搖搖頭︰「皇上不該這樣牽掛臣妾,將來臣妾不在了,皇上要怎麼辦?千萬莫要因為臣妾而傷心。」

  聽到這話,皇帝脖頸後的汗毛都豎起來︰「怎麼會不在。」

  「每個人都有這一天,」蕭修容臉上一片平淡,彷彿已經對所有一切都毫不在意,「臣妾能夠到今日已經很好了。」

  皇帝緊緊地攥住蕭修容的手︰「朕讓你還好活著,將來你還要看朕開疆拓土。」

  蕭修容臉上露出驚詫的神情︰「皇上下了決定?」

  皇帝目光一盛︰「朕覺得你說的對,再這樣放縱交趾,將來大理、回鶻也會紛紛效仿,這一次大齊定要打個勝仗,」說到這裡神情十分的激動,「若是陶異不行,朕就御駕親征,定要讓那些交趾人受到教訓。」

  「皇上一定會打勝仗,」蕭修容扯出一個笑容,「臣妾早就知道,只是不知為什麼皇上不讓榮國公前往廣南,榮國公的騎兵定然能贏過周焱的兵馬。」

  皇帝一臉得意的神情︰「朕已經讓韓璋去往海州,免得交趾的大船來犯,韓璋的軍隊,都能用來做死士,若是有個萬一,他定然能為我們擋住交趾人。」

  原來韓璋已經出京了。

  「朕陪著你歇一會兒。」見到蕭修容滿臉的倦容,皇帝不禁心疼。

  宮人立即上前服侍。

  迷迷糊糊中皇帝聽到一陣呢喃,隨即睜開了眼楮,不遠處的蕭修容不停地搖著頭,臉上滿是驚恐的神情。

  「修容,修容。」皇帝急切地呼喊。

  蕭修容半晌才醒過來,一下子縮進了皇帝的懷裡,驚恐地向四周看去︰「臣妾看到了……臣妾看到了……」

  皇帝急忙問過去︰「看到什麼?」

  蕭修容緊緊攥著皇帝的手︰「臣妾看到寧王……寧王……滿身是火的寧王,他要害皇上,要害臣妾。」

  寧王?

  皇帝皺起眉頭︰「寧王已經被關起來了,他不會在這裡。」

  蕭修容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淌下來︰「皇上,臣妾害怕,要不是皇上,臣妾一定會死在這裡,寧王一定會殺了臣妾。」

  皇帝輕輕地拍著蕭修容的肩膀正要說些安撫的話,常安康跌跌撞撞地進來︰「皇上,寧王……關寧王的那處宮殿著火了。」

  皇帝不禁愣在那裡。

  半晌蕭修容才回過神來,將皇帝攥得更緊︰「皇上,臣妾夢見的都是真的,是寧王……寧王死了……他方才……方才……」

  「寧王怎麼樣了?」皇帝顧不得懷裡的蕭修容,立即問過去。

  常安康搖搖頭︰「火勢很大,已經調動了不少的宮人去滅火,聽守門的侍衛說,他進去的時候在著火的屋子裡看到了一個人影,看起來像是寧王,他想要上前營救,火卻燒的太大,寧王身上已經被燒著了……」

  高宗時吉安殿曾著過火,就連撲火的宮人都死了五個,如果寧王真的在大殿裡,等到火撲滅了將人弄出來,也早就燒的面目全非。

  「皇上,您現在是不是相信臣妾了,那……就是寧王,寧王已經死了,臣妾看見的是……是他的……」蕭修容說到這裡一陣喘息,整個人彷彿就要暈厥過去。

  皇帝不禁焦急,立即吩咐下人︰「快……快傳御醫……」

  蕭修容靜靜地躺在榻上,淚珠凝在睫毛上,看起來楚楚可憐,皇帝看了只想將她揣在胸口好好呵護。

  「他活著朕不怕他,他死了朕更不會將他放在眼裡,朕是真龍天子,就算是邪祟也要遠遠地避開,朕立即就讓天師來作法,將那些邪祟驅的乾乾淨淨。」

  蕭修容點點頭︰「臣妾不怕死,臣妾只是怕再也見不到皇上。」

  等到蕭修容的情緒平穩下來,皇帝才走出內殿吩咐常安康︰「立即去盯著,到底是不是寧王要弄個清楚,不能有半點的差池,今夜宮中出了事,讓禁衛封鎖宮門,一個蒼蠅也不準飛出去。」

  常安康應了一聲,立即退了下去。

  大火從黃昏燒到了深夜,火終於撲滅了,從屋子裡抬出一具燒焦的屍體,在高溫之下,那屍體大部分已經燒化,再也辨認不出他本來的模樣。

  常安康稟告︰「八成就是寧王,皇城司過去看了看,確定是個男子,年紀也和寧王相符。」

  寧王真的死了。

  皇帝忽然覺得很可惜,他就剩下唯一的兄弟,他還想要多留寧王幾年,讓寧王好好嘗嘗世間的疾苦。

  卻沒想到寧王這樣不經折騰,竟然就燒死了。

  皇帝問過去︰「慈寧宮那邊怎麼說?」

  常安康道︰「太后娘娘讓人來問了問,再就沒有了動靜。」

  人都死了,太后還能做什麼。

  皇帝彎起嘴唇,他的幾個兄弟終於全都先他一步走了。

  「皇上寧王真的已經死了嗎?」蕭修容撐起虛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咬了咬嘴唇,「求皇上應允,讓臣妾去行宮住些日子。」

