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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38:2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五十章 可怕

  劉景臣看著來來往往的馬車,覺得事情進行的還算順利。

  這要感謝裴杞堂,如果不是裴杞堂太過厲害,皇上也不會如此驚慌失措。不過,他說的話大半都是真的,京城的確已經守不住了,皇上必然要帶人離開,不過是往東還是往西,就要看皇上自己的判斷。

  既然皇上拿不定主意,他就替皇上做主。

  大齊亂成這個樣子,是皇帝無能,就算他鞠躬盡瘁,大齊也贏不過金國。現在他投靠了金國立了功,說不定還能回到家鄉,雖然那已經不是從前的遼國,但是這些年他見慣了政權交替,能臣永遠跟隨強主,大金、大遼還是大齊又有什麼分別。

  「相爺,我們現在就走嗎?」

  下人過來詢問。

  劉景臣點點頭︰「保護好夫人,」說著頓了頓,「若是有什麼變故,就拿著我的帖子,一直往東不要回頭。」

  金人會妥善安置他們,將來他回到大遼的舊地,還能幫助金人籠絡遼國遺民,金人得到了大齊的北方,也要想方設法治理,到時候他會出謀劃策,畢竟沒有誰比他更了解大齊的朝廷。

  「老爺,」劉夫人上前,「您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劉景臣搖搖頭︰「我還有事情需要安排,你們先走,放心……你們必定能平安到達。」此時此刻,也只有他才能做這樣的保證。

  劉家馬車開始緩緩前行,劉景臣才上了轎子︰「進宮去。」

  宮門口是一片嘈雜,宮人小心翼翼地搬著東西,壽王拉著舒王等人等著皇上召見。

  見到劉景臣,壽王的眉毛立即豎起來︰「讓皇上東遷可是劉相的意思?京城可是大齊的都城,怎能隨意捨棄。」

  壽王說完話,身後的老臣立即附和︰「這是龍脈之地,東邊有什麼,京城萬一被攻破了,東邊就能守住嗎?大齊這麼多年,大大小小的戰事數不清,從來沒有一位皇帝棄城而逃。」

  「皇上是為黎民百姓著想,」劉景臣抬起頭來,「再這樣下去,京中的百姓恐怕都要餓死了。」

  「呸」,有人吐了一口,「明明就是貪生怕死,卻說的那麼好聽。」

  舒王道︰「依我看,就算走也要去西北方,那邊有淮南王和榮國公,西夏也定會出兵助我們一臂之力。」

  劉景臣看過去︰「舒王能夠保證,淮南王和榮國公沒有投靠慶王嗎?」

  說到底還是內亂。壽王只覺得一陣暈眩,皇上這樣下去只會讓金人得利。

  「幾位都別吵了,」常安康上前道,「皇上召見劉相呢。」

  眼見劉景臣走進宮門,所有人臉色都變得異常難看,顯然皇上是下了決心,定然要這樣做。

  「罷了,」壽王搖搖晃晃坐會肩輿裡,「我已經盡力了。」他早就對皇帝失望了,會有今日的結果,他也該坦然接受。

  「您可不能不管,」舒王低聲道,「大齊江山可不能就此斷送了啊!」

  壽王垂下眼楮若有所思,真的是金人來犯,光靠這樣的一個皇帝,大齊定然會吃敗仗,關鍵時刻,皇位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整個大齊的安危。

  「你跟我說,」壽王一把拉住舒王,「你們準備怎麼做?」舒王看似膽小無知的模樣,其實是個有算計的人。

  「還能怎麼樣?」舒王挺直脊背,「打,將他們逐出大齊,讓他們俯首稱臣為止,我們齊家不是那麼好欺負的,當年太祖打下這江山,留給我們代代相傳,就算有一天會像其他王朝一樣斷送,也得將姓齊的都殺光。」

  這幾句話讓壽王眼前一亮,就算是死也不能死的這樣窩囊,舒王有這樣的想法,八成是因為慶王,他早就懷疑舒王府和慶王府私下裡早就互通消息。不管怎麼樣,慶王有心和金人打仗,他已經十分欣慰。

  「他要逃我們也沒辦法,」壽王說著頓了頓,「但是我們要做好打仗的準備。」

  ……

  「他的家眷都出城了嗎?」皇帝問過去。

  容七立即道︰「出城了。」

  皇帝的臉不由自主地抽搐。

  容七接著道︰「劉家的家眷出了城之後,就有人騎馬匆匆向東邊去了,看樣子……是去送信的,微臣已經讓人跟著,很快就會有消息回來。」

  真的是這樣,他一直以為劉景臣對他忠心耿耿,沒想到這個在他身邊,讓他依仗的人竟然是奸細。

  這些年大齊所有一切都在劉景臣的眼皮底下,他就這樣被蒙在鼓裡,如果陸瑛不告訴他,那麼他很快就會做了金國的俘虜,太子的下場還歷歷在目。

  皇帝看向容七︰「那些與劉景臣向來交往密切的官員,全都拿下,關入皇城司大牢。」

  事情弄清楚,他就秘密處置這些人,免得成為別人的笑柄。

  除了這些人之外……皇帝眼前忽然浮現出徐謹蓨的面孔,他頓時覺得一陣噁心,劉景臣還將那女人安插在他身邊。

  這樣就可以窺伺他的一切,皇帝更加覺得惱怒。

  「將徐氏帶進大牢,徐家……朕要審問……」

  ……

  徐謹蓨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被扔在了冰冷的大牢裡,鼻子立即聞到了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腐臭味道。

  這是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想要掙扎著坐起來,手腳卻都被栓了鎖鏈,挪動一毫都萬分吃力。

  「放我出去,這跟我沒任何關係。」

  徐正元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徐謹蓨睜大了眼楮,被關進來的還有其他人。

  出事了,定然是出事了。

  徐正元嘶聲道︰「我與劉景臣沒有來往,都是她,都是她……」

  徐謹蓨所有的血液湧上了臉頰,那件事敗露了,是誰查了出來?是誰告訴了皇帝。劉景臣是不是也被抓了起來。

  這樣的話,誰還能救他們。

  三娘?三娘會來嗎?

  如果三娘進京第一件事應該是對付皇帝,怎麼可能立即到這裡來。

  徐謹蓨整個人委頓下去,為什麼,太后,許氏,徐老夫人,劉景臣,三娘,無論她選了誰,最後的結果都是輸。

  第一次她失去了地位,第二次她失去了名聲,第三次她失去了徐大小姐的身份,這一次她要失去什麼?

  性命。

  這件事被皇帝察覺,只有死路一條。

  沒有等到大齊和金國和談,沒有等到她登上皇后位,就這樣被戳破了,所有一切化為泡影。

  恐懼漸漸將徐謹蓨包圍。

  一支火把點燃,陰暗的囚室被照亮,徐謹蓨如同驚弓之鳥,立即慌張地向周圍望去,在不遠處的角落裡,地上有個人形躺在那裡。

  徐老夫人。

  雖然沒有看到這人的相貌,但是徐謹蓨十分肯定,這就是徐老夫人。

  她不用再去猜測,除了那件事之外,徐家不可能全都被捉來這裡。

  徐正元聲音已經變得沙啞︰「官爺,官爺,勞煩您幫我說一下,與劉景臣私下來往的人是她,與劉景臣合謀害死我父親的人也是她,其餘的事我不知曉,我真的不知曉,就算是奸細也是她,不是我……我是個殘廢,我什麼事也做不得。」

  徐謹蓨抿起嘴唇,徐老夫人並不知道劉景臣是金人的奸細,因為三娘……才將劉景臣收為己用。

  這些事她最清楚。

  可是現在她不能說。

  牢室的門被打開,獄卒將一盆冰水潑向地上的徐老夫人,徐老夫人打了個哆嗦,立即發出一聲慘叫,整個人醒轉過來。

  「說吧,」獄卒道,「你與劉景臣到底是如何合謀……這些年你又向金國傳了多少消息。」

  徐老夫人艱難地睜開眼楮,聽清楚問話之後才道︰「不……我……不知道,我沒有……我不是奸細,我沒有……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年紀這麼大了,沒想到還挺經折騰,」獄卒冷笑一聲,「就算你不說,也總有人會開口,徐氏進宮也是劉景臣安排的,你說與你無關,誰會相信。」

  徐謹蓨聽到獄卒提起她,渾身的汗毛立即豎立起來。

  徐老夫人縮成一團,聲音微弱,彷彿已經沒有了半點的氣力︰「我……沒有。」她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人相信。

  她一個婦人,怎麼可能做奸細,誰能替她說話,誰能救救她。

  轉眼之間,天上地下,她就淪落至此,徐老夫人勉強睜開眼楮,藉著光她看到不遠處的徐謹蓨,徐老夫人向徐謹蓨伸出了手。

  徐謹蓨看著徐老夫人那張血肉模糊的臉上,帶著幾分的懇切和希望。

  徐老夫人是在向她求助,想要讓她證明,徐家並非與劉景臣勾結的奸細。

  她說的話又有誰會相信。

  更何況,她的確與三娘有往來,又受過三娘恩惠,她就是仗著三娘的關係,才威脅劉景臣將她安排進了宮。在這樣的情形下,她不能說出半句真話,否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會從徐老夫人身上挪到她的身上,她一定會受刑。

  不,她不要。

  那些刑具看著就讓她恐懼。

  「你們在說些什麼……」徐謹蓨緊緊地攥住了衣襟,「我進宮是被皇上看中,與劉景臣有什麼關係,祖母是不是?祖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您說話啊,您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朝廷要抓我們。」

