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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35:4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四十章 真後悔

  哪裡來的奸佞。

  皇帝站起身一雙眼楮凌厲地看過去,殿上的臣子紛紛低下頭。

  外面鬧了一夜,皇上的禁軍四處抓慶王黨,卻沒想到撲了個空,慶王黨不但沒有圍攻皇宮,反而帶著人出了京。

  慶王為什麼放棄這樣一個好機會,選擇不戰而逃?

  眾人不禁議論紛紛,互相打聽之下,聽說了一個消息。

  北疆榮國公連夜送進京戰報,金國的斥候頻繁出現在邊疆,真定這段日子經歷了大大小小十幾次戰事,雖然大齊都贏了,但是金國僅僅是在試探,若是大齊再不加強防禦,定然會吃敗仗。

  最重要的是,榮國公在北疆抓到了金國的斥候,在斥候身上發現了大齊的地圖和京城各地布防的情況。

  這樣的消息不得不讓所有人驚慌。

  如果皇上只顧得對付慶王和寧王,忽略了強敵,讓金國南下圍攻京城,結果就會不堪設想。

  今天一早上朝的路上,大家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京城一夜之間的變化,比之前寧王謀反試圖發動宮變還要讓人心焦。

  「皇上,」老壽王終於道,「真定是不是送回了戰報?」

  大殿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結果。

  皇帝皺起眉頭,榮國公的戰報他都還沒有看,壽王卻這樣問起來。

  皇帝還沒有說話,老壽王接著道︰「外面都在傳,金國有奸細在京城。」壽王將那些傳言說了一遍。

  聽到奸細兩個字,劉景臣的呼吸不由地一滯,難道是誰走露了風聲。金國讓人來回傳遞消息的人是不是真的落入了韓璋手中。

  那些人會不會暴露他的身份。

  劉景臣覺得脖頸上一片冰涼,冷汗已經順著衣領淌了進去。

  奸佞就是金國的奸細。

  皇帝的怒氣立即變成了驚詫,轉頭看向常安康,常安康立即將戰報交到皇帝手中。

  草草看了戰報,皇帝「啪」地一聲拍在了御案上︰「一派胡言,明明是韓璋不肯乘勝追擊,卻說什麼怕中了金人的誘兵之計。」

  皇帝說著臉色鐵青︰「榮國公去真定這麼久為什麼不送戰報,偏偏等到慶王謀反才送消息入京,藉著這個機會在京城中散播謠言,其心可誅。」

  皇帝瞪圓了眼楮︰「朕讓他進京救駕,他卻留在真定,那時候朕就該讓人擒他進京。」

  「朕早就應該看出來,榮國公是慶王黨,還有誰,」皇帝冷笑著看大殿上的官員,「還有誰是慶王黨。」

  壽王不禁駭然,到了這時候,皇上的眼楮還在慶王身上,今天他真不該進宮來,他早就該和太后一樣,放棄。

  放棄眼前這個皇帝。

  「哎呀,」叫喊聲傳來,「輕點,你們都輕點,拽我做什麼,我又沒有犯錯,我這衣衫不整不能面君啊。」

  壽王眼楮一抬,轉過頭去,他聽到了舒王的聲音。

  太子死了之後,所有人都忘記了這個沒用的舒王。

  大殿門打開,趙廖先上前稟告,然後兩個侍衛將舒王架進了大殿。

  舒王雙腳不停地蹬踹,試圖掙脫侍衛的鉗制,見到了皇帝和眾人這才不得不放棄,像一灘泥般跪在了地上。

  所有人好奇地看著大殿上的舒王,他一身襤褸,看上去如同街頭的乞丐,如果不是舒王事先說話,沒有人會相信,這個人竟然是大齊的王爺。

  舒王伏在大殿上︰「皇上,微臣有罪,微臣沒能護好太子爺有罪啊。」說著不停地叩拜起來,誰知才剛剛磕了兩個頭,就從他懷裡滾出一件物什。

  是一塊黃澄澄的金餅。

  舒王急忙伸出手,將金餅重新踹進懷裡,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所有人卻都明白過來,舒王打扮成乞丐,身揣金銀細軟,是為了能更順利地逃走。

  「皇上,」趙廖稟告道,「舒王爺準備逃出城,被微臣撞了個正著,聽傳令兵說,舒王爺是受榮國公所托,將北疆的戰情帶回京城的。」

  趙廖話音剛落,舒王立即辯駁︰「沒有,沒有,我不認識那個……我與那韓璋不熟悉……我怎麼會傳什麼戰情,沒有……真的沒有……我只是……只是聽說寧王……逃了……對,我要去投軍為太子爺報仇。」

  分明就是見勢不好要逃走,卻用了這樣可笑的藉口。

  舒王一臉的貪生怕死,讓皇帝心頭滿是怒火。

  「太子被寧王所害,你去了哪裡?」皇帝道,「舒王府其他人呢?如今可在京城?」

  趙廖稟告道︰「舒王妃帶著人已經離京了。」

  周圍又是一陣喧嘩。

  這次連壽王都皺起眉頭,一臉怒氣︰「到底是怎麼回事?榮國公可讓人送消息回京?」

  舒王也垂下頭來︰「榮國公讓微臣送了,可是微臣聽說皇上抓捕慶王黨,那榮國公是慶王妃的義兄,定然也是慶王黨,慶王黨說的話皇上必然不肯相信,微臣說了也……沒有用,也許還會因此也被當做是慶王黨,不如……不如……」

  壽王大喊起來︰「糊塗,身為皇親國戚,竟然如此……不堪重用……」

  舒王一臉委屈︰「微臣也沒有……一走了之……微臣還寫了封密信給吏部尚書,請他代臣向皇上稟告,誰知吏部尚書連夜逃走了,」說到這裡他抬起頭,吞咽一口,潤了潤嗓子,「我們大齊有金國的奸細,榮國公早在幾天前就收到消息說,慶王回京之後會被皇上忌憚,等到皇上開始捉拿慶王,京中再生內亂,禁軍和兩位王爺兵馬兩敗俱傷,就是金國南下最好的時機。」

  聽得這話所有人驚駭地愣在那裡。

  幾天之前,皇上還沒有下令抓捕慶王。

  甚至慶王都還沒有入京,那些消息卻已經到了北疆要塞。

  必然是有金國的奸細在,否則不可能會有這樣的消息,而且這個奸細位高權重,至少很了解皇上的心思。

  大齊朝廷有這樣的人在,就是最大的災禍。

  「皇上,這件事定然要查個水落石出啊。」

  已經有官員按捺不住。

  「皇上,此禍甚於慶王,必須立即防範。」

  「是啊,皇上,金國不容小覷,當年他們綁走太子,就居心叵測。」

  一陣嗡鳴聲響徹在皇帝耳邊,他怎麼也沒想到身邊竟然會有金國的奸細。舒王的話是真還是假,他竟然無法分辨,如今京城中一片空虛,金國人真的南下攻城,那將是什麼局面。

  他忽然有些後悔,不應該這麼早就對慶王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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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36:0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四十一章 慢慢失去

  皇帝正在思量間。

  常安康上前低聲道︰「趙指揮使在城門口抓住了蕭修容……」

  皇帝的眼楮更加深暗。

  不止是這樣。

  常安康接著道︰「慈寧宮那邊傳來消息,太后娘娘不見了。」

  皇帝睜大了眼楮,太后竟然在這時候與那些人一起離京,這真是狠狠地在他臉上打了一巴掌。

  沒想到他在為期前,京城竟會有這樣的混亂。

  皇帝控制不住渾身發抖。

  金國難道真的要發兵大齊?金國與寧王勾結的事他已經知曉,但是他從沒將金國放在眼裡。

  現在……

  皇帝眼楮裡要冒出火來,他只想將大殿上這個舒王立即殺了,若不是舒王壞事,怎麼會有那麼多人逃竄。

  「皇上,」舒王道,「微臣願意修書一封,請西夏派兵支援大齊。」

  舒王的女兒如今是西夏的皇后,此時此刻他需要西夏支持,所以還不能殺。

  皇帝很想笑,他如今哪裡還像一個皇帝,他還不如街邊的乞丐,至少乞丐不會擔憂隨時會有人來殺了他。

  前有狼後有虎。

  他手裡能調動的兵馬卻少的可憐。

  韓璋說的是真的,他沒有兵馬抵抗金兵。

  韓璋說的是假的,那麼韓璋就是投奔了慶王,現在北疆的兵馬也在慶王手中。

  皇帝心頭一陣疼痛,慶王是沒有來奪宮,慶王像是直接繞過了這一步,直接將大權握在手中。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直接與朝廷對立。

  這個天生的反骨,逆臣。

  皇帝的額頭上青筋暴出,他真是恨不能親手將齊堂和裴家滅族。當時齊堂當眾殺了沈昌吉,他還以為得了一個忠心耿耿的能臣,誰知道……

  皇帝心窩一陣刀割般的疼痛。

  皇帝看向趙廖︰「慶王去哪裡了?」

  趙廖道︰「慶王的人向杭州方向去了。」

  皇帝冷哼一聲,前朝時,太祖一直不能拿下北方,直接囤兵江浙,與前朝沿淮水為界建立了大齊,難不成慶王也要跟他玩隔江而治這一套。

  可笑之極,只要有他這個皇帝在,慶王永遠就是個藩王,就是個反賊、逆臣。

  趙廖舔了舔嘴唇︰「微臣捉拿慶王時,聽慶王黨說,慶王回的是藩地。」

  至少在表面上,一個王爺回到藩地,沒有自封為皇帝,遠遠離開京城,就好像並無謀反之心。

  趙廖將手裡的奏折拿出來︰「慶王的人還送來了奏折,請求皇上先除奸佞,免得等到金國偷襲大齊,那一切都來不及了。」

  常安康就要去拿那奏折,皇帝伸手抓起桌案上的茶碗用力擲過去。

  碎瓷的聲音傳來,所有人低下了頭,常安康也霎時明白,立即退回原地。

  「你們也覺得要先查奸佞?」

  在皇帝的注視下,殿上的人互相看看,誰也不敢說話。

  舒王眨了眨眼楮︰「當然要查,不查怎麼辦,等著那人再給金國傳遞消息,讓金人打過來不成。」

  趙廖不禁為舒王捏了一把汗,現在也只有這個意識不到危險,不懂得政權爭鬥的王爺才敢說這樣的話。

  「那就查,」皇帝冷冷地道,「朕命你們去查,立即將金國奸細給朕捉出來。」

  「臣等定會盡心竭力。」

  大殿上眾人的聲音震得皇帝攥起了拳頭,皇帝感覺到權利漸漸地從他手中流失,他明明不想要現在的結果,卻無法以一己之力更改,因為他還要依仗這些臣子,不能將這些人推給慶王。

