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溟]我的手機能見鬼(全文完)

大頭寶珠

030 黃帝與蚩尤

　　「咦，哪裡來的小東西？」炎惑納悶地問。

　　「我的我的，快給我！」辛火火衝上去，很沒品的掐人家光頭漢的手臂。

　　特麼的真硬，手指都擰疼了。但好歹救下小七和小八，趕緊裝進自己的包裡。

　　「這裡不能帶動物進來。」炎惑輕咳了一聲道。

　　「門口又沒寫，我怎麼知道？」辛火火耍無賴，然後倒打一耙，「我對你們的服務很不滿意，也太不人性了，寵物也不讓帶。」

　　「博物館是給人參觀的。」光頭玄流甕聲甕氣地解釋。

　　「我不是人嗎？它們是我的附屬，是我這個人的一部分。哼，一個地方是不是文明，就是要看它對動物的友好程度，懂？你什麼態度啊！」辛火火想到那會費就心疼，盡管她根本沒有付過錢，但總是覺得好坑人。

　　玄流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看起來嘴笨得很。一邊的炎惑，則顯然被她的歪理驚到了。

　　其實小七小八目前是奶貓奶狗的樣子，就算被發現也沒什麼，可所謂做賊心虛，辛火火心裡有點發慌，所以強詞奪理了幾句，轉身就走。

　　然而，她一頭就撞上了某人的胸膛。

　　她走得急，對方卻站得穩，反彈之力令她踉蹌了下，幸好對方扶住了她。

　　下意識的抬頭，北明遠那帶著點邪氣的帥臉就出現在眼前。

　　魔鬼定律啊，越不想看到某人，某人就越會出現！

　　「對不起。」辛火火心裡哀號，嘴上卻道了個歉，同時趕緊掙脫了那男性手臂的力量，「我不知道這裡不允許帶寵物的。」面對這一位，她怯場了。

　　「不是大事，也並不是歧視動物。主要……」北明遠不緊不慢的說，低聲炮仍然令辛火火一層層起雞皮疙瘩，「小動物的眼楮乾淨，這裡展覽的都是古代兵器，年代久遠，說不定還沾了血光，帶著殺意和靈性。若嚇到它們，反而不好了。」

　　「北先生信鬼神嗎？」她想都沒想就問。

　　北明遠伸出手，那手指修長而骨節分明，指甲乾淨整齊，竟然莫名漂亮。

　　然後，他摸了摸她……身側的包……裡面的貓頭狗頭，因為她慌亂之下沒有扣好包扣，「敬鬼神而遠之，孔聖人都這樣說。中國人，多少都信一點的。」

　　「您的姓很少見啊。」她按下小七小八的頭，把包背好。

　　「確實。」北明遠微笑，神情雖然冷靜自持，卻非常紳士優雅，「傳說，北姓是蚩尤的後代。不過於我而言，只是比較容易被人記住而已。」

　　蚩尤的後代，那不是黃帝的死敵？那為什麼這家私人博物館還名為軒轅古論呢？軒轅氏就是黃帝嘛。更不用說，門口水池的雕像是歌頌黃帝的，好奇怪。

　　不過，您老長成這樣，想讓人忽視或者忘記很難，用不著用姓氏吸引人的。

　　辛火火內心在感慨，很想跟北明遠再聊兩句，可是知道再多說就多錯，於是只得揮揮手，「無論如何，今天很抱歉，我先走了，北先生再見。」

　　「還有我，我叫炎惑，我弟弟玄流。」紅毛男趕緊補充，生怕把他落下似的。

　　辛火火笑笑，再一次幾近落荒而逃。

　　不行！她和北明遠不是一個檔次的人。趨吉避凶是人類本能，她以後不能再來了，保證自己的身心安全是第一位的。

　　「給我查查這個女人。」她一走，北明遠的神情就從冷靜變為冷酷，不帶一絲感情的，彷彿是高物種的優越感。

　　「為什麼？老板你對她有興趣嗎？」炎惑驚訝道，「她雖然很可愛啦，可是還不到老板的平均標準吧？」

　　「她帶來的貓狗很有些意思。」北明遠眸光一閃。

　　「老板要養寵物嗎？凡品不值得，我們不是有……」

　　「你別總搶話啊。」光頭的玄流卻打斷炎惑。

　　「那……」炎惑望向北明遠。

　　「那貓狗身上各有一道正神的氣息。」北明遠從落地玻璃窗，望向外面。

　　辛火火的身影正好走出圍牆之外，消失了。

　　「這怎麼可能？」開口的是玄流，驚訝，「宇宙洪荒運行到今天，三十三天已遠，冥界已封，哪裡來的正神氣息？」

　　「去查吧。」北明遠沒再多話。

　　炎惑和玄流面面相覷，而後立即行動。

　　他們看起來不著調，但行動力相當強，黃昏閉館之時，辛火火的底已經讓他們查得一清二楚。

　　「辛火火，二十四歲，本市生人，旅遊管理學院畢竟，畢竟後是國際線路的導遊，英文、日文的水準都很高。可惜半年前在日本帶團時出了事故，被禁止執業三年，還承擔了巨額罰款，目前四處打零工，日子過得緊巴巴，以至於平時沒什麼娛樂活動，總是為生活奔忙。五歲時父親無故失蹤，被法律宣告死亡後，和母親到外地生活。十五歲母親去世，去世前把她帶回本市。從那年開始，她就依靠母親留在銀行的存款利息生活。在最危險、最容易出軌的青春期就獨立了，沒學壞沒長歪，念大學、工作，能自食其力的時候剛好把存款用完，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真是本質很好一個孩子。現在，她就住在父親留下的一間又小又舊的待拆遷房子裡。獨身，沒有男朋友哦。至於那隻小黑貓和小白狗，聽鄰居說是新近養的，很可能是撿來的流浪動物。」炎惑口齒伶俐的介紹。

　　「父親無故失蹤？」北明遠坐在辦公室的大扶手椅裡，皺眉。

　　「是啊，比較特殊的情況，十之八九是不知死到哪裡了。找不到，不就是失蹤唄。」炎惑聳肩，「這世界，這種事簡直不要太尋常。」

　　「她在日本帶團時出了什麼事故？」北明遠又問。

　　炎惑搖頭，「這個暫時還沒查到。」

　　「她這種情況，怎麼交得起會費，辦得了會員卡？」透過桌上清茶的氤氳水汽兒，北明遠的目光中終於有了一絲興味。

　　「老板真是一針見血，立即發現事情的關鍵。」炎惑拍馬屁，同時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在旁邊站著，都快睡著的玄流。

　　玄流驚醒，立即道，「我們去辦事處查過，那邊丟了一張會員卡。在電腦資料裡，則發現多了一則會員信息。我會畫畫兒，就畫了張辛火火的頭像，辦事員說，她確實去問過辦理會員的事，但最後卻借故走了。對了，當時她也是帶著貓狗一起，那隻狗當時還把電腦插頭咬掉了。所以，辦事員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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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男人頭，女人腰

　　「我以為，這女孩是故意接近老板的，一定為老板的美色所迷，和以前那些庸脂俗粉一樣一樣的。」炎惑憤憤不平。

　　腫麼就沒有看上他呢？他也不差啊。

　　「老板不會看錯，這點我堅信。所以那貓狗身上既然有正神的氣息，辛火火又偏偏想方設法到咱們這裡來，說不定是來刺探的。」玄流看著笨，腦子雖然轉得慢，但卻是清醒的。

　　「刺探個屁，老板的事誰會知道？真是！」炎惑反駁。

　　「辛火火？」北明遠卻似乎只對這個名字感興趣。

　　他的聲音本就好聽而低沉，此時再低低地、慢慢地念出這三個字，就像是呢喃，憑白就帶了些情意似的，可他後面的話卻帶著審視和冷淡，「明明姓辛，後面卻還跟著兩個火字，驕火炙陽的感覺……這名字很烈啊。」

　　「對啊，名字裡有兩個火，跟我好有緣。」炎惑咧嘴笑道，大言不慚，也不知他高興個什麼勁兒。

　　北明遠似乎習慣了手下的不著調，因此並不理會，漂亮的手指沿著茶杯的邊緣輕輕滑動，「我好奇的是︰平凡的女孩，怎麼會帶著兩個有正神氣息的寵物？」

　　「還要再查嗎？」玄流沒有炎惑那麼二，問了正經問題。

　　「等等看。」北明遠卻搖頭，唇角的微笑顯示著強大自信，「若他們是來刺探的，相信今天並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若那兩隻寵物不僅是只帶著神息，而確實是正神附體，那麼他們一定會再來。」

