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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33:3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三十章 爬龍床

  「徐侍御,這就是您的居所。」

  侍御,徐謹蓨的心一陣亂跳,她以為最少也要是個婕妤,卻偏偏只是個比宮人高一階的侍御。

  那個劉景臣騙了她。

  「主子,您還沒有謝恩呢?」旁邊的管事媽媽立即提醒。

  徐謹蓨這才僵硬地行了禮。

  「徐侍御您好好準備準備,皇上一會兒就要來了。」

  徐謹蓨抿了抿嘴唇應下來。

  內侍帶著人退了下去,管事媽媽立即跟上前打點。

  徐謹蓨坐在屋子裡,向周圍看去,這樣一座普通的宮殿,從前她在慈寧宮的時候都沒有注意到,更不會想到有一天她會住在這裡。

  難道她這一步走錯了嗎?

  「大小姐,」管事媽媽上前低聲道,「應該叫您主子了。」

  徐謹蓨的手握成拳頭︰「她怎麼能就是個侍御……」

  「您別急,最重要的就是走過這道宮門,您現在已經做到了,」管事媽媽立即上前安撫徐謹蓨,「如今只要侍奉好了皇上,很快就會晉封,要緊的是您心裡得清楚,怎麼才能讓皇上另眼相看,您有什麼地方是和旁人不同的。」

  徐謹蓨靜下心來,她帶進宮的這個溫媽媽,是她在家庵裡認識的,對她一直多加照顧,要不是溫媽媽她可能真的要青燈古佛過這一生。

  徐謹蓨點了點頭︰「我都知道,現在皇上的心腹大患是裴杞堂和顧瑯華,事到如今皇上也知道當年錯殺了許氏,我只要在這上面下功夫,迎合了皇上的心思,皇上就會喜歡了。」

  管事媽媽笑著點頭︰「這就對了,奴婢常說,主子雖然受了些苦,但是享福的時候在後面呢。」

  徐謹蓨看了看左右才道︰「許氏曾說過的那些話我都記住了,皇上問起來我就如實的說,但是三……他們會不會直接攻下了大齊。」

  「怎麼會,」管事媽媽笑道,「您看看您在哪裡,這是大齊的皇宮,大齊守衛最森嚴的地方,金國遠在太原之外呢,那裡有邊關守將,怎麼可能讓他們輕易破關,絕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您只要安心就好了。」

  「就算有了戰事,皇上也會帶著人躲開,您是娘娘又知道先知那些事,皇上捨棄太后也會帶著您。」

  徐謹蓨知道管事媽媽這是在安撫她,她不會跟太后比,但是只要她還有用,她手裡握著劉景臣的把柄,即便劉景臣想要害她,也要看金國人答不答應,這些可都是顧瑯華教她的,她從前就是太軟弱,太善良才會一敗塗地。

  「我服侍您梳洗打扮吧!」管事媽媽上前攙扶徐謹蓨。

  梳洗、打扮,旁邊的宮人垂頭侍奉,徐謹蓨覺得踏實了許多。

  「皇上已經從勤政殿起駕了。」

  內侍一聲催促,徐謹蓨的心立即像打鼓般亂跳。

  皇上定會先問她許氏的事,徐謹蓨想好了要怎麼回答。她要讓皇上高興,如果這次做不好,也許就再也沒有了機會。

  說話間幾個內侍和宮人已經進了門。

  見到徐謹蓨的模樣,內侍皺起眉頭︰「這都是怎麼侍奉的,皇上的規矩你們不知道嗎?」

  宮人戰戰兢兢地低下頭。

  「快,都動起來,耽誤了皇上的事,你們一個個都不想活了。」

  旁邊的宮人不敢再耽擱,立即上前攙扶徐謹蓨。

  「這是要做什麼?」徐謹蓨問過去。

  宮人不敢說話只是將徐謹蓨拉到內室裡開始動手脫她的衣衫,徐謹蓨惶恐︰「這衣服是新換好的,你……你們……還要……」

  「快點。」一個內侍走過來,徐謹蓨嚇得就要將衣衫拉起來,卻阻止不了幾個宮人的手,暴露出來的身體被內侍看了個正著,徐謹蓨心中立即升出一股的羞恥感,不過立即地這種感覺被壓了下去。

  內侍不是男人,她在宮中住了那麼久,對這些事早應該見慣不怪,她不能手足無措地讓人笑話,她可是見過世面的官家小姐。

  眼見衣服都被脫下,卻沒有人拿新衣裙過來,宮人反而攙扶著她向床上走去。

  該不會是……

  徐謹蓨渾身汗毛豎起,結結巴巴地說出來︰「我……我還沒準備好。」

  內侍笑一聲︰「這話徐主子可不該說,您隨時隨地都要等著侍奉,這裡是皇宮,所有人都要聽皇上的,只有皇上好了,才有您的好。您應該早就明白了,否則也不能到這裡來。」

  內侍是在諷刺她想方設法爬上龍床嗎?徐謹蓨抿起嘴唇,她要記住這些人,早晚有一天讓他們卑躬屈膝在她面前。

  她已經記住了,見到皇上立即將那些話說出來,只要給她幾乎,她就會說個清清楚楚。

  腳步聲傳來。

  緊接著是眾人行禮的聲音,徐謹蓨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等了一會兒終於看到了個人影。

  皇上。

  徐謹蓨試圖起身卻被床邊的宮人牢牢地按住,片刻功夫,簾子被掀開,徐謹蓨下意識地看過去。

  皇帝站在床邊,明黃色的褻衣下面沒有著褲子,兩條腿就這樣裸露在外。

  徐謹蓨瞪大了眼楮,那些想說的話忽然去了乾乾淨淨。

  宮人起身撩開被子,皇帝立即躺了進去。

  脫掉那一身的龍袍,皇帝此時此刻就像是個發福的中年男人,已經下垂臃腫的臉上帶著幾分的情慾,一雙眼楮裡是冷漠和麻木,伸出手立即抓向了徐謹蓨的胳膊。

  徐謹蓨很想大叫,卻發不出聲來,只能扭動著身子躲閃。

  皇帝的神情中夾著幾分的輕蔑,彷彿是在恥笑她。

  沉重的身子不管不顧地壓上來,陌生的氣息灼熱地噴在她臉上,徐謹蓨終於顫抖起來,大喊出聲︰「皇上……皇上……我……我……」話剛說到這裡,皇帝的大手伸過來牢牢地掐住了她的脖子,讓她喘息不得,她立即掙扎起來,那隻手卻如同鐵鉗一樣,她越是掙扎收得越緊。

  徐謹蓨眼前漸漸模糊不清,正當她要失去意識時,那隻手終於鬆開了,她就像一條被拋上岸的魚,張大嘴劇烈的喘息。

  「說。」

  皇帝已經讓人擦拭了身體,穿好了長袍,居高臨下地看著徐謹蓨︰「許氏都跟你說了些什麼?全都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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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33:4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三十一章 是時候了

  徐謹蓨耳邊是一陣嗡鳴聲。

  胸口像是要炸開般,氣息還沒有平復,身上的衣衫也沒有整理,甚至半個身子都裸露在外,她卻已經顧不得這些,因為她感覺到了股凌厲的視線直接落在她身上,好像一把刀子隨時隨地都要將她割的血肉模糊。

  「皇上,」徐謹蓨聲音沙啞,「我……」

  皇帝眼楮裡更添了幾分的厭惡。

  宮裡太監立即打斷徐謹蓨的話︰「侍御要自稱臣妾。」

  徐謹蓨這才回過神來立即改口︰「臣妾只知道慶王一定會謀反,皇上一定要在慶王除掉寧王之前,將他們一網打盡,這樣才可保江山太平。」

  皇帝瞇起眼楮︰「這是許氏說的?」

  徐謹蓨點點頭︰「是,是許氏說的,只要給慶王機會,他……他必定會謀反……」

  這些都是老生常談,皇帝冷冷一笑,就算許氏不說他也知道到底會如何,他賞賜徐謹蓨,到她宮裡來為的是一件事,想到這裡皇帝眼楮裡神色變幻,他沉下聲音,清清楚楚地道︰「許氏有沒有說,慶王有沒有謀反成功坐在皇位上,朕又是什麼結果?」

  徐謹蓨沒想到皇帝會這樣問,一種危機感立即遍布她全身,她整個人向後縮去,她怎麼會忘記了這件事,如果許氏能夠預知將來,那麼誰會贏,她嘴唇微微顫抖︰「皇上,自然是皇上贏。」