  所以他逼不得已,他只能暫且先放過慶王一馬。

  等到官員陸續退下,皇帝才深深地喘了一口氣,空氣就像刀一般割開他的喉嚨,他忍不住一陣劇烈地咳嗽。

  就像先皇臨死前那樣,彷彿要將身體裡的東西都咳出來,憤恨的眼淚順著皇帝的眼角滑落。

  「朕要殺了他,」皇帝半晌才咬牙切齒,「朕一定要殺了他。」

  ……

  侍衛司和皇城司開始帶著人在宮中和京內尋找金人。

  皇帝答應先平外患,讓不少官員安下心來,大齊內部再鬧,最壞的結果是換個皇帝,真的放了金人南下,大齊王朝就算完了,而且金人所到之處必然是死傷無數。

  劉景臣走出宮門,身邊忽然人影一閃緊接著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將他向一旁拉去。

  突如其來的變化,幾乎將劉景臣嚇得魂飛魄散,額頭上出了一層細細的冷汗。

  劉景臣穩下心神抬起頭,意外地發現拉他的人竟然是陸瑛。

  「陸瑛?」劉景臣皺起眉頭問過去,「你這是做什麼?」

  陸瑛一雙眼楮說不出的幽深,臉上沒有特別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沉穩,他彎下腰道︰「學生聽人說,金人的奸細混入了朝廷,於是急著來問老師,真的有這樣的事?」

  劉景臣臉上一僵,陸瑛跟了他這麼久,也算是他的心腹,許多事都幫他辦得妥妥當當,所以在面對陸瑛時他也就放鬆了緊繃的心弦︰「不要出去亂說,這是慶王的計謀,為的是不讓皇上追捕他,皇上命人追查奸細,也是權宜之計,為的是穩住人心。」

  陸瑛應了一聲。

  劉景臣道︰「記住,不論什麼時候,誰問起來,你都是這話。」

  陸瑛再次躬身,眼看著劉景臣慢慢地走開,知道劉景臣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陸瑛才直起身子。

  「怎麼樣?」閔子臣立即上來道,「是不是……我們該怎麼辦?」

  陸瑛目光深遠︰「等到最好的時機揭穿他,我們只有一次機會,不能讓他察覺,也不能讓他有所防備。」

  而且要快,要趕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在裴杞堂手下爭出一條路,裴杞堂想要除掉皇帝,他就要想方設法保住這皇權。

  他不能讓裴杞堂從他身邊奪走一切,該屬於他的一切。

  ……

  京城城門緊閉,再一次進入了戒備。

  定遠侯等人帶著兵馬趕回了京城。

  寧王受到了消息,因為多日奔波而憔悴的臉上終於露出幾分的笑容︰「成了,金國答應本王的事成了。」

  也不知道金國到底用了什麼手段,讓皇帝立即調轉矛頭指向慶王。

  真是好本事。

  這下,坐山觀虎鬥的人成了他。

  寧王不禁笑幾聲︰「當年先皇立他為皇儲時,惠王府中的幕僚就斷言,他必然是個昏君,果然如此,現在我就要看著他怎麼被誅殺。」

  「事不宜遲,」寧王道,「立即轉兵去京東,想方設法在青州與金人會和,我們要藉金人的手除掉皇帝和慶王。」

  幕僚不禁有些猶豫︰「如果金人出爾反爾對王爺不利……我們該怎麼辦。」

  「不會,」寧王搖了搖頭,「金人雖善騎射,卻沒有實力吞掉整個大齊,既然我已經答應劃而是州給他們,並且派官員幫他們管理屬地,每年與他們通商貿易,他們不費任何力氣,坐等稅收,何樂而不為。」

  「否則拿到齊地又無心力去管理,反而被束縛,」寧王臉上露出自信的神采,「我清楚金人的想法,才能與他們交換利益。」

  寧王話音剛落,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一陣「隆隆」的聲音,茶杯裡的水也跟著顫動,隱隱約約彷彿有馬蹄聲傳來。

  傳令兵闖進軍帳︰「不好了,有兵馬……有兵馬朝這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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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36:1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四十二章 家有喜事

  震天動地般的響聲,如果是軍隊,可想而知有多少。

  寧王撩開軍帳向外看去,所有的兵將都愣在那裡,臉上是迷茫而絕望的神情。

  朝廷退兵了,他們以為撿了一條命,沒想到會這麼快,要再一次面對戰爭。

  戰場上雖然已經見慣了生死,可是誰都想要掙扎著活下來。

  這次有可能活不成了。

  「斥候呢?」寧王看向身邊的將軍,「有沒有回報是誰的軍隊?」

  不可能是皇帝,如果皇帝想要一鼓作氣殺了他,就不會將兵馬調走,更不會讓他們走這麼遠。

  「會不會是慶王,」旁邊的將軍低聲道,「如果是慶王的話,那可真的……」麻煩了。他們寧可面對皇帝的軍隊,也不想要對付慶王,在京城外一戰,許多人已經嚇破了膽,看到慶王大旗,不知道多少人要驚慌。

  不會。

  寧王搖頭,不可能。

  慶王要的是皇位,和他一樣都要對付皇帝,現在分兵來與他打仗,豈不是白白消耗了人手,慶王沒有那麼傻。

  「王爺,是慶王,慶王的大旗。」

  傳令兵連滾帶爬地奔過來。

  真的是慶王,密密麻麻的軍隊,看樣子是從南方來的,在前面的是清一水的騎兵,他們聽到的是馬蹄聲響。

  寧王十分驚詫。

  廣南西路盛產戰馬,所以那裡多騎軍,這樣一想就合上了。

  「迎戰。」寧王咬了咬牙,只有奮力一戰才有可能衝出重圍。

  營地裡一片混亂,鍋灶被打翻,許多兵士來不及穿甲冑,只是拿起了利器。他們大多數人沒有準備要面臨這樣的戰爭,他們只是突然被拉出來宮變,緊接著就變成了擁立寧王,尤其是王壇死了之後,人心突然就散大半。

  尤其是聽到慶王這兩個字,彷彿還沒有打仗,就已經潰不成軍。

  許多人戰戰兢兢地立在那裡,就差說兩個字「快跑」。

  馬蹄聲響越來越清晰,隨之而來的是騰起的灰塵如黃沙般席捲而來,一面慶王的旗幟在陽光下是那麼的刺目。

  所有人臉上凝結著沉重而恐懼的神情。

  慶王的軍隊卻不會因此而止步,森然的利器亮出來,幾百支羽箭在騎兵沒有到達之前,已經呼嘯而至。

  幾個副將上前護住了寧王。

  「王爺,我們撤吧。」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們現在不能跟他們硬踫硬。」

  撤?

  這一次他恐怕撤不走了。

  寧王望著奔襲而來的軍隊,裴杞堂和皇帝不一樣,裴杞堂沒有猜忌,沒有顧慮,這個人宛如惡鬼,只要張開了手必然要得到個結果。

  可是裴杞堂太貪軍功,在這時候與他衝突,很有可能引來漁翁,在雙方都戰疲的時候,金國出現,不費吹灰之力就白白收了他們兩個。

  蠢貨。

  寧王罵一句,逞一時匹夫之勇,不知道慢慢籌劃,想方設法奪得利益,現在連他也成了犧牲品。

  ……

  馬車裡傳來一陣咳嗽聲,下人立即撩開簾子送上了一碗藥。

  瑯華接了過去,用勺子盛了藥汁遞到太后娘娘嘴邊。

  一路上舟車勞頓,太后生了咳疾,多虧了每日不間斷的藥,否則病情會愈發嚴重。

  「您應該好好歇著,」瑯華低聲勸說,「這兩日就不要趕路了,前方戰事如何,我們會立即接到消息。」

  太后服了藥才道︰「就不遠了,哀家想要親眼看看。」從京城出來之後,她才知曉慶王早已經料到皇帝會半途召回定遠侯,所以安排好了廣南西路的兵馬一路追擊寧王。

  不管是皇帝還是寧王大約都沒有料到,慶王會這樣做。

  如此的果斷。

  雖然戰會耗費人力物力,但是一樣能夠振奮軍心,尤其是在這種時候,不如挑破了局勢,讓大家都看個清楚,誰才是能讓人心甘情願臣服的明主。

  殺死了寧王,就等於結束了一半的內亂,至少對於大齊來說是件好事。

  「你怎麼說動他的?」太后目光柔和地看著瑯華,「明明已經到了京城,只差最後一步,卻能退出去,哀家聽到這消息也嚇一跳,難不成他不想坐上皇位。」

  瑯華搖搖頭︰「這件事與妾身無關,是王爺自己審時度勢,奪位並不難,難的是保住大齊的江山社稷。」

  太后微微一笑︰「到底是有遠見,不過能夠放下唾手可得的東西,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也許是許氏的預言,或是前世的經歷,富貴榮華還是身居高位,對她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要。

  自從知曉她重生的秘密,裴杞堂的心境也有所轉變,用他的話來說,失而復得所以更加珍惜,只想與她長長久久地在一起。老慶王沉冤得雪,他也就不那麼急切地要將皇帝拉下皇位。

  瑯華想到這裡,心中湧出幾分的甜蜜。

  太后道︰「皇帝和寧王等於親手將金人放進了大齊,要將他們趕出去,恐怕要費些功夫。」

  瑯華點點頭,自從打仗以來,她控制著自己不去想那些總是出現在她眼前的景象,裴杞堂被匕首刺中胸口,而她滿手鮮血不知所措。

  這就像裴杞堂擔憂她第一胎會小產一樣,他們都對前世有些猜測,害怕今生會走那些老路。

  瑯華服侍太后躺下,這才下了馬車,剛剛踏上腳蹬,就覺得腰上一緊被人抱下來。

  不知怎麼的,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頓時有種噁心的感覺,瑯華捂住了嘴,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怎麼了?哪裡不舒坦。」