  宮裡著了大火死了人,所以蕭修容才會害怕。

  皇帝將蕭修容摟在懷裡︰「朕陪著你過去住幾天,等我們回來那宮殿已經清理乾淨,你就不會再害怕。」

  蕭修容神情一變︰「那怎麼行,太后娘娘會……」

  「不怕她,」皇帝淡淡地道,「從此之後,再也不用怕太后了。」

  太后手裡已經沒有了棋子,他和太后的這盤棋已經下完了。

  ……

  一輛馬車馳在官路上,很快整個皇宮就被拋在身後,馬車裡的人脫掉了身上的斗篷抬起頭來。

  寧王的一雙眼楮,閃閃發亮。

  馬車外傳來聲音道︰「我們大金答應您的事已經做好了,祝您早登大寶。」

  太子歸國讓皇帝放鬆了警惕,周焱慫恿交趾起兵,調走了京中的禁軍,裴杞堂失去了消息,顧世衡和顧瑯華都急著離京,否則以顧家父女的手段,說不得能發現那具屍體並不是他。

  不但如此,皇帝還有離開皇宮去往行宮。

  行宮不像宮中那樣禁衛森嚴,那裡動手更加的容易。

  一切都安排妥當。

  等了這麼久,終於到了他上場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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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0:42:4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五十六章 為誰而戰

  徐松元看了一會兒書就放下,心裡如同有一群螞蟻在爬,說不出的難受。

  「老爺這是怎麼了?」杭氏端了一杯茶送過去。

  徐松元抿了一口茶道︰「瑯華也離京了。」

  杭氏點點頭,誰能想到了轉眼之間兒女都離開了京城。

  徐松元忍不住抱怨︰「那臭小子還沒有信送回來。」

  「大約是路不通,」杭氏道,「就連裴家也沒有收到消息。」

  這樣等下去可什麼時候是個頭。

  「老爺是怕廣南有什麼變故,還是收到什麼消息了。」杭氏很害怕徐松元有什麼事瞞著她,她的一顆心不禁提起來。

  徐松元眼楮一沉,「我只是覺得他們這一趟不容易,朝廷雖然派了援軍,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廣南。」

  說到底還是擔心,顧世衡跟著瑯華一起走,他心裡又是擔心又是羨慕。

  徐松元想了想︰「顧世衡帶走了不少的人,顧家那邊估計人手也不多,現在情勢不好,你常去顧家看一看,有什麼需要我們幫襯的,就盡心盡力的去辦,我在朝廷裡也打聽著消息。」

  杭氏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雖然她知道一定會惹老夫人不高興,但是現在也顧不得許多,顧家的事就是他們的事,一定要辦好才行。

  「瑯華也不容易,嫁給裴杞堂,」徐松元嘆氣,「其實嫁個文官比武將要好得多,免得牽腸掛肚,等到愷之回來,還是要督促他好好讀書,將來……」

  杭氏埋怨地看著徐松元︰「好像老爺這輩子的官途有多順利似的。」

  徐松元臉上一紅。

  杭氏道︰「都是一樣的孩子,顧家怎麼教瑯華的,我們也該學學,愷之……就隨他的心思吧,只是盼著他能平安回來。」

  這就是做娘的心思。

  ……

  徐愷之此時此刻已經快要將肚子裡所有的東西吐了出來,上船之前生龍活虎,上船之後昏昏沉沉,簡直生不如死。

  交趾的大船上,一個個火球撞過來,弄得他們人仰馬翻。

  不過還好,他們揚起帆,掌著舵拼命地在大海裡躲著,每一次出去都能活著回來。

  「早知道就把你小子留在廣南了。」顧炳之一臉嫌棄。

  徐愷之這個智囊如今成了一顆爛白菜,扔了覺得可惜,只能每次將他提起來放進水裡涮一涮,將就著還能用。

  徐愷之懨懨地在木桶裡泡著,顧家兄弟嚼著用粟米做的乾糧,兩個人曬的黝黑,兩排白牙看起來格外的明顯,一副餓死鬼托生的樣子,大口大口往下吞著吃食。

  徐愷之忍不住想要笑起來,可是很快他卻皺起眉頭︰「姐姐好久沒信來了,也不知道京城現在怎麼樣了,姐夫也沒有消息,周焱兵強馬壯……」

  顧家兄弟也跟著憂慮起來。

  「嗚嗚嗚。」號角聲響起來。

  徐愷之一下子從木桶裡爬出來,顧家兄弟也將乾糧揣進了懷裡。

  「走走走,走了。」

  馮師叔在外面指揮著︰「最後一個上船的就留下在岸邊等著接應。」

  所有人都一股腦地向前擠去,生怕成為最後一名。

  福建水師提督尚濟還沒有卸掉身上的甲冑,站在岸邊看著這些爭先恐後上船的人。

  其中還有三個年紀看起來還不到十五歲的孩子。

  再回頭看看他身後的將士,站得整整齊齊,卻還沒有這些人的精神。讓這些人去迎戰,大齊的水師卻站在岸邊觀火。

  「我們將軍跟你說好了,我們的船七天之內不被交趾擊沉,你給我們五十條戰船,包括船上的將士,」馮師叔說著微微提高了音調,「不過尚大人是想要我們贏呢,還是想要我們輸。」