  「是嗎,」皇帝湊過去,「那麼朕什麼都不必做就能贏了?既然如此我要你們做什麼?」

  皇帝伸出手捏住了徐謹蓨的下頜。

  徐謹蓨覺得生疼,恨不得立即掙脫開,可是她卻不敢只能咬著牙承受。

  「依朕看,等到寧王被誅之後,再處置慶王不晚。」說著松開徐謹蓨,一臉索然無味的模樣,轉身就要離開。

  徐謹蓨緊緊地盯著皇帝,皇帝沒有封賞她,也沒有表露出對她的喜歡,彷彿對她和許氏的話都失去了興趣,會不會這樣一走就再也不來了。

  到現在她才想起那些失寵的妃子,就像是一朵已經殘敗的花朵,甚至有人自請去慈寧宮的佛堂念經祈福,當時她不明白原因,太后告訴她︰「這樣一來日子能好過些。」

  徐謹蓨打了個冷顫,若是活的還不如那些僧尼,那豈不是生不如死。

  「皇上,」徐謹蓨慌張地開口,「您萬萬不可大意……許氏……許氏……說過……若是放任慶王不管,慶王將來會……會登上皇位,搶走您的江山,您……您也會死在慶王手……」

  徐謹蓨話沒說完,一股大力將抓住了她的手腕,緊接著她整個身體不受控制地從床上掉落下來。

  劇烈的撞擊讓她忍不住慘叫一聲,白花花的身體趴在冰冷的地上,緊接著一隻腳狠狠地踹在她柔軟的肚子上。

  「你說什麼?」皇帝聲音陰冷,「你再說一遍,誰會搶了朕的江山。」

  徐謹蓨整個人縮在一起,她咬住嘴唇,在地上翻滾,淚水順著眼角淌下來︰「是……是……慶王……皇上……是慶王……您……您要小心那亂臣賊子,臣妾是一片忠心。」

  皇帝眼楮裡滿是紅絲,憤怒彷彿將他整個人都燒起來,他狠狠地拉住徐謹蓨的頭髮,他是真龍天子,天下應該是他的,誰也不能奪走,一個婦人竟然敢在他面前說這樣的話。
  
  皇帝將徐謹蓨的頭狠狠地向地上撞去,「咚」地一聲響,徐謹蓨軟軟地癱在了地上。

  額頭上劇烈的疼痛,讓徐謹蓨第二次感覺到瀕死的滋味兒︰「金國……金國人會殺……了慶王。」

  她將最後的話斷斷續續地說出來,眼楮一翻暈厥過去。

  皇帝看著地上不再掙扎的女人,臉上猙獰的神情漸漸平復,他不想去信許氏和徐謹蓨的話,信了他們就彷彿質疑了自己的君威。

  他應該相信自己,這世上沒有誰能夠反的了他,惠王,慶王,寧王,包括齊堂那個來路不明的雜種,可是他又不能不信,許氏的預言的那些話都已經實現,如今許氏已死,只有許氏的女兒徐謹蓨才有可能知道更多內情。

  皇帝大步走出宮殿,剛要上步輦,常安康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皇上,劉相來了,說是有重要的事要稟告皇上。」

  「什麼重要的事?」寧王讓人圍困行宮開始,所有的事都十萬火急。

  常安康連忙上前︰「劉相說了,跟慶王有關。」

  皇帝皺起眉頭,方才徐謹蓨說的話就在耳邊回響︰慶王會搶走您的江山,您也會死在慶王手中。

  「去勤政殿。」皇帝沉聲吩咐。

  劉景臣站在勤政殿外靜靜地等,如今徐謹蓨應該會將那些話告訴皇上,皇上就會更加厭惡憤恨慶王,兩個人要想懟起來,一定要同時動手。

  讓他沒想到的是,不知道金國那邊用了什麼手段,讓裴杞堂也上當,竟然在這時候動了手,想要趁著京城外患起事。

  裴杞堂手中的兵馬不足,在禁衛的夾擊之下,一定會敗走,到時候金國就會主動出擊收拾殘局。

  真正的漁翁是金國。

  劉景臣垂著頭,他怎麼能想到有一天他會為金國做事。大約這就是天意,皇帝大勢已去,寧王、慶王頂多算是曇花一現,真正能夠坐攬天下的是金國。

  勤政殿的大門打開,內侍立即前來引劉景臣︰「皇上傳劉相呢。」

  劉景臣忙快步走進去,顧不得別的立即躬身︰「皇上,裴家那邊有了動靜,裴杞堂在京中收攬人馬,說是要去抗擊寧王,但是……這些人全都繞過了城門守衛的盤問,進了京城,進京的人中就有當年朝廷一直抓捕的王奉熙。」

  皇帝皺起眉頭︰「他要做什麼?」

  「皇上,」劉景臣道,「這恐怕是個訊號,皇上命慶王人馬駐扎在京外,慶王卻讓他們潛進城中……自然不會是要對付寧王,而是要……謀反……」

  私藏兵馬入城,不是為了謀反是什麼。

  皇帝渾身的汗毛彷彿都要豎立起來︰「他已經動手了?」

  「還沒有,」劉景臣道,「不過也就是片刻的功夫,慶王不比寧王,也許宮中沒有他的人手,但是他也敢靠幾百人攻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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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33:5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三十二章 格殺勿論

  「他這是找死,」皇帝額頭青筋浮動,「本來朕念在他是皇族,想要對他從輕發落,既然如此……朕就讓他死在寧王前面。」

  沒有裴杞堂他照樣收拾寧王,反正京城之圍已解,他不介意陪著寧王玩一陣子。

  「讓趙廖帶人立即抓捕慶王,若有抵抗……朕準他殺之,勿論,」說到這裡皇帝頓了頓,「包括顧家、裴家,所有追隨慶王的人在內。」

  劉景臣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在皇帝心裡現在慶王已經被寧王更加危險,既然已經知道了慶王的動向,必須一舉將慶王拿下,否則會成為更大的禍患。

  劉景臣彎腰︰「宮中是不是也要多增些人手,還有皇城司那邊,也要吩咐下去……」

  皇帝眼楮一瞇,早知道他就不該讓顧世衡接手皇城司的事務,好在他事先有所準備︰「告訴容七,抓住顧世衡,朕就任他皇城司指揮使。」他要讓所有人知道,這次是個立功的好機會。

  一切都安排妥當。

  「還有慈寧宮,」皇帝道,「從現在開始關上慈寧宮到宮中的大門,不準慈寧宮裡任何人進出。」

  慈寧宮與後宮中間要走一個長長的甬道,並且設有兩門間隔,若是將這兩門關起來,慈寧宮就算是和整個皇宮內院隔絕了。

  皇帝目光閃爍再一次叮囑︰「記住不管慈寧宮那邊出了什麼事,都不要去理睬。」慶王很有可能拿著慈寧宮做文章,只要他不在意,慶王就無可奈何。太后身子一直都不好,真的受了驚嚇有個三長兩短,慶王就更加罪無可恕。

  劉景臣正揣摩著皇上的意思。

  皇帝臉色陰沉︰「劉相聽明白沒有?讓容七將一切都做好,不要出亂子。」

  劉景臣之下明白了,皇上是要趁亂讓人解決掉太后。好狠的心啊,畢竟那是親生母親。或許寧王作亂的時候皇上一時手足無措沒有籌備,現在……不能再浪費這個機會。

  劉景臣道︰「臣明白了。」

  「去吧,」皇帝揮揮手,「劉相是朕最信任的人,告訴容七凡事都聽劉相的安排。」

  劉景臣慢慢地退了下去,走到漢白玉台階上,他心中的寒意還沒有散去,一切的變故都在眨眼之間……他向周圍看去,巍峨的宮殿淹沒在黑暗之中。

  當年大齊的太祖和高宗是怎麼建起的這一磚一瓦,可惜要眨眼之間瓦解。

  好在他不是齊人,否則他真的會左右為難,當年曹太傅已經查出了端倪,卻沒想到生了急病一命嗚呼,這都是大齊的運數,怪不得他。

  ……

  瑯華看著床榻上進入夢鄉的顧老太太,她最擔心的是祖母的身體,萬一有了什麼事恐怕免不了會受些顛沛之苦。

  「不要擔心我,」顧老太太翻了個身,「那麼多大風大浪我們都闖過來了,這點小事我還沒放在眼裡。」

  瑯華忍不住「噗嗤」一笑。

  顧老太太睜開眼楮︰「別的我不在乎,我是一定要看到曾孫的,這些日子吃了不少的藥,覺得身上輕快不少,你母親有時間就陪著我在花園裡散步,雖然沒有健步如飛,但也不會拖你們後腿。」