  裴杞堂焦急的聲音傳來。

  瑯華揮揮手想要說話,卻忍不住乾嘔。

  「傳令下去,立即安營扎寨,命張將軍右翼軍留下,」裴杞堂說著看向蕭媽媽,「快去準備王妃的住所,讓人燒好熱水,煮些軟糯的粥來。」

  裴杞堂說完從阿莫手中接過水,服侍瑯華漱口。

  「我沒事,」瑯華道,「可能是趕路急了,才會這樣。」馬車坐久了會是這樣,所以她寧願騎馬,裴杞堂卻說什麼也不肯答應。

  「瑯華,」裴杞堂攏住瑯華的手,目光燦然,「我們說好了的,只要有動靜,你就要留下來,不能讓許氏的那些話擾亂我的心神,否則在戰場上我也放心不下。」

  瑯華怔愣,她是說過,那是裴杞堂與她胡天胡地的鬧了一通,趁著她迷亂的時候,讓她親口答應的。

  前提是……若是她有孕的話,那麼她就要照顧好自己和孩子。

  難不成,她這是……不可能啊,她的小日子應該還沒到。

  裴杞堂垂下頭來,輕聲呢喃道︰「自從我們圓房之後,我就記得……時間不會有錯,日子已經過了七八天,只是你自己沒有在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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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三章 求一條活路

  瑯華看著胡先生臉上那漸漸浮起的笑容,這才相信裴杞堂的判斷是真的。

  她的脈象明明還不那麼明顯……

  就這樣懷上了?怎麼好像是在做夢一樣。

  前世她可是吃遍了苦藥,拜盡了神佛,卻也沒有懷上身孕,臨死前被太醫說有孕在身,也是為了陷害她和裴杞堂。

  可是今生,就這樣懷上了。

  她和裴杞堂在京中就只有一次,還有兩次是在路上,就這樣……

  胡仲骨笑道︰「只要好好調養,王妃定然能順利生產,母子平安。」

  兩輩子,兩種完全不同的結果。

  突然的欣喜就這樣襲來,讓她措手不及。

  「好好養胎是根本,」太后讓人攙扶著走過來,想要上前來看瑯華,卻又捂住了口鼻躲開,一臉擔憂,「這些日子瑯華還在照顧我,若是因此染上病症,可真是……」

  胡仲骨立即道︰「王妃身子康健,如今胎氣也平穩,太后娘娘可以安心。」

  胡仲骨話音剛落,瑯華立即又感覺到一陣噁心,蕭媽媽忙去端痰盂,卻被裴杞堂接了過去。

  瑯華感覺到裴杞堂輕輕地拍撫著她的後背,小心翼翼地不敢多用半點力氣,雖然她沒有看到他的神情,也知道他比她還要緊張。

  「要是有蜜餞子就好了,」裴杞堂道,「我讓人去找一些來。」

  兵荒馬亂的去哪裡找蜜餞子,瑯華拉住裴杞堂的手︰「我能照顧好自己,只有你那邊順利,我才能心安。」

  關鍵時刻,她只想讓裴杞堂照之前的部署掌控好戰事,如果因為她懷孕亂了陣腳,不能一舉獲勝,她才真的會焦急。

  裴杞堂思量半晌才答應道︰「我讓馮師叔和吳桐帶著一隊人留下。」只要他們在前面順利地打了勝仗,瑯華這邊也就不會被波及。

  雖說要走,裴杞堂還是安頓好了一切,這才點兵出征。

  瑯華將裴十小姐叫過來服侍太后,裴十小姐有些緊張︰「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別的不怕,就怕給哥哥嫂子丟臉。」

  瑯華笑著安慰︰「太后娘娘是過來人,多陪陪太后娘娘說話,你也能學到許多。」如謹好學,性子又穩重,這半年來比之前已經有了不小的變化,經過這次的事之後,也就能獨當一面了。

  如謹頷首︰「我一定會好好用心。」

  裴杞堂帶著兵馬離開,瑯華就覺得心中空了許多,其實她更願意跟著他走,無論去哪裡,也好在被留下來。

  不過她更懂得裴杞堂的心思,只有她在這裡,他才會沒有任何的顧忌。

  ……

  寧王不是第一次與裴杞堂的兵馬交鋒,上次他們佔盡天時地利,最終卻迎來了敗仗,這次裴杞堂早就安排好了,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沒有勝算。

  眼看著裴杞堂的騎兵掠陣而來,他卻想不到更好的方法抵抗。

  「有沒有將信送給太后。」寧王抿起嘴唇,在這時候他願意與裴杞堂結盟,信裡寫的很清楚,他不想稱帝,只是因為皇帝失德殘害骨肉兄弟,所以他才會奮起反抗。如果裴杞堂想要坐上皇位,他願意俯首稱臣。

  從前他和哥哥慶王就一直很親近,慶王也一直照顧他,他希望裴杞堂明白,他與皇帝不同,他只是想保護自己,對皇權並沒有野心。

  現在樹敵不如多一個盟友,他的兵馬雖然不多,但是在大齊也有些名聲,至少他能說服一些達官顯貴、皇親貴冑來支持裴杞堂,他的價值在於此,真的殺了他,裴杞堂背負的就是殺叔的罪名,將來免要被史官記上一筆。

  「送出去了,」副將道,「是屬下親手交給太后娘娘的,慶王知曉屬下來送信,並沒有為難屬下……」

  寧王眼楮一亮,或許這件事真的會有轉機,太后應該會勸說裴杞堂答應下來。

  說到底他也是太后的親生骨肉,太后既然跟著裴杞堂來到了這裡,就是對他有幾分不捨,這麼多年的母子相依,值得最後為他爭取一線生機,他總算了解太后,知道太后還沒有變的鐵石心腸。

  等待的時間格外的漫長,如果裴杞堂願意接受他的降書,就會派使臣前來。

  「王爺,那邊好像停止進攻了。」將軍過來稟告。

  寧王匆忙向前走幾步,向前方望去,果然對面晃起了大旗,裴杞堂的騎兵紛紛調轉方向回了大營。

  寧王心中一喜,果然被他料中,裴杞堂現在需要的並不是對手。

  「準備白旗,」寧王立即道,「我們降了。」

  納降就要有個樣子,現在他雖然降了,不代表將來他不會坐在那個位置上,這麼多年的臥薪嘗膽讓他明白一個道理,只要能活下來,就有機會贏了下一局。

  「王爺,」將軍有些猶豫,「慶王還沒有派使臣來,我們就這樣……」

  寧王心中冷笑,慶王無非想要看他的笑話罷了,將他踩在泥裡才會覺得暢快,才能彰顯慶王的神武,既然如此,他就給慶王這個機會,讓慶王心中高興,這樣他也就安全了。

  「本王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只是這些將士,」寧王眼楮中湧起幾分的悲涼,「本王不忍心看著他們白白丟了性命,若是慶王真的大義、英明,肯放過他們,本王就算卑躬屈膝又何妨。」

  將軍不禁感動︰「王爺……王爺要受苦了。」

  「這些苦都值得……」寧王閉上眼楮,「只要大齊能夠繁榮昌盛,只要不再有那些手足相殘的事……做個臣子又有什麼不好。」

  寧王說完大聲道︰「挑起白旗。」

  這樣一個活命的機會,沒有人會錯過,既然寧王已經不打了,他們也不會再去拼命。眨眼之間隊伍裡就升起了白旗。

  慶王隊伍裡一陣鼓聲,騎兵從中央分開列陣,慶王騎著馬慢慢地馳到人前,陽光之下,他身上銀色的鎧甲閃著璀璨的光芒,身上的氅衣隨風飄揚,彷彿與天邊的雲彩融為一體,白色的戰袍上的花紋如同一條蛟龍,隨時都會騰飛而起。

  他只是靜靜地立在那裡,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勢,已經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不知是誰先丟掉了手中的武器,緊接著兵士手中的盾牌和利刃都被拋在了地上。

  慶王的大軍向兩邊讓開,垂頭喪氣的寧王軍隊,就這樣扯著白旗走了過去。

  不遠處的寧王見狀,徹底鬆了口氣。

  「等一等,」裴杞堂忽然抬起頭來,微微瞇起了眼楮,「凡降本王者,皆可既往不咎,只是有一人,不可以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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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36:4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四十四章 送你最後一程

  聽到裴杞堂的話,所有人停下抬起頭來。

  寧王帶著人一臉大義地從人群中脫穎而出,他那一塵不染的甲冑看起來格外的扎眼,雖然是乞降,卻仍舊保持著貴族的氣度,即便是在人前一跪,他身後那些將士也會牢牢記住他今日的恩德。

  所以他輸了,但是輸的不難看,退一步保住了自己的力量,這是最大的成功。

  威嚴的聲音卻從他頭頂上傳來。

  「通敵叛國者不赦,不孝者不赦。」

  寧王從容的神情僵在臉上,本來已經平靜的心湖霎時起了波瀾。

  裴杞堂這是什麼意思,他想要做什麼?

