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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煙雨暗千家,詩酒趁年華 第八十八章
薛菱懶懶翻了個身,將旁邊的軟枕給扔到腳邊去,手順勢搭在了殷邛臂上。殷邛批了件外衣,正倚在床頭翻看摺子。
殷邛斜看了她一眼:「怎的?」
薛菱道:「又是賀拔慶元相關的摺子?這幫落井下石的恨不得你弄死了他,他們再從自己家裡找個趙括出來上戰場,成為下一個三軍主帥呢。」
殷邛冷笑:「他們那點心思我還不明白麼?我只是想打壓一下賀拔慶元。」
薛菱哼哼兩聲,從錦被裡爬出來,倚在他身上:「你做事就是太猶疑,總喜歡『打壓』,『捧殺』。就是這種想法才耽誤事。」
這樣否定殷邛,他性子本想發作,可薛菱卻偏又一身嬌若無骨似的靠著他,抬眼笑道:「難道我說的不對。」
人總是能意識到自己的不足,卻又不肯承認,天底下就薛菱從不給他這個帝王留臉面。
薛菱塗了丹蔻的指甲劃過摺子,道:「賀拔慶元身為三軍主帥,卻無數次跪地給受傷的士兵餵飯食,把他當作兄弟願意對他說真話、為他死的人不計其數,每次軍獲都是要他的手下先去挑選。代北軍之間的姻親關係極其複雜緊密,賀拔家多少代不與代北軍族通婚,仍能有這樣的聲望,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殷邛:「代北軍從建國之初,就愈發形成了一個集合體,我們必須敲碎他們,否則長安的西北方,就成了他們割據的土地。」
「你想沒想過這樣發展下去,最惡劣的情況?根本不是賀拔慶元死了,代北軍對長安有意見,而是——突厥來襲,代北軍要求賀拔慶元回涼州大營,你無將可用,不得不送他回去了。卸磨殺驢,發現還需要磨一碗豆汁,再把案板上待宰的驢又拴回了磨邊,驢會怎麼想?」薛菱看向他。
殷邛道:「突厥剛被賀拔慶元擊潰,短時間不可能……」
薛菱抓住他的手臂:「沒有不可能,萬事都會有可能性。這是夏季,突厥草長馬正肥。若是出現了我說的情況,賀拔慶元這頭一向忠貞的老驢該怎麼想?磨完這一碗,難道還是死?他難道不憤慨絕望麼?一旦連一直控制著代北軍的賀拔慶元都心生憤慨,那些本就想攛掇著給自己劃一片地的代北軍難道不會拚命慫恿他麼?」
殷邛沉默不語,顯然被她說動。
薛菱道:「邛,賀拔慶元是穩固代北軍的定心丸,他性格堅毅,縱然說話情況卻絕無二心,若你殺了他,代北軍想反卻依賴他太多年,不成氣候也就罷了。怕的是給賀拔慶元逼急了,又不得不用他的時候。他會帶著狼群反咬的。」
殷邛側目看她:「你這一套說辭準備了多久。教導你的兒子來提出改革還不夠,現在開始連賀拔慶元這大案也要來插手了麼?」
薛菱微微笑道:「你說我人生能走到的最高的位置,難道不都是要跟大鄴緊緊相連的麼?朝堂上那些家族是不是真的為殷姓好,我不知道,但我必須要依靠殷姓。我承認我有野心,但我的野心,必須要攀附在你身上。」
她的手臂掛在了殷邛的肩上,昂起頭注視著他。
殷邛內心一軟,雖然隔著十年,但最終,薛菱還是成為了他一個人的宰相。他既然接她回來,這時候何必又再去猜疑。
薛菱輕聲道:「我想讓過去的事情過去,但你這樣還質疑我的插手,我們跟十年前還有什麼區別。這樣再鬧下去,難道想讓我再離開這裡麼?我可再沒有道觀中獨自過十年的勇氣了,到時候不若一頭撞死在宮裡,化作惡鬼,纏的你永遠不得安眠!」
殷邛一直在等,等一個薛菱能原諒他的出口。這是回宮一年,她第一次用平和的語氣說起之前。他彷彿覺得總算是有希望讓一切淡化過去,此時欣喜的情緒勝過了一切,他面上不動聲色,卻已經對她毫無懷疑芥蒂了。
殷邛道:「那你認為應當如何?」