  瑯華笑著將薄被蓋在顧老太太身上︰「祖母在我身邊,我才能心安。」家裡人都在,她就什麼都不怕。

  顧老太太握住了瑯華的手。

  「王妃,」蕭邑進來稟告,「外面都準備好了,王奉熙帶著人等在門外。」

  說著話杭氏也進了門。

  瑯華站起身看向杭氏︰「母親和祖母先上車,我去跟王奉熙說句話就過來。」

  杭氏頷首︰「你放心吧,我會安頓老太太。」

  瑯華提起裙子出了門,在書房裡見到王奉熙,王奉熙一臉的憂慮,見到瑯華立即上前︰「王爺讓我來聽王妃的吩咐。」

  不知道怎麼回事王爺突然改了主意,讓他們悄悄進京起事,萬一被皇帝察覺……他們人手不足很容易就會吃虧。

  瑯華道︰「王爺在廣南打了勝仗,又重挫寧王,現在也是乘勝追擊。」

  可是敵我相差懸殊,王奉熙道︰「若是能等上幾日,廣南的兵馬已經快到江陵。」

  「那時候皇帝就有了準備,」瑯華說著頓了頓,「王爺和我既然這樣選就有我們的道理,畢竟許氏……」

  瑯華說到這裡沒有繼續。

  王奉熙卻聽出了蹊蹺︰「王妃是因為許氏的那些話,所以才這樣。」

  瑯華輕輕捻著手裡的佛珠,向前走了兩步,王奉熙立即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兒,王奉熙不禁心中嘆息,王爺和王妃到底也是尋常人,知曉了讖書裡寫的那些話自然也會擔憂,所以王妃才會去佛前祈願吧。

  瑯華道︰「雖說許氏的話不能信,但是也要防範於未然。」

  連慶王妃也這樣想,看來這次的事已經在所難免。

  瑯華說著頓了頓︰「所以我才建議王爺立即起事,這樣有可能會打破許氏那些預言……」

  王奉熙有些驚詫,這竟然是王妃主張的,誰都知道王爺心繫王妃,王妃說什麼王爺定然會答應。所以他向王爺進言不能輕舉妄動,王爺卻沒有理睬他。

  女子容易動感情,他也期望王妃不要因此難過。

  「王妃,許氏的那些話做不得真,您和王爺將來都會好好的,您肚子裡的世子爺也會康健,屬下立即護送您去個安全的地方,只要您沒事,王爺就會放心,即便這次起事不成,來日方長……」

  瑯華目光慢慢沉下來,她就是要王奉熙以為她知曉了一切,這樣才能套出他的真話。

  她肚子裡的世子爺會康健……

  為什麼會有這話,難道許氏曾說過什麼孩子的事。

  所以這次裴杞堂有些怪怪的,尤其和她圓房之後,只要在家,就寸步不離她左右,吩咐蕭媽媽和吳桐好好照應她,並且要將她送去杭州,還提什麼他們不著急要孩子。

  瑯華半晌沒有說話,王奉熙微微抬起頭,看到瑯華那復雜的神情,心中一顫,只怕是他說錯話了,王爺再三囑咐他們不要將讖書的內容說給王妃聽,方才王妃提起許氏,他還以為王妃已經什麼都知曉了。

  瑯華道︰「既然話已經說了出來,不如說個清楚,也免得我再去猜問,許氏還說過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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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34:0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三十三章 鬧起來

  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說了。

  王奉熙抿了抿嘴唇︰「許氏寫了一本讖書,是我們大齊將來會發生的事,不過……依屬下看不過就是為了混淆視聽,擾亂王爺的心智。」

  瑯華靜靜地聽著。

  王奉熙接著道︰「許氏說,王妃第一胎小產,是個男嬰,從此之後就再也不能有孕,王爺因此政權不穩,終究敗在金國人手中。」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裴杞堂這樣遮掩是怕她知曉了會傷心吧,因為她說過,前世她跟陸瑛沒有孩子,而她又那麼喜歡小孩子。

  圓房之後,裴杞堂甚至有些懊悔,終究是怕許氏的話真的會實現,所以大殺四方的慶王也並非銅牆鐵壁,終究也有軟肋。

  真是一個傻瓜。

  就算許氏說的是真的,她也要懷了孕才會小產,現在的情況幾乎就是不可能的。雖然看似一個好笑的舉動,仔細想起來卻又那麼讓人感動。

  或許就是因為前世的缺憾,他們非要再經歷痛苦的一世,才能換來今生的圓滿,而她相信他們這一生必定會得到幸福。

  「走吧,」瑯華道,「護好這全家老小,就算是贏了這一仗。」

  ……

  趙廖聽到消息怔愣在那裡︰「這是真的?慶王謀反了?」

  常安康的聲音聽起來異常尖銳︰「趙指揮使還怕咱家假傳聖旨不成?」

  趙廖立即低下頭,躲過了常安康的目光︰「我只是覺得這事來的太突然。」

  常安康嘆口氣︰「皇上也沒想到慶王這樣有負皇恩,竟然起兵謀反。」

  起兵?哪裡來的兵?

  趙廖道︰「大軍已經到了京城嗎?」

  「這咱家可不知曉,」常安康搖頭,「即便大軍未到,慶王人已經在京中,若是逼宮……」

  常安康搖頭︰「只怕是趙指揮使這輩子也要背上罪名,畢竟是您將慶王放進京的,皇上對您可是倍加信任,大齊的將來就靠您了。」

  一個內侍卻將話說得這樣滴水不漏,顯然是受了指點。

  趙廖想起慶王和他說的那些話,果然現在全都應驗了。

  常安康咳嗽一聲,趙廖這才回過神來躬身道︰「勞煩中官向皇上復命,卑職定然辦好。」

  常安康點點頭︰「事不宜遲,趙指揮使快點兵吧!」

  說完話常安康才帶著人走了出去。

  兩個副將立即上前︰「頭兒,這……到底怎麼了?慶王真的謀反了?那我們……是不是要去守城。」

  眾人臉上都是恍惚的神情,本來並肩作戰的人,現在要兵戎相見。

  趙廖捏緊了手中的兵符。

  兵符假不了,常安康也是皇上身邊的人,可是這一切卻還是那麼讓人難以相信,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

  趙廖嗓子有些沙啞︰「是要對付城裡的慶王,還有裴家和顧家人。」

  「這麼說是皇上這是對慶王下手了。」

  「胡說什麼。」

  旁邊的人立即阻止。

  趙廖咬住牙,額頭上青筋浮動,沒錯,皇上對慶王下手了,他只能點兵去裴家和顧家抓人。

  慶王沒有帶多少兵馬進京,如今城裡留下的那些人大多數都是女眷。

  「慶王妃也要抓嗎?」

  「廢話,謀反是要牽連全家的,不要說慶王府,就是和顧家、裴家有關係的人都要抓,你忘記當年的兩王案了?」

  「可是慶王妃救了那麼多人,我那裡的兄弟六成都用過她做的藥,算是受過她的恩惠,現在卻要去抓人。」

  朝廷說了「殺之,勿論」,慶王府不是傻子怎麼可能不反抗,只要反抗就是死路一條。

  這幾個副將是趙廖的心腹,若是平日裡早就請纓殺敵了,現在卻都站在原地紛紛搖頭,誰也不想去。

  自己人打自己人,而且是剛剛解了京城之圍的慶王。

  「一隊人去城門加強守衛,一隊人去顧家,另一隊人隨我去裴家找慶王,希望慶王能夠說清楚,或許……」趙廖都已經說不下去。

  有君命在,他不得不為之。

  「點兵,」趙廖起身,「走……」

  若這是戰場殺敵,那麼他這一聲號令是如此的軟弱。

  ……

  閔家。

  刺耳的聲音從屋子裡傳來,劉黎破口大罵︰「你們說定親就定親,說不嫁就不嫁,哪有這樣的道理,怎麼?你們是又看上了哪家不成?讓我猜猜,難不成還是陸家?」

  「那陸瑛不過就是個秘書郎,你知道陸瑛的差事誰給的?那是我族中二伯劉相爺,沒有我二伯,陸瑛什麼也不是。」

  閔夫人捂住了耳朵,看向婆子︰「快,快去將他攆出去。」

  婆子臉色難看︰「攆了,只是他……拿著刀站在那裡,又是滿身的酒氣,家裡人都不敢上前,早知道就……就……」

  就不該招惹這個劉黎。

  說什麼劉相家的人,其實就是劉相認下來的,劉相祖上籍籍無名,做了天子近臣之後,在山西為自己找了一個祖宗,這個劉黎更是那個劉家八竿子打不著的旁支。

  閔夫人看向床上的閔懷,眼淚淌下來︰「老爺,您怎麼就看上了這樣一個人。」

  床上的閔懷穿著一身官服,彷彿已經沒有了氣息。

  旁邊的婆子見狀上前道︰「夫人差不多了,該上板子了,否則就不吉利了。」

  閔夫人更是哽咽的不能自已,閔江宸顫抖著攙扶著閔夫人再一次看了閔懷。

  「老爺這是不想走,否則也不能堅持了這麼久,掙扎著不肯咽下最後一口氣,」閔夫人道,「可偏偏在這時候,那畜生來鬧事。」

  閔江宸抿了抿嘴唇︰「我去跟他說清楚,讓他離開,讓父親好安安靜靜地……」

  「不準去,」閔夫人將閔江宸的手緊緊攥住,「你父親已經沒了,若是你再有什麼事,便是要了我的命,你哥哥已經去了官府,一會兒就能回來,我們再忍一忍。」

  可是忍耐,向來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劉黎罵的更加難聽︰「您以為你是什麼東西,貞潔烈女?呸,誰不知道你閨中失德,早與人不清不楚,即便是這樣,那陸瑛也不願意娶你過門。小爺是可憐你,可憐太后賞賜給你的那些嫁妝。」

