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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零章 美色傷人
三月中旬,乃是顧貞觀的壽宴。
心裡糾結是糾結,可該去的還是要去,顧懷袖叫人先準備了一些補品,又裝了一些玉祁,想想還有要帶給顧寒川孫連翹等人的禮物,即便是那個庶弟顧明川也給準備了。
她叫人打了幾盒瓜果蔬菜如意等等吉祥圖案的銀錁子,叫人給裝了起來,等到回了顧府鐵定要出去一大筆錢。
一切收拾停當,便預備著出門了,不宜去得太早,也不宜太遲。
張廷玉剛剛從學塾走出來,想著時間差不多了便想回去。
前面張廷瓚的腳步也急匆匆的,不知道是幹什麼去。
張廷玉喊了一聲「大哥」,這才見張廷瓚停下,「怎地走得這樣急?」
「方纔有人來傳,宮裡出了點事情需要處理,我早早地去看上一眼。」
紫禁城裡什麼都不多,就是是非多。
張廷瓚也沒辦法,跟張廷玉說了兩句,便往宮裡去了。
詹事府這邊時常有事,太子爺最近的事情更是堆在了一起。
近年來太子爺日漸地學壞,康熙爺斥責過索額圖好幾次,只說是索額圖將人給教壞了的,還好因為張英實則是皇帝的心腹,沒有被太子爺日漸的變壞而牽連到。
霆哥兒出事的那一天晚上,張英曾經對他說,太子不穩了。
看著康熙爺的身子骨還很硬朗,可太子爺已經當了三十多年的太子,還是老樣子,已經有些坐不住了。
本來詹事府就是為了輔佐東宮太子之事而設置,因而這些人大多也都是皇帝派來給太子辦事的人,所以在旁人的眼中,張廷瓚是個不折不扣的太子一黨。
他入了毓慶宮,剛剛進去就聽見了裡面摔茶杯的聲音,頓時皺了眉頭。
裡面胤礽已經有些氣急敗壞,見張廷瓚進來,他才收斂了一些,道:「卣臣總算是來了,今兒遇見一件棘手的事情,明年順天府鄉試的主考官定了李蟠和姜宸英,不是咱們的人……」
就為著這樣一件小事?
順天府的舉子很多,甚至全國各地有不少的考生願意冒籍來考,可真正厲害的人都在江南。重視著順天這一塊的鄉試,無非就是想要拉攏京城這一片的勢力,畢竟這裡乃是大清的中心,多的是王公貴族。
只是這一次定下來的鄉試主考官不是胤礽想要舉薦上去的。
這樣一來,拉攏順天府舉子們的計劃,就要泡湯了。
可畢竟這不算是什麼大事,張廷瓚倒是很平靜,勸道:「太子爺何必如此氣急敗壞?鄉試有什麼要緊,更重要的會試還在後頭呢,只要會試總裁管官在咱們這裡不就好了嗎?」
「會試?」
太子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會試有什麼了不得的?在這裡頭能舞弊的幾率太小了。那是在皇阿瑪的眼皮子底下……」
既然知道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這一位爺還想著擴張自己的勢力,也是夠能耐了。
其實也不怪太子爺心急,實在是他的幾個弟弟成長太快,轉眼就已經有了各自的爵位,分府出去了。
他們在宮外,距離皇帝遠了一些,只要能控制好宮內外來往的眼線,幾乎就是自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比還在毓慶宮中,皇帝眼皮子底下的太子,要好太多了。
別人能夠恣意地拉攏朋黨,而太子卻要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現,怎麼想都不平衡啊!
胤礽陰沉著一張臉,狠狠地拍了拍桌面,「都是胤褆那邊的人幹的好事,明珠這頭老狐狸,怕是到時候連會試總裁官他都是要爭上一爭的。」
去年春闈會試總裁官,就是在諸方爭奪不定之下,皇帝沒有辦法,才點了張英。
那一年,李光地的兒子李鍾倫與張英的兒子張廷玉,乃是同一科的舉人,張英當了總裁官,張廷玉避嫌,沒參加會試,去年李鍾倫中了;若按著常理,今年怎麼著也輪不到張英了吧?