　　事實上，北明遠的推測完全正確。

　　白日盡頭，暗夜開啟，黑白無常的法身脫離了萌得要死的小黑貓和小白狗的身體，重新以古裝男人的形象出現，帥到若被女孩子看見，一定追著叫老公的。

　　如果相當於死神的男人顏值高到這個地步，死亡其實也就不怎麼可怕。

　　辛火火的眼楮大吃冰激凌，耳朵還要不斷捕捉這二位的語音。

　　「看來，我們追查的大方向是對的，軒轅古論絕對有問題。」黑小八的聲音不帶絲毫波動，非常理智。

　　白小七的聲音就跳脫多了，很不負責任的感覺，「你就直接說，最大的問題是那個姓北的好了。他不過看了我一眼，我就渾身不舒服。不對，他摸了老子的頭！男人頭，女人腰，只許看，不許摸，沒聽過嗎？太沒禮貌了。」

　　「他眼神銳利，神情兇狠嗎？」辛火火忍不住插嘴。

　　因為受到了外來威脅，小七小八才會不舒服吧！當時，北明遠並無多餘動作。

　　「並沒有。」黑小八閉目回憶，「作為人，他幾乎算是完美，風度又好，沒有任何進攻性的舉動。那只是一種感覺……沒辦法說清楚，就是一種感覺……」

　　「神的感覺。」白小七強調，「你這種小凡女不懂啦。再說，他長得比老子還要帥。哪有人比神還帥的？這科學嗎？明顯不科學！」他不服氣。

　　只不過，和兩個從地府冥界來的正神討論科學，已經很奇幻、很超出想像了好嗎？辛火火凌亂了。不過，這至少證明她沒有因為花痴產生幻覺。

　　「晚點再去看看。」黑小八打了個響指，決定了。

　　「去哪？軒轅古論？」辛火火跳起來，「怎麼還要去啊！」她真的不想再見到館主大人了，很怕會把持不住的。

　　「如果北明遠懷疑了我，到辦事處那邊一查，就知道我是假會員！」辛火火嚷嚷。做賊心虛，果然沒錯，古人誠不欺我。

　　「對啊，我們暴露了怎麼辦？」白小七也攤開手。

　　黑小八又閉了閉眼楮，真為搭檔的智商捉急，「首先，我們查了好多天，查來查去，軒轅古論是唯一的線索。既然沒有其他頭緒，就只能咬著這一條不放！」

　　「第二呢？」白小七問。

　　「第二，就是你說的暴露問題。」黑小八耐著性子解釋，「如果我們沒有暴露身份，那麼就可以繼續暗中追查。如果暴露了，正好說明對方不尋常，我們也能看看對方什麼反應。」

　　「明白了。」白小七難得動回腦子，「若他跟我們對抗，就說明他就是幕後正主兒，至少是關鍵人物。若他沒什麼反應，這條線索就又斷了。當然，順便還可以探一下對方的實力。這就是暴露也反暴露的問題，就看誰沉不住氣。」

　　「可是……」辛火火舉手，「你們倆的法力只剩下十分之一，法器到現在也沒找著。」她晃了晃手機，「法寶還在我這裡。如果北明遠是壞人、反派，一言不合打了起來，你們……你們……」

　　「北明遠是人，就算是了不起的術士，我們十分之一的法力也夠用……」白小七說到後來，底氣就有點不足。

　　活太久就是這樣，什麼事都見過。

　　人類的術士，不管是有道法還是佛法，甚至是邪法，高深到一定程度，也真夠他們喝一壺的。人是很危險的，總是能做出讓人瞠目結舌，超出考量的事，肉體凡胎卻鬧到天翻地覆，驚動三十三天簡直不要太容易接受。想當年，他和老八在法力全盛時期，也不是沒被人類設計困住過。

　　邪魔？鬼域？還不是人演化出來的！

　　「別忘記我們是神，職責所在，義不容辭！」黑小八看出白小七的心思，堅定地說。

　　白小七瞬間明白了︰因為受封於天地，就有了責任，打不打得過，也得打！

　　那好吧，他也沒什麼怕的。

　　於是，兩個神做出了決定，凡女辛火火哪有反對的權利？當晚過了午夜，據白小七那不靠譜的推算，說是時辰正好，諸事皆宜，於是一行三人，不，是一人兩神，再度潛入軒轅古論。

　　只是才進了展廳，辛火火就知道他們是完全撞槍口上了。因為北明遠就坐在通向二樓的樓梯上，靜靜的，似乎正等著他們來。

　　展廳內長年有燈，雖然幽暗，卻也足以看清周圍。

　　他似乎隱藏在光影裡，氣場卻強大到令人人無法忽略，進門的第一眼就看到他。他還是穿著考究的西裝，上衣扣子沒有繫，就那麼隨意坐著，卻好像穿這種幾萬塊的手工西裝就應該坐地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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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最重要自欺欺人

　　「小姐，你真讓我失望。」看到辛火火驚愕的樣子，他甚至嘆了口氣。

　　辛火火嚇得像被施了定身法，一動不敢動。同時嘴巴微張，完全能塞進個雞蛋，卻半個章節發不出。

　　什麼情況？！怎麼看樣子北明遠似乎算準了她會來，所以早等在這兒！

　　黑白無常分站她左右，也停下了腳步。

　　「他看得到、聽得到我們嗎？」白小七側過臉問。

　　「試試就知道了。」黑小八冷冷地說。

　　伴隨著語音，他身形驀然前撲，速度快到就像虛化成一團黑霧似的，眨眼之間就「彌漫」在北明遠面前。

　　北明遠卻毫無反應，還透過「黑霧」望著辛火火，「我很希望我猜錯了，可惜希望落空。還是，你以為這裡完全沒有安保措施，很容易動手？」

　　安保？下手？什麼意思？他把她當賊嗎？！

　　辛火火的嘴巴開合幾下，卻沒有發聲。因為，她確實沒有辦法解釋現在這種情況。但她之前做錯什麼了，居然讓館主大人發現端倪，親自蹲點逮她？

　　她看到了黑小八試北明遠，結果證明，不是誰都這麼倒楣，能看見黑白無常的。那麼也好，就算她真的被當成賊，小七小八也會救她的是……吧？

　　「某種興趣愛好不可能一天養成。」北明遠站起來，穿過小八的身體，站到辛火火面前，居高臨下，像是給她解釋，「愛好古武的收藏家絕大多數是上了點年紀，卻又不太老的有錢男人。你年紀太輕，身為女性，不像很富有的樣子，還很面生，卻連著兩天來看展品。而在參觀時即沒有表現出特別的興趣，更沒有做過咨詢，這不是來我這兒的人該有的反應。」

　　原來她功課沒做足，表演出了破綻。果然，不是什麼事上網查查就能解決的。

　　辛火火小退一步，因為感覺離北明遠太近了，都快被他的體溫烘烤發燙。

　　「提前踩點的話，走走心吧。」北明遠俯身，在辛火火耳邊輕聲道。

　　不過，他的身體並沒有逼進，對她耳語時也保持著距離，紳士得很，禮貌又自然。哪怕對著的，是被認為「女賊」的人。

　　「天哪，我這是在哪兒？又夢遊了嗎？天哪天哪！」

　　他的聲音從她的耳朵直接沖進心裡，令她的心一哆嗦，居然急中生智。盡管知道這種行為很中二，也知道他不會相信的，卻仍然硬著頭皮裝樣子。

　　有時候，騙不騙得到別人不要緊，最重要自欺欺人。

　　她捂著嘴，瞪著北明遠，眼楮眨啊眨，努力表現驚恐和尷尬。眼角餘光，看到白小七在一邊看熱鬧，笑得捶地，黑小八則差點為她的白痴翻白眼了。

　　似乎，北明遠看不到他們，也聽不到他們說話。

　　可是，她管不了這麼多了！

　　科學已經有論證，夢遊者可以和正常人一樣做很多事情，遠行千里，甚至還能說話的，所以不管多假，也是她唯一的解釋。把一切都推在科學身上，簡直不要太方便。

　　而北明遠並沒有笑，只是收回望著大門和圍牆的目光，看著她。

　　他的眼楮真好看，深如靜潭，偶爾光芒閃過，又燦若寒星。

　　「夢遊就是……挺神異的。」辛火火抵抗著那超強的男性魅力，以及荷爾蒙之類的精神影響，昧著良心說，「我聽說有的人被鐵鏈五花大綁，到最後都逃脫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進來……是怎麼爬的圍牆……以及怎麼開的展廳門……我自己其實也不知道。你們有攝像頭嗎？找來看看，我也好奇呀。」

