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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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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莞爾wr]娛樂圈頭條(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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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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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 10:11:5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六十章 嫌疑

  傳達室裡的人七嘴八舌商討了一陣,這個拿起信件的人員將幾封信件一收,準備挨個去部隊各部門問問,看是不是哪位粗心大意的警員留了總隊地址電話,卻忘了把自己的名字寫上去了。

  電影這裡調色偏冷,將不動聲色的陰鬱感已經在視覺上搶先一步『置入』觀眾的第一印象中,從開篇來看,開局就已經打開了一個好頭,將電影的質感提升上去了。

  舒佩恩看到這裡,原本提起的心,已經落了一半回原處。

  《犯罪嫌疑人》開局就已經把節奏打開,開場疑點就放了一些出來,沒有藏著揶著,已經可以看出早些年間霍知明正處於巔峰時期的狀態苗頭,使舒佩恩對於這部電影,期待值一下就高了很多。

  陶岑坐在霍知明身側,這部電影拍攝的時候,她全程在組,演了些什麼,有些什麼內容,電影走向她心裡都清楚。

  這一幕畫面也是她親眼看著拍攝的,但將這些小畫面串起來,組成的成片她還沒看過。

  電影螢幕上男人拿著信件,四處在問最近是不是有人沒有收到信件,他問到的每一個人都搖頭,問到刑偵隊的時候,眾人都不停搖頭,男人拿著一疊信件,轉身要走,喃喃自語著:

  「看來是個惡作劇了。」

  他話音一落,一道略帶著些嚴謹的女聲便響起來了:

  「什麼『惡作劇』?」

  舒佩恩在聽到陶岑的聲音時,精神一振,下意識的換了個坐姿,緊盯著螢幕。

  陶岑的台詞功底是非常好的,字正腔圓是最基本的功課,最重要的,是台詞音調隨人物,她人還沒出現,光憑一句話,已經足以令人對這道聲音浮想聯篇了。

  腦海裡幾乎能勾勒出說這句話的人的性格,一臉嚴肅,既有女性的溫柔,更多的卻是屬於警察的威嚴、正氣的感覺。

  她話音一落,那拿著信件的人身體一抖,顯然還沒看到來人,就已經聽出這人聲音了,臉上露出一絲略帶著些討好的笑,轉身就道:

  「沈隊,您來了。」

  鏡頭隨著這男人的目光,落到了他身後的沈熏然身上,她一頭長髮往中分,牢牢的挽成團束在腦後,露出一張白皙娟秀的臉龐。

  陽光下,她的膚色略顯有些蒼白,臉頰窄瘦,嘴唇緊抿著,顯得有些嚴肅。

  鏡頭給了她臉部一個特寫,讓觀眾看到了她的一雙眼珠,並不是純黑色,反倒有些偏淺棕色,彷彿一眼就能看穿人的內心深處,讓人不自覺的在她面前低下頭。

  「什麼『惡作劇』?」

  她又問了一次,這拿著信件的男人就道:

  「是這樣的,最近傳達室接二連三的,收到了好幾封沒有署名的信件,我問了一下,大家都說不是自己的,我猜測這是哪個人惡作劇,所以準備回頭把它處理了。」

  在望津總隊,沈熏然是個傳奇的角色,她警校畢業之後,進入警察系統,多年來屢立奇功。

  工作上,她雷歷風行,說一不二,有敏銳的觀察力,也有無畏的勇氣。

  性格上,她既兼具女性的柔和與細緻,又有不輸於男性的果決,所以隊裡一些重案、大案,都有她的影子,手下對她的判斷也很信服。

  「惡作劇?」

  沈熏然在聽到這男人的結論後,皺起了眉頭,她隱約覺得這件事情,是有些不大正常的。

  她攤開手,示意男人將手裡的一疊信件交給她:

  「行了,你先給我,回頭我琢磨琢磨。」

  這堆沒有發件人、收件人署名的信件一共有六封,最早收到的,已經是大半個月前的了,在接連這樣短的時間內,收到這樣多封相似的信件,絕對不是巧合。

  雖說一開始傳達室的人認定這是『惡作劇』,但惡作劇這樣多,且能開玩笑開到警察局的,絕對是少數。

  就算有人膽大包天,與警察開這樣的玩笑,但一封信就算了,接連六封,就不大正常。

  更何況這封信件沒有發件人地址,除了收件方,沒有一個多餘的信息,據沈熏然多年破案累積出來的經驗,覺得這其中絕對是有古怪的。

  信件註明是望津總隊收,既然沒寫特定人的姓名,又擺明是送到警察局的,在向上頭報備過之後,沈熏然就將信件打開了。

  果然如她所料,她拆開的最早寄的一封信,上面寫著:離武春和的死期,還有兩個月!