  尚大人而不是尚將軍。

  因為在這些人心裡,他就是個一心仕途的「大人」,不配為一個武將。

  尚濟一雙眼楮已經被海風吹得通紅,他該因為這話生氣,可是他氣不起來。

  他不在乎這些話,更不在乎打賭的五十條戰船,他在乎的是這些人怎麼敢一次次地出海迎戰。

  「為什麼?」尚濟問過去。

  「因為你們只是守在這裡不準交趾人上岸,」馮師叔道,「我們卻敢迎戰。」

  尚濟握住了手中的劍,自從上次戰敗之後,朝廷就有法度,不準他們擅自迎戰,只讓他們嚴防死守。因為朝廷將多年前福建水師戰敗的原因歸咎於他們輕敵。

  交趾水軍是厲害,他們的蛙人死士也讓人膽戰心驚,他們敢這樣肆意妄為,是因為他們知道,大齊的水軍沒有皇帝的命令,只能守不能攻,這些年福建水師訓練的就是防守的戰術,也就是這樣裴思通才會致仕,他接管水師之後,按照朝廷的要求練軍,心中總有一股的鬱氣難以發放。

  他知道朝廷不是不肯進攻,而是要等到何時時機進攻。

  皇帝不相信他這個福建水師提督,只相信自己的判斷,將所有的軍權全都握在手心裡,千里迢迢從京城指揮他們布兵。

  皇帝怕給了他們權柄,他們會投靠太后,怕背離朝廷,做出謀反的事來。

  可是該反的還是會反。

  周焱反了,殺掉了那些不聽統領的朝廷命官,佔了整個廣南西路,尚家人為所欲為,而他們這些忠於朝廷的人,卻只能立在這裡,什麼都不敢做。

  「走了。」

  大船起錨,一路向交趾的船馳去。

  尚濟眼睜睜地看著那船徑直向交趾人撞去,岸邊的將士目光都緊緊地盯著那幾艘船。

  交趾的火球再次呼嘯而來,大海上一片熱鬧,翻滾的浪花衝擊著船身,彷彿要將那喧天的呼喊聲埋沒,但是卻遮掩不住甲板上奮戰的人影。

  多麼的痛快淋灕。

  就算死也死的值得。

  本就應該這樣。

  尚濟喊著︰「二十隻先鋒船起錨。」

  副將驚訝地看著尚濟︰「大人……朝廷的文書還沒有到,皇上的兵符……還沒有……」

  「起錨。」尚濟又喊一聲,額頭上青筋爆出,一手扯過兵卒手中的號角,對著嘴吹起來。

  徐愷之指著從岸邊馳過來的船隻︰「他們來了,他們來了。」

  馮師叔擦掉臉上的海水「嘿嘿」笑起來。

  「為什麼呢?」顧詹霖忍不住問過去,「您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我們為什麼敢戰,他們不敢。」

  「因為我們知道為誰而戰,」馮師叔臉上浮起笑容,「只要打敗他們,這裡終究是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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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0:42:5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五十七章 羞辱

  二十幾艘船追上來。

  甲板上的弓弩手,手腳麻利地搭弓射箭,交趾兵紛紛倒下。

  一陣慌亂之後,交趾的蛙人開始行動,大齊水軍緊張地看著鑽入水中的蛙人發呆,就連尚濟也皺起眉頭。

  「別看了,看這些有什麼用,既然防不住就不防他們,快點打,打完趕緊跑。」

  馮師叔的聲音傳來,尚濟抬起頭。

  馮師叔嬉笑著道︰「你們總不能不如那三個小子吧。」

  對面的大船上,顧家兩兄弟和徐愷之在船上穿梭。

  尚濟不禁覺得窩心,這明明就是在嘲笑他。

  「他們一定要鑿沉你的船,你也沒法子不是,」馮師叔從懷裡拿出幾張紙丟給了尚濟,「不是你們的船不結實,是交趾人早就有備而來。」

  尚濟將紙展開,船隻構造圖映入眼簾,他詫異地睜大眼楮︰「這是……這是……」

  「尚將軍覺得周家的爵位是怎麼來的?為什麼交趾那麼信任他們,自然是拿了東西交換。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您已經被人摸透了路數,只有被打的份兒。您想打勝仗還是在這裡委委屈屈地挨打?想要打勝仗就要聽我們裴將軍的。」