　　明明，她知道是沒有的。

　　其實，北明遠並沒有問她，可她在他強大的氣場壓力下就是心虛，差點直說白小七用了茅山的穿牆術。說到後來，她幾乎編不下去了，若不是多年艱難的生活不斷地打擊她，折辱她，磨練了她的心（臉）性（皮），她真的立即就跪了。

　　北明遠不話她的話茬，只對她伸出右手。

　　有那麼一瞬間，辛火火以為他要邀她跳舞，因為他的姿態那麼優雅，很像呀。

　　可她雖然花痴，好在沒有白痴。

　　但，什麼意思？

　　正當她疑惑之時，在旁邊等著她耍寶的白小七看到北明遠的動作，產生了誤會，以為他要傷她，情急之下，不管不顧的出了手。

　　「別莽撞！」黑小八攔，卻晚了半步。

　　白小七單手結印，指尖湧出閃電般的光線，隨著他向前揮指，淡藍色光球就砸在北明遠肩膀上。

　　辛火火差點驚叫出口。

　　北明遠卻毫無知覺似的，手仍然是伸著，但那光球打在他身上卻像泥牛入海那般，沒點動靜就消失了。

　　咦聲，出自三人之口，但卻只有辛火火的聲音在大廳內回蕩。

　　「什……什麼？」她看著北明遠的手，結結巴巴地問。

　　要握手？拉手？看……手相？

　　「卡。」他神情淡淡，完全沒有其他情緒。

　　辛火火瞬間恍然大悟，而且她還真隨身帶著了。

　　於是立即拿出來，交到那手掌上，羞愧得連頭也抬不起了。

　　北明遠若與黃泉路的失蹤有關，若那些正常死亡的鬼魂也與他有關，他們這樣一頭撞進來，他不用扔兩隻鬼來掐死她，直接報警就是，簡單又有效，用不著跟她廢話，或者廢上半點力氣。

　　小七小八或者沒事，她就慘了。

　　找她要會員卡，就是發現她偽造身份的事了。恐怕還有人證物證，可他並沒有直接挑明，給了裝夢遊的她保留了最後一點自尊。

　　這個男人，很有風度啊。

　　「我再來。」那邊，白小七詫異之後不服氣，手掌上的光芒陡然激增，迅速織結一個網狀的光罩，泰山壓頂般又襲向北明遠。

　　黑小八沒攔他，因為神力打在「凡人」身上卻消失，他也產生了強烈的懷疑。

　　「太大啦！」辛火火卻忍不住驚呼出口。

　　調查冥界事件沒關係，別搞出人命來呀。況且人家北明遠看樣子要放她一馬了，他們也不要趕盡殺絕才對。

　　「你說什麼？」北明遠眉頭輕蹙，根本不知道危險臨近似的。

　　那藍白交錯的光芒晃得辛火火眼楮都睜不開，下意識的抱頭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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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看流星

　　可下一秒鐘，卻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

　　北明遠安然無恙，眼神疑惑。

　　黑白二位爺，一臉的難以置信，白小七更是看看自己的手，還當是出了故障。

　　辛火火則是完全呆掉了。

　　「我……我是說卡太大了，卡包都放不下。」她胡說八道，因為會員卡和普通銀行卡其實是同等規模，不大也不小，「哎呀，腿還麻了。」解釋她為什麼蹲地。

　　至於抱頭？不知道！反正想不出說辭，要暴走了。

　　可白小七是個凡事不過腦子的，事情到了這一步，就應該回家暗搓搓地研究下是怎麼辦，而不是明目張膽的盲目再試。

　　但這傢伙！他居然合身而上，隔空打不了，直接近戰！

　　一記手刀，劈向北明遠後腦。

　　他用盡了十分之一的法力，然後卻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就那麼消失了。若非他的法身在陽界非實質，一定會把厚厚的牆壁撞個大窟窿。

　　眼下，他只是不見了而已。

　　黑小八下意識的要追出去，但還是死死站住了。他知道老七沒事，頂多面子不掛，但他不能單獨留下火兒在這個古怪的地方，面對著這個深淺莫測的人。

　　「在看什麼？」北明遠問。

　　因為辛火火仰著脖子，頭從一側一百八十度轉向另一側，驚得嘴也合不上。

　　「看流星。」

　　至此，這一晚她再也編不出什麼了。這麼尷尬的情況能讓她無恥的、掩耳盜鈴般的遮掩過去，她容易嘛她！

　　好在北明遠還是放了她，還禮貌又冰冷的說，希望以後沒有榮幸再見到她。

　　「其實人家根本就沒想把我怎麼樣。」回到家，辛火火就火大，「只是小八的方案爛透了，機智的北明遠早就看穿了一切。」

　　「夢遊症患者。」黑小八哼了聲。

　　這大毒舌忒沒品了，插刀正插在人家心窩子上！

　　辛火火捧心，怒目而視。

　　她裝夢遊是為了誰？再講遠一點，她好好日子不過，被拖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來，又是為了誰？

　　男人都沒良心！男神更沒良心！跟黑白二色持鉤的男神最最沒良心！

　　「可他真的看不見我們嗎？」白小七托著腮，怏怏地問。

　　「也許是裝出來的。」插刀教主繼續插，「畢竟連夢遊都裝得出來。」

　　「小八！」辛火火跳腳。

　　黑小八卻一本正經的轉話題，「若真是裝的，至少他裝得毫無破綻。當時我離他非常近，他連瞳孔都沒縮一下。」

　　「說不定有人太差勁，人家把他當透明。」辛火火逮著機會反插刀。

　　「無聊。」黑小八白了她一眼，又皺眉，「另一個大疑問是︰為什麼老七打在他身上的法術他都受了去，卻完全沒有受影響……」

　　「這個我知道。」白小七艱難地組織了下語言，「當時我路過他的頭頂……」

　　「就直說你打人不成反被彈飛好了。」某八的毒舌真是不分親疏啊。

　　「什麼彈飛？老子是沒留意！不小心！若是十成功力之時……」他說不下去了，畢竟他直接從軒轅古論「起飛」，最後「降落」在街心公園的迷陣裡是事實。

　　這場子，只有以後再找回來，那時再洗刷恥辱！

　　「然後你百忙之中，如何？」毒舌插刀八不等人家抹掉心上的淚，又追問。

　　「我清楚看到他脖子上掛著一個東西。」白小七忍著羞辱，仔細回憶，「那東西相當神異，我不知道是什麼，但就是它吸收了法術，還保護了北明遠。」

　　「你確定嗎？」黑小八再問。

　　「老子百分之一萬確定！」白小七惱火，「老子今日一戰，顏面盡失，難道你還懷疑我瞎了嗎？是，當時速度快，但我的神識沒問題！」

　　「它是什麼呢？」黑小八信了，因為相信自己的神識。

　　「塞在領子裡，我怎麼知道？但我感覺，至少幾千年道法加持。」

　　「北明遠本身呢？」辛火火插嘴。

　　「他身上有肉體凡胎的氣味和熱力，他應該是人。」黑小八很肯定。

　　辛火火聞言，就往後縮了縮，因為身體記憶很清楚……他的溫度。

　　「關鍵是要搞清楚他身上戴的是什麼東西。」白小七難得動下腦子，大概剛才摔鬆動了，倒活躍起來，「不過，那應該是他貼身之物。打，我們在恢復法力之前，恐怕打不過，也搶不過來。那麼，也只有接近他才行。可怎麼接近呢？」