  徐謹蓨邊說邊向後躲著,生怕沾上徐老夫人身上的污穢。

  徐老夫人一臉死灰,她全心全意培養的兩個孩子,正元和謹蓨,卻在緊要關頭這樣對她,那時候杭氏懲辦謹蓨,她還斥責杭氏被瑯華蠱惑。她是那麼篤定,松元和杭氏一定會被顧瑯華利用之後拋下。

  卻沒想到這件事最終發生在了她身上。

  這是報應嗎?她養大了庶妹的孫女丟掉了自己的孫女,最終也要落得一個淒慘的結局。

  徐老夫人忽然覺得額頭一熱,整個人變得混沌起來,她努力地睜大眼楮,眼前的一切卻愈發變得模糊,不知過了多久,一個黑影向她襲來,如同鬼魅般到了她面前。

  她看過去,看到了一張讓她熟悉的面容。

  「老太爺,」徐老夫人尖聲叫起來,「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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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38:3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五十一章 一切都晚了

  徐老夫人雙手揮舞。

  「你們都在這裡,你們要做什麼?都是你……你們先對不起我……我……我才是……你明媒正娶……」

  徐謹蓨見到徐老夫人的模樣,不禁心中滿是恐懼。徐老夫人眼楮裡一片空洞,就像是見了鬼一樣。

  「松元,」徐老夫人大叫起來,「松元……快……快……」她的松元哪裡去了,每當這時候,松元都會在,都會來安撫她。

  都是因為顧瑯華,如果不是顧瑯華松元還在她身邊,不會狠心撇下她離開。

  徐老夫人似是聽到一聲輕笑。

  是庶妹的聲音,滿是輕蔑和嘲諷。

  「你笑什麼,你已經死了,你已經死了,」徐老夫人扭頭向身後看去,脖子扭出奇怪的弧度,大口大口地喘息,五官乾癟如幾個孔洞,看起來異常的嚇人。

  「我長子……在中書省任職……你們……膽敢對我動手……」

  徐老夫人斷斷續續地說著。

  「誰敢動我。」

  「誰敢……」

  松元一定會來救她,每一次都是這樣,雖然不認同她,卻心中孝順她,為什麼她會將松元逐出家門。現在,她是真的後悔了。

  獄卒不由地搖頭︰「徐松元隨慶王謀反離京了,再說……慶王妃已經知曉你害了徐家老太爺,慶王妃不是說了,她不會救徐氏一族有罪的人。」

  最後一線希望,就像是被吹滅的蠟燭一樣,化為一陣青煙。

  徐老夫人腦子一片模糊,對這些話沒有半點的反應。

  角落地裡徐正元卻叫起來︰「大哥離開家原來是因為這個,大哥不救我們是因為他知道父親是你害的。」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徐正元嘶聲道︰「是你,都是你。」

  徐正元看向左右,他就這樣被丟入大牢中,等待他的不知道會是什麼,而且不會再有人來救他,因為慶王妃已經給他們定了罪。

  他們已經是被放棄的人。

  「活不成了,」徐正元桀桀怪笑,「我們都活不成了。」

  ……

  站在不遠處的陸瑛見到這樣的情形向旁邊的獄卒點了點頭,火候到了。

  現在趁熱打鐵的審問,就能問出他想要的口供。

  容七立即躬身道︰「陸大人,要不是您,這次可就要鬧出大事了。」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秘書郎,卻做成了這樣的大事,將來等到朝局穩定之後,一定會得到皇上的重用,從此之後飛黃騰達。

  尋常人遇到這種情形,決計不敢密告皇上,成了是立下了大功,輸了可就要萬劫不復,這就是本事。

  容七接著道︰「沒有物證,沒有人證,這麼快結案我還是第一次見。」

  陸瑛抿了抿嘴唇︰「這原本也不是審案的法子,但是非常時期,只能用這樣的手段。」

  「聽說慶王妃臨走之前也去了徐氏族中,就此給徐老夫人定了罪,」容七說著微微一頓,「我讓人去徐氏族裡詢問,想著搜集更多的證據,現在看來不需要了。」

  陸瑛靜靜地聽著,早在離開京城之前,瑯華已經做了一切,不管是徐家女眷還是慶王府,都已經知道了實情,所以才會將徐老夫人一家留在京城。

  瑯華就是這樣,對錯分明,而他卻更喜歡用手段。

  或許這就是瑯華不喜歡他的地方。

  「徐家那邊有了口供。」皇城司的人畢恭畢敬地將手裡的供狀遞給了容七。

  容七打開一看裡面清清楚楚地寫著徐老太爺去世時的情形。

  皇城司的人躬身稟告︰「這些人都是慶王妃審過的,我們問起來也沒費什麼功夫,就連徐老太爺病時用的藥方都問出來了,我們問了當年診病的郎中,確認那藥方無誤,徐老太爺的病情加重,與當時的脈象不符。」

  「徐老天爺去世時喪儀都由徐老夫人一手操辦,徐家人雖然覺得有些蹊蹺,誰也沒有多加猜忌。」

  牆倒眾人推。

  徐老夫人淪落至此,沒有人再會為她遮掩。

  「老爺,大老爺,我有內情要說。」

  徐老夫人身邊的管事媽媽忽然喊起來。徐老夫人如同一條垂死的魚,徐二老爺和徐大小姐也是萬念俱灰的模樣,徐家已經完了,不再值得她拼命去遮掩、隱瞞。

  「不光是老太爺,」管事媽媽道,「姨娘也是死的不明不白,仵作曾來驗過屍,那仵作也是被老夫人收買。」

  「老夫人是屢次加害姨娘,被老太爺嫌棄,」管事媽媽深深地看了徐老夫人一眼,「姨娘小產之後,老太爺責怪老夫人,說老夫人善妒,連庶妹都不肯放過,早晚要休掉老夫人,老夫人哭了一晚上,跟奴婢說,她死也不會離開徐家,鬧到如今的地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老太爺去世這些年,老夫人經常會做噩夢,逼著大老爺賣掉了京城的舊宅,搬進了如今的新宅,而且在住所設了庵堂和仙堂,仙堂下面還壓著姨娘的生辰八字……」

  管事媽媽只顧得說話,沒有看到旁邊的徐老夫人緩過一口氣,張開了手臂向她撲過來,細長的手指捏住了她的領子,努力地向她脖頸上抓去。

  管事媽媽嚇了一跳,摔倒在地,兩個人滾作一團,獄卒立即上前拉扯。

  徐謹蓨見到眼前的情形,捂住了耳朵不停地向後退去。

  眼前就是人間地獄,死亡已經漸漸將他們吞進腹中,這次她再也無法掙脫。她還那麼年輕,她還不想死。

  徐謹蓨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獄卒終於將管事媽媽和徐老夫人分開,徐老夫人躺在地上,喘息聲如同被拉破的風箱。

  徐老夫人顯然離死已經不遠。

  不過她也沒有了利用價值。

  「事不宜遲,」陸瑛看向容七,「請容大人將這裡的一切都稟告給皇上。」

  已經沒有時間了。

  對手是金人和裴杞堂,所以要分秒必爭。

  越早已經能在劉景臣家中找到證據,在皇帝面前就越有說服力。

  ……

  「朕要將他們都殺了。」皇帝眼楮中滿是紅血絲,他要殺了劉景臣,殺了慶王,殺了金人,重新坐擁天下。

  「皇上,」陸瑛道,「您只要懲辦了奸細,就會安撫住文武百官。慶王雖然有足夠的兵馬,他卻不敢自立為王,因為您才是名正言順的國君,不管是地方官員還是黎民百姓都會傾向於您,只要韓璋一直守在北方,被金人牽制,您就可以不用怕韓璋投靠慶王,北方和西方有足夠的軍資讓我們休養生息。我們禁軍還有幾萬人馬,您可以御駕親征抗擊金人,這樣一來必定引來萬民歸心,慶王和慶王妃既然以仁義立足,就不敢冒天下大不諱對您用兵。」

  這是他想的最好的辦法。

  殺死劉景臣,必然會讓文武百官對皇上多添信心。

  「皇上,」常安康匆匆上前,「劉景臣出京了。」

  「抓,」皇帝面目扭曲,「將他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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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38:4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五十二章 湧動

  「皇帝派出了皇城司和禁軍沿途抓人,」周升稟告道,「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劉景臣是金人的奸細。」

  瑯華道︰「是誰查出來的?」

  皇帝信任劉景臣多年,早就被劉景臣耍的團團轉,想要弄清楚眼前的情勢,不會這麼容易。

  周升道︰「是陸瑛。」

  果然是陸瑛。

  瑯華想起前世陸瑛在朝堂上的作為,今生他的際遇雖然不同了,但是依舊走到那條路上去。

  最讓她不明白的是,前世陸瑛能夠看清眼前情勢做出判斷,並非一個死忠的保皇派,今生陸瑛卻走了這條路。

  也許對於陸瑛來說既然在裴杞堂這裡做不了權貴,就要在皇帝身邊孤注一擲地試試。

  為了富貴繁華,即便用性命來冒險也是值得的。

  這就是他最終的博弈。

  那麼前世呢?陸瑛的死訊是否也是陰謀的其中一環……

  「在想什麼。」裴杞堂伸出一隻手將她攬進了懷裡。

  「陸瑛,」瑯華毫不在意地脫口而出,「只覺得前世今生都不太能將他看明白。」

  「別想他了,」裴杞堂垂下頭,「為他費神不值得。」

  裴杞堂說著又來捉瑯華的手指,屋子裡頓時多了幾分溫情的氣氛。

  旁邊的周升幾乎要將頭垂到了地上。

  瑯華咳嗽一聲,甩脫了裴杞堂的手,這人最近是越來越不知羞臊了,每次只要有時間都要跟她靠在一起,下一刻手就不老實起來,摸摸她的手,摸摸她平坦的小腹,也不管誰在屋子裡……