  哪個武將不想打勝仗。

  尤其是他現在的窘境,還沒有跟交趾正式開戰就已經損兵折將,他無顏面對手下的將士。

  而且若這些圖紙都落入交趾人手中,他們只會打敗仗。

  他太需要一次勝利了。

  唯有勝利才能鼓舞人心。

  尚濟目光一盛︰「只要能讓我打勝仗……」

  「好……」馮師叔話音剛落,才發現整條船都在震動,士兵大喊︰「蛙人,蛙人又來了。」

  「哎呦,」馮師叔道,「這船不會又要沉了吧,快跑……」

  話音剛落,他整個人已經握著繩子向對面的船上蕩去。

  溜的比猴子還快。

  尚濟望著馮師叔的人影不禁苦笑,真是匪夷所思,他竟然會相信這樣一個人的話,尚濟將手裡的紙張緊緊地攥成了團。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他只要贏,先贏了這一仗,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暫時拋諸腦後。

  ……

  周焱看著輿圖,他很有把握,在朝廷援軍到之前拿下福建。

  交趾王已經答應他,會派出百艘船攻破福建水師。只要福建被攻破,他們就有了更大的地方可以施展。

  而且他知道,援軍根本就不能到達廣南西路,因為他們走到半路就會收到噩耗。

  寧王那時候已經起兵了。

  風餐露宿,一身疲憊的禁軍,要立即回援京城,他們趕到京城,等待他們的卻是守株待兔的軍隊。

  這就是他們事先安排好的。

  周家這些年付出了那麼多,早就應該得到應有的地位,朝廷不給他們,他們就另投明主。

  不管是交趾還是寧王都願意招攬他,並且許給他爵位,他何樂而不為,為什麼非要給朝廷賣命。

  「國公爺,」副將上前稟告,「福建開戰了,尚濟帶著百艘船迎戰,雙方損失不少,交趾的船一時半刻不能上岸。」

  周焱皺起眉頭︰「朝廷不是不準福建水師迎戰嗎?尚濟從來都是規規矩矩聽朝廷的號令,哪裡來的膽子。」

  副將也不知其中內情︰「交趾那邊讓人來問國公爺給的消息到底是否準確,福建水師打前鋒的幾艘快船是怎麼回事,還問公爵爺給的那些大齊水師戰船構造圖,為什麼沒有那幾艘船的。」

  周焱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副將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周焱一掌落在矮桌上︰「我還要給他們多少,福建水師的戰船構造圖,我甚至連福建水師配備的武器,練的陣法都已經告訴了他們,這還不夠?大齊有那麼多船,我怎麼可能全部都畫出來給他們。」

  交趾人真是貪得無厭,難道他們準備不費一兵一卒就打個勝仗。

  周焱道︰「不用跟他們解釋,他們愛信不信。」交趾王握著他的手與他把盞同遊,指著輿圖將廣南封給他的時候是什麼模樣,如今不過受了挫,就變得如此多疑。

  副將抬起頭來︰「交趾的使臣還問,您和裴家是不是有書信往來。」

  周焱皺起眉頭︰「什麼書信?」

  副將從懷裡拿出一封信奉了上去︰「是……是裴家的信函。」

  封口有裴家的漆封,雖然漆封已經被開啟過,但是還可以看到「裴杞堂」三個字。

  裴杞堂,他什麼時候寫的信。

  周焱將信函展開。

  親家老爺的稱呼立即映入眼簾。

  周焱眼楮一跳。

  幾句稱呼之後,就是正文。

  只見上面寫著︰「親家老爺欲將親家老太爺身下行五小姐許配給晚輩,怎奈晚輩家有嬌妻,又因五小姐應為長輩,晚輩本只該敬仰不敢造次,卻不想親家老爺引來交趾人逼迫晚輩就範,晚輩已受到教訓,願意迎五小姐為貴妾,只盼親家老爺讓晚輩小勝一仗也好向朝廷交代。」

  周焱看得頭腦發脹︰「他這是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要將五小姐許配給他,而且是貴妾……他這分明是信口雌黃,用的是離間之計,我怎麼可能讓他小勝,若是他在此,我會立即除掉他,永絕後患。」

  周焱聲音陰沉,副將急忙躬身道︰「末將就去跟交趾人說清楚,這是裴家用的計謀,讓他們千萬莫要相信,再說公爵爺身下根本就沒有什麼五小姐。」

  周焱只覺得這話有些不對,他低下頭立即又將整封信函看了一遍。

  親家老太爺身下五小姐。

  老太爺那就是父親,父親身下行五的小姐沒有。行五……行五的人只有他,他有個外號叫周小五。

  五小姐。

  周焱站起身一腳將面前的桌子踹飛了出去,裴杞堂這是在侮辱他,侮辱他上趕著給人做妾室。

  他一定要殺了裴杞堂。

  「公爵爺,」傳令兵跌跌撞撞地進來,「不好了富良江打起來了。」

  「什麼?」周焱道,「將話說清楚。」

  傳令兵道︰「大齊的戰船出現在富良江上了。」

  富良江在交趾國內,他已經在交趾邊疆設防,想要去富良江就必須要經過他設下的關卡,戰船就這樣不聲不響地在富良江上,就彷彿是他故意放了人進去,這一定會讓交趾人起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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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0:43:0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五十八章 一戰

  交趾的水軍前往福建,迎戰大齊的水師,富良江上的防衛比往常要鬆散許多。

  突然出現了大齊的船隻,交趾頓時亂起來。

  「敵軍來犯。」號角聲響起來。

  幾十艘船紛紛下江,大齊的戰船不可怕,可怕的是這些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大齊的水軍都被困在了福建,怎麼會繞來富良江。