  「否則,小爺寧願去玩勾欄裡的婊子,憑你竟然敢耍弄小爺……」

  隨著劉黎的喊叫聲,外面傳來一陣響動,顯然劉黎在砸屋子裡的物件兒。

  閔夫人和閔江宸相互依靠縮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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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四章 相信誰

  「那賤人呢?滾出來,給小爺滾出來。」

  劉黎砸完了東西,立即走出門向旁邊屋子搜去。

  閔家下人上前阻攔。

  劉黎生的粗壯,天生就有把好力氣,手裡的鋼刀一揮,閔家下人立即見了紅,這樣一來誰也不敢再上前。

  劉黎一臉猙獰︰「誰敢再來,小爺就讓你們立即死在這裡。」

  「劉爺您誤會了,我們家夫人不是要跟您退婚,而是……老爺如今已經沒了,總不能不辦喪事就辦喜事,您等我們大小姐守完孝,自然就……順理成章地……」

  「死了?」劉黎瞪圓了眼楮,「你們當爺是傻子,人說死就死了?你們唬誰呢,屍體呢?拉出來讓爺看看。」

  劉黎酒氣沖頭,愈發無法無天,沉重的腳步聲傳來,彷彿已經到了門口。

  門外的家人再也無處閃躲幾個人撲上去纏住劉黎,劉黎卻像一隻發瘋的野獸,不管不顧地揮舞著手中的利器。

  閔夫人心跳如鼓,將閔江宸緊緊地護在身後,沒想到老爺剛剛去世,閔家會淪落到如此的地步,將來九泉之下她要如何像老爺交代。

  閔夫人囑咐閔江宸︰「一會兒他進來,你就逃。」她就算拼得一死,也要護住阿宸。

  閔江宸拼命地搖頭︰「不,我要和母親在一起。」

  門開始劇烈的晃動,劉黎顯然要闖進來。

  曲柳的木門經不起這樣的重擊,用不了兩下就會支離破碎,「轟」地一聲響,門板果然被撞開,人高馬大的劉黎一臉猙獰地站在門口。

  看到屋子里的閔夫人和閔江宸,劉黎猙獰一笑︰「原來都在這裡。」抬腳向屋子裡走來。

  「滾出去。」閔夫人大喊一聲,卻阻止不了劉黎。

  眼見劉黎就要走到跟前……

  閔江宸緊緊地捏住了手帕。

  「將他拿下。」威嚴的聲音傳來,閔夫人聽到了抽刀聲響,緊接著幾個官兵圍了上來,官兵和家人不一樣,他們更懂得如何才能制服個武人。

  眼見著劉黎開始束手束腳,失去了方才猖狂的模樣,閔夫人癱坐在了地上。

  閔江宸攙扶著閔夫人,抬頭看到了陸瑛。

  陸瑛站在那裡,臉色冷峻,在火把的照射下,顯出了幾分的威嚴,不知怎麼的看在閔江宸眼裡,是那麼的親切而和煦,熨帖著她慌亂的心。

  陸瑛來了,他到底還是來幫閔家了。

  「母親,妹妹,」閔子臣走過來,「那畜生有沒有對你們動手。」

  「還好,」閔夫人道,「他剛剛闖進來……」如果子臣他們晚到一會兒,還不知道是什麼結果。

  閔子臣抿起嘴︰「這要感謝陸瑛,要不是陸瑛早有準備,事先在禁軍中找了人手,我們也不會這麼快趕到。」

  閔夫人不禁有些動容,之前陸瑛說劉黎的事,她還不肯相信,以為陸瑛在耍什麼花樣,沒想到真的是這般。

  劉黎被捆住卻仍舊大喊大叫︰「你們竟敢這樣對小爺,等我稟告劉相,將你們全都下大牢。」

  「劉黎,」陸瑛走過去,「我問你一句話,閔大人是不是傷在你手中?」

  這話一出,屋子裡霎時安靜下來。

  閔夫人差點驚呼出聲,閔江宸難以置信地望著劉黎和陸瑛。

  就連地上的劉黎都已經不再掙扎,眼楮中的酒氣彷彿也散了一大半,怔怔地愣在那裡。

  「你……」劉黎半晌才道,「你在說些什麼?」

  一個根本不將閔家放在眼裡的人,卻在這一刻臉上卻滿是驚慌失措,彷彿被人揭開了最重要的秘密。

  陸瑛向前走兩步︰「是不是劉相命你向閔大人動手……」

  劉黎的眼楮睜得更大,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嘴巴一張一闔不知該如何反應。

  「堵上嘴,先帶下去,好好看管。」

  陸瑛一聲吩咐,禁軍上前立即將劉黎押出了屋子。

  閔夫人望著陸瑛顫聲道︰「你……你怎麼會知道這些,我們老爺是被劉黎加害……」一切都發生在她眼前,她卻仍舊不敢相信。

  屋子裡沒有了旁人,陸瑛才道︰「不是劉黎,而是劉相,閔大人是被劉相害了。」

  閔夫人更加不明白︰「為什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陸瑛道︰「只要仔細審那劉黎,我們就能知曉實情。」

  閔江宸的心一陣亂跳,她竟然差點就嫁給了殺父仇人。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閔夫人急切地道,「就讓人去問,問清楚,他們到底為什麼……」仇人就在眼前,她恨不得立即為老爺報仇。

  旁邊的閔子臣道︰「要想查清楚,眼下還不能驚動府衙,萬一真的和劉景臣有關,走露了風聲,恐怕就……」

  閔夫人只覺得渾身沒有了力氣,皇上那麼信任劉景臣,閔家又向來被當成太後黨,沒有確實的證據,鬧到皇上那裡誰贏誰輸可想而知。

  「可是為什麼呢?我們家老爺和劉景臣一直沒有恩怨,為什麼他要向我們老爺下手。」閔夫人直到現在才知道自己有多無能,離開老爺什麼事也做不成。

  忽然她想起來︰「要不然去求慶王妃幫忙。」現在也就慶王府有這樣的本事。

  「夫人,」管事進來稟告,「門口來了兩輛馬車,說是慶王府派來的,趕車人拿來了帖子,請您上車。」

  閔夫人忙伸手接過去,管事手中捧著的果然是慶王府的名帖。

  閔子臣看向陸瑛,陸瑛一雙眼楮幽如深潭。

  「走吧,我們拿好東西上馬車,」閔夫人握住閔江宸的手,「我們跟王妃走總是沒錯的。」

  閔子臣不禁皺起眉頭︰「這麼晚了要去哪里?這些人可不可信,現在兵荒馬亂母親怎麼能這樣輕易就下決定。」

  閔夫人有一絲猶豫,她沉思片刻才道︰「慶王妃已經事先跟我說過,只要慶王府來馬車,讓我不要猶豫,立即就跟著走,王府會保我們平安。」

  閔子臣冷哼一聲︰「慶王府能保的了誰,戰事過後皇上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慶王。」

  閔夫人遲疑間管事又來道︰「王府的人說,若是您不上車,他們就要走了。」

  「讓他們走吧,」閔子臣道,「如今父親不在了,家裡便由我這個長子打理,我們不能對慶王府偏聽偏信。」

  閔夫人看向閔江宸︰「阿宸你呢,你怎麼想。」

  閔江宸垂著眼楮︰「我……我也不知道,只是無論去哪裡,我們一家人都不能分開。」

  閔江宸話音剛落,陸瑛身邊的人進來低聲稟告︰「趙指揮使帶著人馬去了裴家。」

  陸瑛點點頭,看向閔夫人︰「慶王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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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34:3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三十五章 驟雨傾盆