  晚上的時候她有時間理理前世的事,他也在一旁搗亂,弄得她這麼長時間了都沒有弄清楚前世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

  本來那些記憶說不得能夠幫上忙,現在她除了養胎,去衛所裡看看傷兵之外,就沒有別的事可以做。

  不過臉色倒是愈發紅潤了。

  「思慮則傷脾。」

  裴杞堂再一次打斷瑯華的思量︰「你就是想的太多了,以後的事都交給我來辦。」

  瑯華拗不過他,只好點頭,裴杞堂對她和孩子的安危真是到了謹小慎微的地步。這樣一看,若是生了女孩不如就叫微姐兒,生了男孩不如就叫謹哥,想到這裡瑯華歡快地笑起來。

  站在一旁的周升,不禁要佩服王爺,不過幾句話就讓王妃忘了問他之後的事,這樣下去,王妃生產之前,他是不是都要跟著王爺了,

  那他可要想一想王爺的喜好,這幾個月要如何跟上王爺的腳步。

  裴杞堂將瑯華送進了內室休息,然後才將周升叫到身邊︰「金人那邊有沒有動靜?」這才是他最在意的。

  周升頷首︰「金人集結了騎兵,不知何時會發兵。」

  「快了,」裴杞堂道,「劉景臣被抓之後,京城鬆懈,金人就會傾巢而出,到那時朝廷還沒有準備好,很快就會吃敗仗。」

  周升神情變得愈發沉重︰「那大齊的百姓……」

  這是無法避免的事,兩國交戰,必然會有損傷,若是沒有布置好,那麼大齊就會像遼國一樣。

  裴杞堂道︰「我們要想方設法打贏這一仗。」

  周升舔了舔嘴唇,可是怎麼才能贏呢,他打聽到的消息,金人兵強馬壯,騎兵比西夏的十倍還要多,他們雖然沒有西夏的鐵鷂子,但是他們一身重甲的鐵浮屠卻有讓人無法忽視的衝擊力,這樣的騎兵所到之處,將是一片廢墟,最重要的是,即便那些騎兵被擊落下馬,他們也能立即變成重甲兵,這些人的強悍是他們想不到的。

  當時遼國的城池,就是被鐵浮屠這樣拿下。

  想到這裡周升一臉羞愧,金人攻城用的鐵索連陣,到現在他也沒有打聽清楚,這是他的失職。

  裴杞堂拍了拍周升的肩膀︰「不必想那些了,金人到底怎麼樣,我們很快就會知曉。」

  瑯華聽著外面說話的聲音,也不由地皺起眉頭。

  金人的確很厲害。

  至少有一世,裴杞堂可能敗在了金人手中。

  這場仗,不知道會不會逆轉大齊的命運。

  ……

  勤政殿上,陸瑛站在皇帝身邊,整理著中書省所有的文書,然後向皇帝稟告這幾日的情形,神情沉著,思路清晰,將朝堂上那些質疑他能力的聲音徹底壓了下去。

  皇帝十分欣慰,在這種時候,身邊突然多了這樣一個能讓他依靠的能臣。

  「劉家的家眷已經被攔下了,劉景臣也很快就會被押送回京。」

  聽到陸瑛的稟告,皇帝徹底鬆了口氣,朝堂上的臣子也歡快地議論起來。

  皇帝眉飛色舞,喜怒全都擺在臉上,揮了揮袖子就離開了勤政殿。

  所有臣子也就陸續散去。

  折騰了這麼久,總算聽到了一個喜訊,京中許多人都會睡個安穩覺。

  陸瑛坐在值房看完了文書,也只身出了宮,來到了他京中的小宅院。

  簡單的院子,勉強分為前堂和後院,只有五六個侍奉的下人,都是陸瑛親自挑選的,只知道低頭侍奉,很少說話。

  下人稟告道︰「閔家大爺讓人來知會了,他會晚些時候過來。」

  陸瑛點點頭︰「那就吃的簡單些。」

  一碗粥,一碟小菜僅此而已。

  「宮中送來了不少的賞賜,」管事媽媽笑著道,「三爺最近也辛苦,是不是多做幾樣飯菜補補身子。」

  陸瑛轉眼之間一碗粥就下了肚︰「還是這樣吧。」

  管事媽媽有些失望,卻不敢勸說。三爺的性子愈發冷清了,彷彿對所有事都無慾無求,不管是升遷還是受賞都和之前沒有任何的差別。

  「你們下去吧,」陸瑛站起身,「我要看會兒文書,閔大爺來了,就將他帶過來。」

  下人應了一聲立即退了下去。

  陸瑛坐在臨窗的窄炕上看公文,為了抓出劉景臣他用了不少的心力,幾天幾夜在宮中值房中忙碌,也確實讓他感覺到了疲憊,陸瑛閉上了眼楮養神,大約是屋子裡太過溫暖,陸瑛覺得舒服極了。

  陷入軟軟的床鋪中,心中說不出的踏實,放下心中所有的戒備,第一次他感覺到安然。

  鼻端是一股淡淡的馨香,有人摸索著給他蓋上被子,她的手極輕,生怕打擾到他,她指尖觸到的地方卻讓他覺得心癢。

  陸瑛微微一笑,去拉那隻手,那手顯然要閃躲,卻被他牢牢地捉住,就這樣十指交纏,靜靜地靠在一起。

  過了良久,陸瑛才轉過臉,下意識地喊了一聲身邊的人。

  「瑯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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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三章 執念

  「瑯華」。

  輕喚之後,是清脆的碎瓷聲響。

  陸瑛徹底被驚醒,睜開了眼楮,映入眼簾的是閔江宸蒼白的臉。

  「你怎麼在這裡。」陸瑛目光幽深,立即起身整理衣衫。

  閔子臣恰好撩開簾子進門,見到這種情形立即道︰「是我,是我讓她來的。」他實在不忍心看到妹妹日益憔悴,想著不如找個機會讓妹妹與陸瑛說幾句話,說不得一切就都有了結果。

  「我……」閔江宸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緊緊地攥著裙角,想要浮起一絲輕鬆的笑容,卻沒想到眼楮一紅,淚水已經將臉頰淹沒。

  陸瑛皺起眉頭,他並不反感閔江宸,但是看到閔江宸自怨自艾的哭泣,他心中不由地抵觸,腦海裡浮現的是瑯華在錢塘江和戰場上的身影。

  沒有誰的生活會一直順遂,如果遇到困難不去全力爭取,那麼一定不會得到想要的結果。這就像他的姨娘,一味伏小,戰戰兢兢地不敢有任何差錯,最終還是沒有尊嚴的付出了性命。

  所以他才發誓一定要與命運抗爭。

  「你們說說話,」閔子臣忽然道,「我出去重新倒杯茶。」

  閔江宸卻慌了神,她並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陸瑛︰「不,我去……」

  陸瑛卻開口阻止︰「留下吧,我有話跟你說。」

  閔江宸的心一顫,酸澀的感覺遍布全身,緊張的氣氛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僵立在那裡一動都不敢動。

  閔子臣走出屋子,陸瑛才道︰「我一會兒跟子臣說一聲,將你和夫人送回杭州。」

  「閔大人在江南任職那麼多年,一直有很高的聲望,你們回去了定然會有親友幫襯,日子也不會太難過,雖然慶王走的時候,閔家沒有立即跟隨,但是慶王妃是個念舊的人,她不會不容閔家人。」

  陸瑛的話讓閔江宸說不出的震驚︰「你……你……這是什麼意思?既然哥哥跟你在一起,我們就是……就是……」她的眼淚簌簌而下,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在她心裡閔家如今已經與陸家密不可分,她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帶著母親回杭州。

  閔江宸道︰「你是不是怕我們女眷拖累。我和母親雖然不會騎馬,但是我們也能坐車趕路。再說準備要離京的,也不只有我們,還有其他官員的女眷,我們只要一同走,就……就可以……」

  「他們是沒得選擇,」陸瑛沉下臉,「他們都是皇上的親信,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跟著皇上,不可能去投奔慶王,即便去江南,也無法立足,你們卻不同。」

  閔江宸聽了明白,也就是說,在陸瑛心裡慶王身邊是個好去處,可她還是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閔江宸道︰「不是已經抓住了劉景臣,金人沒有得逞,危險也都過去了。」

  陸瑛瞇起眼楮,停頓了好長時間沒有說話。

  閔江宸哂然一笑︰「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如果瑯華在這裡,定然早就聽明白了你的用意,可是她不在這,她已經嫁給了慶王,她有了她的選擇,你也該忘了她……」

  不,永遠不。

  陸瑛微微一笑。

  閔江宸聲音艱澀︰「我知道……你肯定……很難忘了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人,那份情意是誰也及不上的。

  陸瑛道︰「我早就跟你說過。」他也曾想過要向前看,在裴杞堂身邊做事,即便不會成為慶王的心腹重臣,但是總會有他的一席之地,娶閔江宸或是什麼女子為妻,生兒育女。

  可不知為什麼,卻有一種深入骨子裡的執念,讓他無法掙脫。

  「我曾想過要娶你,」陸瑛淡淡地道,「那是因為閔家有足夠的聲望,我想藉著閔家得到晉升的機會。」就像每個進士一樣,等著達官顯貴榜下捉婿,這也沒什麼好羞愧的,可是他終究沒有伸出手,每次將要突破這條線,他就會想起瑯華。