  「催促周焱發兵,」交趾將軍元利望著江上的情形吩咐,「讓他們火速來援。」

  副將愣在那裡︰「為何……不過是這幾艘船,末將帶十艘戰船迎戰,不到兩個時辰定然得勝而歸。」

  幾艘戰船,就算再厲害又能如何,能夠一路南下攻城掠地?大齊就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舉動。

  「你說為什麼這幾艘船出現在這裡?」元利看向江面,「他們是在送死的不成?」

  副將搖搖頭,誰會來送死,所以他也弄不清楚這些人的意圖。

  元利道︰「齊軍萬一趁著我們的戰船開往福建,派出這樣幾艘戰船來引誘我們出戰……再找準時機渡江偷襲……那麼我們就會被緊緊圍住,廣源州駐軍又少,若是丟了城池,要如何向皇上交代。」

  他們這次本欲佔齊地,若是被齊人反攻……

  副將看向對岸,岸上是邢國公︰「邢國公這些年對皇上一直忠心耿耿,每年都有稅銀奉上,廣南西路分明早已經屬於我們大越國,他心裡應該清楚,就算投靠了大齊,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非我族人其心必異,即便皇上封了他邢國公,他也與我們並非一條心,那封信函即便是假的,你又怎麼知曉不是邢國公的計謀,」元利眯起眼楮,「萬一我們上當,棋輸一著,等到水師來援,一切都已經晚了,守住邊疆要塞本就是周焱之責,跟周焱說,皇上有令,讓邢國公火速出兵。」

  ……

  周焱氣得發抖︰「元利那個老匹夫,明明手中有戰船,清理這幾條船不過是舉手之勞。」

  交趾的人就這樣上了裴杞堂的當。

  裴杞堂。

  此仇不報他如何在交趾立足。

  「走,」周焱道,「隨我一起將那些人擒來,若是裴杞堂在其中,就拿他來祭旗。」

  周焱登上戰船,立即命人擂鼓,船向大齊的戰船靠去。

  雙方船越靠越近。

  周焱身邊的副將一聲大喊,「放箭。」

  無數的箭矢向大齊的船隻射去,那船不敢迎戰,調轉了方向想要逃走。

  「追。」副將下令。

  周焱的船隊卯足了力氣跟隨而去。

  對面的交趾軍隊立在不遠處,沒有半點要幫忙合圍的意思。周焱皺起眉頭,本來兩邊夾擊萬無一失,現在交趾卻不肯出戰。他引交趾去福建,交趾卻怕他丟了一個區區的富良江不成?

  「公爵爺,」副將低聲道,「再往前就是天險,兩邊山間可以埋伏,裴家會不會要引我們前去……我們不能再追了,以免中計。」

  周焱抬起頭看過去。

  「周小五,」清越的聲音傳來,「交趾的邢國公,卻食我大齊的俸祿,這等亂臣賊子,還敢以齊字寫自己的名諱。」

  一支箭破空而來射向周焱船上的旗幟,巨弩的力量讓偌大的「周」字立即從中間折斷,卻沒有人看到這箭是從何而來。

  旗幟折斷,就像斷了周家軍的脊梁,周焱的臉色變得鐵青。

  「有埋伏,山上有埋伏,公爵爺我們撤吧。」副將一陣呼喊。

  話音剛落,傳來一陣笑聲。

  周焱抬起頭來,不遠處的裴家大船上,所有人拿起了鼓樂吹奏起來。

  鼓樂的聲響驚了山中的飛鳥。

  裴家船上走出一個人,他穿著紅色的衣袍,站在船頭,身上這抹艷麗格外的刺眼,望著眼前幾十艘周家戰船,微微一笑,語氣淡然無波︰「我是叫你周將軍,還是邢國公,或者是周小五。」