這也就是想想,不是沒這個可能。
張廷瓚為保險起見,也不敢對著太子說什麼,現在太子越來越暴戾恣睢,不知道下一刻就會發什麼火,一切小心為上。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阿哥勇武有餘而智計不足,不過就是個草包。」張廷瓚頓了一下,道,「微臣看著,倒是下頭的更可怕。」
胤礽聞言,點了點頭。
除了胤禛是他的人之外,竟然再也找不出別的人來。
那個辛者庫賤奴生出來的八阿哥胤祀都有十七,也封為貝勒了,足可見現在太子有多大的壓力。
他讓張廷瓚坐下來,與他商議了好一會兒,臨近中午,外頭太監來報說側福晉林佳氏端著湯過來了。
林佳氏去年才給太子生了個胖小子,暫時取名為弘晉,若等著合適的機會還能等到皇帝來定名。
如今已經給林佳氏請封了側福晉,她侍奉太子的年月也不久了,如今一有了孩子地位就穩固起來。
不過侍奉太子這方面,卻是從來沒有過鬆懈的。
張廷瓚看著時間不早,便順便起身告辭要走。
太子也沒留他,林佳氏臉上帶著淺淡的妝容進來,目不斜視,彷彿根本沒看見張廷瓚一樣。
「聽說今日太子爺沒用膳,妾身特意叫人做了一些,您先……」
屋裡的聲音遠了,張廷玉順著毓慶宮的走廊出來,長長的宮道,兩邊都是紅漆的高牆,還看得人壓抑。
他正準備離宮,沒想到後面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張大人。」
一名女子的聲音,有些熟悉。
張廷瓚對林佳氏的事情一清二楚,聞言雖覺萬般不情願,可還是停下了腳步。「側福晉。」
林佳氏瑤芳臉上帶著淡淡的傲氣,笑著道:「聽聞您的二弟將參加庚辰科會試,而據我所知他雖是江寧鄉試頭名,可往常是屢屢落地,這樣的人,學識難保能進入會試殿試前三甲。想來,張老大人跟您都要發愁的吧?」
話太難聽了。
張廷瓚對自己的弟弟很清楚,此前屢試不中,都有相應的原因,卻不應該這樣一概而論。
林佳氏的話,若是被二弟聽見,那顧懷袖怕是要發飆的。
好在站在這裡的,是很沉得住氣的張廷瓚,他聞言微微地彎唇:「側福晉憂慮的事情真是很多。」
這是在說她多管閒事?
林佳氏如今終於飛上了枝頭,她這幾年的苦日子都是怎麼熬過來的?
若沒有當初的顧懷袖,怎麼可能有如今浴火重生的自己?
現在顧懷袖嫁了個無能的丈夫,她本著姐妹當初的情分,想來提攜提攜,可張家大公子竟然似乎不領情?
也無妨。
林佳氏輕輕地摸著自己漂亮的琺琅質護甲,勾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來:「您別說我的話多,原本我母家有從顧家過繼過一個女兒來的,只可惜她命薄去得早。說起來,我與顧家還有那麼一點關係呢。您與張老大人又是太子的心腹,方纔我問過,太子爺也說要提攜一下張老大人的公子,索性我就來告訴您了。」
這林佳氏瑤芳的心思,也是細膩狠毒的,只是比之他弟媳,少了幾分縝密和鎮定,也不大沉得住氣,毒雖毒,卻是毒得粗糙了一些,不如顧懷袖那般精緻之中隱約著大氣。
想來這兩姐妹一直是在博弈,只是不知……
四阿哥在當中夾著,到底打的是什麼算盤。
想著,張廷瓚不好拒絕,只敷衍道:「回頭我會同二弟與二弟媳說此事的,多謝側福晉與太子的提攜之意。」
林佳氏瑤芳輕笑了一聲,這才搭著宮女的手越過了張廷瓚出去,「有眼色就成了,不必多禮。」
往後太子要成為皇帝,而太子妃石氏久無所出,肚子裡一直沒消息,而她肚子爭氣,生了太子的第三子弘晉,大福氣還在後面呢。
誰說她不一定能成為大清朝最尊貴的女人呢?
只要有野心,沒什麼不能辦到的。
張廷瓚瞥著林佳氏走過了拐角,這才重新出去。
四阿哥剛剛從那邊的宮道過來,恰好與張廷瓚一道,張廷瓚當過太子伴讀,所以四阿哥走上來同張廷瓚說話,即便是被人看見也不會說什麼。
胤禛道:「聽聞你二弟妻子有喜了?」
瞧瞧這話說得多生疏?
張廷瓚覺得好笑:「四爺今兒似乎不打大對。」
胤禛沉著臉,他後來也是被小盛子給點了,才想起來,銅子兒銅子兒,不是「童子」是什麼?敢情自己把好運分出去,成了人的送子觀音?