薛菱:「以他私自將三軍虎符交由手下一事,扣押三軍虎符。但是體諒他年紀漸長,此事再不追究,因年後擊退突厥一事,對他大肆封賞,多幾個名號爵位甩給他,然後說這一個月委屈他了,先不必回涼州,在家休養一段時間。」
殷邛點頭,算是同意。
薛菱又道:「突厥若是打算大軍攻打三州一線,也會一定挑在秋天之前的三個月,這三個月內若是突厥來襲,便讓賀拔慶元原職不變回三州一線,甚至您親自送他離長安出征都可以。若是這三個月突厥沒有出兵,您就找由頭將他留在長安到明年,在代北軍中扶持幾個與賀拔慶元不是太合的家族,佔下尉遲毅的位置,插幾位漢姓將軍入涼州大營……」
殷邛扯出幾分笑來:「你倒是鬼主意多得很。醞釀了多久,拖到這時候才說?」
薛菱挑眉:「就你這臭脾氣,一開始跟你說,你聽得進去麼?就非要你關了賀拔慶元一個月,自己也不知道該拿什麼主意的時候,我說你才能勉強聽得進去吧。」
殷邛這次被說了,倒也服氣,一把擁住她,笑道:「過幾日,我打算要胥在朝堂上公佈廢除奴婢律法一事,這項改革裡,其實你出的心力最多吧。怎麼樣?高興麼?」
薛菱卻心道,這事還真不是她在做主。殷胥比她想像中有主見的多了。
她甚至想,若不是有這樣個兒子,或許她想做的事跟現在截然不同,或許她過幾年才會開始出手……
薛菱擁著殷邛笑道:「你最近倒是不理林憐了。」
殷邛愣了一下,才想起來皇后本名林憐,道:「怎麼,你想趕我走了?」
薛菱並不否認,笑道:「我怕她心裡難受呢,畢竟這十年她可都是皇后。」
殷邛以為她在暗示他身份問題,道:「她知道自己是為什麼能坐在這個位置上的,這種沒趣她不會來討。我也想有朝一日自己死了,一定要與你葬在一起。你再等等,現在沒有由頭。」
薛菱垂眼,唇角帶笑:「說的就像是若有了由頭,你就真的肯把她這個『識大體』又『聽話』的皇后換下來似的。她膝下三個兒子呢。」
殷邛安慰似的拍了拍她,並沒說話,薛菱又接口道:「哪像我半途接手了一個便宜兒子,踹三腳放不出個屁,跟我還離心。我一把年紀了,也是沒人陪。」
殷邛這才開口:「我聽聞外頭有人說,胥才是咱們當年的那個孩子。」
薛菱轉眼看他:「我倒是希望。但咱倆心裡門兒清不是麼。」
殷邛垂眼,伸手撫過她的長髮。薛菱難得將長髮放下,肯靠著他,殷邛道:「你真不該那麼決絕,或許我們的孩子不健康,可他會流淌著我們的血脈,我們仍然能給他最好的生活……」
薛菱抬眼,她眼眶無法抑制的泛紅:「然後呢,給一個廢物最好的生活又能如何。我決不能容忍我們的孩子,應該是大鄴太子的人毫無尊嚴的活著。你曾有機會,曾有機會救他,幫他,但你放棄了這個機會。邛,縱然十年過去了,我不該恨麼。」
殷邛心中大慟,伸手撫過她面頰:「當年是我糊塗。」
薛菱垂下睫毛,一顆淚從眼眶裡陡然掉出來,砸在錦被上:「你知道我這個人……我什麼都不願意服氣,這一口氣我憋了十年。我只是想讓做這事的人付出代價,我的野心也不過是想要個結果。邛,我只求你這一件事,你願不願意幫我。」
殷邛:「我自然願意!我知道你總是好強,十年前或許是我沒能耐,但這一次,我們把那一案翻出來。在你走後,三清殿內不知道多少孩子都是痴傻的……這事絕不能姑息。」
薛菱抿唇,抬眼看他,目光中露出幾分不敢相信:「這麼多年過去,你真的打算與她翻臉了麼。我以為你一直在忍,你不願意。我甚至想是不是這十年,仍然是她掌握著大興宮——」
殷邛皺眉:「怎麼可能!她如今一個老婦,這六七年她都也自己知道分寸,再不露面。」
薛菱:「邛,決定權在你手中,我就想看你如何選了。」
殷邛親了親她,道:「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薛菱輕輕倚在了他身上,垂下眼去,燈火搖曳,卻也再照不進她的眸中。
崔季明是第二日中午,崔式從朝中回來,才知道賀拔慶元要被送出了大牢。她幾乎是當時就叫人備馬衝出了崔家。