  寧王抬起眼楮,看到不遠處那個騎在戰馬上的人。

  「不義者不赦,內亂者不赦。」

  裴杞堂微笑著,那雙眼楮黑白分明,不起任何的波瀾。因為所有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之中。

  寧王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所有,甚至乖乖地乞求納降,換來的卻是對他的侮辱,這不合規矩,裴杞堂明明已經答應了,現在卻又反悔。

  「你……」寧王睜大了眼楮,看著裴杞堂。

  你是什麼意思。

  他不敢說出口,怕張了嘴一切就難以挽回。

  寧王吞下壓制在心口的怨恨和憤怒︰「只要你肯善待百姓,我……就會俯首稱臣,不再有任何的妄想。」

  這是他最後的掙扎,希望裴杞堂能夠到此為止,一切皆大歡喜。

  「我願意去為先帝守靈……若是你應允,我也可以前去照顧太后娘娘,此生都不做他想。」

  卑躬屈膝。

  在這時候,將所有的尊嚴都丟在地上,他現在已經沒有了王孫貴冑的雍容。

  這樣夠了吧,即便是皇帝也不過如此。

  「寧王,」裴杞堂的聲音響起來,「你還記得當年在慶王府裡,你是怎麼向慶王哭訴的嗎?因為你慶王上奏折與皇帝爭辯。」

  「可是最終你卻利用皇帝的手殺死了慶王。你裝傻這麼多年,連最親近的人都隨意哄騙,甚至為了一線生機殺死王壇……這樣的德行早已經稱不上是人。」

  寧王渾身顫抖,眼楮裡漸漸爬上了紅血絲︰「你竟然耍詐。」兩軍陣前,他卻這樣出爾反爾,難道就不怕被人恥笑。

  裴杞堂欠過身︰「你可以走,願意跟你走的將士都可以離開,不過……明日是最後的機會,就在這裡,一戰定勝負。」

  願意跟他走的將士。

  寧王向周圍看去,許多士兵都低下了頭。

  活著多好,好不容易有了活下去的機會,誰還會一門心思走上死路,再說他們中大部分人都在毫不知情之時成了寧王黨,如果開始就讓他們選擇,他們未必會跟隨寧王。

  「今天我不殺你,」裴杞堂直起腰身,「因為今天有將士來降,本王願意給他們一個機會,但是明日……你必死無疑。」

  無數雙眼楮落在寧王身上。

  寧王只覺得腳下的土地鬆動,而他整個人調入了一個黑洞之中。

  他已經跪下了,他已經俯首稱臣,他已經如此卑微,裴杞堂卻依舊不肯放過他,怎麼會有這樣心狠手辣的人。

  寧王嘶聲道︰「我是你的叔叔。」

  「你不是,」裴杞堂淡淡地道,「你只是個傻子。」

  做了一輩子的傻子,最終還要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這就是寧王的結局,應該屬於他的結局。

  寧王咬起牙來︰「你別忘了,你謀反、大不敬也是十惡不赦,這樣對付我,你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我跟你不一樣,」裴杞堂道,「誰贏了誰來定規則,你沒有這個權利指責我,除非明日你能活下來。」

  「不過,你就算活著,打不了勝仗,對於金國來說也早就失去了能夠利用的價值,你讓周焱與交趾合作,最終交趾人放棄了周家,金國也會這樣對你,因為你在他們眼裡最多就是個賣國逐利的小人。」

  裴杞堂說完話,調轉了馬頭慢慢地離去。

  寧王望著裴杞堂絲毫不加防備的模樣,整個人如置冰窖。

  對裴杞堂來說,他已經沒有了半點的威脅,這是對他的蔑視,也是對他最大的侮辱,一個失去了抵抗力的敵人,不過就是個玩物。

  「我要見太后。」寧王忽然道。

  太后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你會見到的,」裴杞堂道,「明日,你一定會見到。」

  裴杞堂大軍向後撤去,不少寧王的軍隊丟下了手中的武器跟隨而去。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再一次安靜下來,寧王環視四周,一面白旗插在地上,周圍不過百名將士。

  僅此而已。

  明日太陽升起的時候,他們會被慶王的軍隊團團圍住。

  「王爺,末將等人拼死護送您離開。」

  走不了了。

  寧王搖搖頭︰「準備明日迎戰吧!」事到如今,他還不至於愚蠢的尚存一絲僥倖。只是他沒想到太后竟然沒來幫他。

  這就是皇家,他早就已經看透,太后已經有了裴杞堂,自然不會再管他死活,沒有了利益,誰也不會幫襯誰。

  ……

  天剛蒙蒙亮。

  腳步聲就從四面八方傳來。

  裴杞堂說到做到,這次來的不是輕騎,因為只要步軍就可以掌握住整個戰局。

  寧王沒想到自己會在這時候死去。

  他仍舊不敢相信,他會死的這樣輕易,這樣無聲無息,沒有人會在意,沒有人會記著這一戰,也許在史書上,他不過就是個假寧王,王壇手中的傀儡。

  王壇死後,他們這些烏合之眾也很快分崩離析,最終他死在了慶王手中。

  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死亡也離他越來越近。

  一支箭射過來,他沒有來得及閃躲,箭尖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大腿,鮮血沿著褲子淌下來,如此溫暖,緊接著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傳來,他第一次感覺到這樣的痛苦。

  又是一箭,這一次對準的是他另一條腿。

  鮮血再一次迸濺出來。

  他們明明可以一箭射殺他,這樣做只不過是為了增添他的痛苦,這是在虐殺。

  裴杞堂是在為慶王報仇。

  他不該殺死慶王,可是慶王不死,他又要怎麼爭皇位,不能怪他只怪皇位只有一個,如果他們生在普通人家,定然會兄友弟恭。

  可惜了。

  寧王笑起來,第一次他如此的開懷。

  因為他就要死了,這次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謀劃,再也不用膽戰心驚地等待結果。

  「王爺,太后,那邊是太后。」

  將軍大聲喊叫著︰「您看看,太后……」

  寧王轉過頭,就在不遠處的山腳下,盛裝打扮的太后站在那裡。

  是太后,雖然相隔這麼遠,但是他卻能肯定,也許這就是母子之間的默契。

  「向太后那邊撤。」寧王心中再次燃起了一絲渴望,他捂住了腿上的傷口,立即吩咐。

  只要抓到太后,裴杞堂多多少少也會有些顧忌,說不定他就能藉此逃脫。

  雖然人之將死,但是卻不能放棄最後掙扎的機會。

  ……

  「來了,寧王向這邊來了,太后娘娘您還是進馬車吧!」

  內侍低聲勸說著,裴十小姐上前攙扶起太后。

  太后搖了搖頭︰「他傷不了我。」她站在這裡,就是要看他最終會有什麼結果。

  她本來還懷著幾分的期望,可是在看到他帶著人向這邊靠過來時,一切就全都灰飛煙滅了。

  寧王是想要利用她脫身,她明白寧王的心思。

  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麼事,竟然會生下這樣幾個兒子。

  寧王還不如皇帝,這是她和先皇都沒有料到的,也許她的寧王早已經被毒死了,留下的這個不過是鬼魅。

  眼見寧王就到了眼前,一隊人馬從兩邊站出來,手裡握著的神臂弓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終於到了這一步。

  「母后,」寧王大喊一聲,「母后,救我。」

  就像是一個孩子在掙扎,紅著眼楮,滿臉委屈,找他的母親。

  這些年他就是這樣陪在她身邊,利用她這個母親的心思,向她無休無止的索要。

  她不止是一個太后,終究還是一個母親,一個慣壞了孩子的母親。

  寧王死在這裡,也是她的錯。

  所以,她要來送寧王一程,不管寧王死的有多慘,她必須要站在這裡。

  當年是她將寧王帶到這個世上,現在她要看著他離開。又一次的母子分離的疼痛,她必須要承受。

  箭,毫不留情地射進了血肉之軀。

  一個個人倒下,鮮血落在地上。

  寧王也慢慢地跪下來,他伸出手向太后抓去,不停地動著手指,一次又一次,眼楮中充滿了怨恨。

  終於他一頭栽在地上,大量鮮血從他嘴中湧出,他無法呼吸,眼楮中再也沒有了光彩。

  掙扎了幾下後,寧王再也沒有了氣息。

  寧王死了。

  太后閉上眼楮,兩行淚水慢慢地淌下來,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多虧裴十小姐在一旁攙扶。

  太后道︰「沒事了,扶我去馬車上歇著吧!記住……」說到這裡她頓了頓,「沒有慶王的吩咐,誰也不準透露今天的事。」

  外面只知道寧王和慶王在打仗,還不知道寧王已經死了。

  就讓寧王死的更又價值些,也算償還他的罪孽。

  太后靠在軟墊上,臉上滿是疲憊的神情,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

  ……

  不遠處,三娘騎著馬馳過來,到了一個二十多歲青年男子身邊。

  三娘笑著道︰「二哥你說,這一仗誰贏誰輸呢?」

  秦王抬起眼楮︰「寧王已經是落水狗,慶王卻如日中天。」

  三娘搖了搖頭︰「我看誰他們都會輸,就算慶王殺了寧王又如何,按照齊人先知的話,慶王會死在二哥手上。」

  所以,都會輸。

  「大齊已經是一盤散沙,」秦王道,「也該是我們出兵的時候了。」

  慶王離開京城,急著吞併寧王的人馬,就是要與大齊皇帝隔江而治。這樣一來慶王不費一兵一卒就將大齊皇帝陷入了絕境之中。

  「王爺,」金國的探馬來稟告,「慶王向南邊行進了。」

  果然。

  三娘並不意外︰「看來慶王也是個識時務的人,表面上不信讖書上所說,實際還不是要避開我們金國的兵馬,生怕被先知言中。」

  秦王皺起眉頭︰「大齊的慶王並不像是個一心逐利之輩。」雖然他與齊人互為對手,但是對於齊人慶王,他心中還是有幾分的敬佩。

  就算是父王也不能在短短半年之內,集結到這麼多的人馬,奪走了大齊半壁江山。

  可惜了,慶王不敢出面與他一戰,否則進攻大齊的第一戰,他真想先與慶王試一試,至於那個將自己鎖在宮中的皇帝,他沒有半點的興致。

  「慶王遠離京城,皇帝手中的兵馬已經很少,正是我們出擊的好時機,我們從東面取路,繞過韓璋,在大齊皇帝還沒有回過神之前,就已經兵臨城下。」

  三娘一拍手︰「二哥在父王面前會立下頭功。」

  慶王不要北方,他們卻不嫌棄。

  秦王道︰「我總覺得不妥,萬一慶王不信那讖書上所說……」

  「若是不信他就不會四處求佛保佑慶王妃母子平安,」三娘說著微微一頓,「慶王爺也如許氏所說懷有身孕,而且我也提前做了準備,萬一慶王府阻攔,我們有也法子應對。」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二哥不出兵,只怕三哥、五哥就會動手,父王既然已經確定要起兵攻齊,不管怎麼樣都會走這一步。」

  三娘話音剛落,立即有人前來稟告︰「王爺,三公主,王上已經點兵了。」

  三娘眼楮亮起來,果然一切都被她言中,只可惜她不是個男子,否則她早就建功立業,何必要站在這裡為二哥出謀劃策。

  三娘縱馬前行︰「你不走我可要先行一步了。」上次離開京城她就說過,希望再到京城時,那裡已經不再是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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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37:1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四十五章 起因