　　黑小八與他對視一眼，又同時看向辛火火，上下打量，最後再同時嘆氣，非常遺憾地輕輕搖頭。

　　兩人千萬年搭檔，早就心有靈犀。

　　難得的是辛火火也看出他們在以眼神交流，當下惱火，「什麼？」

　　「美人計，你成嗎？」黑小八攤手。

　　「你們這是小看人？」意思說她長得不美唄，其實她捯飭捯飭還可以看的。

　　「對上姓北的那一位，你有信心嗎？」白小七也攤手。

　　好吧，雙插刀。辛火火被噎住，顯然是完全絕對百分百沒信心的。

　　黑小八就繼續分析，「其實行動雖然失敗，但我們至少知道了幾個非常關鍵的情況。第一，黃泉路不可能一時片刻恢復得了，好在人界的生死規則似乎還在詭異的運行，那麼我們可以不那麼著急，徐徐圖之方可成功。」

　　「第二，我們清醒的認識到了雙方的實力對比。」白小七鬱悶，「特別是在不公平的基礎上。」誰讓他們的法力消失九成，法寶不見了呢？

　　「第三，雖然投生的魂魄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他們也都失去記憶，但因為生死是輪迴、是循環，所以生魂的出現和亡靈的失蹤一樣，必與那個街心公園和軒轅古論有關聯或者瓜葛。而軒轅古論的主人北明遠身懷異寶，也必定是有問題的。」黑小八一條條把情況擺出來，「盡管我們不知道北明遠是否是這一切異常的主使，或者只是個前排佔座的打手，他目前都是我們唯一的目標。」

　　「他這麼做，或者他背後的人指使他這麼做的目的，手段和原因又是什麼呢？」辛火火不明白。

　　小七小八也不明白，於是齊齊搖頭。

　　「查出來的時候，不是我們死，就是天地秩序恢復。」黑小八說得極端，「可現在我們又不能硬踫硬，畢竟還不知對方的全部底細。」

　　「對嘛，要保存實力。」辛火火的頭點得像小雞啄米。因為今晚這樣的尷尬和丟臉，她絕對不想來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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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生財之路

　　「那怎麼辦？」才不過幾分鐘，白小七的智商就迅速回落到他的「正常值」。

　　「我們是幹什麼的？」黑小八深吸一口氣，反問。

　　「鬼差，正神，位列十大陰帥，管著黃泉事，專門拘魂。」白小七答得順溜。

　　「那麼……既然我們暫時破不了這驚天的局，就只有先做好本職工作，搜集各種信息，保護好能保護的，再靜觀其變。」黑小八慢悠悠的說，「投生的生魂我們管不了，但是街心公園不是吞噬亡魂嗎？很好，那我們也去拘魂，等人界和地府冥界的通道恢復正常之時，好把這些魂魄送到他們該去之地。這本就是我們的職責，之前天地規則被破壞，我們急了，亂了，倒忘記了身為一方正神的初心。」

　　白小七愣了愣，隨即一拍大腿，眉眼間豁然開朗，「正解！」

　　然後，他和黑小八有志一同，望向辛火火。

　　「你們看我幹嘛？」辛火火立即炸毛。

　　「看她，跟個被燙的小耗子似的。」白小七嘴裡嘖嘖有聲，「老八，你跟她說。」

　　「三人行。」黑小八回答得簡短，那意思︰這還用說嗎？明擺著的事。

　　辛火火不幹了，「外國警察有搭檔，中國警察有團隊，三人行不科學！」

　　「警察？」白小七納悶。

　　「你自己說過，人類生來身上帶著生命密碼，死後會自動去黃泉報到。但有違規的、犯事兒的、滯留不去、胡作非為，傷害人類的，你們才會出手緝拿。這不就是警察的活兒嗎？不過你們是地獄警探而已。」

　　「那你看……」白小七走過來，友好地摟著辛火火的肩膀，「警察辦案得有證件，遇到窮凶極惡的還得有武器是不是？可我們哥倆兒的證件，也就是拘魂牌都在你的手機裡，偏巧這手機除了你別人還用不得。」

　　「怪我咯？」辛火火重重的哼。

　　「好吧，就算我們能夠空手套白狼……呃……魂，收來的魂魄也沒有地方暫時關押是不是？這也必須要拘魂牌發揮作用。至於說法器，雖然還沒找到，但十之八九也和你，和你的手機有關。在這種情況下，哪怕冥界地府史上從沒有過請人類幫忙的先例，我們也只好迫不得已。」

　　「還委屈你了？」辛火火咕噥，但馬上意識到什麼，「咦，你給我下套！」

　　今天小七的智商表現不穩定，瞬間又提升了。居然哄著她講出什麼警察之類的比喻，原來後面還有話等著她！

　　「別忘記那兩個願望。」黑小八不客氣多了，「神的許諾沒那麼容易得到。」

　　「可是你們也可憐可憐我！」辛火火不由得提高嗓門，開始巴拉巴拉，「我得生活，所以白天要賺錢養家。特別提醒一下，你們倆吃的用的，消費比我還高好嗎？再說，你們不得去美容院洗澡啊，貓砂不得換啊？營養膏貴到死。小八又這麼愛吃肉！有個病啊災啊，不得上寵物醫院治？你們是神，強悍無比，不屑這些柴米油鹽。可惜你們附生在脆弱的肉身裡，不愛護能行嗎？如果肉身壞了，你們就天天四處飄零嗎？我白天要工作，晚上再跟你們出去加班，這麼連軸轉，很快就會累死的。就算你們收個奴隸好了，也得讓人睡覺呀。」

　　「她說得也是。」白小七有良心，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吃人家嘴短。」

　　「死開！」黑小八推開他，皺著眉，一臉「做人好麻煩」的神情。不過他眼楮下垂，典型黑氏思考法，證明辛火火的一番話，他也聽進去了。

　　「我們幫你賺錢好了。」他苦思冥想半天，終於有了主意，「這樣一來，白天的時候你就可以睡覺了。」

　　辛火火趕緊滿屋找筆紙。

　　「你幹嘛？」白小七不斷躲避著沒頭蒼蠅似的小凡女。

　　「不是要告訴我下一期彩票號碼嗎？我找東西記下來。不然這樣，乾脆我記在手機裡好了。」辛火火麻利打開手機文檔，期待的目光簡直不要太熱烈。

　　黑小八鄙視得從鼻孔裡出氣，「你不是想不勞而獲吧？」

　　「你不是想耍我吧？！」辛火火翻白眼，反問。

　　她有時候深深覺得，若不是因為長得好，地位高，身上還殘留十分之一的法力，小八那些狂炫酷霸拽的行為，還有他的面癱和毒舌，其實真的很欠揍！

　　「我說幫你賺錢，沒說幫你作弊。」

　　「一隻笨貓加一隻傻狗，怎麼能幫我賺錢？不要把人類社會看得太容易。」

　　「喂！」傻狗出聲，表示抗議。

　　「很難嗎？」笨貓攤手，一臉鄙視，「這幾天看你擺弄電腦、手機，刷什麼社交軟件，就覺得人類很無聊。」

　　「人類只是孤獨而已。」辛火火辯護。

　　笨貓不理，接著說，「我發現一個規律，發萌寵的搞笑視頻，很容易就能吸引大量粉絲。反正老七愛耍寶，讓他每天表演幾回白痴好了。你拍下來發到社交圈，等粉絲大量積累，你成了網紅，自然有贊助商來找你，代言個狗糧，或者發布其他廣告什麼的。那樣，不比你出去打工賺得多嗎？」

　　「天哪天哪，你真的是神嗎？」辛火火張了半天嘴，最後蹦出這句話，「人類也沒你這麼會炒作，不，會操作吧？」

　　「可行？」傻狗詢問的看向辛火火。

　　「太太太……簡直太可行了！」辛火火差點跳起來。

　　家裡有正神偽裝的寵物，好比懷裡抱著金元寶，一次還抱倆，她為什麼就沒想到這條生財之路呢？

　　「小八，我真佩服你，腦子太聰明了。」她忙不迭的拍馬屁。

　　「在笨蛋眼裡，世界充滿奇蹟。其實，不過是規律而已。」黑小八高冷地道。

　　「僅有小七是不夠的，你也要參加。」辛火火很興奮，「狗奴不少，可貓奴也很可觀，咱不能損失那部分粉絲啊，如今可是粉絲經濟了知道不？好，我今天就專門給你們倆弄個賬號，微信、微博，翻牆弄ins，哈哈，我也要當網紅啦。」