  就像劉景臣投靠金人一樣,他終究走不到這一步。

  「是我自己心甘情願,」閔江宸聲音沙啞,「你沒有騙我。」

  陸瑛帶著幾分的憐憫︰「因為我知道用不著欺騙,說實話,反而更讓你對我傾心。」

  閔江宸一步步向後退去,重重地撞在了桌案上,她卻已經麻木,感覺不到疼痛,為什麼老天要這樣殘忍,她明知道結果,卻要一次次地撞得頭破血流。

  陸瑛又何嘗不是如此,他既然能勸說她,卻為何自己要泥足深陷。

  「我沒想過要走,」閔江宸道,「母親也要與哥哥同在一處。」

  陸瑛的面容冰冷起來︰「那你就要明白,也許不會有個好結果,金人強悍,皇上不如慶王,想要贏並不容易。你跟閔夫人只是普通的女眷,若是半路跟不上,終究是拖累,你們不走,可能就會被留在京城。」

  閔江宸周身一片冰冷,牙齒忍不住打顫,陸瑛神情清冷,整個人彷彿沒有一點的溫度,就這樣說出來,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的感情。

  她在他心裡,什麼都不是,無論她怎麼做,都沒有任何改變,即便付出性命,依舊不會讓他動容。

  一個人怎麼會有這樣硬的心腸。

  她還以為,時間和耐心總能改變一切,人和人沒有什麼不同,只要一心一意對他好,他總能感覺到。

  原來都是妄想。

  怪不得瑯華說,她並不了解陸瑛,她卻自以為是,最終換來的是這般結果。

  屋子裡一片安靜,閔子臣等了一會兒才推門進來。

  看到了光亮,閔江宸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咬緊嘴唇奪門而逃。

  「這……」閔子臣就要開口詢問,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話。

  「三爺,宮裡來人了,皇上要召見您。」

  皇帝只要歇下了,就很難會被叫起來議事,除非是很嚴重的政事需要皇帝處置,很有可能是金人出兵了。

  這比他預想的還要早。

  陸瑛趕到了勤政殿。

  皇帝正在詢問文武百官對策,在一片爭論聲中,皇帝揮了揮袖子︰「朕要御駕親征,大齊的土地不能讓蠻夷染指,朕要對得起列祖列宗。」

  就像是一記驚雷,在眾人頭頂炸開。

  不光是因為聲音震耳欲聾,而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陸瑛也沒想到皇帝會這麼快就下了決定,可是但凡不經深思熟慮的得到的結果,恐怕都很難會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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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四章 還債

  「陸卿,」皇帝興奮地拉著陸瑛,「這一仗我們要怎麼打,你心裡可有思量?」

  勤政殿裡的大臣已經退去,就剩下了陸瑛和趙廖陪著皇上看輿圖。

  皇帝就像是個孩子一樣,背著手喋喋不休地開始說太祖時的豐功偉績。

  大齊的騎兵雖然比不上金人,但是步軍卻是無堅不摧,所以定遠侯等人做先鋒,明威將軍利用地勢將金人從兩邊合圍,這一仗就能贏下來。

  皇帝越來越興奮︰「朕思量了一夜,覺得陸卿說的有道理,朕打了勝仗,壯了軍威,王師所到之處,讓他們為之膽寒,不愁戰事不平,從今而後大齊史書上也要寫下這重重的一筆,朕是天子,天子就要有這樣的威勢。」

  當年高宗就說過類似的話,先皇也這樣鞭策自己,到了他這裡,依舊要迎難而上。真龍天子有上天庇佑,他就不信這一仗他贏不了。

  陸瑛彎腰靜靜地聽著,皇上將學過的兵書都搬出來,突發奇想地安排著所有一切,好像轉眼之間這場仗已經打完了,皇上又可以高枕無憂。

  趙廖欲言又止,就連慶王都會忌憚金人,皇上卻這樣大意輕敵,萬一吃了敗仗,又該怎麼辦才好。

  皇帝不等趙廖和陸瑛說話,已經吩咐常安康︰「立即將兵部尚書和定遠侯傳進來,三天之內朕定要發兵。」

  「就拿劉景臣的人頭來祭旗。」

  趙廖看向陸瑛,陸瑛目光深沉輕輕地搖了搖頭。

  阻止不了的事,不如不開口。

  陸瑛和趙廖從大殿裡退出去,剛剛走出宮門,陸瑛叫住趙廖︰「趙指揮使是不是覺得這一戰必然會敗。」

  趙廖一凜,皺起眉頭︰「陸大人……」

  陸瑛打斷趙廖的話︰「在這個時候,我們就不要再遮遮掩掩,這一仗贏不了,但是卻必須要打,至少讓人知道皇上抗擊金人的決心。」

  趙廖明白陸瑛的意思,皇上信任劉景臣這麼多年,如今大家都知曉劉景臣是金人的奸細,也都紛紛猜測皇上對金人的態度,若是此時朝廷再沒有動作,必然會讓人失望,萬一慶王打出大旗來與金人對立,人心就會紛紛倒向慶王。

  趙廖心中苦笑,其實他也偷偷地想過,如果皇上換做是慶王,大齊不會懼怕任何人。

  陸瑛道︰「皇上沒想過會輸,但是我們要做好準備,如果輸了該怎麼辦,我們要想法子帶著皇上退出戰局。」

  這是要背著皇上做事。

  趙廖驚訝,所以抓到劉景臣的是陸瑛,陸瑛懂得要如何把控如今的局面,可大齊亂成這樣,到底是個什麼結果,誰又能說得清。

  ……

  徐松元抬起頭看著天上那一輪明月。

  「老爺,」杭氏將斗篷披在徐松元身上,「您是不是在想老夫人。」

  徐松元知道這些瞞不過杭氏︰「雖然我知道不論出了什麼事母親都是罪有應得,可我還是有些難過。」

  京中傳出消息,劉景臣等人下了大牢,金人帶兵衝破了大齊的邊防重鎮,皇帝不日就要御駕親征。

  臨走之前很有可能會處置劉景臣等人,徐松元握緊了手。

  「這些年母親做錯了很多事,」徐松元嘆口氣,「父親和姨娘都是死在她手中,她有今日也是在償還罪孽,正元應該也難逃一死,可憐了二弟們和巧姐。」

  還好他沒有錯的離譜,至少沒成為母親的幫兇。

  徐松元道︰「我們得慶幸如果沒有瑯華,我們就要被劉景臣左右。」想一想都覺得可怕,劉景臣用母親做的錯事來要挾他,到時候他想要與劉景臣撇清關係,又有誰會相信。他立即就會變成叛國的奸細,讓人人唾罵。

  還好,他沒愚孝到不管不顧的地步。

  「為母親燒些紙錢吧,」徐松元道,「其他的不要再做什麼了。」

  杭氏點了點頭。

  ……

  徐謹蓨被奇怪的聲音驚醒。

  悉悉索索的響動,然後是一個人拼命想要呼吸的聲音。

  徐謹蓨睜開眼楮看過去,幾縷陽光從前面透進來,將牢房的角落照亮了。

  幾隻碩大的灰老鼠,晃動著肥碩的身子,低下頭啃噬著一個人的臉,在老鼠的撕扯中,那人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重,一雙灰白的眼楮裡滿是恐懼和疼痛,定定地望著她。

  徐老夫人。

  徐謹蓨渾身的血液都湧上了頭,手腳立即變得冰冷,伸出手抱住自己的肩膀,彷彿那些老鼠已經跳在了她身上,很快她就會淪落成徐老夫人一樣的下場。

  老鼠在啃徐老夫人的皮肉,徐老夫人就像一個破碎的娃娃,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完好的,最可怕的是她還活著,被撕扯半天,才竭盡全力地動一下,這樣細微的動作卻無濟於事,並不能讓那些老鼠害怕。

  「不要看我,」徐謹蓨大叫起來,「都是你自己做的孽,聽說我是徐士元的女兒,你一定很想立即殺了我,要不是因為你不想要顧瑯華進徐家,也不會放我一馬。」

  說起這些,再看徐老夫人的慘狀,徐謹蓨忽然輕鬆了許多。

  「所以我早就想通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以為我再回到你身邊侍奉是為了什麼?為的就是藉著徐家登上高位,我沒有錯,錯的是你自己,是你相信劉景臣,是你要留在京城,如果你不殺老太爺和姨娘也不會落得今日的下場,」徐謹蓨聲音發顫,「如果你沒有殺老太爺和姨娘,說不得我會變成真正的徐家小姐,我的親祖母一定會比你好。」

  一滴血淚從徐老夫人眼角淌下來。

  「就是她。」獄卒的聲音忽然傳來,拴著牢門的鎖鏈被打開,那些老鼠立即四下逃竄,留下了滿身傷口的徐老夫人。

  其中一個獄卒上前扯起了徐老夫人的頭髮,徐老夫人似是被噎住了般,從喉嚨裡發出「咯咯」地聲音。

  「這是不行了吧!」

  「倒省了我們的事。」

  兩個獄卒說著,就要向外走去。

  「你們在做什麼,快,還有這麼多犯人要處置,快點……」

  「這……要死了……」

  「那就別管她了。」

  獄卒應了一聲,抓住徐老夫人的肩膀重重地將她摔在了牢房地上,巨大的撞擊聲將徐謹蓨嚇得牙齒打顫。

  徐老夫人也像一根木棍般在直挺挺地橫在了地上,雙腳挺直踹了兩下,再也沒有了動靜。

  兩個獄卒沒有再查看徐老夫人的情況,而是轉身走出了牢房,重新鎖好牢門。

  鮮血在地上蔓延,徐老夫人的屍身就在她腳下不遠處,沒有人為她收屍,只是引來了更多的老鼠。

  「將她帶走,」徐謹蓨尖聲喊起來,「將她帶走,求求你們,我不要跟她在一起……她已經死了。」

  徐老夫人已經死了,為什麼還要纏著她。

  徐謹蓨的淚水在臉上縱橫。

  她又會怎麼樣?選擇一個什麼樣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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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五章 該去恨誰