  短短一行字,透露出來的消息讓人不寒而粟。

  接下來第二封、第三封、第四封信件,都與第一封的內容一樣,唯獨不同的,只是通知時間的差異罷了。

  有人要想殺武春和,並將這一封『死亡通知書』,以倒計時的形式,發送到警察手中。

  這是什麼?這是公然的挑釁,這是狂妄與自大到極致了!

  信件內容一公佈,整個望津總隊都沸騰了。

  有人笑,有人奚落,認為寄件的人興許是覺得生活太平靜,想找點兒事做。

  「武春和那是誰?武春和是武總!在這望津,誰人不識,誰人不知啊?」

  總隊裡,一群人哄堂大笑,「武總近幾年生意做得不錯,估摸著得罪的人太多。」

  有人站到了沈熏然身邊,拿起桌子上一封沈熏然拆開的信件,笑著就道:

  「不過像這樣的大人物,身邊不缺保鏢、警衛的,真要殺他,恐怕偷偷摸摸才能成功。現在這樣鬧得大張旗鼓,那武總也不傻,加強防備,怎麼可能得手?」

  沈熏然皺起了眉頭,沒有開口,她隱約覺得有些不大對頭。

  一個準備要殺人的『凶手』,膽大包天的把自己的『殺人』計畫以書信的形式公佈,還是公佈給警察,這事兒怎麼看著,都是有些懸乎。

  正如同事所說,『死亡通知書』的消息一公佈,武春和有的是錢,政府對他這樣的企業家又相當看重,自然會給予一定的保護,民眾也會對此事加強關注,這背後的『凶手』在消息曝光之後,得手的可能性是很低的。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理智上,沈熏然對這個問題的看法與同事相同,都信為寫信的人『太蠢』,很有可能是因為一時洩憤,故事惡作劇,來報復、戲耍一下旁人。

  但本能上,沈熏然又覺得這事兒問題是很大的。

  從信件表面來說,透露的信息並不多,信件本身字數也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用的紙張也是普通的A4紙裁剪,儘可能的不給警方留下線索。

  能做到這一切的人,性格應該是相當警惕,且具有一定反偵能力的,與『他』這樣看似『冒失』的舉動形成強烈的反差,細節方面有矛盾之處。

  不過這封信也不是沒有『破綻』的,它是以手寫而成,寄信的人一面有意隱藏自己信息,一面又故意留下自己的筆跡,這種種舉動,給沈熏然一種『他』在挑釁警察的感覺。

  她力排眾議,決定調查一下這幾封信的來歷。

  雖說紙張已經被裁過,很難查出其來源了,但她仍讓人去比對一下這些字跡,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

  根據筆跡鑑定,可以從書寫習慣、字跡特徵等等中鑑定出這寫信的人是否偽裝、臨摹。

  另一方面,沈熏然向上頭匯報之後,準備著手調查武春和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麼人物。

  電影演到此處,氣氛已經烘托很足,留下疑點重重,將人興趣勾起來了。

  與電影院裡眾人興趣剛剛被吊起來的情況相反的,是陶岑在走神。

  她有些焦灼,那種焦灼並沒有來由,她還抗拒著,有種不願意承認的感覺。

  霍知明將畫面的運用達到極致了,在演員的配合下,故事講得有條不紊,與他近幾年的作品相較,簡直使人驚喜重重。

  可陶岑卻難以平靜,電影演到如今,給她一種一直在為江瑟所飾演的『嫌疑人』在鋪路的感覺,相信此時電影院裡不止是她,許許多多的人都在跟陶岑一樣,對於這個背後的『嫌疑人』出現既有些不安,又帶著些期待。