　　「我不……」

大頭寶珠

035 能多狠，就多狠

　　黑小八想拒絕，但辛火火根本不聽，直接打斷他道，「你每天只是暗搓搓偷看我玩電腦而已，卻這麼快總結出網絡規律，看來你很有天賦。那這樣好了，反正你睡得少，乾脆就幫我在遊戲裡升級打怪吧。賣賬號和法寶什麼的，也是很賺啊。」說完，一蹦一跳就去開電腦，哪裡容他人再說什麼。

　　白小七哈哈大笑。

　　「你剛才說規律？」他拍著搭檔的肩膀，「這女人根本就沒有規律。你給她桿，她能直接竄到天上，根本都不用爬的。兄弟，乖乖品嘗自己釀的苦果吧！」

　　「還有啊小八，你說過要幫我便宜買房子的。」那邊對著電腦的凡女，在百忙之中還沒忘記說三道四，「你別當我忘記了。跟你們同居，有性別差異，真的處處不方便。我不管，反正你快想辦法！」

　　這一刻，黑小八想死。

　　然而，用白小七的話來說︰想死哪這麼容易。就在同一時間，在城市最繁華的地方，在軒轅古論的二樓，古色古香又低調奢華的辦公室裡，紅毛炎惑瞪大了他的眼楮，驚叫，「黑白無常？怎麼可能！」

　　「那天，人界和冥界之路斷絕之時，天正好亮了，他們應該回去了才對，怎麼會滯留？」玄流也不相信。

　　可再怎麼難以置信，他們卻知道自家老板絕不會看錯。

　　「肯定出了什麼岔子。」北明遠很平靜，「意外，總是會發生的。」

　　「這下，真是麻煩大了……」玄流抓了抓光頭。

　　炎惑則有點氣急敗壞，「是誰不好？怎麼偏偏把這二位隔到人界了呢？他們雖然神位不高，法力在老板眼裡也不夠看的，可卻是三界內有名的鬼難纏。那誰誰誰……你還記得嗎？」他問玄流。

　　「魘魔。」想忘，當年那麼轟動的事，可也得忘得掉呀。

　　「對，就他！三千年之前，從小小的夢魘修煉成魔，那是多大的道行，上頭派了天兵都拿不住他。結果只不過地府一道通緝令，黑白無常居然就追他到三界之外，進入無色無空無慾界，拼著被打到形神俱滅，也把魘魔鎖回來了。當時那傷重的嚇人，仙根神格盡碎，十殿閻羅聯手才救回。想當年，他們還沒正式封神呢，就已經這樣難對付了。說起來，沒人能有他們那般韌勁兒和狠勁兒。惹上他們，比惹上三十三天的大拿還可怕。」

　　「怕？」北明遠哼了聲。

　　炎惑趕緊解釋，「我不是怕他們，是怕他們纏上來壞事。不然，趁他們還沒有發現什麼，直接殺了吧。」

　　「他們已有正神之位，就算三十三天已遠，也能保住無生無滅。」北明遠輕輕搖頭，「再者，他們已經盯上我了，這時候動手是欲蓋彌彰。」

　　「那把他們困住！」玄流出主意。

　　「困住他們不難，卻也要鬧出動靜來，到時那一位……會被驚喜的。」北明遠站起來，走到窗邊，凝望著院內的黑石群雕，蹙了蹙眉，「但是我相信，黑白無常也一定會來找麻煩。」

　　「那怎麼辦？」炎惑雙手插腰，一想到那二位死不甘休的個性，還沒對上陣呢，就已經感覺很累了。

　　「先不理會，該做什麼做什麼，看看他們有什麼舉動再說。若觸及根本，也無需顧慮太多，打就是了。」北明完凝望窗外的樣子就像另一座石雕，說出的話卻比石頭還冷。

　　「明白了。」炎惑總結，「不主動挑釁，不硬踫硬，但也不回避問題，對吧？」

　　北明遠揮揮手，沒再多說。

　　炎惑和玄流知趣的退下，輕手輕腳的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北明遠站著不動。

　　室內的燈光，在窗玻璃上形成了鏡面的效果。他望著鏡中的自己，眉目中閃過厭倦和不確定，還有疑惑與掙扎的神色。

　　等了這麼多年，有意義嗎？這樣用心良苦，是值得的嗎？

　　驀然之間，辛火火的幻影也映在玻璃上，是因為他腦中正想到她。

　　他並不是迷惑於她的魅力，她只是個凡女，激不起他心中半點波瀾，但他疑惑的是，這樣的凡女，怎麼會和黑白無常那樣的神攪和到了一起？看樣子，關係還不錯的樣子。

　　他想起幾小時前發生的那一幕。

　　黑無常范無救試他，他沒有露出破綻。但，他卻不能任白無常謝必安對他對手，所以到底還是暴露了一些情況。

　　一念至此，他伸手在脖子上摸索，輕輕扯出一條項鏈來……古樸的，不知什麼材質的繩子，串著六顆已經失去光澤的貓眼石。

　　那石頭如此黯淡，就像在漫長的歲月中失去了所有閃光，乾癟而枯萎。若石頭能有生死，這不過是六塊死去的、帶著花紋的石頭。再看那項鏈的做工如此粗糙，彷彿只是隨意系在一起的。

　　陋鄙的項鏈和精緻的他本人，看起來如此格格不入，卻又如此和諧搭調，彷彿他和那六顆石頭本是一體同源。

　　「辛火火。」他輕聲念著那個名字。

　　她平凡如一粒微小的塵埃，可她又是意外闖入者。奇怪的是，古往今來所有的平衡，都是因為最微不足道的意外而打破的。所以，他不得不留意。

　　他就這樣站著，一動不動，直到天光大亮。

　　這一天天氣晴朗，陽光燦爛。可惜，他感覺不到任何溫度。倒是那個住在長年不見陽光的暗室中的「意外」，很早就被叫起來，內心充滿歡樂。

　　因為，小七小八給了她房子的信息，她今天早上要去談談。

　　「就說你是自己揭下來的小廣告，他們家四處亂貼。」黑小八遞給她一張巴掌大的紙，髒兮兮的，上頭是賣房的信息及業主的聯絡電話。

　　「我們忙活了一夜。」白小七搭著她的肩，疲憊得有些誇張，「堂堂正神居然幹夜遊神的活兒，要夢裡指點了相關人等。」

　　夢裡？相關人等？誰啊？

　　還沒等辛火火提問，黑小八的聲音強勢插入，「記得殺價。」

　　「殺到什麼程度？」辛火火有點忐忑。

　　「能多狠，就多狠。」黑小八冷笑，「跟這種人，不需要客氣。」

　　語畢，咻一下，兩個古裝帥哥消失了。

　　－－－－－－－－－－－－－－－－－－

　　作者有話說：前面有個BUG，說女主十二歲開始獨立生活，寫錯了，十五歲。一時找不到不好改，在這邊和大家說一下。

大頭寶珠

036 兇宅大好

　　然後，一隻小黑貓和一隻小白狗從床底下吭哧哧爬出來，扭著小胖屁股，邁著小短退，毛茸茸滾去鞋盒睡覺。

　　辛火火看著這一幕，感覺真是好分裂。前一刻男神，後一刻萌物，有時候會讓她很混亂，對他們表錯態度。

　　有一次她甚至想把貓狗的肉身放到冰箱裡，畢竟天氣熱的話，她怕很快會腐臭什麼的。但後來小七告訴她︰小貓小狗的魂魄雖然已經遠去，奇怪的是仍有一絲殘存靈識，所以他們才被束縛住，只能附身於此。

　　這有個說法叫︰靈縛。

　　也所以，肉身放個幾天不會有問題，因為靈識沒這麼快散掉。靈魂走遠但靈識不散，就不算是死物。

　　「小動物身上也有生命密碼吧？」當時，辛火火好奇地問。

　　「當然有了，萬物有靈，知道嗎？」白小七一臉嚴肅，好像在他看來，生與死真的都是一件十分值得尊重的事情，「十大陰帥裡就有豹尾、鳥嘴、魚鰓、黃蜂四位，他們分別管理動物、鳥類、水族和昆蟲的靈魂。咱家這兩小毛東西的魂魄，必然是豹尾收的。不過這傢伙做事向來不靠譜，收了魂卻留下神識這種事絕對是他幹得出來的。」