  慶王反了。

  閔夫人張著嘴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閔子臣並不覺得意外︰「母親現在還想跟著慶王府走?他們是謀反,是大齊的亂臣賊子,就算將話說的再漂亮,他們也是反賊。」

  閔夫人臉色難看,下意識地去找閔懷的身影,多少年了,但凡有大事她都會聽老爺的,可是現在老爺沒了,她一下子沒有了主心骨,所以她只能去猜測,如果閔懷在會怎麼樣。

  閔夫人道︰「如果老爺在這裡,一定會讓……讓……我們跟著慶王走。」

  閔子臣顯然並不贊同︰「父親一心為大齊這麼多年,如今已經沒了,母親還要給父親冠上反叛的罪名……」

  閔夫人立即道︰「我怎麼可能這樣做,我只是覺得你父親……」

  「母親不該這樣覺得,」閔子臣義正言辭,「我們閔家就不能與這樣的人為伍,不管到什麼時候,都要有自己的立場,這樣看來我們家更要跟慶王府撇清關係。」

  閔子臣說完看向管事︰「你出去跟慶王府的人說,我們不走。」

  管事應了一聲急急忙忙出了門,卻發現原本停馬車的地方卻空空如也,慶王府的人已經不見了。

  管事轉身回去稟告︰「慶王府的馬車已經走了。」一陣風似的,來的那麼快,去的也那麼快。

  閔江宸抬起頭,離開的馬車就是慶王府的態度,瑯華那麼聰慧的人定然已經想到了一切可能發生的情形。

  所以這是慶王府最後一次幫閔家,從此之後閔家和慶王府不可能再站在一起,不,應該說閔家已經失去了這個資格。

  閔江宸心中一陣疼痛,她終究還是辜負了瑯華,不知道瑯華會不會難過,但是她也沒有法子。

  閔江宸看向旁邊的陸瑛。

  瑯華,就當她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吧,不要再記得她們從前要好的時候,不要再為她傷心難過,這就是她最大的期盼。

  ……

  舒王府。

  舒王妃剛迷迷糊糊睡著,就被一陣響聲驚動起來,門外有幾個人在竊竊私語,她雖然並不能聽清楚,卻還是有幾個字落入她的耳朵裡。

  「東西……從後門走……您放心……片刻功夫就能出城……只要出了城……誰也無法追查……」

  說話的是王府的長史。

  舒王妃心中一驚,王爺一直沒有消息,京中又遭受如此大變,興許會有人趁機向王府動手。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雖然她不相信一直忠心耿耿的王府長史能做出這種事,可是她不得不相信親耳聽到的那些話。

  「一會兒您進去……再……」

  聲音越來越低,舒王妃慌亂起來,難道這些人不僅要劫財還要綁人,聽說許多山匪這樣做,用來要更多的財物。

  她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舒王妃立即拿出了床邊櫃子裡的一柄刀刃,悄悄地躲在了帳子裡。

  門果然被慢慢打開了,然後是輕輕的腳步聲,一個人影向床邊靠來。

  舒王妃顫抖著抽出了刀,等著那人撩開幔帳向床上探身過去,立即狠狠地向那人扎去。

  「咦,人呢。」

  熟悉的聲音想起來,舒王妃「呀」了一聲扔掉了手裡的利器。

  穿著一身短褐的舒王轉過身。

  突然的夫妻相見讓舒王妃又驚又喜︰「王爺……怎麼會是你……你這是什麼打扮。」

  差點就死在老妻手裡,舒王有種死裡逃生的感覺,他卻已經顧不得回味方才驚心動魄的一幕,立即拉起舒王妃的手︰「我們今晚得逃走。」

  逃走?

  舒王妃不明就里,為什麼要逃。

  「不止我們要逃,」舒王眨了眨眼楮,「你要讓那些宗室都知道,我們要偷偷摸摸地逃走。」

  既然是偷偷摸摸逃走,為什麼還要那些人知道。

  舒王妃眨了眨眼楮,王爺這是在謀劃些什麼。

  「家裡的細軟能帶的都帶上,要讓別人看出我們是驚慌逃竄,我已經留下了人手,只要有人問起來,就說金國已經帶兵在北邊作亂,看來不日就會到京城,我們要去南方避禍。」

  這樣的說辭?

  舒王妃道︰「這不是睜著眼楮說瞎話嗎?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舒王的臉沉下來,神情說不出的嚴肅︰「這就是即將要發生的,你要按照我說的做,否則將來我們只會一直逃亡,而且無論怎麼逃最終也是難逃一死。」

  舒王妃點了點頭,她相信王爺,如果不是情勢嚴峻王爺絕不會這樣說。

  舒王道︰「事不宜遲,我們快些去安排。」

  ……

  趙廖帶著人在城中穿梭,天空中一道道閃電劃過,冰冷的雨滴落在他的臉上,卻還沒有將他淋得清醒,因為這一切真的像是夢,他也期盼這只是個噩夢。

  「大人我們進去嗎?」

  裴家大門就在眼前,所有人抬起頭等著他的吩咐。

  「進去,」趙廖吞咽一口艱難地下了決定,「但是不要隨便傷人,更不能對女眷失禮,特別是慶王妃。」

  「大人您放心,」下屬道,「我們都知曉。」

  門被敲響,卻沒有人應聲,幾個人互相看看,拍的更加用力︰「開門,我們是侍衛司的,皇上有命,傳慶王進宮說話。」

  黑夜裡,喊聲格外的清晰,然而卻彷彿石沉大海,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大人,」下屬上前道,「說不定已經走露了消息,我們要不要闖進去?」

  他們沒有第二種選擇。

  趙廖揮揮手︰「將門強行打開。」

  厚實的門板被打開,裴家的宅院籠罩在黑暗之中,舉目望去沒有任何人影。見到這種情形,不知怎麼的趙廖莫名地鬆了口氣,此時此刻他竟然期盼慶王逃走或者躲了起來。

  「搜,」趙廖道,「找到人就帶過來問個清楚,慶王去了哪裡。」

  侍衛司的人立即四散開來,雨越下越大彷彿要將火把澆滅,幾個人在宅院中穿梭卻沒有任何的收獲。

  「大人,慶王會不會帶人進了宮。」

  宮中戒備森嚴,沒有幾千人用上幾天時間很難攻克,慶王應該不會這樣做,趙廖搖了搖頭。

  慶王的心思向來難猜,他實在想不透,慶王要做什麼。

  趙廖站在長廊裡皺著眉頭思量,黑暗中忽然傳出一個聲音︰「趙指揮使在找本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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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34:5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三十六章 被拋棄的皇帝