  人還沒出現,便已經攪動了情緒,就連陶岑都無法倖免,落入這種霍知明所營造出來的『局』中,可想而知其他正在觀影的觀眾此時心裡的感受。

  經過一番深入的排查,警方查出武春和得罪過的人不少。

  他早年是政府官員,後辭官下海,生意先是失敗,後又東山再起,創辦企業,如今成為望津市商人中的翹楚,家大業大,嫉妒的人難免也多。

  沈熏然看了卷宗,整理出幾個與武春和恩怨最深,極有可能會要他性命的人物,其中一個名叫『蘇溢』的女人,最引沈熏然的矚目。

  「蘇溢,祖籍望津市長衡街清水道167附2號,今年二十八。」

  這個名叫蘇溢的女人,出身於望津,她與武春和的交集,來自於她的父親。

  當年因為武春和的緣故,她的父親無故背上一筆巨債,最終無力償還,上吊自盡。

  蘇家的家境原本就窮,父親一去,家裡頂樑柱倒了,弟弟重病無力醫治,也跟著沒了。

  母親為了還債,沒日沒夜幹活,最終疲勞過度,猝死家中。

  她年幼家境經歷變故,並沒有就此墮落,反倒成績優異,高考時考中國內第一大學,離開了望津這個地方。

  大學期間她也是學校的風雲人物,成績出色,長得漂亮,能力出眾。

  這幾個字,幾乎像是將蘇溢的某些性格都概括了。

  在知道沈熏然要調查武春和的『死亡通知書』案子後,望津總隊向帝京方面要了蘇溢的資料,送到了沈熏然的手上。

  「蘇溢。」

  沈熏然皺起了眉頭,翻看著卷宗,嘴裡喃喃唸著這女孩兒的名字,目光落到了資料上那張關於蘇溢的照片上。

  這張照片,應該是上學期間所拍攝,哪怕是證件照的形式,看得出來已經上了些年頭,但依舊拍得非常出色。

  照片裡的女孩兒明眸皓齒,微笑著面對鏡頭,這樣的證件照是相當考驗臉的,大部份的美人兒都未必經得起相機的挑剔,可她照出來卻相當端方美麗,確實配得上資料裡所說的『長得漂亮』這幾個字了。

  但不知為何,照片裡的女孩兒雖然是在笑著,但興許是照片時間久遠的關係,檔案保存得再好,可相片表面已經有些變色,讓沈熏然總覺得她這笑容給自己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她一直皺著眉頭,想要看清這女孩兒眼底到底蘊含著什麼,她家裡人的死,可以說與武春和都有些關係,事實上如果說有誰與武春和仇怨深到要置他於死地,沈熏然覺得可能非蘇溢莫屬。

  「找個人,把這照片掃下來,放大之後,我看看……」

  蘇溢留學歸來,畢業之後留在帝京工作,從地點上來看,她好像嫌疑又被排除一些了。

  「沈隊,您要看她,費這功夫幹什麼。」

  拿資料過來的人一聽沈熏然的話,頓時就笑了:

  「上次您吩咐過之後,我們就盯著,這蘇溢一週前,向公司請了假,買了機票回望津,說是要拜忌父母,如今正在望津的地界呢!」

  這話一說出口,沈熏然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而電影進展到此時,終於把題點了。

  舒佩恩看到這裡,興致高了些。

  憑心而論,霍知明掌控鏡頭的水準仍在,色調、場景等方方面面的細節都在為故事情節服務,但讓舒佩恩有些想不通的,是電影的劇情不按常規的套路。

  一般這樣刑偵破案類的電影,都喜歡將兇殺案擺在前面,再抽絲剝繭的從中追查凶手,讓觀眾隨著警方的腳步,跟著鏡頭,抓到真兇。

  可霍知明卻反其道而行之,以幾封似是而非的『死亡通知書』,將最直白、未發生的案件擺在觀眾面前,且最大的嫌疑犯在開始的時候就浮出水面了。

  舒佩恩看到這裡,看了一下時間,目前為止霍知明把劇情節奏把握得不錯,但懸疑類的電影,最大的兩個『包袱』在此時就被霍知明抖了出來,剩餘的八十多分鐘,他要怎麼才能將觀眾心抓住?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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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 12:12:2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六十一章 問話