　　好吧，其實辛火火真的心疼這兩個小東西的本體。魂魄都走了，還不能塵歸塵、土歸土，要被兩名正神鬼差當衣服穿來穿去，歹命啊。

　　感慨一番，再低頭看看手中那張薄紙，辛火火的心頭豁然開朗。

　　人家說叫花子都有三年好運，果然是對的吧？她從出生就倒楣，不管多麼努力，命運總是在拐角處給她下絆子。現在，她終於要轉運了！

　　她相信小七小八絕也不會在買房子的問題上騙她，作弄她。他們知道那是她近階段最大的目標，就絕不會打擊。

　　要摧毀一個人，就毀了他的希望。要樹立一個人，要建立他的希望。黑白無常二位大人還要與她合作，必定是要鼓勵她的嘛。

　　她麻利的起床，洗漱，做早上第一份工作，然後煮了人寵共食的早飯，打電話、和業主約時間看房，再收拾好了出門……整個過程，她都是哼著歌的，腳步也無比輕快。

　　「她真的很開心啊。」

　　「殺價殺得好，她會更開心的。」

　　「她夢想實現，以後會不會在工作上主動一點？」

　　「女人心，海底針，往後的事很難講。」

　　鞋盒中的二位神，以眼神交流著思想，那邊的辛火火很快見到了房主。

　　五十歲上下中年男，容貌有些尖刻，眼神虛浮不定，給辛火火的第一印象不好，覺得這樣的人很難會在金錢上讓步。而當他們稍微談過後，親自到現場去看房，辛火火對此人的印象就更差了，也堅定了她磨刀霍霍的決心。

　　待售的房子她知道，她甚至是來過的，只是沒進門而已。

　　那個餓死的老人的家！五岔路口的高樓大廈！1207！

　　房主，中年男，就是老人那一年到頭打不了幾次電話的親生兒子。

　　小八果然聰明，事事想到了前面。

　　老人死得那樣慘，那樣痛苦而漫長，最後還造成了小範圍轟動，這房子就是妥妥的兇宅，賣得出才怪！可房主又必定急於脫手，於是價錢就會跳水。

　　所以說，兇宅大好啊，便宜！

　　而且這兒子如此不孝，宰他？不僅毫無心理負擔，還能有為民除害的快感。

　　她是聽說過餓殍事件的部分後續內容的，其實這家很有錢，不然老人獨居此地，也住不上這種較好地段的大房子，兒女更不可能出國定居，或者在外地娶妻生子、置產立業，成為成功人士。

　　為了生存而苦苦掙扎，無暇顧及家中的老人，連通電話也不打，雖然是錯誤的，畢竟可以理解。可他們呢？根本就是冷漠無情，是精神上的遺棄。

　　房子是兩室兩衛，一百一十坪，客廳很大，還搭配著寬闊的露台。房子內部已經全部清理過了，四處簇新，不知開窗通風了多久，半點異味也沒有了。

　　不過辛火火還是直接就要求以一折價格成交。

　　「一折？你開玩笑！」中年男氣得臉都綠了，「我提的價格已經低於市價了。」

　　「是您開玩笑吧？」辛火火冷哼，「您怎麼跟我說的？急著出國，所以低價脫手。事實呢？這明明就是兇宅對不對？之前新聞報過，我也不瞎，更不會被低價晃昏了頭，完全不做調查就入手的。這是什麼？房子啊，普通家庭的一生積蓄都投在這上面了，必須謹慎小心。可是您連真實信息也不提供，嚴格了說，這叫詐騙。因為作為買方，我有知情權！」

　　「兇宅你還買？」中年男被揭穿心理，惱羞成怒，還要裝強硬。

　　果然此人無恥到底，做了那麼喪盡天良的事，不僅沒有悔恨，還想著能坑一個是一個。今天若不是她，別人被騙後就只能去撞牆了。

　　換以前，這房子白送她，她也不敢住。可她現在不是有小七小八嗎？有正神鎮宅，那些可怕的躲還來不及，還敢上前？嫌死得太痛快了怎麼滴？說不定，這幢大廈的風水也會給帶得好起來呢。

　　「我陽氣旺，不怕這個，別人就不同了。」辛火火聳聳肩，「你也很怕的，對不對？因為這不僅是兇宅，還是大兇之地。我若沒猜錯，因為您父親的事，整幢大廈都受了牽連，房價下跌，同樓層都賣不出。現在房主掛你的名，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也會受到連累。因為這是你的場，你的一部分。風水這種事可不僅是指環境，人身上也有風水局。」

　　她看到中年男進屋後一直在大門附近徘徊，並不敢往裡面走，所以才大膽刺激對方。哪想到一擊中的，中年男的臉由氣得變綠，轉為慘白，汗都冒出來了。

　　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內心早就被恐懼纏繞，甚至還遇到過恐怖的事。

　　「可不是。」門外突然傳出蒼老女聲，就在中年男身後，嚇得他差點坐地上。

大頭寶珠

037 業餘女鬼差

　　回頭，卻是一個老太太，六七十歲，看樣子是鄰居。

　　因為長相乾瘦，連嘴唇都似塌陷下去了，又穿著一身黑色中式衣服，悄無聲息站在門外的那個三角形陰影裡，乍看上去還真有點驚悚。

　　正所謂「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正常人對突然出現的聲音和突然出現的人，都會嚇一跳的。但如果不是心中有鬼，也不可能嚇成中年男那樣。

　　他那模樣就像真的見了鬼，或者曾經見過鬼，恨不能跪地求饒。

　　老太太卻鄙視、輕蔑，甚至厭惡的看了中年男一眼，「現在，我們整幢樓的人，天一擦黑就關門閉戶，不敢隨便出入。早上天不大亮不敢出來，好多人連晨練都停了。好好的大樓，整得就像鬼樓似的，除非大天白亮的，平時連點動靜也沒有。有點能耐的，都麻利的找房搬走了。」老太太看向中年男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豬狗不如的東西，「這幾天，樓裡的人還在半夜聽到有人敲門討飯，筷子踫空碗，叮叮叮的響，小孩子半夜都不敢哭。哼，真是作孽啊，把自個兒爹活活餓死，自己吃得肥頭大耳的，還有膽站在這兒，就不怕厲鬼把你從12樓丟下去！」

　　說完又轉向辛火火，好心勸，「姑娘，快走吧，別買這房子！已經來了好幾拔人了，都嚇跑了。有幾個晚上來看房，一直嚷嚷看到個老爺子捧著碗，就在窗戶外面死死盯著看。十二樓啊，窗戶外？還說，那老爺子看見誰都流口水，只怕餓得要吃人了！這是兇宅，大兇！一文都不值！就讓他留在自個兒手裡，黏他一輩子好了。」

　　「別說了！」中年男暴吼一聲。

　　他發聲太突然，叫的時候聲音又啞又抖，反把老太太和辛火火驚到。

　　「你這麼大聲幹嘛？想嚇死我老婆子嗎？好啊，你來呀。來呀！我死了，先半夜掐死你去！不孝子，死了也要被閻王老爺下到油鍋去炸！」說到最後，老太太猛向前衝了兩步，做了個掐死人的動作。

　　中男年本就心虛，被這樣一刺激，驚得向反方向狂跑。那邊是露台，他衝得急，差點真的從十二樓跌下去，嚇得尖叫著穩住身體。這情形，倒應了之前老太太說的，讓厲鬼把他丟下去的話。而等他癱坐在地上，褲子的雙腿內側都濕了。

　　居然嚇得尿了褲子！

　　就算愧疚加恐懼，也不至於嚇成這樣，肯定還有隱情。

　　辛火火心頭微動，想起出門前小七的話。他說︰堂堂正神居然幹夜遊神的活兒，要夢裡指點了相關人等。

　　那餓死的老人魂魄現在在哪兒，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就在她手機裡、小七的拘魂牌裡沉睡。不管生前多麼痛苦，此時也算安息了。所以鬧鬼什麼的，真不太可能。就算有遊魂，也不至於模仿別的死鬼吧？這得有多無聊。

　　可是，無論是看房的人還是樓里鄰居，都在晚上見到了可怕的異相，這只能說明有人故意嚇唬人。考慮到小八早說有便宜房子可買，小七今早就奇怪的給了暗示，她再猜不出來是小七小八施法而為，就太傻了。