也真是夠荒謬。
雖大家都知道是個玩笑,可真正聽見也堵心。
四阿哥這人一向刻板,康熙曾說他喜怒不定,就是張廷瓚認識四阿哥這許多年也不明白。
胤禛道:「今日跟明珠一黨抗衡失利,想來二哥發了很大的火吧?」
「這倒是,不過有側福晉安慰著,我聽著倒是一下就緩過來了。」張廷瓚提到的這個側福晉,只能是林佳氏了。
胤禛聽了,只將手一背,道:「林佳氏是個能用的,只是智計方面略差了一點,現在爺捏著她的把柄,她不敢怎樣。要找個機會,挪一挪這棋子……」
這若是叫旁人聽去,定然是驚天動地的一句話,可張廷瓚聽了無悲無喜。
他只道:「只怕這林佳氏壞事才不好了。」
胤禛面無表情,五指卻輕輕地攏緊了,只道:「我只覺得,這一枚棋子若毀了,定然是毀在你二弟妹的手上。」
明明是與顧懷袖有交集過的四阿哥,句句都說「你二弟妹」,裝象也是一把好手。
只是不知道張廷瓚的二弟妹,是不是也知道四阿哥已經開始利用她曾經的姐姐了呢?
張廷瓚想了許久,看著要到岔路口,便一拱手:「四爺,廷瓚退下了。」
胤禛擺了擺手,隨口道:「但盼著你二弟庚辰科能有個好名次……」
說完便走了。
張廷瓚默立半晌,卻是搖了搖頭回去了。
他怎麼覺得,不管是宮裡還是宮外,人人都在注意他這二弟呢?
一個能在人才濟濟的江寧鄉試奪了頭名的張英的兒子,政治價值怕還有不少。四阿哥從來沒說過拉攏張廷玉到麾下的話,可張廷瓚就在這裡,更不用說張廷玉的妻子,也就是顧三,原本就是給四阿哥辦過事兒,還差點被四阿哥收為了奴才的人呢?
不知不覺之間,這一盤棋竟然已經朝著四阿哥胤禛傾斜了許多。
不過哪一位阿哥麾下不是人才濟濟?
相比於有明珠黨的大阿哥,和有索額圖黨的太子,四阿哥這一點子實力著實不夠看。
張英是皇帝黨,張廷瓚幫著四阿哥罷了。
一路上都在想這些問題,回來的馬車倒是剛好撞見張廷玉他們出了府一段路的馬車。
兩邊的車把式都是認識的,相互寒暄了一下。
張廷玉坐在車裡,車上跟張廷瓚打了個照面,倒是沒說話。
放下車簾,張廷玉便皺了眉頭:「近日來,大哥真是越來越忙了……」
「原本公公不是怕樹大招風嗎?有了你大哥一個進士,庚辰再有你一個,我想怕是到時候公公才是最焦頭爛額的一個。」
一個兒子要往上爬,作為老子的到底讓不讓他爬呢?
康熙又給不給這條路?
一般來說,兒子老子同朝為官,就沒有兒子的官越過了老子去的。
更何況,張英這漢臣,還有四個兒子……
顧懷袖躺在他懷裡,懶洋洋地,只小心著不磕著頭,今日雖打扮得素淨,可頭上點翠的牡丹簪子卻有些重了。
一路到了顧府門口停下,張廷玉與她下車,順著賓客這邊次第進了裡頭。
孫連翹一直在張羅這邊的事情,進來只說顧貞觀還在屋裡。
「小姑與姑爺快些進來,咱家人的席面在裡屋。」孫連翹笑了一聲,旁邊不少丫鬟經過都停下來給她、顧懷袖等人見禮,「還要多謝你前幾日借了小石方給我,否則真是要忙暈了頭。這一次大壽來的賓客可也有不少朋友,即便不是石方師傅親手做的,怕也能饞死人的。」
「嫂嫂你還甭說,一說我就想起來了。裡頭給父親賀壽的人怕有不少吧?二爺你先去跟我二哥說話,我去我屋裡看看。」
都是顧懷袖曾經的閨房,她三言兩語打發了張廷玉,就與孫連翹拉著手走了。
孫連翹一面走,一面摸了摸顧懷袖的脈,「想知道是男是女嗎?」
顧懷袖腳步一頓,怔怔看向孫連翹,有些訝異:「這都能把得出來?」
孫連翹一下笑出聲,「騙你的,怎麼可能?若真有這本事,宮裡面還不人人懷了孩子都找我父親去啊?」
「未必沒有。只是這一本事若是傳了出去,孫院使哪裡還有安生日子過?」
顧懷袖倒是一下就看穿了。
孫連翹把了她的脈之後,堪稱是不動聲色,沒有什麼太大的神情變化,也不知道這一胎是好還是差。顧懷袖想著,至少不差, 否則以自己與孫連翹的關係,她該提醒著自己早作準備。