  瑯華只是覺得疲倦,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頭沾上枕頭立即就會糊里糊塗地睡過去,若是蕭媽媽不叫醒她,她可能都會睡上一整日。

  即便是睡醒了也依舊是沒有任何的精神。

  這樣的情形嚇壞了蕭媽媽,一連叫胡先生來把脈好幾次,直到開了一劑安胎藥,這才算是罷休。

  只可惜藥雖吃了,卻沒有多大的效用,瑯華還是暈暈沉沉,甚至連裴杞堂回來了都不知曉。

  這樣一來,胡先生也開始懷疑,她得了什麼病症。

  除了睡覺之外,瑯華卻沒有什麼不適,只是時常會有些夢境出現,那些夢境如此真實就像是發生過的一般。

  瑯華吃了些飯又睡了過去。

  很快就進入了夢境之中,迷迷糊糊的她聽到有人唱佛曲。

  好像是普庵咒。

  四周幔帳低垂,她跪坐在佛堂之中,手緊緊地攥著念珠,一刻不停地念著經文。

  「娘娘,您歇一歇吧,您這樣下去身子要吃不消的。」

  勸說的聲音傳來。

  瑯華卻像沒有聽到般,齊堂受了傷,御醫和郎中站了一屋子卻全都束手無策。

  眼看著他的生命一點點地消逝,她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留下他。

  從來不信佛的她,進了佛堂,就像是握住了最後的稻草。

  如果上天有眼,就來幫幫她。

  「阿彌陀佛,」終於有聲音從她背後響起來,「施主何必如此的執著。」

  她的嗓子沙啞︰「接著念你的咒。」她知道這和尚與其他人一樣,是在勸說她。對她來說若是最愛的人離去,就像是天地崩塌,她也不必再有什麼理智。

  「只要皇上能夠醒來……」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那僧人道︰「若是不能醒來呢?」

  瑯華的手一抖,她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齊堂傷的那麼重,已經三天三夜不曾醒過來,萬一……那她該怎麼辦?

  「那就不需要去想了。」瑯華嘴裡發苦,真的是那樣,或許她也不會留在人世間。

  僧人道︰「施主這樣不眠不休地乞求,想要求得什麼?」

  她的呼吸彷彿都變得艱難起來︰「只要能換回他一命。」

  「天地輪回本來一切都是公平的,想求就要有捨,沒有捨也就沒有得,」僧人道,「您求這些要用什麼去換。」

  瑯華睜開眼楮︰「我的一切,只要我有的,都可以拿去交換。」

  「若是一世痛苦呢?」

  「我也願意。」

  瑯華說完話,感覺到有人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過頭來,身後空空如也,方才說話的僧人也不知了去向。

  「瑯華,瑯華。」裴杞堂的聲音傳來。

  瑯華慢慢地睜開了眼楮,她眼前的是一個有些憔悴的面孔。

  「瑯華,你哪裡覺得不舒坦。」裴杞堂用帕子輕輕地擦拭著瑯華的額頭。

  瑯華這才感覺到,冷汗已經濕透了她的衣衫,也怪不得裴杞堂會擔憂︰「我沒事,只是做了一個噩夢。」

  夢見裴杞堂受了重傷,而她卻眼睜睜地看著,沒有任何法子來救他……現在好了,裴杞堂就在她面前。

  「我們到哪裡了?」

  馬車一直慢慢地前行,要不是怕她太過勞累,現在應該已經到杭州了。

  裴杞堂輕輕地撫摸著瑯華的鬢角︰「快了,還有兩日就到杭州。」

  瑯華想要起身,卻忽然覺得一陣頭暈,只得又躺了回去︰「大約是坐車太久了。」她從來沒有這樣嬌貴過,沒想到剛剛懷孕卻變成了這般。

  裴杞堂伸出手將瑯華攏在懷裡︰「再忍一忍就好了,我也想過我們暫時不去杭州,可是……這裡什麼都沒有準備,總是不安全。」

  瑯華點點頭︰「還是回杭州好,祖母和四嬸都在那邊,能與她們說說話……」

  裴杞堂輕聲道︰「我也這樣想,至少有人能夠照應你,到了杭州就好好調養,不要再想著別的事。」

  裴杞堂是怕她擔心衛所。

  瑯華道︰「我知道了。」

  「方才,」裴杞堂拉住瑯華的手,輕輕地哄著她,「你夢見了什麼?」

  那個夢……

  瑯華不想告訴裴杞堂,或許她也是被許氏的預言所擾。

  瑯華搖搖頭︰「記不住了,只是一些混亂的場面。」

  正說著話,阿瓊端來了蜜餞。

  裴杞堂將瑯華扶起來,看著她吃了大半盤的果子,這才伸手阻止︰「先別吃了,吃多了難免會不舒坦。」

  從前她可是很少吃這些東西的。

  懷孕之後真的和從前很不一樣。

  「瑯華。」裴杞堂垂下頭,溫熱的氣息吹在她耳後,她的耳朵立即紅起來。

  瑯華抿了抿嘴唇,他該不會是想……在這時候……她就要掙脫他的懷抱,他卻偏偏摟得更緊了些。

  「瑯華,」裴杞堂聲音彷彿帶著某種磁性,「不管這一胎是男孩還是女孩,我們都只要這一個好不好?」

  「為什麼?」瑯華驚愕,不由地脫口而出。

  「一個孩子好,」裴杞堂笑道,「我們就好好疼愛他,將他好好的撫養長大,雖說沒有兄弟姐妹,但是還有堂兄弟、表兄弟,總歸也不會孤單、寂寞。」

  真是一孕就變傻了。

  若是平日裡她早就聽出了端倪,現在卻要想很久才明白過來,裴杞堂不是不想要孩子,而是在擔憂她的身體。

  「我沒事,」瑯華道,「只是這兩日有些疲累,胡先生也說我的脈象很好。」

  說著話瑯華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興許是裴杞堂的懷抱太暖和了,不但暖和而且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清香,所以她才會覺得尤其的睏倦。

  「王爺,王妃,」蕭邑的聲音響起來,「維納來了。」

  瑯華坐起身子,維納向來行蹤不定,怎麼會在這時候趕到這裡,瑯華看向裴杞堂︰「是你請了維納?」

  裴杞堂頷首︰「我只是想踫踫運氣,沒想到真的就在附近找到了大和尚,太后娘娘也說若是有大和尚祈福,說不得你的身子也會好許多。」

  大約是之前的那個夢,現在瑯華十分理解裴杞堂的心思,在束手無策的時候,就算從前不相信神佛的人,也會抱著最後一線希望祈求能夠借助神佛的力量。

  維納的歌聲響起來。

  那聲音十分的熟悉,讓瑯華覺得舒適而踏實,閉上眼楮放下所有的心事。也將她帶回到了夢中。

  那個僧人。

  瑯華忽然意識到,維納的聲音就像她夢中那個僧人一樣。

  自從她遇到維納,維納都會在她需要的時候給予她幫助,如果那個夢是真的,那麼在她和裴杞堂的第一世,她真的與維納有過這樣的交談。

  「天地輪回本來一切都是公平的,想求就要有捨,沒有捨也就沒有得,您求這些要用什麼去換。」

  夢中的話再一次出現在瑯華的腦海裡。

  這話到底有什麼意義,這與她的重生有沒有關係。

  瑯華的心怦怦亂跳,人懷孕了就變得敏感起來,特別是裴杞堂要與金人開戰,所以她才會整日胡思亂想。

  也許就這個夢,她可以問問維納。

  ……

  京城。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皇帝陰沉著臉看過來。

  徐謹蓨打了個冷顫,她沒想到她進宮之後會發生這些事。慶王帶人離京,不,與其說離京,不如說慶王控制住了京城以南。

  趙廖找到了蕭修容,人人都知道京中又金國的奸細在,滿朝文武求皇上先平外患,簡直就像是在逼宮一樣。

  皇帝變得越來越多疑,每次來她宮中都會逼她說出預言,她哪裡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之前托許氏的名,只是想要來到宮中,從此高人一頭,壓壓顧瑯華的氣勢,可是現在……被困住的只有她自己。

  「朕給東平寫的信,為什麼東平還沒有回,西夏會出兵助朕,還是會幫慶王?」

  「金國的奸細到底在哪裡?金人會不會出兵大齊,若是朕先修書一封與金人交好,答應金人互通貿易,是不是就能平息戰事。」

  一連串的詢問壓下來,皇帝目光灼灼地盯著徐謹蓨。

  「臣妾……臣妾……不知道。」徐謹蓨顫聲道。

  她不懂得這些,更加猜不到東平長公主的心思,就算她猜到了也不敢亂說,東平長公主和齊玉雙都與顧瑯華交好,西夏真的出兵,大約也是幫慶王。

  徐謹蓨剛想到這裡,皇帝一腳踹了過來,她下意識地閃躲,卻沒有躲開,被踹中了小腿摔在地上。

  「你不是先知嗎?」皇帝咬牙切齒,「一無所知也敢進宮來,朕要你有何用。」

  徐謹蓨疼得眼淚落下來,早知道會有今日,她寧願回到家庵,也不會來到宮中。

  「皇上,」常安康進門稟告,「劉相在勤政殿外等候多時了。」

  如果不是常安康提醒,皇帝幾乎忘記了。

  皇帝甩甩袖子,重新恢復了一國之君的威儀,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勤政殿裡,劉景臣沉聲稟告︰「十幾天前寧王就已經被慶王殺了,慶王有意隱瞞這消息,所以現在才傳進京。」

  慶王藏著消息不肯說,顯然是想要讓皇帝以為慶王和寧王互相牽制,這樣一來暫時也就不必理會他們。

  可是現在寧王已死,慶王吞併了寧王的兵馬一家獨大,隨時隨地都可能會發兵。

  劉景臣抿了抿嘴唇︰「南方已經不能去了,微臣還擔憂北疆韓璋會起事,這樣一來南北夾擊對我們不利。」

  皇帝的心如同落入了油鍋,說不出的煎熬,煩躁的情緒立即浮上了心頭︰「劉相以為要怎麼辦?」

  「分兵,」劉景臣想了半晌才道,「一部分留下防著慶王,一部分護送皇上東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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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六章 說服

  東遷?