　　對此，辛火火是很有些感動的。

　　就算他們逼著她跟他們四處跑又如何呢？誰讓她自己倒楣，憑白在大街上撞神，結果把人家的法器撞沒了，手機還沒收了人家的「證件」。再說了，他們是要維護人間與地府的平衡，身而為人，她對生存環境也負有責任。萬一生死秩序大亂，她也不能幸免呀。

　　這就叫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而他們是神，就算法力只剩十分之一了，要強迫她做事也很容易。可他們並沒有，近乎哄勸著她，似乎還有些內疚，更是努力讓她活得輕鬆如意些。

　　所以，不為這個房子，就為了他們的好心好意，為了他們沒有神對人的高高在上，為了他們關心人間疾苦，為了他們為她破壞規則，打破自己底限，放下身段去裝神弄鬼，她決定以後對他們好些。

　　其實，他們要求她做的事，實質上不過是活人當鬼差罷了，還是業餘的，女的鬼差，她就做了又怎樣呢？何況人家還給了兩個神的承諾，她一點不虧的。

　　「哦，既然這房子兇成這樣……甭管本來價值有多少，沒人會買的話，已經沒有了參考價值。」她慢悠悠開口，「那咱們也別說幾折買了，就現金八萬八，吉利數字壓兇運。你不賣就拉倒，賣的話，打我電話行了。」說完，辛火火轉身就走，那叫一個絕然，那叫一個不留戀，不回頭。

　　其實，她還真有點擔心這貨硬扛著，真的不賣這房子。或者出現個新的冤大頭，畢竟滿城貼告示，還有不認識字的呢。而她出的價，幾近於開玩笑。

　　不過嘛，她態度得有一個，出價得有一個，只當賭一賭好了。

　　「唉，你這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到了樓道，那老太太遺憾地瞪了辛火火一眼，「這房子絕對賣不出去，如今送都沒人要。還八萬八？！簡直是吃虧上當。直說吧，現在樓裡其他地方還好說，就12樓，以及1107和1307這兩戶，基本上除了我這種土埋半截的老不死，沒人敢住，你膽子怎麼就這麼大。便宜？你年紀小不懂得，這世上就沒有便宜的事，貪便宜一定會倒楣！」

　　辛火火唇角帶笑，因為感覺這老太太雖然長得兇點，醜點，但心真是好，「您放心，我命格真的很闢邪，陽氣多得冒泡。」她笑嘻嘻地道，「再說，怨有頭，債有主，前面過身的老爺子心裡恨誰就找誰唄。房子易了主，他也不會留下了，我沒對不起人，怕什麼。」

　　「你這姑娘膽子可夠邪的。」老太太半信半疑的感嘆，「你非買，我也攔不住你。我姓雷，住1201，就在樓道那頭，有事可以來找我。」

　　辛火火嘴甜地點頭道，「謝謝雷奶奶，少不了麻煩您。」

　　正如雷奶奶所說，整幢大樓死氣沉沉，就算現在大天大亮的，也四處安靜得詭異。她們說話又沒有刻意放低聲音，1207還大開著門，相信那不孝子能聽得到。尤其那句「怨有頭，債有主」的暗示，希望能成為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大頭寶珠

038 小七歐巴

　　事實上，中年男確實在屋裡聽到了外面一老一少兩個女人的談話。這讓他心底的恐懼波瀾更劇烈，幾乎淹沒了他，令他當場就呼吸不暢起來。

　　他忘不了當他找人把房子收拾好，還放出賣房的消息後，連日不斷的噩夢。

　　夢裡，他父親追著他，不斷喊餓，身體就像充氣娃娃，一邊走一邊漏氣，最後乾癟成一片桑皮紙，就貼在他後背上。還對他說︰我想你啊兒，你既然不來看我，就跟我走吧。然後，向他伸出啃掉了皮肉的枯手。

　　他轉過身拼命的跑，可那聲音就在脖子後面，不斷重復著，吹著冷風，無論他怎麼拼命甩也甩不脫。

　　最後他進入一個潮濕陰暗的狹窄小巷，兩側全是望不到高度的黑樓，巷子九曲十八彎，永遠找不到出口似的。又似乎才下過雨，地面和天空都濕漉漉的，天上沒有星月，視線全靠雨水的微弱反光。

　　好不容易，他父親沒再跟來了，結果他卻在街角遇到好多黑色的大狗，皮毛和牙齒都閃著光，火紅的眼楮。就像西方神話裡看地獄大門的三頭惡犬，見到他就撲了過來。

　　他逃不掉！

　　他親眼看著它們圍著他，撕咬他，一塊塊吞下他的肉，喝掉他的血。以為甩掉的那張桑皮紙也重新出現，就像他蛻的皮，慢慢從他身上脫落，立起，又慢慢又充盈起來。

　　「我餓啊。」他父親森森的冷笑，「你是我的骨中骨，血中血，都還我吧。」

　　每一次，他都在冷汗淋灕中驚叫著醒來。

　　去過佛寺、道觀了，也給父親做了法事，還花大價錢請了符與鎮物，貼身帶著。住的酒店，也選在旅客最多的樓層，陽光最充足的房間，窗戶甚至對著一條日夜喧鬧的小食一條街。

　　然而這都沒有用，噩夢還是一夜一夜的來，糾纏他，好像父親一定要把他帶走才甘心。他心中有愧，於是更怕。有「高僧」告訴他，快點離開此地，山高水遠，魂魄沒辦法跨越千山萬水。但他捨不得這房子，值幾百萬啊。

　　可是，空巢老人被活活餓死的消息上了新聞，鬧得挺大，無知的買主不好找到。何況鄰居痛恨他遺棄父親，連累了全樓的人，所以偶爾幾個貪圖便宜來買房的人，都讓鄰居多嘴給嚇跑了。晚上看房的，則直接遇鬼！

　　怎麼辦？怎麼辦？今天來的這個女孩是好多天來的唯一一個了，可她出的價連小小的衛生間也買不起。一想到相當於白送，幾百萬打了水漂，他又不甘心。

　　正想著，嘭的一聲，不知哪裡吹來了一陣陰風，把房子的大門給摔上了。

　　這一聲巨響，就像個重錘，直接砸在中年男脆弱的心臟上。他幾乎連滾帶爬的跑出屋子，彷彿真的有鬼追。辛火火因為等電梯才到樓下，他居然跌跌撞撞地從十二樓跑上來，飛快追上她。

　　「好，就八萬八！房子是你的了，明天，不，今天下午就過戶！」他叫著。

　　盡管是好消息，辛火火還是情不自禁望了望天。

　　正午時分，太陽明晃晃的，可是因為眼前這個驚恐萬狀的人，因為他灰白中透著淡青的，彷彿鬼上身般的神情，令人忽然覺得冷了起來。

　　「你們……誰裝的鬼嚇人？」以史上最快的速度完成買房過戶手續後，辛火火忍不住問二位神。

　　白小七舉手，「是歐巴我！老八這麼板正，他能同意幹這事就已經很不了起了，好玩的事當然我來！我跟你說，我很有創意……」

　　「歐巴？你也知道這個詞，現在的鬼差都掌握外語了嗎？」辛火火打斷小七。

　　「女孩子最奇怪，總是關注這些細枝末節。」白小七不滿，「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在清閒的時候，我經常來人界晃晃。如果半夜看到有姑娘看韓劇，偶爾一起坐在床上，或者躺在沙發上看看不行嗎？」

　　辛火火簡直無語︰那些半夜看韓劇的姑娘知道這個事嗎？就算長得帥，也不要太嚇人好嗎？

　　「當時我看那不孝子的臉，還以為他真撞鬼了。」她想起那人，又覺得有點點可憐。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其實那中年男的行為相當於犯罪，可惜沒人去管。

　　「切，除非怨氣很深，不然鬼魂急著投胎，誰有這閒工夫去嚇人。」黑小八哼道，「你做事不認真，不是讓你狠狠殺價嗎？」

　　「已經夠狠了啊，八萬八，那房子值好幾百萬！性價比高到逆天！我簡直像是出門一頭撞在一扇純金瓖寶石的大門上。」辛火火瞪大眼楮。

　　她的存款經過前幾天買名牌衣服鞋子和二手車的消耗，確實只剩下這麼多了。

　　「物質的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那老者餓死在屋裡不知多久，是你報的警，是你讓他暫時安息在了拘魂牌裡，他的房子送給你也應該，你不用不好意思。難道，要便宜那個該天譴的不孝子嗎？」白小七也切了聲。