還是兒子比較好。
畢竟她與張廷玉成婚也這麼多年了……
「前面還是廚房的位置,這會兒石方師傅應該要忙碌完了,咱們過去瞧瞧……」
孫連翹說著,便扶著顧懷袖下了台階。
顧懷袖道:「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竟然似乎瞧見了什麼年希堯年羹堯,什麼時候咱家也認識這樣厲害的人了?」
而今年羹堯年希堯的父親年遐齡,已經充任湖廣總督,成為封疆大吏,可謂是聲名顯赫。
顧貞觀這邊厲害雖然是厲害,可這幾年辦的事情也就是一件,幫著整理納蘭容若生前的詩稿。按理說,這樣身份懸殊的兩家人是不該有什麼交集的。
孫連翹道:「你哥跟他們還算是要好,都是一幫狐朋狗友,不必怎麼在意,倒是今天明珠大人家的孫小姐也來了,是大公子留下的孤女,聽說已經許配了年家二公子。今兒竟然都來了……說來,還有一位小姑娘也有意思,是年遐齡大人家的幼女,今年才八歲,進門的時候就一直跟年二公子拌嘴,一路沒停過。」
想起來就令人發笑,嬌滴滴的一個小姑娘,一直跟年羹堯抬槓,聽見的人無不笑倒。
「一會兒你入了席,定然能見著年家姑娘。」
「那倒是要瞧瞧了。」
顧懷袖別的事情不知道,某些特別著名的還是明白的。
她與孫連翹談了談今天來的賓客,才知道這一場大壽辦得也很風光。
還沒走到廚房那邊,顧懷袖的腳步便忽然之間停下了,孫連翹也是一愣。
石方就在前面,手裡端著東西就要進屋去,外頭有一棵杏樹,暮春時節花已經開過,卻是難看得很了。
樹下站了個弱柳扶風的美人,似乎沒見著旁人,只仰頭看那樹,歎道:「花退殘紅情杏小……」
「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石方下意識地就接了一句,而後忽然反應過來,這聲音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
他端著簸箕,裡頭還放著一些新鮮的花生米,約莫還要進去忙。
扭過頭來,就看見樹下站著人,卻不是顧懷袖,頓時一怔。
這時候,顧懷袖與孫連翹才走上來。
孫連翹笑道:「這不是納蘭姑娘嗎?怎的到了這裡。」
這一位,便是她們先頭談論過的那要嫁給年羹堯的明珠家的孫小姐,名喚沁華。
顧懷袖先聽著孫連翹稱呼,才知道這是誰,站在一邊沒說話。
納蘭沁華臉蛋微紅,只道:「是我不小心走錯了路,丫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我瞧見這邊一樹開落了的杏花,所以不自主便過來了,二位奶奶見笑了。」
「倒是也趕巧,不如我這裡送你回席間吧。」
孫連翹是主人,不好不過問此事。
顧懷袖索性不去看石方了,也跟著一起說著話回去。
納蘭沁芳臨走時候回頭望一眼,廚房門口卻已經沒人了。
壽宴宴席自然是熱熱鬧鬧,顧懷袖一去便看見了之前孫連翹說的那一位年姑娘,臉盤子不大,看著很是可愛,粉雕玉琢的一個小姑娘。
她看見顧懷袖過來的時候,忽然蹦出來,站在顧懷袖的面前,手指著她道:「你就是張二少奶奶?」
遠遠地,走廊那邊的年希堯、年羹堯見到這一幕,差點把嘴裡的茶給噴出來。
年羹堯嚇得夠嗆,「快把那丫頭片子拉回來!要壞事啊!」
剛才跟幼妹鬥嘴的時候,年羹堯一時情急,罵了自己妹妹是醜八怪,結果氣哭了年沉魚。
沉魚小姑娘一直都是府裡最美的那個,若以她根底來看,往後長出來必定是閉月羞花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可現在這姑娘臉上帶著嬰兒肥,手腳都還沒拔起來呢,哪裡能跟一個成熟少婦比風韻?