  徐謹蓨低下頭,看到了半垂下來的腰帶,上面的金線繡著的是兩朵睡蓮,她的手顫抖地握住了腰帶,就像是握住了最後的希望,如果她就吊在這裡,不會有人阻止,她也可以解脫了。

  她的呼吸漸漸急促,彷彿已經感覺到了死亡襲來的滋味兒,不知為什麼這種感覺特別的而熟悉,讓自己騰空,雙腳離地,拼命地掙扎,等待著痛苦結束,一切陷入黑暗之中。

  為什麼老天要讓她活著,奪走她的一切。

  「放我出去……」徐正元忽然喊起來,「讓我出去。」

  徐謹蓨打了個冷顫,她不想死,她想要出去,沒有人知道三娘的事,或許他們會看在她進宮侍奉過皇上的份上放了她。

  她是侍奉過皇上的人。

  她是侍御,就算品級再低也曾是主子。

  獄卒終於將徐老夫人的屍體拖了出去,徐正元的喊叫聲越來越輕。

  不知道過了多少日子,徐謹蓨感覺到身體愈發的衰弱,在黑暗裡那一雙雙眼楮靜靜地等待著,等到她沒有了力氣,它們就會像啃噬徐老夫人一般,跳到她的身上。

  「走啊,快走了!金人要來了。」

  忽然有人喊叫起來。

  「金人在哪裡?」

  「我們打了敗仗,皇上都已經逃了,一會兒金人就要攻破京城,不想死就快逃吧。」

  金人來了,三娘他們打過來了,徐謹蓨一臉的茫然,不知該作何反應。

  「放我們出去……」大牢裡也開始躁動起來,「將我們放出去。」

  彷彿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危險的來臨,騷亂讓人更加的恐慌,連皇上都逃走了,他們是手無寸鐵的囚犯,留在這裡只會是死路一條。

  獄卒如同喪家之犬般地向外逃竄,只留下一群不停喊叫的囚犯。

  「快跑啊!」

  不知是誰先從大牢裡脫身而出,然後將所有的牢門逐一打開,人流向外湧去,徐謹蓨也連滾帶爬地跟了上去。

  四周混亂不堪,空氣裡滿是血腥的味道,本來繁華的街道已經一片狼藉。

  打仗了。

  徐謹蓨睜大眼楮,這是真的打仗了。

  鎮江和太原打仗的時候她只是聽說,從來沒有想過到底是什麼模樣,現在這一切就在眼前。即便從大牢裡逃脫,卻像陷入另一個牢籠之中。

  「金人,金人追來了……」

  滿身是血的兵士攙扶著向前逃竄。

  犯人們喊起來︰「朝廷真的輸了,我們要怎麼辦?」

  從大牢裡出來的人都想要回家,可是如今家又在哪裡?

  徐謹蓨也愣住了,她要怎麼辦?徐家沒有了,金人即將到來,那個曾幫助三娘傳話的人也不知道去哪裡了,即便她告訴金人她認識三娘,又有誰會相信。

  所有人沒有目的地向前跑去。

  馬蹄聲傳來。

  幾個大齊士兵立即被馬上的人砍倒在地。

  那是金人,一臉凶悍,嗜血般的金人。

  越來越多的金人出現在眾人眼前。

  所有人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拼命地向前跑著躲藏。

  慘叫聲不絕於耳。

  朝廷的兵馬不再抵抗,金人就如入無人之境,他們手下的都將是手無寸鐵的百姓,他們都會死,也包括她。

  寧王攻進城不會屠城,慶王奪了皇位也不會屠城,因為他們都是齊人,他們是大齊的子民。

  如今來的卻是金人,金人不會在意齊人的性命。

  幾輛馬車出現在大街上,護送馬車的禁衛軍阻攔著金人,讓馬車突出重圍。

  徐謹蓨看到了跟在馬車後面的人,這些人的模樣很特別。

  是內侍。

  這車是從宮中出來的,車上必然是宮裡的主子們。

  徐謹蓨很想要追過去,卻被人扯了一把︰「還愣著做什麼快這邊逃。」

  幾個禁衛呼喊著眾人。

  箭從周圍射過來,但是大家已經顧不上這些,繼續向前奔跑。

  「那邊,也有金人。」

  眾人停住了腳步。

  「金人將京城包圍了。」

  他們已經無處可逃,只有等待著被金人找到。有人開始哭出聲,有人藏在角落裡說什麼也不肯再走一步。

  逃是死,藏著也可能是死,禁軍臉上也滿是頹敗的神情,朝廷放棄了京城,戰事不會再有轉機。

  金人的號角聲吹起,所有人都站在原地等待著死亡。

  一片死寂過後,破空的聲響從頭頂和周圍傳來,那號角聲頓時被打斷。

  「怎麼回事?」

  禁軍向周圍看去。

  兵士手捧著羽箭奔跑過來,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是……是……神臂弓……慶王,慶王的兵馬來了。」

  皇上兵敗逃走,慶王卻迎了上來,意外的轉機讓所有人眼楮中露出了希望,在這時候沒人會在意慶王是亂臣賊子,起兵謀逆的人。

  角落裡的徐謹蓨也不禁一時歡喜,京城有救了,金人也許不能再攻進城來,可是立即地笑容從她臉上消失。

  裴杞堂,顧瑯華,一樣不會饒過她,不管誰贏,她都不會有個好結果。

  「趁著這時候,我們走吧。」

  眼見禁軍就要離開,徐謹蓨提起裙子,追了上去。

  她不要留在這裡等死,她也要走,不管去哪裡,她都不能落在顧瑯華手中。

  「帶我們出城去吧!」徐謹蓨低聲哀求,「官爺們,讓我們也出去……」

  禁軍皺起眉頭思量,終於點頭︰「總歸都是齊人,帶他們一起走吧!」

  徐謹蓨心中頓時歡喜。

  「咦,是她!」

  一個聲音響起來,「這不是大牢裡管著的那位侍御娘娘嗎?」

  有人知道她。

  徐謹蓨抬起眼楮向那人看過去。

  「對,就是她,她怎麼逃出來了。」

  「是位娘娘?」禁軍問過去。

  「沒錯,是我每日給這位娘娘送飯食。」

  徐謹蓨在禁軍眼楮裡看到復雜的神情,她心中頓時發慌,她罪不至死,她的嘴唇不停地顫抖。

  徐謹蓨慌亂地解釋︰「我是被冤枉的,那些事與我無關,皇上一定也清楚,所以……沒有懲辦我……」

  聽得這話,禁軍緊繃的嘴角一動,露出了幾分尊敬的神情。

  徐謹蓨心中一喜,她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終於有人因為她的身份而動容,禁衛八成會護送她出京,脫離危險之後,她就可以……

  剛剛想到這裡,撕裂的疼痛忽然從她肚腹上傳來,緊接著是暖暖的感覺,從身體裡湧出來,沿著她的衣裙落在她的鞋面上。

  徐謹蓨低下頭看到了一柄鋼刀穿透了她的身體,她眼楮中是難以置信的目光。她應該已經安全了,明明已經……

  禁衛握著刀柄,搖了搖頭︰「皇上有令,除了趙氏等人隨駕離京之外,其餘的娘娘皆賜自盡。」

  「您是娘娘,也算為了大齊的尊嚴,只能怪金人攻入京城……」

  禁衛手上施力轉動了刀柄。

  徐謹蓨感覺到皮肉被生生割離的疼痛。爭了那麼久,用盡全力,最終的結果卻是親手將自己的命葬送。

  這一步步,從三娘到入宮,都是為自己的死在鋪路。

  她怎麼能想到,腥臭的血拼命地湧出來,禁衛已經帶著人向前逃去。

  徐謹蓨沒有了力氣腳一軟,倒在了地上,疼痛迫使她睜大了眼楮,生命一點點地流逝,比自縊更痛苦的死亡,慢慢向她襲來。

  這一生,她該去恨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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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39:3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五十六章 逃得最快

  馬車上,皇帝十分狼狽,髮髻散亂,面容灰白,一雙眼楮中透著幾分的懼意。

  他是沒有想到金人的騎兵那麼厲害,不管他動用多少的人馬,都阻擋不住金人的進攻,那些人就好像永遠都打不死一樣,張牙舞爪如同鬼魅,看起來就讓人心驚膽寒。

  如果他再晚一點走,定然是性命不保。

  「陸瑛呢,」皇帝大喊,「陸瑛哪裡去了。」

  常安康立即來稟告:「陸大人帶著人在後面阻擋金人。」

  皇帝連連點頭,多虧有陸瑛在他身邊。

  「皇上,我們……真的就這樣走了?」常安康忍不住低聲詢問。

  「不走要怎麼辦?」皇帝聲音沙啞,「難道留著被金人抓走不成?」

  那倒也不是。

  常安康舔舔嘴唇:「陸大人也說,能多堅持一會兒最好,就算我們輸了,王師總歸是為了保護大齊的百姓……」

  沒想到陸瑛的這話剛說完,皇上就命身邊所有跟隨的禁軍立即護送他北逃,比當時決定御駕親征時還要乾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陸大人還勸說皇上表面上說親征,人只要留在行宮聽消息即可。皇上卻被劉景臣愚弄之後,心中氣憤難平,非要在此戰眼眉吐氣,這才落得如今的結果。

  皇帝一臉不耐煩:「朕已經帶兵迎戰金人,百姓還想要朕做什麼?朕乃天子,不能出半點的差池。」

  常安康不敢再多言。

  「皇上,」校尉上前稟告,「慶王來了,就在城外……看樣子是要對付金人。」

  皇帝驚詫地睜大眼睛:「你說什麼?誰來了?」

  校尉道:「慶王……是反賊慶王……」

  皇帝怔愣片刻立即急切地吩咐:「我們向西走,快,改變方向一路向西。」

  為什麼?