  江水洶湧,周家軍千百支箭矢相抵,裴杞堂卻仍舊含笑挺立在那裡,他的目光深邃,透出一股冷峻、肅殺的威勢,身上的紅袍彷彿是用血染成的,讓人遍體生寒。

  整個周家軍彷彿都怔愣在那裡。

  裴杞堂臉上是輕視的神情︰「若是綰髮做婦,低頭伏小不便饒了你如何?」

  周焱只覺得頭上「轟」地一下,一股熱流頓時迸發四散,怒氣彷彿從眼楮中衝撞出來。

  綰髮做婦,低頭伏小。

  「無恥小兒。」周焱大吼一聲。

  然而他的聲音卻被裴家戰船上的喜樂聲遮掩。

  周焱脖頸上青筋浮動,一張臉已經變得青紫︰「殺了他。」他十六歲入軍營,這麼多年沒人敢如此折辱他,就算是寧王、交趾皇帝也不敢如此。

  現在一個小小的裴杞堂竟敢如此。

  「殺了他。」他要將裴杞堂剁成肉醬,以解心頭之恨,他要將裴杞堂的頭顱高高地掛在旗桿之上。

  「前進。」周焱又一聲怒吼,即便裴杞堂有埋伏又能如何,他們有幾千兵馬,裴杞堂收攬了地方兵不過百餘人而已。

  周家的大船終於又向前馳去,成百上千隻箭矢向裴家戰船上射去,隨便裴家的船退的快,仍舊有人中箭落水,裴杞堂仍舊站在船頭。

  好勇氣。周焱不禁心中讚嘆,就算是裴家祖輩也沒有這樣的膽色,怪不得寧王會如此肯定裴杞堂根本就是慶王之子。

  杞堂,齊堂,就算他是龍子鳳孫,也會死在他的刀下。

  「向前……」

  周焱抽出身邊的刀。

  不遠處的裴家戰船突然停了下來,所有人收起了手中的樂器。

  剎那間周圍一片安寧,周家的將士向周圍看去,副將嘴唇微動,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中計了,他們肯定是中計了。

  裴家就在此設了埋伏。

  「公爵爺……」副將剛喊了一聲。

  一陣破空聲響,上百支箭射出來,周家的將士們紛紛舉起盾牌阻擋,那箭卻強勁有力,不等他們喘息新一波箭就呼嘯而至。

  周焱想起一個東西︰神臂弓。

  從西夏帶回來的神臂弓,據說有強大的威力,寧王讓人帶來圖紙給他,他卻沒能將神臂弓造出來。

  不是說大齊尚沒有軍隊使用神臂弓嗎?

  為什麼神臂弓出現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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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0:43:2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五十九章 打贏了

  箭雨過後,一陣「隆隆」聲響,滾石從山間砸落。

  大樹倒下,露出後面的拋石車。

  周焱瞪圓了眼楮,裴杞堂在這裡佈置了這些,他竟然沒有察覺,他甚至不知道裴杞堂到了這裡。

  他將子安、子建派出去,守著廣南的關隘,看著曹嘉那些人。

  以他的判斷,裴杞堂現在應該在福建或者是向那些土司借兵,這樣才能扭轉戰局,卻怎麼也沒想到裴杞堂竟然出現在他眼皮底下。

  「公爵爺,您還是進船艙裡躲一躲。」副將的聲音傳來。

  周焱抽出劍砍斷了射來的一支箭,一把推開了試圖保護他的副將,他年紀雖然不小了,但是手中的一柄劍卻還依舊靈活,能夠保證不會被箭射中。

  「嗚嗚嗚。」號角聲從交趾那邊傳來。

  「交趾,」副將道,「交趾是不是出兵了。」

  眾人向河對岸望去,只見交趾的船紋絲不動。

  「他們是在催我們進攻。」

  周焱胸口一陣翻騰,他們已經與裴杞堂戰在一起,交趾人卻仍舊催促個不停,彷彿他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交趾人欺人太甚,」船上的千戶喊了一聲,「將軍……我們不該再向交趾示好,他們根本不將我們當做自己人,只是在利用我們。」

  交趾人想要做什麼周焱很清楚,這是利益的交換,他們在這裡為的是寧王爺,只要寧王爺坐上了皇帝的寶座,交趾只能誠心來拜。

  當今皇帝愚蠢,不願與藩國邦交,寧王不同,事先已經與交趾有過約定,只要寧王登基,就會承認交趾的陳氏是皇帝,寧王會迎娶陳氏宗女為后,寧王與陳氏已經定下婚約,從此之後榮辱與共。

  周焱咬牙,等到寧王大事已成,他定然會問元利之罪。

  ……

  「有人下水了。」

  箭雨、滾石之中,有人看到竹筏紛紛下江,向這邊劃來。

  竹筏上的人氣定神閒地指揮著。

  周焱看過去瞪圓了眼楮,尚濟,那個穿著短打,如同普通兵卒般打扮的人,竟然是福建水師提督尚濟。

  不可能啊。

  尚濟怎麼會來這裡,怎麼會甘願跟著裴杞堂來打仗,而且用的是竹筏而不是戰船。

  堂堂的水師提督怎麼能讓自己淪落至此。

  「來了,他們來了。」開始有人疾呼。

  「下令撤退吧公爵爺,再不撤退,我們的船都擠在這裡,動彈不得。」副將上前勸說。

  在狹小的河道中,戰船沒有竹筏靈活,尤其是幾十艘戰船擠在一起,反而互相掣肘。

  「嘭嘭嘭」瓦罐被投擲過來,在周家的船上裂開,迸濺出黑色的液體,

  「火船來了。」

  濃煙滾滾而起,竹筏上燃起了火苗,竹筏上的兵士已經紛紛跳入水中,在尚濟的指揮下,推動著竹筏向周家大船撞了過去。

  一串串火箭從天而降。

  火星落在船上,頓時將黑色的液體燃起來,青煙蒸騰中一片慘叫。

  「退……」周焱見狀瞪圓了眼楮,不得不下令撤退。

  周家戰船倉惶地逃竄,燃火的船彷彿已經照亮了整條富良江。

  「尚濟,」周焱大聲喊著,「你就不怕朝廷治你的罪,我告訴你……裴杞堂……是慶王餘孽,你們都是謀反……」

  水中的尚濟一驚。

  謀反?難道周焱不是在謀反嗎?