　　但辛火火卻真的覺得滿足了。

　　她是財迷，可是不貪婪。她曾經覺得一輩子也買不起那樣的房子，現在美夢成真，只要高興就好了呀。

　　「餓了，去買米粉吃。」她不想繼續討論這個話題，就揮揮手，出門。

　　「她心不夠狠。」黑小八對著她的背影評論。

　　「要那麼狠幹什麼？這丫頭這樣才剛剛好。她是真正善良的人，懂得凡事留一線。」白小七跑到電腦前，「快，那個遊戲還蠻好玩的，再升一級，等她回來要上差了呀。哦對了，她說這幾天要過去新房子收拾下，準備搬家。所以待會兒恐怕會偷懶，躲在車上睡覺。今晚，還是你我多賣力氣吧。」

　　「人類真麻煩。」黑小八再度感慨，從鼻孔出呼出一口氣。

　　事實上，辛火火這個業餘女鬼差還沒有真正的行動過。就算房子買得快，過戶什麼的也要有手續，還挺麻煩的。她白天奔波，晚上肯定無法兼職，黑白無常沒有拘魂牌，也只好先去街心公園和軒轅古論處蹲守。

　　於是他們再一次確定，情況沒有變過︰正常死亡的鬼魂聚集到街心公園，然後消失。不遠處與之相對的軒轅古論波瀾不驚，好像與這一切都沒有關係。

　　可是越撇得清，就越是引人懷疑。

　　然後終於在這天晚上，辛火火出動了。

大頭寶珠

039 論充電寶的重要性

　　「手機要保持開通。」黑小八認真囑咐，「如果是男的魂魄，就打開老七的拘魂牌。如果是女的，打開我的。」

　　「還要分男女這麼麻煩。」辛火火咕噥。

　　「當然啊，他那麼黑，陰氣重，哪比得上老子英俊瀟灑。」白小七自吹自擂。

　　「你這麼帥，女鬼應該撲向你才對呀，怎麼會撲向小八？」辛火火故意氣小七，「這是不是說明，從客觀上來說，小八比較討女性喜歡？」

　　「小凡女沒見識！」白小七不服，「這完全是陰陽的問題，我兩一黑一白，代表了天地間的陰陽二氣。道教的陰陽魚看過沒？黑色屬陰，白色屬陽。也就是說他是陰人，當然負責女鬼啦。要說起個人魅力，有多少人願意當我的無常婆你知道嗎？沒人想當他……」

　　「電量如何？最好是滿的，手機要開一夜。」黑小八強勢插入話題，粗暴打斷小七習慣性的大言不慚。

　　「手機相當於你的槍，電量就相當於槍裡的子彈。」白小七卻沒覺得被打斷有多尷尬，還跟著很沒必要的著補。

　　「所以說，就算你們經常跑人界，終究不理解人類。」好不容易才輪到她能鄙視一把，辛火火自然不放過這機會，「電量不重要，要論充電寶的重要性。」她晃了晃手中的漂亮的金色金屬物，「絕對能保證我的充電要求。」

　　「你真是喜歡金色是吧？」白小七笑道。

　　「那當然，土豪啊。」

　　「快上差吧！」黑小八終於對兩個不著調的忍無可忍了。

　　於是，新任業餘女鬼差深吸了一口氣，認命的啟動了她的座駕，一輛二手小車。她因為累贅的肉身，不能快速前進，所以先是被嫌棄，隨後被逼買了車子。

　　車子是紅色，因此被起名為小紅。八成新，價格卻很便宜，算是她最近除了那間有名的兇宅外，最好的投資了。

　　不過不知是不是新買來的車，內裡的味道有些怪，像是重新翻新過的皮革味混雜著機油味，仔細分辨，似乎還有些劣勢且過期的花露水味，很是嗆鼻，必須要打開車窗才能長久坐在裡面。

　　小七小八嫌悶氣，從來沒進過車廂。但跟著跑也太傻，索性就坐在車頂。

　　得虧沒人看得到他們，不然光這種行為就夠驚悚了，交警也不能答應。何況她的車子根本沒有牌照，人類所能看見的牌照全是障眼法而已。

　　一切倒還順利，他們出門時快午夜，街上行人不多。不過在離街心公園還差兩條街時，黑小八讓她停車。

　　「怎麼停在這兒？」辛火火雖然執行了命令，但免不得納悶。

　　「反正魂魄是要聚集到街心公園的，我們倒沒必要四處遊蕩，半路攔過來就行了。再說，我們決定先不與幕後人硬踫硬，不管對方是誰，被截胡，肯定要找過來吧？那時，主動權就在咱們手裡了。」白小七站在車子一側，彎下身子對著車內解釋，「但那邊形勢復雜，小凡女就不要上前了。」

　　咦，這是英雄救美的意思？不，比喻不恰當，應該叫照顧女生。只是小七胡說八道慣了，在三人組裡最沒有權威性，於是辛火火把目光轉向另一側的小八。

　　「你會礙手礙腳。」黑小八根本不看她。

　　所以說，為什麼要聽真相呢？太傷人了！

　　「我們會先把魂魄拘來，排隊帶到你這邊，你再一一入冊。」黑小八又說了一句，態度仍然是冷冷的。

　　「說得我好像只是個登記的。」辛火火不滿。本來，她覺得自己也蠻重要。

　　「不然你以為呢？」八爺終於紆尊降貴的轉過頭。

　　那意思︰一介凡女，我們還能指望你什麼，不拖後腿就好了。

　　「不然你以為我喜歡和你們四處追著鬼魂跑？我得多有病！」被傷害自尊的業餘女鬼差哼了聲。

　　「開著手機，不許玩遊戲，不許刷微博、朋友圈和新聞頁。」黑小八丟下這句話，率先向前走去。

　　白小七連忙施法，在車子周圍布個小結界，而後對辛火火揮了揮手，快步追上去，「你真是，明明是怕她有危險，非得說得這麼生硬，傷人自尊。」

　　「她畢竟是陽間的人，長久被陰氣侵蝕會百病纏身，等把魂魄錄入拘魂牌就安全了。」黑小八抬眼望天，「相比起來真的五癆七傷，傷自尊算什麼？」

　　「不行啊，老八，你這樣真的泡不到妞的。」白小七搖頭，同情的拍拍搭檔的肩，「也真的會娶不到無常婆哦。明明心裡對人家很好，非要惡語相向。」

　　「這是差事！」黑小八皺眉，神情無比嚴肅認真。

　　而此時，坐在車裡的辛火火百無聊賴。

　　她把玩著手機，想點入遊戲，可想想小八的黑臉，終究沒敢。又想看看微信和微博，最後也沒敢。只能進入相冊，也就是有拘魂牌的頁面，連屏保和解密手勢都不能設，因為要保證輕輕一按就可以直接打開拘魂牌。

　　「這個城市每天要死多少人？偏偏他們的自動生命密碼被破解，誤導了，現在一切全憑手動，累死也拘不過來。」她自言自語，「還排隊？！說得兩大正神就像地位低賤的趕屍人似的。」嘟囔著，望向窗外。

　　車子停泊在金融街，銀行扎堆的地方，沒有吃飯的地方和娛樂設施，也沒有人類的居所。白天的時候，自然人來人往的，而且銀行裡有錢，錢屬金，又有流動的特性，算是熱鬧非凡的所在。

　　不過此時是午夜十二點，此地變得寂靜無比。街兩側的建築外，都被防盜的鐵欄包圍，在路燈的映照下閃著幽幽的冷光。除了二十四小時開啟的自動提款設備，附近一點光亮也沒有，更別提有人經過了。

　　辛火火的心頭有些發緊，下意識的要把車窗關好，車門鎖上。隨即想到小七設了結界，也就是說人類肉眼看不到她，她不會遇到搶劫犯之類的。若有迷路的遊魂，也突破不了壁障，無法近身傷害她。

　　很好，安全！

　　她輕呼了一口氣，對著後視鏡中的自己念叨，「我鄙視你辛火火。」

　　小八不在身邊，她都被小八威脅得老老實實，不敢犯規，她到底有多慫包。

　　「我鄙視你辛火火。」然後，後排傳來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