  趕過來的趙廖正好聽得這話:「微臣已經讓人知會地方布防,如果就這樣貿然改變了方向,之前所有的準備就都……」付諸東流了。

  「去北方等著慶王和韓璋來殺朕不成?」皇帝聲音尖厲,「你沒有聽到慶王已經兵臨城下。」

  原來是為了慶王。

  趙廖舔了舔嘴唇:「慶王像是要對付金人,沒有來追我們的意思。」

  皇帝冷笑:「那都是障眼法,他會對付金人?不過就是做戲罷了,好讓眾人相信他就是所謂的仁義之師,金人如此強悍,朕的禁軍都吃了敗仗,他怎麼捨得消耗手下的兵馬,那豈不是讓朕白白撿了便宜。」

  「他真正的目的是對付朕,」皇帝眼睛中透出幾分睿智的目光,「他就是要讓朕放鬆警惕,繼續前往北方,其實他們定然在那裡等著朕。」

  慶王會殺了他,將他的死推給金人,這樣就能不費吹灰之力登上皇位。

  皇帝攥緊了手,他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對皇位、權利如此的敏感,怎麼能沒有半點的察覺,慶王真是小看他了。

  「按朕的吩咐去做。」皇帝瞇起眼睛,決不能上了慶王的當。

  趙廖只好低下頭:「微臣遵旨。」

  大軍匆忙中調轉了方向。

  陸瑛接到消息之後,臉色更加的陰沉,他想到了皇上會打敗仗,也知道金人會跟著攻至京城,卻沒想到皇上與死去的太子一樣膽小、懦弱,甚至沒有與臣子商議對策,就命人帶上細軟,倉促地逃出京。

  這也就罷了,如今聽說慶王來了,立即改變逃竄的方向。

  這哪裡是一國之君能做出來的事,相比之下皇帝更像個被官府捉拿,百姓唾棄的反賊。

  皇帝見到慶王望風而逃,這樣的消息傳出去,定然會淪為笑柄,而且慶王以不變應萬變,跟在後面就能收到軍心和民心。

  大勢已去。

  陸瑛心裡很清楚,到瞭如今的地步,皇上已經沒有了半點的優勢,只不過是敗給金人還是慶王的區別罷了。

  陸瑛沉聲道:「盡可能地收攏人手,保護皇上和太子。」只有竭盡全力,才能搏出一條生路。

  ……

  三娘沒想到慶王的兵馬會出現在這裡。

  突然之間從四周冒出來,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慶王不該是忌憚大金,所以才會避開了大金的鋒芒,試圖掌控整個南方,劃江而治……卻怎麼會不惜損耗兵馬,揮軍迎擊大金。

  這不對,和她掌控的消息有很大的出入,若不是親眼所見,她絕不會相信,慶王就在眼前。

  「三公主,王爺讓我們先退走,今晚我們恐怕進不了京城了。」

  聽著屬下的稟告,三娘攥起拳頭,這本來是他們最好的機會,皇帝丟盔棄甲,治下的軍隊也是一片慌亂,齊人無心抵抗,他們不但能進京,還會闖入大齊的皇宮。

  進京之後便是屠城,讓齊人知道他們大金的厲害。

  卻沒想到這一切會突然變了。

  三娘沉聲道:「王爺在哪裡?不能白白浪費了這次的機會。告訴王爺,慶王進京是為了皇位,不會與我們硬碰硬,只要我們堅持住,慶王就會退兵。」

  他們不能被慶王嚇倒,誰先萌生退意,誰就輸了,只要他們堅持,最後走的一定是慶王。

  再等一等,定然就會有轉機。

  天色漸漸暗下來,一場大霧悄無聲息地降臨到了京城。

  騎在馬背之上的金人,第一次在齊地感覺到了寒冷。

  從東邊入侵大齊,幾萬兵馬日夜兼程,直逼到京城,他們本要在大齊皇宮中狂歡慶祝,卻被慶王的兵馬阻攔在了城外,時間就這樣流逝下去,他們愈發覺得疲憊,在這種陌生的環境裡,緊緊繃起的精神,不敢有半點的鬆懈。

  這種感覺非常不好。

  金人將領皺起眉頭,就好像是一個狩獵的人,突然變成了獵物。

  「有敵人。」

  尖厲的號角聲吹起,提醒眾人禦敵,緊接著所有人聽到馬蹄聲響,然後是滾滾而來的塵土。

  是騎兵偷襲,看起來有上千人,否則不會有這般的動靜。

  「迎敵,迎敵。」金人被迫改變軍陣。

  馬蹄聲卻忽然慢慢止住了。

  金人將領向周圍看去,在大霧遮掩之下,什麼也看不清楚。

  副將道:「這是在擾亂我們的心神,不可能會有幾千騎兵在這裡,他們是藉著大霧在故弄玄虛。」

  副將話音剛落,又是一陣清脆的馬嘶聲,彷彿是在招朋引伴。

  果然馬蹄聲又響了起來,金人再次握起了手中的利刃。

  這次聲音在離他們更近的地方停下。

  金人緊繃的手臂已經開始顫抖,卻始終等不到敵人,軍中開始議論紛紛。

  「假的,我們不能就這樣被齊人嚇住,」副將道,「齊人哪裡來的兵馬,他們只是讓我們不敢去攻城,只要我們繼續前進,到了城下自然也就清楚了。」

  這樣焦灼的對峙,總要有個結果。

  金人將領終於點頭:「走,按照之前的計劃,一直到城下。」他們不是大齊的皇帝,決不能不戰而退,齊人以為這樣就能讓他們退兵,那麼他們的願望已經會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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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七章 榮耀之戰

  「快點,快點。」金人將領不停地催促著,早到一步,就能掌握先機。

  接下來只是有馬蹄聲響,齊人軍隊卻一直沒有出現。

  「不能放鬆警惕。」

  話雖這樣說,可是面對震耳欲聾的聲音,所有人都開始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真的就是故弄玄虛。

  這種事他們在遼國的時候就經歷過,遼人沒有了兵馬,就用幾匹馬拉著車跑動,讓他們誤以為那是遼王身邊的軍隊,就因為這次誤判,才會讓遼王趁機逃脫,之後他們足足用了半年時間才又將遼王擒住。

  金人將領不禁一笑,這是大齊衰敗的象征,已經被人攻到城下,他們能做的也就是這些而已。

  「說什麼慶王到了京城,大約也是大齊的皇帝故意散播的謠言,這樣一來皇帝脫身也就更加容易。」

  將軍話音剛落,副將立即來道︰「那我們……」

  「立即攻城,不要再耽擱了。」

  將軍揮揮手,金人立即擺出了攻城的陣勢,這樣的戰場他們見過無數回,攻城略地已經駕輕就熟,登城的爪手、衝車,騎兵和步兵配合,很快就能拿下一城。

  「衝啊。」

  吶喊聲從金人嘴中發出來,城牆上的大齊守軍開始手忙腳亂地搬動著巨弩,然而對快速移動的金人騎兵卻造不成任何的傷害。

  如此守軍就跟紙糊的沒有兩樣,金人立即倍感振奮,呼喊著加快了進攻的速度。

  金人將領嘴角慢慢浮起了笑容,他們的衝騎已經為大金立下汗馬功勞,一直生活安逸的齊人,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應對,因為弓箭對於他們來說根本無用。戰馬上是厚厚的甲冑,就連刀劍不容易穿透,幾千騎兵同時向前推進,就像是銅牆鐵壁,讓人無法撼動。這一仗贏下來,整個大齊也將唾手可得,金人將領握住了手中的劍。

  正當金人兵馬全力衝鋒之際,「嘭嘭嘭」突然之間有東西破土而出,最前面戰馬前蹄被阻擋,上面的利刃深深地陷入馬腿之中,戰馬重重地倒在地上。

  一條絆馬索出現在金人面前。

  正當金人驚慌之際。

  第二條絆馬索躍起,幾匹馬又倒在地上,軍陣混亂,騎兵擠在一起。

  中了埋伏,金人的攻勢受挫,但他們畢竟一輩子活在馬背上,見過數不清的大大小小戰爭,很快他們就回過神來,立即做出最佳反應,落馬的騎兵變成了重甲兵,揮動長矛刺向一旁拉動了陷阱的齊人,尖利的長矛上噴濺上了鮮血,齊兵倒在地上。

  鮮血讓整個金人軍隊一片歡騰,他們挑開了絆馬索繼續向前衝擊,他們料定這已經是齊人最後的招數,他們很快就會取得勝利,如果說方才他們還在小心試探,現在他們已經放手一搏。

  整個騎兵軍隊就像從山坡上滾落的巨石,無論是什麼都無法阻攔他們的速度,眼見城池就在眼前,金人後方的步軍也準備出動。

  馬蹄聲響卻又從他們背後傳來,這一次他們卻不準備上當。

  「齊人是在擾亂我們,繼續攻城。」

  步兵義無反顧地跟上了騎兵的腳步,他們似潮水般向城門湧去,不知為什麼眼前卻一亮,整個天空彷彿突然燃燒起來。

  金人們紛紛抬起頭,他們視線中出現了無數燃燒的箭矢,像從天而降的火雨,向他們襲來。

  這次是真的了。

  齊人真的反擊了,可是他們的軍隊在哪裡?