再說張二少奶奶當姑娘的時候,也的確是京城裡遠近聞名的美人,天生麗質難自棄。
所以年羹堯罵不過她,口不擇言,只說「你若把張家二少奶奶當成鏡子天天攬鏡自照,看你不過一個月就當羞憤欲死」,年沉魚差點被自己這二哥凶殘的羞辱氣得背過氣去,便問他哪一個是張二少奶奶。
年羹堯本來沒想惹事,結果隆科多帶來的那個小妾四兒在一旁多嘴,說「一會兒看見最美的那一位定然就是」,年羹堯差點沒被隆科多這女人氣得吐血。
於是,有了此刻的悲劇。
丫鬟們都還沒來得及攔,年沉魚就已經跳了出去,一個臉都還沒長開的小姑娘甩著她那胳膊腿兒,狠狠叉腰站在了顧懷袖的面前,一雙眼珠子眨也不眨地打量顧懷袖。
顧懷袖心裡奇怪,一看周圍眾人也不解,便更覺一頭霧水了。
「你是……」
年沉魚原本凶神惡煞的表情逐漸收了回去,呆滯了許久,目光跟凝在了顧懷袖臉上一樣,聽見顧懷袖出聲問自己是誰,她忽然兩手一垮,嘴一癟,扭頭用袖子擦著臉便哭著跑開了。
在場眾人下巴全都掉地上去了!
剛剛還在想著怎麼跟張家二公子賠禮道歉的年羹堯,忽然一拍桌面:「張衡臣你夫人欺人太甚!」
張廷玉才是冤枉,他對於方才年羹堯與他妹妹的爭吵不是沒有耳聞,他還沒追究年羹堯滿嘴胡言的事兒,這一位倒是先跟自己拍桌子了。
年家大公子對那兩兄妹簡直是……
他趕緊上來給張廷玉賠不是:「二公子且體諒著,他倆年紀小,不懂事,不懂事……」
年沉魚就站在那裡看了顧懷袖幾眼,竟然就哭著跑走了,不免有人想,到底張二少奶奶對人家小姑娘做了什麼。
顧懷袖簡直無語極了,她站在原地,肚子還微微隆著,人在孕中又養得好,皮膚細嫩白裡透紅吹彈可破,五官精緻拼湊到一起便是驚艷,都還沒怎麼打扮。
「難不成是我今兒沒上妝所以……」
頭一次,顧懷袖懷疑起了自己的美貌。
她與青黛在眾人狐疑又譴責的目光之下避到了一旁去。
顧懷袖問青黛:「今兒我哪兒不對?」
青黛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搖了搖頭:「您跟往日沒什麼不同,只今兒個偷懶沒上妝。」
顧懷袖只覺得自己膝蓋中了一箭,她咬牙道:「不上妝也不至於嚇哭小孩子吧?」
她叫青黛拿了鏡子與粉黛胭脂,只在一旁描眉畫眼,略略補了一些水粉,用手指點了緋色的口唇胭脂輕輕抹在了菱唇之上,對著鏡子一抿,這才回頭:「現下看著可有什麼不妥?」
「這回與往日沒任何不同了。」
青黛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只覺得年家那小姑娘奇奇怪怪的。
年羹堯那邊好不容易把自己幼妹給哄回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氣喘吁吁地坐下,那邊丫鬟領著年沉魚重新過去。
年沉魚臉上淚痕已經擦乾淨了,又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她扯著自己的裙角,不情不願地往那邊走。「還算我二哥有良心,一定是我產生錯覺了……」
她想想,熟悉了那一張臉之後也不覺得多了不起。
於是抬腳直接上了台階,正好遇見顧懷袖起身接了青黛遞過來的一盤花生。
「……嗚哇嗚嗚嗚……」
年沉魚一下哭著跑走了。
年羹堯前腳剛剛坐下,還沒來得及喝杯茶歇歇,下一刻就聽見那邊年沉魚的震天的哭聲,整個人差點眼前一黑暈過去!
他再次將茶杯重重放下,喝道:「張衡臣你家夫人還給不給人一條活路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妹子,妹子……」
說完,也不及跟張廷玉理論,立刻拔腿追了出去。
張廷玉也終於忍無可忍,將茶杯一放,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了年希堯。
年希堯頭上冷汗淋漓:「這……這……年某實在不知這是怎麼回事……」
張廷玉叫了阿德去問青黛那邊,結果阿德回來道:「二少奶奶那邊也鬱悶著呢,說是前面嚇哭了小女娃娃,還特意淡妝一下,沒料想第二次那小女娃、也就是年姑娘,跑走得更快了……」
「噗哈哈哈……」
旁邊的隆科多終於沒繃住臉,笑趴在桌子底下了。
顧懷袖那邊則是忍不住感歎:難不成我真是年老色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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