  謀反算什麼,至少沒有通敵賣國。

  尚濟冷笑︰「我只知道周家已經做了交趾的狗,這輩子再也撐不住身上的人皮。周焱你還知道你姓甚名誰,又是哪裡的人嗎?」

  周焱的胸前彷彿被狠狠打了一拳,他當然是大齊的人,等到寧王登基,他就立了從龍之功。周焱失神間,一支箭飛來。

  「公爵爺。」驚呼聲響起來,周焱才感覺到手臂上一陣疼痛。

  一支箭已經牢牢地扎在了上面,巨大的力量彷彿要折斷他的骨頭,疼痛幾乎讓周焱暈厥過去。

  「護送公爵爺……」副將大聲嘶喊,再也顧不得其他,護著周焱狼狽地逃命。

  岸上的周家將士見到周家戰船起火,都紛紛前來接應。

  「讓他們回去,」周焱蒼白著臉,「小心裴杞堂偷襲中軍大帳。」

  周家的船擠在一起堵住了河道,眾人看著那火光卻無可奈何。這根本不是正常的兩軍對陣,大規模的會戰,這甚至都不是正經的偷襲,可是轉眼之間,他們卻敗下陣來。

  周焱滿身狼藉地被副將拖上了岸,看著火光沖天的地方,周焱伸出手︰「攔著他們,他們這是要去……我們的鑄造局。」

  副將愣在那裡︰「不會……他們怎麼會知道……」怎麼會知道他們將鑄造局開在這樣的地方。

  副將仍舊不明白︰「他們進我們的鑄造局做什麼?」

  「土司,」周焱立即道,「他們要讓廣南的土司生變。」他們開的鑄造局的事暴露在人前,那麼土司就會知道,這些年周家不是在幫他們,而是在從他們身上謀利。

  如果土司都投奔了裴杞堂,那麼這場仗就不好打了。

  「鑄造局的秘密不能洩露出去,」周焱心中驚駭,「快……讓人去……」

  周焱看著江面,幾十艘追擊裴杞堂的戰船被堵在富春江上,交趾人依舊隔岸觀火。

  第一次與裴杞堂照面,他就敗在這裡。

  恐怕再也無法挽回,廣南西路可能會亂起來,很多事都會脫離他的掌控。

  周焱只覺得胸口一陣疼痛,他沒想到裴杞堂會這樣難對付。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周焱咬住牙,他要立即整頓人馬,想方設法剿滅裴杞堂。

  至於交趾和那些土司,只要寧王登基他們就都會俯首帖耳,不敢造次。

  天下也會大定。

  「讓人去給寧王爺送信,告訴他廣南恐怕有變,請他早些動手。」

  ……

  土司的營寨中,曹嘉等待著消息。

  芸娘將飯菜放在曹嘉眼前︰「快吃吧,吃一頓少一頓,說不得一會兒就有人將你裝進豬籠,沉進大海裡,真不明白你了,地方的官員都對他們束手無策,你偏偏要來拜見,萬一他們不顧念太后娘娘的顏面,你要怎麼辦?」

  曹嘉拿起饅頭來吃,並不說話。

  芸娘不禁著急︰「我問你呢。」

  曹嘉並不回答芸娘的話,只是不慌不忙地繼續吃著︰「吃一頓少一頓,萬一下頓沒得吃了,總要做個飽死鬼。」

  芸娘氣得直跺腳,半晌才又坐回來︰「我告訴你,周家在這一帶很有聲望,這裡還供奉周家人的長生牌位。」所以胡先生到了廣南,除了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民,當地的人不肯找他們來看症。

  「那就看著吧,」曹嘉道,「總會有個結果。」

  「回來了。」

  門口一陣嘈雜聲,有人跑了進來。

  一股血腥的味道撲面而來,芸娘皺起眉頭迎了上去。

  果然幾個血淋淋的人被抬著進了門,所有人渾身濕透,一身的狼狽。

  「有沒有人看到。」路城知府帶著人迎了上去。

  回來的人搖搖頭︰「沒有,邢國公只看到了裴家的戰船,沒有看到我們。」

  「那……你們看到了?」路城知府急切地看過去,他想知道他們到底帶回了什麼。

  芸娘握緊了手,急切地向前看去,萬一有什麼閃失,曹嘉就會死在這裡。

  曹嘉坐在那裡,沒有半點的急切,仍舊吃著飯菜,彷彿一切都與他無關。

  又有人走進來,這次他們抬著兩隻箱子。

  路城知府迫不及待地上前將箱子打開來,那是一尊尊銅佛像和許多用銅鑄成的器物。

  路城知府睜大了眼楮。

  這些東西。

  他拿起來湊在鼻端,是銅,這些都是銅器。

  曹嘉道︰「知府大人應該知道銅的價值吧?」

  路城知府看向手下︰「怎麼會有這些,你們有沒有看到……」

  手下點點頭,臉上仍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他們將銅錢融了,鑄成了這些東西。」他們也曾聽說過隻言片語,只是從來沒有當真。