  「側後方,在側後方,」金人副將大聲喊起來,「齊人……重騎兵來了。」

  印著「齊」字的旗幟隨風飄揚,緊隨其後的是慶王的王旗。

  重騎兵手握長矛,威武的戰馬每踏一步,就像是地動山搖。

  用重騎兵偷襲這還是第一次見,金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但是,方才那些古怪到現在卻迎刃而解,齊人之前弄出響動故作疑陣,是因為重騎兵移動不可能不發出聲音,而他們就大意地相信了這是齊人的圈套。

  「防禦。」金人大聲呼喊。

  一個已經做出攻擊姿態的軍隊,很難立即停下腳步轉身對付側後方出現的敵人,有人繼續進攻,有人停住腳步,有人舉盾應對箭雨,四周立即亂成一團。

  齊人的重騎兵卻不斷地向他們逼近。

  「將軍,左側也發現了齊人。」

  齊人用重騎兵從四周驅趕著金人。

  「他們是要將我們合圍。」

  合圍之後做什麼不用說大家就都明白,齊人是要將他們都殺死在這裡。

  「突圍吧,將軍。」

  如今軍陣被破壞,他們沒有半點還手的能力。

  金人將領咬牙吩咐︰「突圍,快……衝出去。」

  突圍命令一下,重步兵立即湧向左方,這是他們早就安排好的,所有力量全力衝擊一側,定會撕出條口子。

  後方亂成一團,衝在前面的金人騎兵尚不知發生了什麼,正在怔愣間,忽然有兩隊輕騎奔襲而至,又是一陣箭雨從天而降,燃燒的箭矢落在哪裡,哪裡就燒起火來,尤其是那些沒有被甲冑護住的地方,火會順著那裡立即鑽進衣服中,燒得人慘叫連連,身上的甲冑一時半刻卻又不能撕扯掉,只能在地上不停地打滾。

  待到金人重騎兵衝向齊人的輕騎時,那些騎兵立即就會散開,沒有笨重的甲冑,他們的速度更快,就在重騎兵的眼皮底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小心布防。」金人不敢再進攻,立即變成了守勢。

  齊人卻顯然沒準備就此罷手,外圍的重騎兵已經壓上來,無數的金兵死在鐵騎之下。

  金人急於衝出重圍,犧牲了一半的人手才撕開了條縫隙衝了出去。

  「快去稟告王爺。」

  金人將領呼喊著,帶著金兵倉皇而逃。

  兵馬卻奔馳了半個時辰之後不得不停下來,因為不遠處旌旗招展,穿著銀色甲冑的將士立在那裡,幾萬兵士整裝待發。

  不,應該說是站在陽光下,等著他們,等著這一戰。

  哪怕一腔熱血就此灑在這裡,也是他們的榮耀,因為這裡是他們的家鄉。

  沒有血性不是兒郎。

  他們不會逃走,他們只會用生命守護這裡。

  齊軍的最前方,一人一騎站在那裡,如同立於峰巔,身上有種蔑視天下的傲氣,無人匹敵的威勢。

  金人知道,這就是那個讓人聞之喪膽的慶王。

  裴杞堂微微一笑,目光如鋒刃般銳利,他抬起了手︰「誅殺金人。」終會有人在戰爭中消亡,但是在此時此刻並不是大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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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40:0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五十八章 人不為己

  齊人的兵馬直逼而來,已經潰敗過一次的金人,更加手足無措,當他們提起手中利器時,才發現已經失去了全部的力量。

  齊人的鼓聲,齊人的聲音回響在耳邊,提醒他們是一群外侵者。

  踐踏別人的國家和土地,必然要付出血一樣的代價。

  金人將領眼看著他們引以為傲的騎兵被慶王帶著的軍隊吞掉,他心中不禁一陣膽寒,按照王爺的計劃,他們攻下京城之後,王爺帶兵奇襲周邊重鎮,這樣一來就算是韓璋守住了北疆,也沒有了用處,大齊的河北、京東幾路都在他們的手心裡。

  卻沒想到他們才出兵就遭受重創,王爺和三公主布置已久的南下計劃,恐怕已經是名存實亡了。

  因為……大齊還有慶王。

  想到這裡,他覺得一暖,一支火箭落在了他身上。

  ……

  「皇上,前面不能走了。」

  常安康聲音發顫︰「有人堵住了我們的去路。」

  「是誰?」本來就戰戰兢兢的皇帝,頓時起了一身的冷汗,「是誰攔著我們,是不是慶王。」

  「不是,」常安康道,「是一群百姓,那些人不知道從哪裡聽到了消息,在前面請命,求皇上帶兵抵抗金人。」

  「他們找死不成?」皇帝瞪圓了眼楮,「將他們都轟開,朝廷的事也是這些人能夠明白的……」

  皇帝的臉上一片烏青,覺得自己要喘不過氣來,這都什麼時候了這些刁民竟然還不知輕重。

  「這些刁民怎麼就不明白,朕有事,大齊就完了,他們也都會死,」皇帝道,「他們應該幫朕。」

  皇帝的眼楮更紅起來︰「他們定是被慶王唆使……」

  提起慶王,常安康不知怎麼說才好︰「皇上,慶王在京城打了勝仗。」

  怎麼可能。

  他怎麼可能打勝仗,皇帝覺得胸口一滯,額頭上青筋浮動,表情變得猙獰︰「你們是不是在騙朕……」

  見到皇帝這般模樣,常安康立即勸說︰「皇上您千萬不要動氣,慶王定是早有預謀,就都等著您離京之後趁虛而入。」

  這話是什麼意思。

  皇帝伸出手五根手指如同鷹爪般捏住了常安康的喉嚨︰「還有什麼事瞞著朕,說……都給朕說出來。」

  常安康哆嗦著嘴唇︰「慶王……佔了……京城。」

  皇帝身體一陣搖晃,常安康的話如同重錘般狠狠地落在他的心頭,砸得他耳邊一陣嗡鳴。他的京城,他的宮殿,他的帝位,他所有的一切。

  都被慶王這樣佔了。

  竟然不是金人,不是金人……

  而是他的侄兒,終究還是同室操戈,他早就料到會有今日,只是手下留情沒有斬草除根。

  「朕……好恨……」皇帝瞪圓了眼楮,直直地向後倒去。

  宮人見狀立即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拍後背。

  「皇上,」常安康尖聲道,「您……別嚇奴婢們。」

  半晌皇帝才喘過氣來︰「他……稱……帝了?」

  「沒有,」常安康道,「他還是慶王。」

  因為他還活著,皇帝忽然笑起來,笑聲如同破舊的風箱,發出「刺啦啦」的響動,皇帝道︰「他不敢,他不敢,除非朕死了,他不敢。」

  只要他還活著,慶王就只能是慶王,否則慶王永遠都是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

  「哈哈哈。」

  皇帝笑聲越來越大︰「慶王有種就來殺朕,他不敢,你們都知道嗎?他不敢向朕下手。」

  皇帝半天才停下來,氣息不穩之下又開始不住地咳嗽,折騰了半晌才喘著粗氣躺在馬車上。

  「皇上,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前方是過不去了,後面又……只怕慶王的兵馬會立即追上來,即便不是慶王,還有金人,金人被慶王打紅了眼楮,集結更多的軍隊前來攻打我們大齊。」

  「都是他,」皇帝道,「這……都是慶王……的錯,大齊……若是有……半點……差池,列……祖……列宗不會放過……他,不會……放過他。」

  「陸瑛……呢?趙廖……呢?他……們……哪裡去了,」皇帝伸出手道,「叫他們……將百姓……沖散,朕……一刻也不能……耽擱,朕……要離開……這裡,立即……離開……這裡……」

  他方才雖然那般說,終究只是自欺欺人,他不能被慶王追上,慶王一定會殺了他,他不能死,為了大齊,為了皇位他還不能死,他是身兼重任的人,他要為大齊活著。

  常安康稟告道︰「陸大人和趙大人已經去想辦法,若是能讓地方官員安撫好百姓,我們就可以繼續前行……」

  「朕還會怕這些刁民不成?」皇帝道,「讓皇城司將人都趕開,再有鬧事者,格殺勿論,立即就去,聽到沒有。」

  常安康不敢怠慢︰「奴婢立即去辦。」

  ……

  陸瑛只聽到有人大喊一聲,外面的人群就像炸開了鍋般鬧起來。

  「殺人了,朝廷殺人了,他們不殺金人,只會對付手無寸鐵的百姓。」

  「昏君,他是昏君,將昏君拉出來。」

  陸瑛心一沉,皺起眉頭,定是他離開的功夫,皇帝命人強行對付百姓了,在這種時候,若是連百姓都不再擁護王權,皇帝可就真的一無所有。

  陸瑛快步走出去,剛到了院子裡就聽到趙廖道︰「陸大人,您還要保皇上嗎?」

  趙廖看著憤怒的百姓,臉上滿是苦笑︰「百姓說的也不無道理,我們這樣東躲西藏,早就不配被稱為王師,如今金人大舉進攻齊地,趁著我們手上還有武器,總該為百姓做點事才對。」