勳國公府的大門死氣沉沉的合著,崔季明從金龍魚上跳下來,激動的拍著門,叫賀拔家的管家。過了好一會兒,管家才喜氣洋洋的開了門:「三郎來了!國公爺回來,我們都沒準備好,最近府上下人遣走的太多,這會兒正忙的不可開交呢。國公爺說著不讓您進來,但唯有三郎來了,他才能高興的起來。老奴便自作主張一回,三郎快進來!」
崔季明跳過門檻,一股風一般衝進屋內去。佛堂內,賀拔慶元似乎剛沐浴過,換了新衣跪坐在佛像前,背有些佝僂,他俯下身去正低聲念些什麼。
崔季明的腳步聲顯然驚動了賀拔慶元,他面上鬍鬚還未刮,回過頭來,一時竟沒有收住面上悲涼的神色。
「阿公。」崔季明的熱情一下子被澆滅,她低聲道:「阿公,你終於回來了。」
賀拔慶元板起的平時的模樣,挺直後背跪坐在原地,對她張開了手臂:「過來。」
崔季明甩掉鞋子,一下衝過去:「阿公!」
賀拔慶元讓她撞得一個趔趄,輕笑道:「長高了,結實了。」
崔季明笑嘻嘻:「長高就算了,結實還是別了。阿公,你餓不餓,有沒有叫下人給弄飯吃,我想吃國公府廚子做的餅了。」
賀拔慶元拍了拍她的腦袋,道:「好。」
兩人用罷飯後,下人們用刀片正在給賀拔慶元剃鬚,崔季明吃的直打飽嗝,這才躺在地板上,琢磨著今日朝堂上的聖意。
阿耶說,皇帝已經扣下了三軍虎符,要賀拔慶元在府內多歇息,甚至賜下大量金銀和房產,卻也沒有任何想在代北軍身上下手的意思。殷邛彷彿是真的想等賀拔慶元好好歇息般。
相較於賀拔慶元一直要崔季明回到崔家不再來,崔式卻並沒有攔著她往賀拔家跑。
賀拔慶元揮手讓下人退下,摸了摸下巴對崔季明說道:「起來,讓老夫試一試你有沒有退步。」
崔季明一下子爬起來,顯然有些激動:「阿公,你同意再教我啦!之前還說要我回崔家,要我換回身份去——」
賀拔慶元:「你也是一頭倔驢,別人說話管用麼。你總是要自己吃了苦才知道痛。」
他走入院中,賀拔府內有一小片小石塊鋪成的練武場,以前賀拔慶元也在這裡教過崔季明,他從架子上拿起一根長棍,崔季明現在依靠著琉璃鏡,已經可以看清路了,她跳下台子,也走到場中,選了一根長棍,笑著橫在面前:「阿公,我可沒有生疏。」
賀拔慶元忽然伸手,將她的琉璃鏡摘掉。崔季明眼前一下子一片模糊,忽然慌了:「哎?幹嘛要摘?」
賀拔慶元揣進懷裡,皺眉道:「難道你要一直依靠這種身外之物麼!我以為這幾個月,你就算閉著眼睛也能如履平地,就算不要旁人扶著,也能做各種各樣的事情!這就是你的沒有生疏?!」
他變得出奇嚴厲,崔季明只好點頭:「沒有琉璃鏡,我應該也可以。」
賀拔慶元猛然一截棍朝她面上打去:「是你必須可以!」
崔季明猝不及防,躲得慢了半分,額角差點被刮到,她連忙叫道:「阿公!不要打臉啊!」
賀拔慶元毫不猶豫的反手一甩,那棍直接朝崔季明側臉打去,崔季明哪裡想到他動作如此迅猛,一棍砸在了她右臉下頜骨邊,力道大的她直接仰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崔季明坐在地上,滿嘴血味,吐了半口血沫,感覺半張臉都麻了起來,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賀拔慶元怒道:「我知道你是女子,我可以不打臉,別人也會這樣謙讓你麼?!」
崔季明抬起頭來,賀拔慶元又是一棍當頭劈去:「戰場上,別人也會看你坐在地上等你起來麼?!我曾經怎麼教你的,這才幾個月還真就還給我了?!」
一陣勁風襲來,崔季明心知受了這一擊指不定能骨裂,連忙在地上狼狽滾開,小腿卻仍然受了這一擊,痛得她登時叫出聲來。
賀拔慶元怒道:「還不快爬起來!你手中沒有兵器麼?不知道反擊麼?!你要我不要放棄你,這就是你回應我的結果?!」
崔季明覺得自己的大牙都被打的牙根出血,眼見著賀拔慶元比這些年任何時候都嚴厲冷酷,連忙拿起長棍起身。她反手朝賀拔慶元的人影上擊去。