  皇帝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要離開京城,去東邊。

  真的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要被逼著離開皇宮,那宮中的東西,他平日裡用的物件兒,他的紫金觀,他的煉丹爐,他的那麼多丹青要怎麼辦?都留給慶王?

  「皇上,您要早些做安排,」劉景臣道,「等到慶王打過來,真的就來不及了,京中的文武官員,有不少只是在觀望,只怕到時候會臨陣倒戈。」

  「慶王與寧王不同,寧王裝傻時備受奚落,那些人難免會有所顧忌,可是慶王卻收了寧王的降軍,沒有追究他們的過錯,這樣的仁義之舉,會讓許多人動心。」

  這就是慶王先殺了寧王的好處,所有對皇帝不滿的人,如今只能去投靠慶王,因為他們沒有第二條路可走,那些跟隨過寧王的人,知道朝廷定然不會放過他們,他們也只能在慶王那裡才能找到一條活路。

  劉景臣不得不佩服慶王,這步棋慶王早就在救出皇城司多年關押的犯人時就已經開始下了,而那時候皇帝和他們對所有一切還一無所知。

  就算慶王最終沒能坐到皇位上,也已經算是梟雄。

  劉景臣想到這裡舔了舔嘴唇,正因為如此,他才要勸說皇帝離開京城,再這樣下去他的身份恐怕就會暴露,趙廖四處尋找線索,皇城司一直在審蕭修容,宮裡宮外已經抓了不少人,最讓他擔憂的是,劉黎在閔家大鬧了一場之後,就沒有了蹤跡,他懷疑劉黎落在了別人手中。

  皇帝站起身來焦灼地在屋子裡走動︰「去東邊就能贏了慶王嗎?那裡有什麼?」

  「朝廷在東邊有許多倉廒,裡面的米糧足夠應付這個冬天,我們可以在那邊整頓兵馬,那邊的城池也足夠堅固,即便韓璋響應起事,我們也不至于會被夾擊。」

  聽起來的確不錯。

  皇帝有些動搖。

  京城的情況確實不好。

  城牆支離破碎,一時半刻也修葺不好,京中的大戶走了大多數,帶走了不少的糧食,京裡已經沒有多餘的米糧拿出來賑濟,現在百姓只要餓了肚子,就想著逃出城去找慶王,慶王倒成了所有人的救命稻草。

  「讓朕想一想。」皇帝皺起眉頭思量,他知道慶王一定會謀反,他早就知道,韓璋也必然會幫慶王,這些事別想逃過他的眼楮,他的人馬顯然不足以面對慶王,他該怎麼辦?

  真的要放棄京城嗎?

  他真捨不得。

  「皇上,不能再猶豫了,」劉景臣道,「說不得片刻的功夫,慶王就要兵臨城下,到時候再決定可就晚了。」

  慶王就這樣殺了寧王,輪到他的時候,慶王必定也不會手軟。

  不能守,只有走。

  皇帝環看四周︰「京裡的東西不能落入慶王手中。」

  劉景臣心中一喜,立即躬身︰「宮中人手還夠,能帶走的,我們都要帶走。」

  皇帝顯得十分頹廢,這是他的江山,他卻要倉皇而逃,他就那麼怕慶王嗎?他有這麼多臣子,有這麼多官員,偏偏對付不了一個慶王。

  對了,裴杞堂算是什麼慶王,一個來路不明的人,他要將慶王的爵位收回,讓所有的宗室都不要承認裴杞堂的身份,裴杞堂永遠姓裴不姓齊。

  「朕要與他一戰,」皇帝面目猙獰,「朕到底要看看,到底誰更厲害,朕不像那個寧王,竟然想要納降。」

  寧王到底是沒有種的東西,他不一樣,他是大齊的皇帝。

  「朕要殺死這些反賊。」

  劉景臣道︰「所以皇上更要養精蓄銳,將京城周圍的軍資都帶到東邊去,選擇一個最好的決戰地點,這樣才能更有勝算。」

  「什麼時候走?」皇帝思量著坐回龍椅。

  劉景臣道︰「越早走越好,微臣這就去籌備。」

  皇帝揮了揮手算是答應了。

  劉景臣慢慢地退出大殿。以他對皇帝的了解,皇帝一定會走,尤其是裴杞堂有了動靜,皇帝就會頭也不回地離開京城,一個一直享受富貴榮華的人,最怕的就是死。

  「老爺,」劉家管事上前道,「徐家又來討米糧了,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們家裡也沒有那麼多東西給他們。」

 「就快了,」劉景臣臉上滿是厭惡的神情,「這些日子先應付著他們……話要說的好聽,但是糧食絕不能給,這些人只要得了好處就會死皮賴臉地貼上來,所以不能給他們。」

  很快,他就能甩掉徐家,甩掉所有的一切。

  ……

  徐老夫人珍惜地吃掉碗底的最後一粒粟米。

  「又有人逃出城了,」徐家下人小聲道,「奴婢親眼所見,說是只要出了京城往南就有糧食吃,慶王答應只要投奔過去,就不會有餓死的人。」

  「那個王奉熙,大齊第一縣令帶著人在發糧呢。」

  徐老夫人端坐在炕上,彷彿沒有聽到下人的議論聲,雖然已經面黃肌瘦卻仍舊要保持掌家人的威儀,然而肚子裡卻發出「咕嚕嚕」的叫聲。

  「那個該死的徐謹蓨怎麼不知道送些東西回來,」徐正元豎起了眉毛,「忘恩負義的東西,也不想想這些年誰養大了她,誰又讓她進宮做了娘娘。」

  「她帶走了那麼多銀錢,卻什麼也不還回來,我們這是做了賠本的生意。」

  徐正元鬼哭狼嚎︰「再這樣下去,我們都要被餓死了。」

  「閉嘴,」徐老夫人阻止徐正元,「胡亂說些什麼,很快就有糧食了。」她已經讓人去了劉家,劉家一定會幫他們。

  「這次您是看走了眼,」徐正元道,「若是我們換回了瑯華,說不得現在已經在南方富貴榮華,哪裡用得著這樣擔驚受怕。」

  徐老夫人的心如同被狠狠地撕扯了一下,她瞪圓了眼楮。

  即便顧瑯華是她的親孫女,她也不認。

  沒想到慶王竟然贏了寧王佔據了南方,皇上也拿他束手無策,再這樣下去,恐怕半個大齊都是慶王的了。

  徐老夫人咬住牙,她憤恨的人怎麼會越來越好,老天爺到底怎麼長的眼楮。

  「說到底,」徐正元咽了一口吐沫,「瑯華才是長房長女……徐謹蓨是那許氏所生,我早知道她成不了大器,拿走了我們的銀錢,竟然連半句話都沒有。」

  「我們被騙了,母親是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哎呦,餓死我了,這是要我死啊,不如我們也出城去吧,」徐正元的眼楮忽然亮起來,「對,我們也走……去求瑯華,求大哥給我們一條活路吧!」

  「母親,」徐正元的手伸過來拉住了徐老夫人的手臂,「兒子不想死,兒子還得給徐家傳宗接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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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七章 終於輪到你

  徐正元像是在乞求一般,沒有了半點的尊嚴。

  徐老夫人心中一陣厭惡,她的兒子怎麼能這樣卑賤,就為了一口飯食就要去求顧瑯華,顧瑯華等的就是這一天。

  松元和杭氏也在希望她低頭。

  怎麼可能?

  她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徐老夫人想要利落地將徐正元的手甩開,卻發現幾日沒有吃飽飯,身上就沒有了半點的力氣。

  冷風穿透了破窗紙,她不由地打了個哆嗦,恨不得將所有的被子都蓋在身上,摸了摸自己皴了的手背,裹住下人的破褙子,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這樣一連串的動作下來,她剛剛鼓起來的威嚴立即去了大半。

  「母親,你身上怎麼有米香味兒。」徐正元拎起了徐老夫人的袖子。

  「成什麼樣子,」徐老夫人大喊過去,「不怕被人笑話。」

  徐正元舔著乾裂的嘴唇︰「笑話又有什麼關係……只要能活下來,母親寫信給大哥吧,讓大哥來接我們,大哥最聽母親的話,他一定會不計前嫌,怎麼說您都是他的母親,我是他的親弟弟。」

  「他們是謀反,」徐老夫人瞪圓了眼楮,「你也要跟著他們做亂臣賊子不成?」

  「如果他們贏了呢?」徐正元道,「慶王贏了做了皇帝,我們該怎麼辦?」

  「母親,他們一定還會查問父親是怎麼死的……顧瑯華帶走了族裡那麼多人,她……您到底有沒有……」

  徐老夫人只覺得後背一陣冰涼,臉色立即變了︰「你胡說些什麼……」

  不會的,裴杞堂和顧瑯華不會贏,他們一定會輸,他們輸了天下太平,皆大歡喜,再也沒有人跟她爭搶徐家的地位,沒有人提起當年的事。

  她還是徐氏族中讓人尊敬的長輩。

  所以她要跟緊了劉景臣,她沒有第二個選擇。

  「母親,您到底是不是為了劉景臣,您與劉景臣有沒有……」徐正元的聲音很輕,眼楮裡閃動著狡黠的綠光,彷彿盼著徐老夫人能說出一二來。

  徐正元望著徐老夫人,徐老夫人帶著髮箍,穿著破舊的棉襖,看起來是個乾癟的老太太,不過或許在劉景臣眼裡,徐老夫人還是半老徐娘,有幾分的風采。

  徐正元目光閃爍,渴望得到一個答案,既然徐老夫人不願意去依附顧瑯華,就是已經準備了退路。

  有?有什麼?

  徐老夫人皺起眉毛,一種被侮辱的感覺頓時遍布全身,臉漲得通紅,難道正元以為她跟劉相有了首尾︰「你這個……不孝子。」

  她一世的名聲,竟然敗在自己兒子口中,若是被人聽到,她沒臉再活下去。

  「那是為什麼?母親您告訴兒子吧,為什麼劉相……」

  「將二老爺抬出去。」徐老夫人氣得聲音顫抖。

  卻始終沒有下人進門,這幾日就連下人也敢怠慢他們,再這樣下去,徐家就真的要敗了。

  「老夫人,二老爺,劉家……劉家下人來了。」

  徐老夫人眼楮立即亮起來,劉家人一定是來送米糧了,劉相還是會照顧他們,等這件事過後,她定然會好好答謝劉相。

  徐老夫人忙道︰「快將人請進來。」

  徐家下人高高興興出去,卻很快垂著臉走進門︰「人已經走了,留下了些米糧。」

  劉家下人沒有來給徐老夫人請安。

  徐老夫人一臉失望︰「怎麼如此不知禮數。」

  徐正元卻不關心這些︰「送了多少米?是不是夠我們吃幾個月的?」他也不貪心,只要能過了這個冬天。

  幾個月?