  趙廖心中驚駭。

  那聲音離他如此的近,如果換做旁人或許還算不得什麼,可是以慶王的本事,伸手就能夠取走他的性命。

  這樣一來整個侍衛司都會亂成一團。

  趙廖冷汗淋灕,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不得不恐懼慶王的厲害。

  「在這裡,慶王在這裡。」

  旁邊的副將已經喊起來,所有人都向這邊聚來,只要片刻的功夫就會將慶王圍個水洩不通。

  清脆的聲響從頭頂傳來,密密麻麻的箭頭對準了院子裡的人,只要一聲令下,神臂弓一觸即發。

  副將試圖去握刀柄,只覺得一股森然的氣息呼嘯而至,箭羽從他的臉頰邊擦過,深深地插在了地上。

  這是手下留情,否則院子裡的屍體早已經堆積成山。

  正當禁軍錯愕的時候,牆頭上跳下幾個人,手裡的劍如同靈蛇般向他們刺來,整個院子陷入了一片混亂。

  趙廖沒想過會遇到這樣的抵抗,他怎麼會覺得慶王就不會謀反呢,他可是真傻。

  錯在一招,滿盤皆輸。

  「快,發訊號求援。」趙廖吩咐副將,眼下的情形,只有更多調更多人手過來才能扭轉局面。

  身邊的人手眼見都被慶王的人纏住,趙廖不禁嘆了口氣,李常顯和寧王甚至周家敗在慶王手中是有原因的。

  不管在什麼時候,慶王自己都會出現在最危險的地方,哪怕是單槍匹馬也要拿下重要的一城。

  他無意折損皇上的顏面,皇上遠遠不如慶王,特別是在這樣的時候。

  趙廖咬咬牙一劍向慶王的人刺去,眼見劍尖就要刺入那人的身體,卻又一股力道傳來,震歪了他的劍尖。

  趙廖抬起頭看去,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木棍,而這根棍子就握在慶王的手中。

  裴杞堂的目光落在趙廖身上,此時此刻的趙廖雖然身上帶著殺氣,但是眼楮裡卻含著一絲的頹敗,裴杞堂揚手將一樣東西扔給了趙廖,趙廖下意識地抓住。

  軟軟的羊皮,藉著火把一看,那是大齊北方的輿圖。

  前幾日,他和慶王一起連夜挑燈沙盤和輿圖,那時候慶王問他︰「若現在金人來犯,大軍直逼京都應該怎麼辦?」

  他一直反反復復地在想這個問題。

  若是往常一定會傾盡兵力守衛京都,可是現在京城因寧王之亂,軍資、人力都被消耗殆盡,死守京城必然無法與金人對抗。

  裴杞堂沉聲道︰「有結果了嗎?」

  趙廖不知不覺地脫口而出︰「不能去京東東路,那邊駐防的鬆散,不如去河北西路……相州的地勢好一些,又有給廂軍準備的軍屯,雖然不算是邊關重鎮卻也能夠守城。」

  裴杞堂道︰「讓你帶兵過去,能不能守半個月?」

  「能。」

  趙廖十分有信心︰「我趙氏族人就在相州,我知道那裡的情形。」他們趙家是為大齊立過赫赫戰功,重挫過遼國人的,他雖然算是蒙祖蔭才有今天的地位,卻也並非徒有虛名。

  裴杞堂接著道︰「而且你對那裡的廂軍一直多加照顧,即便他們對朝廷不滿,也會幫助你,但是讓人過了相州,可就是大齊腹地,周邊兵馬已經被寧王徵用,剩下的都是無辜百姓。」

  如果讓人過了相州。

  不,他不會讓人過相州。

  趙廖道︰「我們能守的住。」

  裴杞堂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期許的神情︰「如果金人來犯,你就帶人去相州。」

  趙廖剛要點頭,卻不禁怔愣,慶王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時候問他這種問題。

  這是為什麼?

  他們應該廝殺的你死我活才對。

  怎麼反而……他在聽慶王說話,而且還答應去相州。

  他定然是糊塗了。

  趙廖正思量著,從混亂的人群中丟出了一個人,那人顯然已經暈厥,躺在地上動也不動。

  藉著火把的光,趙廖看到那人的臉。

  「這是……」

  這張臉也讓他似曾相識,因為前些日子他們一直按照畫像四處尋找她。

  對,她就是蕭修容,如果不是蕭修容讒言,皇上不會那麼容易就相信寧王被燒死在了宮殿。

  裴杞堂道︰「她是金人。」

  趙廖明白過來,所以慶王說的話並非空穴來風,金人真的可能會在這時候趁虛而入。

  皇上沒有察覺這些,不但沒有平息內亂,反而接二連三地挑起事端。

  金人真的出兵,他們就如同待宰的羔羊。

  他該忠心耿耿追隨皇上,還是該相信慶王。

  喧鬧聲從外面傳來,顯然是援軍到了。

  裴杞堂道︰「侍衛司能調動的人手都在這裡了?」

  除了正常防衛的,算是吧。

  趙廖點點頭。

  裴杞堂吩咐︰「半個時辰之內,將他們都留在院子裡。」

  「為什麼?」趙廖道,「除了我們這些人,宮中還有不少人手,慶王應該知道皇上這些年培養了為數不少的護衛,慶王爺,即便是皇上冤枉了您,您也不應該做……做……」光靠慶王手裡的人,很難取勝。

  裴杞堂微微一笑,神情冷傲︰「他沒有冤枉我,我沒有逼他退位,只不過他不是我的對手,我不願意在他身上浪費一絲精神。」找錯了對手,就會付出代價,皇位不過就是個誘餌,金國拋給寧王和他的誘餌,現在他要將這誘餌還給金國。

  而且他還有他要保護的人。

  趙廖徹底頹敗下來,他一直都是輸的,輸的不止是他還有皇上,皇上以為慶王在京中布置人手,是要逼宮叛亂,其實慶王只是要出京。

  帶著人離開京城。

  此時此刻困住侍衛司的人,也是要讓所有人更加安全地離開,京外必定會有人手接應。

  如果有更多的人願意追隨慶王,京城很快就會變成一座空城。

  剩下皇上自己,沒有了猜忌,也沒有了對立,但是他也什麼都沒有了。

  或許皇上會變成第一個被臣子們拋棄的皇帝。

  ……

  「怎麼還沒有消息。」

  皇帝一刻都已經等不下去了︰「趙廖到底都在幹些什麼。」

  大殿裡,劉景臣等人互相看看誰都沒有說話。

  新任的都虞候立即道︰「趙指揮使從裴家追到了顧家,又去了城門口,幾乎將京城都搜查了一遍,慶王早就買通了城門的禁軍,禁軍偷偷打開了西城門,守在西城門的人不少是傷患,受過慶王妃的恩惠,他們不但放走了慶王的女眷,還為慶王遮掩,我們過去盤查的時候。」

  皇帝聽著眼楮發亮︰「聽到沒有,他還沒有寧王有膽色,聽到朕要抓他立即就躲起來。」虧他還那麼擔心,現在看來,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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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35:0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三十七章 樂極生悲

  劉景臣卻皺起眉頭︰「不如多加派人手,讓馬軍營的人幫助趙指揮使一起追查慶王的下落。」

  那麼多的人就從趙廖眼皮底下溜走了,要麼是趙廖能力不足,要麼就是趙廖故意放了裴杞堂一馬。

  一個堂堂的指揮使,就算抓不到慶王,也能抓到或者殺兩個女眷。

  趙廖竟然一無所獲。

  「皇上,」常安康稟告,「容大人來了。」

  皇帝立即有了精神︰「傳他進來。」趙廖沒有收獲,容七總該會帶回些好消息,要知道皇城司的人手,可是他這些年精心培養出來的。

  容七跪下來︰「微臣沒能抓到顧家人,那顧世衡也帶著三十幾個人不見了蹤跡。」

  顧世衡帶走了皇城司的人手。

  皇帝瞪圓了眼楮。

  這怎麼可能,這些人都是他精挑細選,而且一個個都有些來頭。

  「他們敢走,朕就誅他們九族。」

  容七臉色難看,人已經走了,皇城司少了大批人手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覺得留下的人也並不能完全相信。

  「皇上,」容七道,「皇城司查到,今天裴家的馬車在京中很多人的府邸門口停留過。」

  皇帝眼楮中滿是驚詫︰「那些人呢?」

  容七道︰「微臣以為,其中許多人已經站在了裴家那邊。」否則在這種關鍵時刻,裴家不會如此大費周章。

  皇帝心中有一股怒火,不停地向上竄著,然後從眼楮中冒出來︰「查,將那些人都查出來,一個都不留。」他要像惠王謀反時一樣,只要與惠王有所來往的官員,一律以謀反論處,他們的族人都不準再入仕。

  讓所有人都懼怕他這個皇帝,讓他們再也不敢覬覦他的皇位。

  「皇上,」內侍快步走進大殿稟告,「太后娘娘等在宮門外,想要見皇上。」

  太后定然是來為慶王求情的。

  內侍說完話,臉上露出幾分為難的神情,常安康見狀忙過來道︰「有什麼話你就說吧,皇上不會怪罪我們這些奴才的。」

  內侍這才小心翼翼地道︰「太后娘娘說,看在皇上您是她親生的份上,她……她過來幫皇上。」

  笑話。

  皇帝差點大笑出聲。

  太后會幫他?

  如果太后幫他,他就不會在先皇駕崩之前差點被廢,就不會有惠王謀反,大臣離心,如果太后肯幫他,現在他腳下應該是一片盛世,先皇和太后對他沒有半點骨肉之情,他們只是逼不得已才會將他扶上了皇位。

  太后現在用這樣的話來哄騙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皇帝細長的眉毛挑起,帶著幾分的不屑,冷冷地道︰「太后年紀大了,難免頭腦不清楚,請她好好在慈寧宮休養,不要在操勞國家大事,也算為後宮做出表率。」

  終於他可以壓制太后了。將太后困在慈寧宮,一直都是他的心願,若是太后不肯低頭,那麼他也該讓太后去侍奉先皇。

  對,先皇一定很寂寞。

  ……

  慈寧宮外。

  雖然身處深宮之中,卻仍舊隱隱約約能聽到喧鬧聲。

  太后閉著眼楮坐在肩輿裡,聽著宮人氣喘吁吁小跑過來。

  宮人剛要稟告,太后睜開了眼楮︰「我都知道了,走吧……」

  走吧,這是她最後一次幫他,他還看不清楚,那是他有眼無珠,她不能再扶持這樣的君主,否則大齊的江山就要敗在他的手中。

  「將慈寧宮的帖子對牌拿出去,告訴他們哀家在城外等著他們。」那是她多年積攢下來的人手,現在要一並帶出京城。

  ……

  徐老夫人簡直要笑出聲︰「你說的是真的?外面的禁軍在四處抓人?」

  徐家管事點了點頭道,「否則也不會到我們家來查看,聽說那些與裴家、顧家有過交往的人家都被搜捕了。」

  徐老夫人心中一喜︰「這麼說已經是謀反了。」這是個好消息,唯一要擔憂的是,老大一家與顧瑯華來往密切,徐家會不會因此被牽連。

  徐老夫人想到這裡皺起眉頭︰「那個逆子,就是不肯聽我的話,這下就要受到教訓,吩咐下去,若是大老爺和杭氏過來,不要給他們開門。」她要告訴徐氏族中與老大一家徹底斷了往來。