這段時間的訓練,她用起棍來彷彿是在用自己的手臂,對於棍身力量的把控極其細微嫻熟,她居然避開了賀拔慶元的防禦,棍尖一下子打在了賀拔慶元腰上。
他早些年就受過傷,又在牢內磋磨了一個多月,崔季明力大無比,他登時悶哼一聲。
崔季明一聽,連忙收手,賀拔慶元卻強忍著痛,橫棍一掃,打在崔季明肩上,用了十成的力道,崔季明雖然結實,卻骨架細長,下盤沒有站穩,人飛了出去。
賀拔慶元可不是她遇上的龔爺、灰衣人,他是三軍主帥,縱然年紀大了,也是刀尖上滾了四十年不掉腦袋的神話,崔季明重重落在地上,側臉蹭在地上,腦袋撞上了旁邊的棍架。砰的一聲,撞得她腦子嗡的一片空白,兩耳內尖銳的耳鳴,一抹臉,抹掉兩行鼻血,她半天都沒能從地上爬起來。
賀拔慶元道:「你眼瞎,與我有何關係,我可有收手?!而我如今在武場上是你的敵人,難道你打仗的時候也會憐憫對手受傷麼?!」
崔季明長棍脫手,她慌張的在地上亂摸,賀拔慶元也沒想到這丫頭的確水平見長,這一下的確夠疼,他扶著腰稍微喘了一口氣,崔季明已然摸到了長棍,反手抓住,空中一盤,發出一聲劃破空氣的銳響朝他劈來,賀拔慶元側身避開鋒芒,卻不料崔季明極快地找到了曾經在萬花山持刀的感覺,她緊閉雙眼,棍身反手一轉,接著朝賀拔慶元擊去。
賀拔慶元看崔季明兩道鼻血怪可憐的,細長的手指卻堅定無比的抓住了長棍,動作迅猛再不猶疑的朝他擊來,心下也終於有了些欣慰。
崔季明顯然比小半年前從西域回來時武功進步許多,她指尖的繭比以前更厚,衣袖裡露出的一截手臂上滿是匕首細細的劃痕,她吃過多少苦,賀拔慶元心裡也明白了些。
他也高興,這孩子像他。
他也惶恐,怕是連後頭的路也像他。
賀拔慶元自是不可能在她手下吃虧,一招頂住她的棍,抬腳踹去,崔季明第一次知道她軍武出身的阿公打架還會用腳,蹬在了肚子上,痛的倒退兩步。
賀拔慶元根本不給她喘息的機會,崔季明連吃幾下,被打的活像是熱鍋蓋上跳舞的老鼠。
賀拔慶元:「你以為你能贏過很多人就夠了麼?你以為你只要在進步就足夠了?!別在這裡自我滿足!你不論變得多強,總有人能將你拉下水!你以為只是每天練幾個時辰,平時再去四處花天酒地也無所謂了麼?!說過的想殺他,若我不插手,你要幾年才能殺得了他?!」
崔季明慌了:「阿公,什麼花天酒地那都是傳言,你知道的,我也不是——」
賀拔慶元怒笑:「傳言?!那這傳言也夠真實的!」
崔季明:「阿公!我又沒有作案工具,酒我現在也戒了不少,真的——」
賀拔慶元:「挨著打,還有力氣辯解!」
崔季明簡直百口莫辯:「阿公你聽我解釋啊!」
她一陣慌手忙腳,兩人過招片刻,一會兒便跟蹬腿的螞蚱似的癱在了地上,鼻血不要命似的往下淌,被打的堪稱鼻青臉腫,大口大口的喘息。
賀拔慶元也沒少吃她的棍法,肋下好幾處都快被打青了,一把年紀也是有些吃力的喘著氣。他緩緩蹲下去,抓著崔季明的衣領,逼她抬起頭來,道:「丫頭,你既然不打算做回女郎,就要比別人努力千倍萬倍才行。若當你有一日做到將軍、成了司馬,位高權重,會有更多眼睛貼在你身上。」
崔季明吃力的抬眼看他。
「一旦你被發現是女子,可能你什麼都沒做錯,曾經十幾年的功績與努力也會被完全否定。」賀拔慶元道:「你既然選了,就一定不要再有半分猶豫和懦弱。」
崔季明愣了一下,咧開一個笑容:「阿公還是沒放棄我。」
賀拔慶元:「就算我放棄你,但你沒有放棄自己,也不會改變什麼。」
崔季明從地上爬起來,拿起迴廊欄杆上搭的軟巾,隨意抹了一把臉,對賀拔慶元道:「聽說頡利可汗病重,他膝下幾位特勒也似乎想攻打三州一線。畢竟賀邏鶻之前佔有西域,得到大量部落支持,在突厥的勢力地位一下子也不一樣了。或許其他的特勒也想通過攻下西北,來給自己奪得先機。」
賀拔慶元道:「他們的確是不太可能放過這個機會,若是來攻打的話,來的肯定是伺犴。賀邏鶻沒有太多帶兵經驗,他自己怕是也知道西域拉攏的部落不過是烏合之眾,不會用剛到手沒捂熱的兵來送死。」