  徐家下人臉上浮起一絲奇異的神情。

  半袋米糧被放在了地上,輕飄飄地沒有發出半點的響動,甚至沒有激起地上的塵土。

  「就這麼多。」

  就像徐家平日裡,施捨那些乞丐一般。

  這就是劉相眼裡的徐家。

  「他竟然敢……這樣做。」徐正元的眼珠子彷彿就要滾落下來。

  徐老夫人也沒有料到竟然是這樣的結果。

  劉景臣的意思再清楚不過,這是要將他們徹底甩開。

  當年她做了那麼多事,都是為了劉景臣,她沒有按時給老爺服藥,親眼看著老爺病死在床。雖然她不知道老爺要彈劾劉景臣什麼事,但是如果沒有她,劉景臣就沒有今日的風光。

  劉景臣怎麼能如此忘恩負義,就不怕她將這件事公之於眾,來一個魚死網破。

  她一直覺得了劉景臣是個守信的人,否則以他們孤兒寡母,沒有任何權勢,如何能讓劉景臣這些年如此幫襯。

  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劉家就這樣將他們捨棄了。

  她不甘心,不能就這樣任由劉家這般。

  徐老夫人想到這裡,渾身上下就似起了火般,恨不得立即掐住劉景臣的脖子,他怎麼能在這時候捨棄她,當年他最艱難的時刻痛哭流涕地哀求,詛咒發誓地換取她的同情和信任,現在輪到了徐家,他卻這樣……

  「母親,怎麼辦?」徐正元上前拉住了徐老夫人,「您快想個辦法。」

  徐正元話音剛落。

  只聽外面一陣腳步聲,然後是徐氏族中長輩的聲音︰「人呢?在哪裡?」

  然後簾子掀開,幾個人走進來。

  徐老夫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徐氏族中長輩已經吩咐下人︰「立即將這不守婦道的人綁了,連夜審問,大門關進,誰也不要走漏了風聲。」

  「族叔……」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徐老夫人的心一陣慌跳,整個人也亂起來,「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話還沒說完,三個粗使婆子已經上前抓住了徐老夫人的肩膀,將她整個人從床上拖起來。

  那手指彷彿陷入了她的皮肉之中,徐老夫人又驚又駭,不由地大叫︰「你們做什麼?我是長房明媒正娶的嫡妻,為長房生了兩個嫡子,又將他們拉扯大,整個長房都是由我打理,我有什麼錯,族裡這樣慢待我。」

  「放開,放開,大膽……」

  「如果不是你,徐家怎麼會有今日,」徐氏族中長輩沉著臉,「徐氏一族就敗在你這個婦人手中,我那可憐的侄兒,就是死在了你手上,是你與那劉景臣串通害死了他。」

  徐老夫人氣息一滯,族叔的話如同泰山壓頂,讓她動彈不得。族裡定然是有了證據,否則絕不敢這樣說,因為他們要忌憚劉景臣的地位。

  「這都是慶王的陰謀,你們不要相信外面人的話。」徐老夫人撕心裂肺地喊著。

  「我看未必吧,」徐氏族中長輩冷冷地道,「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事到如今還在包庇劉景臣。」

  徐老夫人張嘴還要說話,卻被人一拳打在了後背上,疼痛讓她悶哼一聲歪倒在地。

  「大人,您放心,這次一定會審明白。」

  院子裡還有別人。

  徐正元抬起頭看過去,看到了一身道袍的年輕人走進來。

  「陸大人,」徐氏族中長輩上前,「這婦人現在還嘴硬,拒不承認,您說……」

  陸瑛淡淡地看了一眼徐老夫人,「事實如何朝廷定然會查個清楚,不妨告訴你,劉景臣勸說皇上東遷,皇城司卻查明,金國就是要從東邊攻打大齊,若是皇上照劉景臣的話做,定然會被金人合圍,劉景臣奸細的身份已經很清楚,現在看來,當年徐老太爺受曹太傅所托就是要揭穿劉景臣,沒想到卻遭到毒手。孰忠孰奸定會真相大白,如今徐家是什麼立場,就要看你們自己的了。」

  屋子裡的人都愣在那裡。

  劉景臣就是朝廷要找的金國奸細。

  而徐家竟然也跟這奸細有關。

  謀反罪大,奸細更是讓人憤恨,尤其是在這種時候,大齊上下誰也不會放過這奸人。

  徐氏長輩還是有些猶疑︰「萬一皇上不信,我們豈不是……」這就像是一盤棋,走錯一步就會滿盤皆輸。

  「那您可要想清楚,」陸瑛道,「對錯只是一念之差。」

  徐氏長輩咬牙,金國若是起兵,就再也不能粉飾太平,到時候,他們就會被人唾罵,子孫後輩永遠不得翻身,想到這裡他惱怒地看向徐老夫人。

  徐老夫人早已經嚇得魂飛魄散,她怎麼也想不到劉景臣竟然是金國的奸細,當年老太爺並不是要彈劾劉景臣貪墨。

  她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幫助了奸細。

  「我們徐氏對大齊忠心耿耿,」徐氏長輩道,「絕不能毀於這婦人之手,審,立即就審個清楚,否則我們全都是奸細……你們聽懂了沒有?」

  徐氏長輩聲色俱厲,徐家下人不敢怠慢立即應聲。

  下人抓起了徐老夫人,徐老夫人奮力地掙扎︰「我……沒有……我不知道……我沒有害老爺,我沒……」

  徐氏長輩卻並不理會,而是徑直看向徐正元︰「將徐正元也拿下。」

  徐正元下意識地向角落地縮去,奮力地揮動著手臂︰「別拿我,跟我沒關係,我什麼都不知道,都是她做的,是她一直和劉景臣往來,都是她,你們只要問她,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徐老夫人如同被人潑了一盆冰水,她轉過頭去看徐正元,她怎麼也沒想到,她如此疼愛的小兒子會這般對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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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八章 揭穿奸細

  徐老夫人如同泥塑般愣在那裡,眼楮中滿是傷悲。

  就連徐氏長輩也萬分驚詫,顯然沒有料到徐正元會這麼容易就將徐老夫人供述出來。

  陸瑛沉聲道︰「徐老太爺去世的時候,你就在床邊侍疾,老夫人如何安排,你怎麼會不知曉。」

  這些細節朝廷都已經清楚……

  想到這裡,徐正元更加的恐懼,方才族中長輩和陸大人說的話八成就是真的了。

  前些日子,族裡質疑父親的死因,母親雖然矢口否認,整個人卻明顯變得慌張起來,連忙吩咐人將那天的事全都稟告給了劉相,他那時候就懷疑,母親和劉相私下裡有往來,否則母親憑什麼在這種時候一次次地請劉相出面幫襯,劉家又不厭其煩地應對。

  母親和劉相有私情還是小事,不過被族中責罰,母親頂多被趕去家庵,他徐二老爺的地位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可劉相是金人的奸細就不同了,這會連累整個徐家。

  所以他必須要說清楚,他與這些事沒有半點的關係。母親也會明白他的苦心,他不受牽連好過於兩個人都被羈押,再說他身子骨本就不好,折騰下去說不得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母親是寧願自己死,也不願意看著他有事的,他明白母親這份心思,這樣看來也算是孝順。

  「母親,」徐正元道,「您就說了吧,到底是怎麼回事?您真的害了父親嗎?您為什麼要害父親啊。」

  徐正元說到這裡,咧開嘴哭起來,哭成震天動地︰「若是父親尚在,我們家也不會成這個模樣,兒子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們徐家又跟劉家有什麼關係,」徐正元忽然抬起頭,可憐兮兮地望著陸瑛和徐氏長輩,「你們是不是弄錯了,劉家與我們並不親近,方才就用半袋子米糧就將我們打發了。」

  「你們一定是弄錯了。」

  徐正元不停地說著。

  徐老夫人緊緊地抿著嘴,臉上彷彿已經沒有了生機,一雙眼楮木然地望著前方。

  陸瑛道︰「徐家本是世代忠良,沒想到卻在這時候與奸細合謀……」

  世代忠良,如同一根針狠狠地刺在徐老夫人心上,鮮血立即汩汩地冒出來。慶王謀反的時候,她心中慶幸早早就將松元攆出了家門,與顧瑯華等人沒有沾上半點的關係,無論到什麼時候徐家都是世代忠良。

  卻沒想到,有一日她會被冤枉為奸細,金國的奸細。

  這是比謀反更讓人痛恨的。

  她多年經營的名聲,就這樣付諸東流。

  是誰在害她,如此狠毒的心腸。

  「不,」徐老夫人忽然道,「我不是……我不是……我出身官宦人家,我是正經的官家女眷,我怎麼會做這種事……」

  「啪」地一聲,徐氏長輩一巴掌打在徐老夫人臉上︰「我們徐家就是被人連累才淪落至此,你還不肯說,我就一直打到你說為止。」

  徐氏長輩揮揮手,徐家下人立即將徐老夫人和徐正元拖出屋子。

  一陣掙扎和呼喊過後,就是棍子擊打在身上的聲音。

  徐正元不停地哀嚎,徐老夫人緊緊地咬著嘴唇,驚恐和不甘的神情僵在她那滿是皺紋的臉上,方才她還端坐在炕上,眨眼功夫卻被按在地上動起了私刑。

  幾棍子下去,她只覺得五臟六腑震碎了,血肉模糊。

  是的,她已經變得殘破不堪,她能聽到筋骨碎裂的聲音。從來都是她冷眼處置族中婦人,從來沒想過有一日會輪到她。

  族中長輩是有意治她於死地。

  這樣一來就定了劉相的罪名,徐老夫人腦海裡頓時一片清明,朝廷還沒有定劉相的罪,至少皇上還沒有認定劉相就是奸細,否則陸大人不會來審問他們,只要他們什麼都不說,陸大人也就無可奈何。