  路城知府的心彷彿要躍出胸膛,廣南素來缺少銅錢,因此不能從外面買東西進來,只能與交趾人以物換物,朝廷卻嚴禁與交趾交易,唯有周家幫他們遮掩,所以他們都相信周家人。

  尤其是他們這些土司任命的官員,根本不與大齊下放的官員來往,那些人都當他們是未開化野蠻人,常年語言不通,禮儀不通,瘴疫橫行,他們這些人全都已經被大齊朝廷放逐了,那些犯官來到這裡,就是碌碌無為,也有幾個與他們來往的官員,卻全都死於瘴疫。

  人人都知道廣南是個晦氣的地方。

  路城知府眼楮中露出憤怒的神情︰「大齊太祖兵敗臨安,要不是我們這些人收留和遮掩,他們早就被前朝人殺了,先皇時朝廷出兵迎擊交趾、大理,我們所有人都成了軍戶,否則哪裡來的廣南西路,這些事你們卻都忘記了,只因我們不是齊人,就對我們百般防備……」

  「裴家……」路城知府冷笑一聲,「已經逃離了廣南,現在又回來做什麼?現在要懲治周焱,就讓你來游說我們為朝廷賣力,打倒了周焱,將來獲益的還會是那些勛貴和皇族,對我們又有什麼好處,就算周焱如此欺騙我們,朝廷也好不到哪裡去。所以,不論是周焱還是裴家,我們不會插手你們的事。」

  曹嘉沒有驚訝,吃掉了最後一粒米才抬起眼楮︰「你們不聞不問,直到這裡被交趾人接管?還是眼看著這裡成為周焱的領地,你們繼續如此討生活,到時候周焱不會因為你們沒有幫裴家,就善待你們,反而會憤恨你們不肯說服所有的土司出兵相助。」

  「除非你們現在就帶著細軟和妻女準備逃亡,不過是去齊地還是交趾,你可想好了?」

  路城知府臉色變得鐵青。

  曹嘉道︰「你們跟隨太祖之後,在廣南西路安身得以繁衍族人,先皇時迎擊交趾和大理你們出兵是因為我們福禍相依,」說著整理身上的官服望著不遠處的天空,「你們為何會追隨太祖和先皇,因為那時候的大齊能帶給人希望,我們大齊一片繁榮,從來不懼外敵,你們才不惜壓上所有族人的性命。現在已經不是先皇在的時候,就連周焱這樣的守邊大將,竟然也接受交趾的封賞做了什麼邢國公。交趾這樣的小國,從前不過就是我大齊的屬國,如今反過來敢在大齊土地上造次。這樣的大齊的確不值得你的族人再去拼命。」

  「但如果不是那個朝廷了呢?」曹嘉笑著看向路城知府,「你真的知道現在到了什麼時候嗎?太祖起兵之前,不過就是個守門官,先皇沒有繼承皇位之前,也只是個籍籍無名的王爺。」

  「大膽,」路城知府大聲道,「你是要遊說我跟你們一起叛亂嗎?」

  曹嘉挺起脊背,彷彿已經站起來,臉上滿是驕傲︰「那又如何,不瞞你說,來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跟隨的是什麼人,但是我仍舊欣然前往,若是能夠睜開眼楮,你自然看到的是另一個世界。」

  路城知府眼楮裡滿是紅血絲,低著頭看向曹嘉︰「值得嗎?大齊朝廷殺了你整個曹氏一族,如今還利用你悲慘的境遇,讓你來勸說我們這些人。」

  曹嘉道︰「我曹嘉雖然沒有了腳,但是卻敢在路上走,誰讓我欽佩我就跟隨誰,不用前思後想。」

  曹嘉話音剛落,胡仲骨的聲音傳來︰「人呢?傷兵在哪裡?」

  胡仲骨帶著幾個人走進來,見到有人要將人抬走,立即上前拉住木板︰「這是怎麼回事?」

  「死……死了……」抬著傷兵的人,只會說兩個字。

  死了。

  胡仲骨瞪圓了眼楮︰「我沒說死了之前,誰也不能說這兩個字,聽到了沒有?」

  「放下。」胡仲骨又喊一聲。

  抬著傷兵的人不由自主地將木板落在地上。

  藥箱被打開,裡面的器具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白色的布條立即被血染紅了,眼前的場景彷彿變得更加駭人,但是卻奇怪地給了人一線希望。

  這些人自從來到廣南之後,就四處尋找草藥,聽說有瘴疫就會上前為人診脈,得到的結果卻是所有人對他們不理不睬。

  可他們依舊留在這裡。

  路城知府茫然地道︰「你告訴我,什麼才是對的?」

  曹嘉道︰「你如今最想做什麼?」

  路城知府道︰「像先皇一樣迎擊交趾人,治理廣南……」

  曹嘉接著路城知府的話說下去︰「廣南有靈渠,若是能改造靈渠,廣南就不缺水源,水廣、土厚,田家可耕。」

  路城知府驚訝地看著曹嘉︰「你都知道……」

  曹嘉目光微遠︰「我不懂,也不善田事,這話並不是我說的,這是另一個人告訴我的,」說著頓了頓,「所以,誰讓你做這些事,你就跟著誰吧,就像當年你的族人跟著太祖和先皇時一樣,就這樣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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