  徐老夫人覺得自己的選擇十分正確,將家裡的錢財都給謹蓨帶去了宮裡,謹蓨如今是宮中的貴人,能替徐家在皇上面前求情,再加上劉相的幫忙,徐家八成不會有事。

  反過來想一想,徐家如果沒有她,這次算是完了。

  「祖母,」巧姐進了門,「您聽說沒有,很多人都出城去了。」

  徐老夫人眼楮中露出厭惡的神情︰「什麼出城去了?朝廷在抓慶王黨,你們最好不要亂說話。」

  徐二太太趕過來拉住巧姐的手︰「娘別生氣,巧姐也是胡亂聽人說的。」

  「祖母,這都是真的,您讓人去問問旁邊的人家就知道了,京城裡走了不少的人,就連旁邊的吳大媽也準備帶著兒女出城……」

  徐老夫人有些訝異︰「他們出城做什麼?」

  「投奔……」巧姐抿了抿嘴唇,「去投奔慶王,說……說是……慶王走了……他們也要跟著走。」

  徐老夫人聽到這裡「嗤笑」出聲︰「我當是什麼事……朝廷抓捕慶王,慶王黨自然要逃走,我們徐家一直對皇上忠心耿耿,永遠不必擔憂會獲罪。這些年就是因為這樣,徐家的名聲才能不倒。」這是她的功勞。

  徐二太太眼楮一跳,她急忙垂目掩飾,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像老夫人這樣想,但是她總覺得不對,京城的達官顯貴離開也就罷了,連百姓也要走,可見在他們心裡相信慶王多於皇上。

  最重要的是,京城的情勢好不容易安穩下來,朝廷卻開始四處抓人,外面都在傳皇上利用慶王打敗寧王,現在要卸磨殺驢。

  徐二太太攥緊巧姐的手,一邊賠著小心,一邊將巧姐帶出了屋子。

  剛到院子裡,巧姐抬起頭看向徐二太太︰「母親,我們走吧,跟著吳大娘他們一起出城,出城找大伯去。」

  徐二太太欲言又止,他們去找大伯,大伯就能幫她們嗎?

  徐二太太剛想到這裡,只聽外面傳來拍門聲,徐家管事將門打開,看到來人立即上前行禮。

  徐氏族中老太爺讓人攙扶著進了院子,見到管事立即道︰「你們老夫人呢?有些話我要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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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35:1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三十八章 我就是朝廷

  徐老夫人不禁心中冷哼。

  徐謹蓨進了宮,她讓人知會徐氏族中長輩,意思也很明確,準備讓徐氏族中收拾出一處院子來給她們住。

  將來徐謹蓨有了前程,自然少不了族裡人的好處。族裡的長輩卻因為上次去了慶王府,就嚇破了膽,多少對顧瑯華多有忌憚,沒有立即讓人給她回話。現在定然是聽到慶王謀反,這才趕著表明心跡。

  說到底,人都是牆頭草,看重的永遠是利益和權勢,好在她一直站在頂端,永遠不必去向自己討厭的人哀求。

  「你聽說了沒有。」

  族裡的長輩進了門,劈頭蓋臉地問向徐老夫人︰「慶王和慶王妃……」說著吞咽一口,不知道要怎麼說下去。

  徐老夫人點點頭︰「族公慢慢說,外面的事鬧得這樣大,我也有所耳聞。」

  也就是說,她什麼都知道了。

  徐氏長輩皺起眉頭︰「那你準備怎麼辦?就眼睜睜地看著,還是……還是……你……到底有沒有……」

  什麼有沒有。

  最後的一句話將徐老夫人問住了。

  徐老夫人道︰「族公在說些什麼?你不是說慶王謀反的事嗎?我和慶王、慶王妃都沒有任何關係……」

  徐老夫人話音剛落,徐正元讓人抬進了門。

  「說得對,」徐正元一臉正色,「我們徐家對朝廷忠心耿耿,跟那些什麼反賊沒有半點的關係,族公也千萬不要理睬他們。」

  徐氏長輩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半晌才道︰「原來你們還不知道。」

  徐老夫人不明就裡︰「知道什麼?」

  徐氏長輩道︰「慶王府讓皇城司帶著人來家裡問了許多事。」

  徐老夫人隱隱有些不安︰「問了什麼?」

  徐氏長輩看了看周圍,這才壓低聲音︰「你當家的和你妹妹去世時的情形。」

  徐老夫人的心一沉,後頸的汗毛頓時根根豎立,顧瑯華為什麼要問那件事,這麼多年了從來沒有人提起來……她忽然想起老太爺死的時候眼楮中仇恨的目光。

  徐老夫人打了個哆嗦,她捏起手指,用足了力氣厲聲道︰「她又不是徐家人,有什麼立場問這些,族公不能上了她的當,她這是要拉徐家下水。」

  徐氏長輩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抬起眼楮來︰「現在不是你我說了算的。」他只要想到皇城司的人進了門,慶王妃面容威嚴冷峻的模樣,他手心裡就捏了一把汗。當年幫助徐老夫人一起操辦喪事的兩個兒媳婦也被拉出來問話,皇城司的人穿著黑衣黑袍戰成一排,手裡都握著利刃,仿佛只要說了假話就會血濺當場,所以他的兩個兒媳婦就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包括老太爺本來病情見好,可是過了一夜突然亡故的細節,也是交代的清清楚楚。

  他站在一旁聽著都覺得老太爺的死,的確讓人存疑。

  「慶王妃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了曹太傅家裡的管事,管事說曹太傅死之前,曾將老太爺叫過去說話,稱老太爺是少有的清廉御史,有些事要交給老太爺去查辦。」

  「後來曹太傅亡故了,徐老太爺也跟著沒了,不但如此,曹太傅的子孫,這些年竟然都沒有在朝堂上搏來一官半職,都說是被劉相壓制,劉相差點沒能留在京中,就是因為曹太傅將劉相從升遷官員中剔除,要不是曹太傅死了,劉相絕不會有今日。」

  顧瑯華竟然查到了這些事,徐老夫人的手不由自主地抖起來,指尖冰涼。

  都已經過了這麼久,顧瑯華為什麼還要去查這些,居然還找來了曹家人。

  她早就知道,她和顧瑯華八字不合,所以顧瑯華處處與她犯沖,處處和她作對。

  「她這是在胡說,」徐老夫人瞪圓眼楮,「她這是要將髒水潑到我身上,只要將我扳倒,她就能手握徐家,她就能……」

  「她要潑你什麼髒水?」徐氏長輩半晌才道,「她為什麼要手握徐家,慶王的人已經離京了,他們既然要走了,為什麼要這樣做。」

  徐老夫人看到了徐氏長輩質疑的視線,徐家的人從來都是相信她的,她說什麼他們從來不會反駁,在她眼裡,徐家的族公迂腐又目光短淺,明明貪財卻要做出一副淡泊名利的模樣,只要摸清了他們的軟肋,每次她都能達到她的目的。

  可是現在,這些任意被她左右的人,卻開始質疑她。

  徐老夫人皺起眉頭︰「顧瑯華向來不是這樣,她就是怨恨我沒有讓她認祖歸宗,否則也不會鬧到族裡去,」說著頓了頓,「她現在人呢?既然敢去族裡鬧,怎麼不到這裡來跟我說清楚。」

  徐氏長輩腦海裡浮現出慶王妃的神情,她的目光沉著而堅定,站在他面前說了一句話︰「我雖為徐氏之女,卻也只會救可救之人。能分清是非黑白的人,可以和我一起走。」

  他還以為不會有人回應慶王妃的話,卻沒想到族裡有人上了慶王府的馬車。

  他去問徐松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徐松元眼楮一片幽黑,定定地望著他,半晌才道︰「族公知不知道我父親有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他聽到這話,嚇得幾乎魂飛魄散。