  徐老夫人張開嘴,想要為自己申辯,卻還沒有說出話,只聽徐正元道︰「就是她……就是她害死我……父親……我也是才知曉……母親……對不起……兒子不能再維護你……你害死了……父親……我都招……」

  「我之前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啊。」

  徐老夫人萬念俱灰,最後一個機會,終於和她擦肩而過。她從沒有意識到,兒子是這樣的一無是處,不僅無情無義,還是個蠢貨,她就算什麼都不說,徐正元也會胡亂地承認。

  她也是個傻子,竟然還要將整個徐家都交給他。

  徐老夫人喉頭一甜,一口熱血噴出來,整個人暈厥過去。

  「別讓她死了。」陸瑛淡淡吩咐。

  沒想到事情如此的順利,徐正元這般經不住審問。

  「陸……陸大人……接下來要怎麼辦?您是不是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徐氏長輩不停地向周圍張望,若不是見到禁軍,他也不敢相信陸大人是替朝廷查案,查到了他們頭上。

  「我立即進宮向皇上稟告,」陸瑛說著吩咐閔子臣,「你帶人看好了徐正元,皇上定然會親自審問他。」

  閔子臣點了點頭,沒想到陸瑛三兩下就拿到了證據。

  眼看著陸瑛就要離開,閔子臣接著道︰「你現在就要去?」

  陸瑛頷首,再不準備只怕就來不及了,裴杞堂是個聰明人,不會給他們留太多的時間,金人也會在最恰當的時機出兵,所以他不能再等下去。

  「京中的達官顯貴大約也聽說了皇上要東遷,明天早朝若我說出劉景臣是金人奸細,定然會有人呼應。」

  大齊的官員,不至於人人都看不清現在的情勢,劉景臣能夠哄騙皇上,不能瞞住所有人。

  「今晚正好輪我在宮中當值。」

  自從寧王謀反之後,宮中就設了值房,一來皇上可以隨時召見他們,二來他們也要帶著人手巡防,他有了值夜的牌子,就能出入宮中。

  「你要小心,」閔子臣心中忐忑,「皇上畢竟信任劉景臣。」

  這點,陸瑛再清楚不過。不過這一次,皇上卻是不得不信。

  ……

  皇帝坐在勤政殿裡,案頭是堆積如山的奏折。

  常安康上前道︰「皇上,中書省的人就等在門外,要不要讓他進來幫著皇上整理文書。」

  皇帝胡亂地點了點頭,閉上眼楮靠在御座上養神。

  一陣極輕的腳步聲過後,陸瑛走上前去︰「皇上,微臣有要事稟告。」

  常安康皺起眉頭,沒想到中書省的秘書郎會如此不懂規矩,竟然敢打擾皇上的休息,他就要揮揮袖子將陸瑛攆下去。

  陸瑛躬身繼續道︰「皇上,微臣稟告的與金國奸細有關,金國奸細想要將您送給金國人,您若是帶人東遷,金國人必然從東邊入侵大齊,到時候擒住了您,整個大齊就只能聽金人擺布。」

  皇帝的心「騰」地一下被提到喉口,立即睜開了眼楮,一臉凶狠和訝異地看著陸瑛︰「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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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九章 一舉成名

  皇帝的眼楮如同利刃,彷彿要將陸瑛割開看一看,到底陸瑛說的這些是不是真的。

  陸瑛面容冷靜,一雙眼楮裡滿是沉著的神情,讓皇帝渾身汗毛豎立,愈發的恐懼起來。

  皇帝道︰「你再說一遍。」

  陸瑛目光灼灼︰「皇上,微臣已經查出金國的奸細是誰,恐怕他已經和金人通了消息,金人應該很快就會騎兵攻打大齊,而且不會從北方重鎮下手,因為那裡有榮國公的兵馬,朝廷也向來關注北疆的情勢,有個風吹草動立即就會傳到京城。倒是東邊,自從蔣老將軍去了之後,東邊交給了高家,高將軍治下鬆懈,一直不太能服眾,所以這次京城被圍困,高家都沒有派兵馬前來救援。去年秋天朝廷又在東邊建了倉廒,陸陸續續存了不少的糧食,這些糧食正是打仗所需要的。如果沒有奸細通消息,金人大約不知道這些情形,也就不敢冒險從東邊攻入大齊,可是有人通風報信,金人就會棄北邊重鎮而選擇東邊作為突破口。」

  每句話說的有理有據,讓人不得不服。

  皇帝也沒想到這個平日裡只在一旁書記,很少說話的秘書郎今日就說出這些。

  「奸細是誰?」皇帝眉毛豎起,「你查出來是誰?」

  陸瑛沒有猶疑清晰地道︰「是劉景臣。」

  大殿裡頓時一片安靜。

  卻又彷彿在耳邊響起一記驚雷。

  「大膽。」

  皇帝臉色鐵青︰「你竟然誣陷劉相。」

  「微臣沒有,」陸瑛抬起臉,眉眼中有幾分的浩然正氣,「微臣知道劉相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恰恰是如此,若是有了變故,對大齊來說就真的是一場災難。」

  「皇上信任劉相,命人準備東遷,我們帶著兵馬離開京城,遇到在那裡守株待兔的金人,結果會怎麼樣,不用微臣再說。」

  「劉相可是你的恩師,中書省能讓你來書記,都是劉相的舉薦,」皇帝目光凌厲,「你……若是誣陷劉相……」

  陸瑛道︰「若是微臣陷害劉相,從此之後就會萬劫不復,一個沒有道義的文官,將來只會被孤立,就算得皇上一時的歡心,早晚也會真相大白,到時候微臣的下場可想而知。」

  「微臣冒死前來,是為了大齊和朝廷,」陸瑛彎腰,「皇上現在若是能夠察覺真相,一切就還來得及,我們可以想個法子,躲過這一劫。」

  對於一個小小的秘書郎來說,密告劉相的確是冒著巨大的危險。

  很有可能就被殺掉。

  更何況陸瑛這個人,還是劉相舉薦給他的。

  他卻怎麼也不相信劉相是奸細,劉相在大齊已經是重臣,不管大事小事他都會與劉相商議,劉相的地位沒有人能夠撼動,幾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劉相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為什麼要做奸細,金國又能給劉相什麼好處。

  沒有利益又是為了什麼。

  皇帝想不通。

  劉相根本不會背叛他,沒有理由背叛他。

  「皇上,您還記得曹太傅臨終之前上過一本奏折,請皇上命皇城司前往邊疆重鎮,探查各國消息,並在京中監察百官,以防別國耳目混雜其中,」陸瑛頓了頓,「微臣在值房翻看中書省文書的時候,偶然發現曹太傅特意調看了當時所有準備升遷官員的甲歷,沒有問題的官員當時都得到了曹太傅的舉薦,劉相當時並不在曹太傅舉薦名單之內。」

  「後來曹太傅生了急病去世,當時在架閣庫任職的正是徐松元的父親,巧合的是徐松元的父親很快也一病不起,不過在徐松元父親亡故之前,吏部的員外郎得知徐松元父親準備彈劾一位官員,那就是劉景臣。」

  「這些都是舊事,還有一樁意外就發現在眼前,閔懷大人當日急匆匆地準備進宮面聖,卻在半路上遭人暗算……」

  「恰好微臣去閔家時得知,閔大人昏迷中一直喊劉黎的名字,劉黎是劉相的侄兒,微臣大膽猜測,這件事會不會也與劉相有關,於是微臣仗著膽子找了幾個人壓下了劉景臣的侄兒劉黎。」

  陸瑛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皇帝死死地盯著陸瑛︰「私下裡扣留朝廷命官,你好大的膽子。」

  陸瑛聲音發顫︰「微臣不得不這樣做,事急從權,若是微臣錯了,微臣定然會來領罪。」

  「說得好聽,」皇帝冷笑,「如今你手裡可否有什麼證據?」

  「有,」陸瑛道,「徐家族中人和徐正元已經招認,當年徐老太爺死狀有異,徐老夫人與劉相一直私下往來,劉黎也供述是受了劉景臣指使殺了閔懷,閔懷受傷之後還大喊『奸細』,這說的應該就是劉景臣,閔大人定是發現劉景臣與金人聯絡,才會遭此毒手。」

  「微臣還知曉,劉景臣的來歷不清不楚,他的祖輩皆不可查驗,就連宗族也是他做官之後強行改的族譜,微臣懷疑他並非齊人,這樣一切就都清楚了,非我族人其心必異,便是皇上對他多加恩寵,他想要的也不是大齊繁榮昌盛。」

  陸瑛的話,讓皇帝整個人開始發抖,聽到這些話他已經不能不信,不得不信。

  即便他情願認為這是離間之計。

  「皇上,」陸瑛道,「即便您不信微臣的話,眼下也有幾件事要做。」

  「第一,立趙氏所生皇子為太子,戰亂之時,立儲必然能安撫人心。」

  「第二,讓探馬前往東邊打聽情況,並且命高將軍加強守備。」

  「第三,派人監視劉景臣,若是發現異樣立即回報皇上。」

  「第四,審問徐家人和劉黎,調出劉景臣的甲歷,皇上定然能看出端倪。」

  陸瑛說完跪在地上︰「但是這樣耽擱下去,恐怕皇上和京城全都面臨危難,皇上只要想方設法脫險……就還有機會扳回一局。」

  皇帝不得不對陸瑛另眼相看,竟然在這時候思路清晰地說出這些建議。

  皇帝道︰「還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陸瑛眼楮一亮︰「還有一個,雖然有些危險,但是值得一用,而且,能夠最快辨忠奸。」

  「怎麼說?」皇帝忍不住繼續詢問。

  陸瑛道︰「皇上已經要東遷,不妨就走上一程。如果微臣所料不錯,出了京劉景臣就會想方設法與金人送消息。」

  虛虛實實,讓人摸不透。

  皇帝抿了抿嘴唇,這樣一來,他就佔了主動。

  皇帝凝目,高聲呼喊常安康︰「立即讓人去東邊查看情形,三日之內,朕要收到消息。」

  …………………………………………………………

  作者有話說:陸瑛這個人,如果沒有幾分本事,前世也就不會位居高職。

  今生也是因為女主重生的關係,際遇才會有了變化,不過根據這一世應該可以達到推算上一世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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