崔季明道:「聽聞言玉被賀邏鶻拉攏,賀邏鶻在突厥位置也不算穩固,若是我們能使計,讓賀邏鶻被伺犴與夷咄針對,造成突厥內亂,或許這場戰役會更容易解決。」
賀拔慶元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倒是知之甚廣。」
崔季明:「阿公,若是伺犴真的來攻打三州一線,您能帶我去麼。我知道自己不能上戰場,但我想找個辦法,引出言玉。就算殺不了他,也要他的主子在突厥展不開手腳。突厥在頡利可汗年輕時民風淳厚,政令質略,但如今內政由夷咄把持,變更舊政,重稅煩苛,百姓等級森嚴,去年咱們南地有凍災,突厥也收凍寒天氣影響深重。如今看起來大鄴雖然也似乎有些混亂,但對方也不比我們好多少,若是能一擊成功,引得突厥內亂,必定能夠事半功倍。」
賀拔慶元望著她,伸手將袖中的琉璃鏡給她戴了回去:「你能想到這些,的確是有想法,的確是,若是真的狠一點,我們可以借刀殺人。但你阿公如今需要一場勝仗,來振奮西北的士氣。這些事情若是做多了,再被小人抓著把柄,那我也是承受不起了。」
崔季明:「有人想迫害阿公,我們自然也要查。不過我認為很可能是言玉……」
賀拔慶元:「丫頭,我沒法帶你去。我說過要你不要再來賀拔家了,不是空話。你是我教大的,我看著你從那麼一點點長大,看著你掉牙,看著你頭髮留長,我又怎麼捨得說要不見你了。但根據我所說的,你或許還不明白,但心裡也有了個大概了吧。」
崔季明身子微微一顫。
賀拔慶元道:「你阿耶也有苦衷。好好讀書,突厥的事情,不要總想著插手。」他說罷起身,崔季明望著他背影道:「阿公,那我以後還能來這裡麼?府上沒別人,開一次火多不容易啊,我來,也讓那廚子有點用武之地。你就算不讓我來,我也會爬牆跳進來的!」
賀拔慶元回頭,無奈的笑道:「休沐可以偷偷來,別叫那些八隻眼盯著別人的傢伙看到了。我叫那廚子給你多煮點羊肉。」
崔季明笑笑正要開口,卻看著管家一路小跑過來,看著崔三鼻青臉腫嚇了一跳,嘴裡的詞兒都忘了一半。
賀拔慶元問:「怎麼了?」
老頭子管家半晌道:「國公爺,蔣深來了。」
崔季明一愣,她與賀拔慶元幾乎是拔腿就往主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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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殷胥翻開了《把妹寶典》,上寫給心儀之人講污而不下流的黃段子,或許能收穫美人羞澀一笑。
於是九皇子命耐冬收集段子,記作小紙條,帶去了弘文館。
殷胥:崔季明,跟你出個腦筋急轉彎。
崔三:啊,說啊——
殷胥:(偷看紙條)有一天,一男子覺得陽光明媚、空氣清新~就在森林裡面裸睡,一個採蘑菇的小女孩提著籃子走到森林裡採蘑菇。小女孩:「1個,2個,3個,4個,5個,5個,5個,5個……」 此男子心情暢快。翌日又到森林裡面——裸睡,一隻小熊在森林裡採蘑菇,小熊:「1個,2個,3個,4個,5個,5個,5個,6個,7個,8個……」
崔三:……親愛的,我第一次聽這黃段子的時候,還是小學四年級的夏天,那時候冰棍兒還賣五分錢。
殷胥:(反倒一臉懵比)哎?等等……這個段子黃麼?
崔三:……我給你採一採蘑菇,你就知道黃不黃了。
殷胥:(被推倒)????
翌日,《把妹寶典》補充了新的詞條。
「溫馨提示:若與對你有好感且污力滔滔之人講黃段子,有被反艸的風險。——桶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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