  「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劉景臣,當今皇上最信任的人,我的恩師,劉相。」

  他可以罵顧瑯華不知禮義廉恥,可以斬釘截鐵地不準顧瑯華改娘家姓氏,可以不信顧瑯華說的每一句話,可是徐松元也這樣說。

  「松元說,慶王府要離京,不止是因為被強壓了謀反的罪名,而是皇上親近奸佞,恐再難入耳忠臣諫言。」

  「誰是奸佞,」徐老夫人大聲喊起來,「他說的是誰?劉相?笑話,劉相怎麼可能是奸佞。」徐松元居然說出這樣的話,真的已經被顧瑯華左右。

  不會有人相信這種鬼話。

  除了那些慶王黨,也不會有什麼人跟慶王離開京城。

  「天子腳下,怎麼能任她這樣胡說,」徐老夫人道,「真的有膽子她就去報官,看看朝廷抓的是誰。」老太爺死了這麼多年,朝廷不會去查當年的那些事。

  「慶王妃說她不用去報官,更不需要去問朝廷,」徐氏長輩舔了舔嘴唇,「因為她就是朝廷,她就是官府,只要她知道了,就是結果。」

  不用再像誰去說明,不用再向誰去證實。

  徐氏長輩道︰「是不是你殺了你的夫婿,和你的親妹妹。」

  徐老夫人臉色鐵青,渾身一軟,差點就癱在椅子裡。

  「走了,走了,都走了,」呼喊聲從院子裡傳過來,「西門、北門都是人,許多人都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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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35:3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三十九章 打成一團

  徐老夫人聽著下人的話,慌亂地看向徐氏長輩︰「這是什麼情形,為什麼那麼多人都出城?他們要做什麼?」

  難不成是有人攻城了?

  徐氏長輩面色不虞︰「你還真該讓人去問問外面的情勢。」

  徐老夫人沉下臉來,通常這些消息都是松元帶回來的,現在松元不回家,她自然不知曉,想到這些她就又憤恨起顧瑯華來。

  「是不是慶王的人馬到了要攻城,如果我們再困守京城……」徐老夫人滿心焦慮,城裡的糧食價格高的不像話,關鍵是花大價錢也買不來糧食,她東挪西湊的銀錢又大部分都給了謹蓨,真的關了城門,她們就只能靠朝廷賑濟過日子,還要日日去北城領糧食,這樣一來家裡上上下下要怎麼度日。

  徐老夫人直起身子︰「族裡準備怎麼辦?我們是不是要做些打算。」

  外面傳來一陣喧嘩聲。

  徐氏長輩靜靜地聽著,半晌才看向徐老夫人︰「你有什麼好主意?」

  徐老夫人仔細地想著。

  買糧食已經來不及了。

  出城呢?

  他們要靠著皇上,只要皇上在京中,他們就不能走。

  徐老夫人道︰「我們不能慌,說不得朝廷很快平叛。」現在也只能期望這樣。

  徐氏長輩半晌站起身來,顯然對徐老夫人的回答並不滿意︰「劉相沒有跟你說過什麼嗎?」

  現在提劉景臣,這分明是在向她暗示。

  徐老夫人嘴唇微抖︰「我一個婦道人家怎麼能看到劉相。」

  事到如今還不肯開口。

  徐氏長輩冷笑︰「既然你不肯說,我也就不問了,這些事原本只是慶王妃提起的,也輪不到我來查,不過有件事要立即辦,族裡的人口多,之前我們送來的糧食眼下就得帶回去。」

  將糧食帶回去。

  幾個字說得徐老夫人心中冰涼,他們可要靠著那些糧食救命啊,特別是現在京城又起戰事……

  眼見徐氏長輩走出屋子。

  徐老夫人急起來︰「您可不能相信顧瑯華的話。」

  徐氏長輩淡淡地道,「我只是想要拿回自己的東西,要不然你幫幫我,也從劉家多要些糧食,我聽說之前劉相給了你們不少的東西,否則你們也不能衣食無憂。」

  他不管那些事,卻要管自己的生死,慶王妃那邊已經討不到好處,總要想方設法地自保,這他還是跟徐老夫人學的。

  如果徐老夫人真的謀害親夫,他也算沒有從旁幫襯,將來回到杭州也好面對宗長。

  「你……」徐老夫人一口熱血湧上來。

  這分明就是在落井下石。

  徐氏長輩道︰「我也是為了你們好,今天慶王妃的話,大家可都聽到了,我不將東西拿回去,也會有人來要,到時候臉上可就不好看了。」

  「這些都是小事,」徐氏長輩道,「你要想一想,等戰事結束了,說不得有人翻出這樁案子,我也為你著急。」

  徐老夫人只能求著劉景臣能長長久久做皇帝身邊的寵臣,否則,會有什麼結果,誰也不知道。

  「誰敢拿……我們是正經的徐家子弟,這些糧食本來就該是族中給我們的,」徐正元大吼起來,「來人啊,看好東西,誰也不準動。」

  徐正元話音剛落,院子裡就傳來一陣爭奪的聲音。

  徐老夫人氣得臉色發青,之前是山匪來搶,現在是族裡人來搶,老天為什麼要這樣對他們。

  「老夫人,二老爺,」管事鬼哭狼嚎地道,「他們已經去搶了,那些米糧……他們都要拿走……」

  徐老夫人胸口一陣氣悶,起身走幾步到院子裡,目光所及之處一片狼藉,她立即感覺到一陣暈眩,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就向後倒了過去。

  「二太太呢,」徐正元道,「她是個死人不成?就看著族裡的人將東西搶走,她去哪裡了,將她叫過來。」

  徐家下人們已經滾做一團,沒有人回應徐正元的問話。

  ……

  「走吧,」巧姐死死地攥著徐二太太,「這個家都成這個樣子了,我們不要再留下來。」

  徐正元的咒罵,讓母女兩個加快了腳步。

  「二嬸。」熟悉的聲音從黑暗中響起來。

  一個人拿著火把越走越近。

  巧姐攥著徐二太太的手緊張地看過去,終於看清楚了那人的臉,巧姐臉上露出了笑容︰「是大哥,大哥來接我們了。」

  徐二太太抬起頭,眼前的果然是徐愷之那略有些消瘦,卻神采奕奕的笑臉。

  徐二太太鬆了口氣,巧姐說愷之會來接應她們,她其實一直半信半疑,她還以為巧姐想要她離開才會故意這樣說。畢竟大伯和大嫂在徐家的時候,她沒真心真意地幫過他們。

  大伯一家這樣不計前嫌。

  徐二太太眼角不禁覺得濕潤。

  「事不宜遲,我們要立即走,」徐愷之道,「出了城,我們才能與父親和姐姐會和。」

  徐二太太抬起頭,去路一片黑暗,但是她卻並不害怕,她拉著巧姐暖暖的小手︰「那我們走吧。」

  天馬上就要亮了,迎接她們的一定會是璀璨的陽光,她得帶著巧姐活下去,這樣還會有人記得她可憐的生哥。

  ……

  天亮了。

  整個京城也掙脫了黑暗的籠罩,只不過露在人眼皮底下的是一片蒼涼。

  都跑了。

  一夜之間,京城就像經歷了一場浩劫,只不過這一次沒有人攻城,只是城內的人自己選擇了離開。

  達官顯貴,平民百姓,走了一大半,不,應該說剩下了為數不多的人。

  皇帝不肯相信,竟然會有這種事發生。

  他是讓侍衛司捉拿慶王,最終的結果卻是數不清的人跟著慶王出了城。

  勤政殿上的官員垂著頭,誰也不敢說話,大殿裡如同死一般的沉寂。

  直到宮人們將老壽王抬上了大殿。

  老壽王靠在肩輿上,看著一臉戾氣的皇帝,皇帝念念不忘的是要除掉慶王,卻到現在也沒有看清形勢。

  金國對大齊虎視眈眈,寧王隨時隨地都可能再回到京城,京城經歷了一場戰爭,元氣大傷,已經不是從前那牢不可破的城池,這就像那皇位一樣,搖搖欲墜。就算沒有人來搶,其實已經不值一文。

  那麼多人願意跟著慶王離開,不是怕皇帝要將他們當成慶王一黨剿滅,而是在皇帝和慶王之間做了選擇。

  說到底皇帝除了有這樣一個地位之外,什麼都不是,失去了大臣和民心,他已經輸了,只看將來會死在誰手裡。寧王,金國還是慶王。

  「讓禁軍都去追,還有……定遠侯,」皇帝道,「帶兵馬立即去追殺慶王……」

  皇帝話音剛落,殿上的武將全都搖了搖頭。

  「皇上,現在……禁軍都不肯動了。」

  皇帝臉色大變,劉景臣也跟著皺起眉頭。

  都虞候上前一步躬身道︰「禁軍的將領們都請求皇上,先除奸佞,再平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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