  陸瑛並不覺得意外,緩緩轉過頭來︰「你要投靠慶王?」

  趙廖搖了搖頭︰「我從沒想過,只是如今……能夠帶兵抗擊金人的也只有慶王爺了,我不會去找慶王,我只是……想回到老家相州,守住北方的城池。」逃離京城的路上他想了許多,從前是放不下這個指揮使的職司,趙家世代深受皇恩,他不可做出背信棄義之事,可現在強敵環伺,這些就已經不再重要。

  陸瑛點了點頭,趙廖的話既然已經說出來,就是必走不可。

  趙廖嘆口氣︰「陸大人我勸你也早些回頭,有些人,有些事不值得。」

  陸瑛目光一暗,臉上露出幾分的傷感︰「你說得對,只是……我與慶王有些恩怨,」說到這裡他聲音一顫,「終究是永遠不能釋懷。」

  這些決定了他們必然要對立。

  陸瑛道︰「這麼說,我們今天並肩站在這裡,下次見面的時候說不得就各為其主……」

  趙廖想要反駁,卻又不知說什麼,他今天一走,在皇上心裡就是亂臣賊子,陸瑛的話卻不無道理。

  陸瑛拿起了隨身的水囊遞給趙廖︰「你能告訴我這些,也不枉我們相交一場,我就以水代酒,算是為你踐行,只希望來日若是相見,不要太過傷感。」

  趙廖微微一笑,打開水囊喝了一口,遞給了陸瑛。

  陸瑛剛將水囊湊在嘴邊,卻又慢慢地放下,彷彿想到了什麼,他的表情也變得有些深沉。

  陸瑛深深地望著趙廖︰「總有一天你要遇到慶王的人,有封信我想托你轉給慶王妃,」說著他向周圍看了看,「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來。」

  趙廖對陸瑛和慶王妃的事也有所耳聞,陸瑛與慶王的恩怨應該就來源於此。

  兩個人走到僻靜處,陸瑛從懷裡拿出一封信遞給趙廖。

  趙廖接過去︰「若是我能有機會……定不負你所托。」

  「這樣就很好了,」陸瑛面容舒展了些,殷切地望著趙廖,「我一直都以為我做這些事,她會阻止我,哪怕是一個眼神,一封信,我也許都會回頭做一個好人,可是我終究沒有等到,或許……我想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趙廖不明白這些話到底有什麼含義,但是他知道這個「她」說的就是慶王妃。

  趙廖剛想到這裡,不知怎麼的,肚腹之間忽然傳來一陣疼痛,他的身體不由地一抖,冷汗立即從頭上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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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0:40:1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五十九章 必死無疑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那痛楚愈發的劇烈,彷彿是一柄刀刃刺進了他的身體,將他的五臟六腑全都攪碎。

  「你……」趙廖想起陸瑛遞給他的水囊,一臉的不可置信,「是你……」他抽出身側的長劍,劍尖一抖向陸瑛刺去。

  只是他剛剛伸出手臂,立即從兩邊衝出兩個人來,一個阻擋了他的攻勢,另一個毫不留情地將長劍刺入他的身體。

  劇毒和劍傷讓趙廖無法支撐,踉踉蹌蹌地向後退去,鮮血從他的身體裡湧出來,眼前已經是一片模糊,身體靠在牆壁上動彈不得。

  陸瑛道︰「你也算為國捐軀,到了相州之後,我會告訴趙氏族人供奉你的牌位,你安心去吧!」

  殺了他,陸瑛就可以去相州,就能在那裡堅持下去。

  原來是這樣。

  不知怎麼的趙廖並不覺萬分怨恨和害怕,他只是想起了慶王和他說的話,他總覺得他還有機會,還有機會與慶王並肩作戰,原來他已經沒有了機會。

  趙廖一口熱血噴在地上,再也沒有了氣息。

  陸瑛看向下屬︰「立即找個地方掩埋了趙指揮使,別人問起,就說趙指揮使去尋皇上了。」

  現在亂成一團,誰也不會起疑心。

  陸瑛道︰「趙主子和太子爺呢在哪裡?」

  下屬躬身道︰「就在城外不遠處等著您呢。」

  陸瑛微微思量︰「皇上呢?」

  閔子臣走上前︰「皇上受了驚嚇,加上百姓攔車,於是帶著內侍和宮人、皇城司的護衛先離開了。」眼前發生的一切讓他仍舊驚魂未定,沒想到陸瑛轉眼之間就殺死了趙廖。陸瑛說趙廖恐怕不會與他們走到最後的時候,他還有些懷疑陸瑛的判斷,現在陸瑛的話得到了證實。

  「多虧事先有所準備,」閔子臣低聲道,「否則現在的局面,我們只能束手待斃。」趙廖若是離開,定會帶走很多兵馬,沒有人手他們就只能等著被金人或者慶王殺掉,雖然他覺得殺了趙廖有些殘忍,兩個陣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閔子臣道︰「我們要不要追上去?」

  陸瑛搖搖頭,皇上會這樣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早就做了安排。

  陸瑛抿了抿嘴,看向閔子臣,「告訴大家,我和趙指揮使商量好,趙指揮使帶著幾個親信追皇上,我們要將太子爺送去相州安頓。」

  閔子臣點點頭︰「只怕他們沒那麼容易會相信。」

  陸瑛知道不容易,他在朝中沒有根基,到了關鍵時刻並不能壓住所有反對的聲音,但是有一個人可以。

  「讓趙主子看看趙廖的屍體,趙廖身上還有一封與慶王來往的信函,趙主子一看便知。」

  這是個好法子。閔子臣點了點頭就要離開。

  「子臣,」陸瑛將閔子臣喊住,「你想好了嗎?真的要跟著我走?即便是我們順利到了相州,也很難會有一個好的結果。」

  「慶王贏了金人,在大齊就成了最有威望的人,假以時日皇上駕崩,文武百官是選擇尚在襁褓中的乳兒,還是選勢頭正旺的慶王,是顯而易見的事。即便是慶王輸了,以我們的力量也很難對付金人,我們只能盼望局勢暫時平衡,我們能夠利用大儒口中的禮儀,網羅更多人手,希望在最終關頭,能贏上一局。」

  這個機會卻很渺茫。

  閔子臣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我知道,只要選了就要走下去,就算輸也輸的心甘情願。」

  看著閔子臣的背影,陸瑛手指微微合攏。趙主子會答應和他配合走出這一步的。

  因為皇帝和慶王之間。

  先死掉的一定是驚慌失措的皇帝。

  皇帝已經無法挽救,現在他們就當皇帝已死,甩掉這個包袱,他們才可能會活下來。

  ……

  從白天逃到黑夜,又從黑夜走到天亮,然後再進入黑夜,就這樣倉皇的逃命,不知多少天了,皇帝甚至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

  這一路上,他們遇到了金人,遇到了慶王的人,改變了無數次方向,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依舊沒有擺脫慶王的糾纏。

  皇帝只覺得渾身說不出的疼痛。

  「歇一歇……」

  皇帝喘著粗氣。

  「歇一歇。」

  他真的要歇一會兒,他的骨頭已經要散架,皮肉如同割裂般的疼痛,再不歇一會兒,他都會死在馬背上。

  「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皇帝有氣無力地詢問,這麼多天了,陸瑛和趙廖竟然都沒有找到他,要麼他們是被慶王的兵馬截住,要麼……他們已經死了。

  想到這裡,皇帝打了個冷顫,真的是這樣,他該怎麼辦?他帶著這些人能去哪裡?

  常安康端了一碗水送到皇帝跟前,水泛著黑黃的顏色,不過這已經是他們能找到最好的東西。

  皇帝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他不想喝這些東西,可是他嗓子裡彷彿要冒出火來,灼熱的痛感最終戰勝了一切,他奪過碗一口氣喝了下去。

  又鹹又腥的味道讓皇帝不禁又嘔了出來。

  「天家,」常安康拍著皇帝的後背,眼圈也紅起來,「您受苦了,大齊這麼多年哪有一位皇帝向您這樣……」

  皇帝半晌才緩過來,虛弱地靠在樹幹上︰「到底有沒有打聽出消息。」

  常安康道︰「慶王在南方調了十萬兵馬,已經渡江來到了淮南,金人的軍隊也被限制在青州以西,京城附近安然無恙了。」

  這麼快。

  他竟然這樣就穩住了局勢。

  皇帝眼前一陣暈眩,這樣下去,慶王就可以騰出手來對付他了︰「東平呢?有沒有回信。」若是東平能將他接去西夏,就能化解他如今的危機。

  他可以和西夏永遠交好。

  常安康垂下頭︰「西夏派兵和淮南王、榮國公在西北抵抗金人。」

  也就是說,西夏也投靠了慶王。

  那他這個皇帝呢?他們有沒有將他這個皇帝放在心上。

  「反了,他們都反了,」皇帝瞪圓眼楮,「他們都要……來對付朕……朕……」

  皇帝話音剛落,侍衛匆匆趕過來︰「慶王兵馬就在附近,皇上您快些上馬,我們……得走了。」

  皇帝被人拖上了馬背。

  「桀桀桀」周圍傳來一聲怪笑。

  「慶王被當做反賊捉拿的時候,被朝廷兵馬追著四處躲藏,可沒有你這樣沒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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