  沈熏然此次將上了重點懷疑名單的人,一一請進了警察局,分別談話,蘇溢是最後被請來警局的。

  她來之前,距離沈熏然拿到『死亡通知書』,已經有八天之久,也就是說,照『通知書』裡的時間來算,這意味著離武春和的死期,只有二十九天了。

  在聽到手下來傳達消息,說蘇溢過來的時候,沈熏然還拿著這幾封信件在研究。

  前來報訊的警員臉龐微紅,他人還年輕,剛從警校畢業沒有多久。

  唇上還留著青澀的淺淺鬍鬚印,一雙眼睛慌得不知所措。

  「怎麼回事?」

  沈熏然皺著眉,喝斥著:

  「腰挺直了說。」

  「沈隊,蘇溢來了。」

  警員小聲的說,提到蘇溢的時候,聲音很輕,像是怕將人驚擾著了,那模樣分明有些蕩漾。

  關於蘇溢的資料上,記載著她的基本品行、性格,也從她大學時期的一張證件照裡,沈熏然對她的長相已經心中有數了。

  可是真正見了人之後,她才知道,世界上有一種人,是相機對不住她的。

  她的美貌,遠不是資料上那一句簡單的『長得漂亮』所能概括。

  總隊裡好些人都在轉頭看她,甚至明知她『嫌疑人』的身份,還有人為她獻慇勤,倒了一杯水放在她身側的桌子上。

  杯裡冉冉升起白色的煙霧,她低垂著頭,穿著一件大衣,將玲瓏有致的嬌軀裹住,一頭烏黑順滑如瀑布的髮絲被她鬆鬆挽在腦後。

  頰邊幾縷碎髮垂了下來,間隙間能看到她長而捲翹的睫毛,那挺直秀氣的鼻樑,恰到好處的唇,唇角微勾,哪怕就是面無表情的時候,也給人一種在微笑的錯覺。

  她雙手揣著兜,像是與這間辦公室有些格格不入,甚至她身上慵懶的格調,把這間略帶些嚴肅的辦公室都軟化了許多。

  沈熏然都開始懷疑,寄『死亡通知書』,想殺武春和的人是不是她了。

  她看起來貌美而又有氣質,實在讓人很難把她與冷血的殺人凶手聯繫到一處。

  哪怕理智上,沈熏然清楚,蘇溢確實是嫌疑最高的那個人。

  「蘇溢?」

  沈熏然定了定神,意識到自己心裡生出的那一絲不該有的動搖之後,立即就清醒過來了。

  陶岑將這一瞬間的轉折處理得非常的妙,兩位年紀不同,風韻不同,氣質不同,卻仍是令人賞心悅目的美人兒坐在一起的時候,那種視覺上的享受是難以言喻的。

  而霍知明又恰巧極其高明的把這一幕的美,用鏡頭表達到極致了。

  蘇溢抬起了頭,她這一瞬間,眼神是有些失焦的感覺,霧濛濛的,這個時候的她給人一種毫無防備的感覺,有種憂鬱縈繞在她心頭,使沈熏然大受震懾。

  她明白先前那來報訊的警員感受了,側面的時候已經很了不得,正面看她的時候,那種美貌所帶來的殺傷力更深了,沈熏然又一次開始懷疑自己最先的推論:這個女孩兒真的會是想殺武春和,想向警方挑釁的人嗎?

  蘇溢眼裡的迷濛慢慢在褪去,那些憂鬱被她很好的隱藏在一片平靜如湖泊的剔透雙眼之中,她站起身來:

  「沈警官,您要見我?」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柔和,語調輕緩,不疾不徐,如春風拂面而來,讓人耳朵相當舒服。

  但不知是不是沈熏然先入為主,總覺得她的語調裡,帶著些玩味的感覺,似挑釁,又似輕蔑,又有些陰冷的感覺。

  「有些情況想要找你瞭解一下。」

  沈熏然坐了下來,目光緊盯著蘇溢,她的目光明明並不緊迫,卻無端讓人心生壓力,曾經有許多狡猾的罪犯,就是在她這一雙眼睛裡,沉不住氣,露出馬腳。

  螢幕之外的舒佩恩及影廳裡的全場觀眾都感覺到了這種壓力,陶岑的控場能力毋庸置疑的,她演出的沈熏然,外表並不強壯,卻將那絲不輸男人的強悍,鎖在那瘦弱的身體之中。

  面對沈熏然略帶強勢的說話,蘇溢柔柔笑了笑,說了一聲:

  「好。」

  那一聲雲淡風輕的態度,輕易就將沈熏然一開始極力想要給她增加的壓力化解。

  她不知是真的沒聽出沈熏然話中的警惕與懷疑,還是已經聽出來了,卻不以為意,坐下來的時候甚至還伸手掖了掖大衣角。

  兩人明明都沒說話,這一幕也顯得相當和諧,但那種緊張對峙的感覺,卻從螢幕內延展到了銀幕外,連場內的觀眾都深受其感染了。

  舒佩恩看到,身旁幾個歐美的觀眾,哪怕是聽不懂華夏語,但從字幕及兩位女主之間的表現,已經感覺到不對勁兒了,下意識的換了個坐姿,甚至翹起了二郎腿。

  陶岑有這樣帶戲的能力便罷了,江瑟也不輸於她的。

  華夏近幾年,總有好事的、亦或雙方粉絲,要將兩人之間的演技分個高下,為此不知引發過多少爭論了。

  大部份人心裡,都認為近幾年來,論美貌、論名氣,江瑟有壓過陶岑的感覺,哪怕陶岑粉絲不服,但在大環境下,彷彿這一點已經越來越明顯,沒什麼好值得爭執的了。

  可更多人卻認為,論演技來說,陶岑又似是要略勝江瑟一籌。

  哪怕是近幾年來,江瑟也曾留下過不少經典的螢幕角色,但不少人提起她時,始終是她的美貌與名氣排在了角色的前頭。

  再加上她年紀過輕,更加重了這種感覺。

  舒佩恩雖然看好江瑟,但難免也會受到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本能的在想起江瑟時,第一時間就是擔憂她能不能撐得住。

  《惡魔》的時候,擔憂她撐不起一個『母親』的形象,擔憂她會在劉業的演技之下,遭到碾壓式的打擊。

  《神的救贖》時,也總怕她演技太過外露,從頭到尾都是緊抓著心神的。

  直到《犯罪嫌疑人》,聽說她與陶岑有對戲,舒佩恩也總在憂心忡忡,在他心裡,總覺得江瑟是華夏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有天份、肯努力,需要小心呵護,卻忘了她很有可能在一次次的作品裡,在飛快的成長進步。

  她與陶岑之間的對手戲,實在是平分秋色。

  這種『高手過招』之間的戲劇張力,給觀眾帶來的,是酣暢淋漓的感覺,讓人不自覺的代入進這電影的氛圍中,心理入戲過深,便於更好理解劇情。

  她沒有『輸』,相比起陶岑的強勢外露,她如水,無聲包容,無形無色,卻又似帶著可滴水穿石的力量,使陶岑隱隱落入下風,讓舒佩恩有一種陶岑在見面的一剎那,情緒就在受著她牽制的『錯』覺。

  「一個月以前,我們望津支隊,收了一封奇怪的書信。」

  沈熏然坐定之後,開門見山,提起『死亡通知書』的內容,說話的時候,她的目光還在審視著蘇溢,試圖想從這個女人臉上得到一絲破綻。

  可是讓她有些失望的,是蘇溢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表情紋絲不動,沒有侷促不安,沒有得意,沒有怨恨,只是平靜的等著她往下說。

  「我最近查了你的資料。」

  沈熏然一擊不中,便換了個方式來突破她的心防:

  「你的家人很早就去世了。」

  像蘇溢這樣的女人,除了幼時經歷過的挫折之外,她沒有受到特殊的訓練,在面對這樣問話的時候,本能應該是不能掩飾住的,她聽到沈熏然提起自己的父親的時候,目光果然就變了,露出一絲淡淡的懷念之色。

  她還在微笑,可是眉梢微微下垂,帶著些惹人憐愛的憂鬱氣質,點了點頭:

  「是啊。」

  「能說說嗎?」

  沈熏然這樣戳中了她的痛處,就是再有涵養的人,興許都會發怒。

  她要是不悅的皺眉,甚至失控的發脾氣,沈熏然反倒會覺得正常許多,可是她只是又點了一下頭,還沒說話,就將臉別開了:

  「我的父親……」

  說到這裡,她頓了片刻。

  那精緻的下顎肌膚光滑,出來見客時,她化了淡淡的妝,肌膚上細細的絨毛都讓人看得一清二楚。

  她保養得不錯,毛孔細膩,皮膚光滑,脖子修長,從細節處,可以看出她是一個講究的女人,但沈熏然吸了吸鼻子,卻像是發現了什麼。

  「我母親還在懷孕中,受親戚僱傭,受到新裝修的辦公室感染,使我弟弟才出生時,就有很嚴重的問題了。」

  有一種哀婉在她那雙漂亮的鳳眼裡打轉,她細聲細氣說起這樁陳年往事,語調緩慢到有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我的家庭不大富裕,但感情是相當好的。」

  她意味深長的說出這話,並含著笑意看了一眼聽到這話時,牢牢將這一點記在心頭的沈熏然:

  「我父親為了這件事,一直都在為了弟弟的救治費發愁。」

  蘇溢說著說著,很快就說到重點了。

  「這個時候,當時望津有個叫武春和的官員,辭職下海做生意,在我們那片,是相當有名的。」

  她吁了口氣,笑著問沈熏然:

  「武春和,你知道麼?」

  沈熏然怎麼不知道武春和?他是市裡鼎鼎有名的人物,這一次查到蘇溢,約她來談話,就是因為涉及到武春和,上面十分的慎重。

  「知道。」

  沈熏然略微覺得她問話的方式有些詭異,且有一種自己被她牽著鼻子走的感覺,這並不是沈熏然的錯覺,因為她下一刻換了個坐姿,想要打破這種氣氛被蘇溢掌控的氛圍,那種不自在,連螢幕外的觀眾都感覺到了。

  蘇溢含蓄的笑:

  「我想也是。」

  她呢喃著,說到最後一個字時,尾音兒微微上拖,眼角一挑,那種從內心深處散發出來的輕蔑感撲面而來,她沒有掩飾,顯然也並不想掩飾自己的這種感覺:

  「他的父母早年與我祖母是鄰居,十分相熟,生意失敗後,想要東山再起,邀約我父親一起。」

  這些過程,沈熏然查得比她還清楚。

  無非就是在做生意的過程中,武春和把蘇父坑了,當時他成立空殼公司,因為早前破產,信用不足,法人代表那一欄,寫的是蘇父的名字。

  武春和以蘇父名義借款貸款做公司,最後撈了一大筆走了,留下空殼及一堆債務給蘇父。

  他早年見過市面,做過生意與人打交道多了,在政府部門呆過,如人精似的,一個僅憑著當年鄰居情誼,又受錢財之苦的老實男人又哪是他的對手?

  最終這筆錢成為武春和新生意的資金,為他後來的成功打下堅實的基礎,而蘇父背上沉重的債務,遭人追債,走投無路。

  「有人丟了根骨頭出來,一個餓綠了眼的乞丐伸手想去揀點兒好處,哪知骨頭沒揀到,伸出去的那隻手臂也被人剁了!」

  她冷笑著,眼睛裡迸出一種冷漠,帶著些戾氣,與她美貌的外表及那柔如春風般的笑截然不同,看得沈熏然只覺隨著她這眼神,有寒意從腳底升起,直透四肢百骸。

  「那後來呢?」

  沈熏然的聲音有些乾澀,她咳了一聲,這一聲咳在這個時候響起非常的突兀,她自己都意識到有些不對,皺了下眉頭。

  蘇溢卻眼波一轉,抿了抿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低了下頭,顯得有些溫婉:

  「後來?我母親鬧過,報過警,」她說到這裡,偏了下頭,似笑非笑的看著沈熏然:

  「警方對此愛莫能助!」

  她一字一句將這話說完,眼神眯起,瞬間銳利得像是一柄利劍,上半身向沈熏然靠近了些,沈熏然以為她要跟自己說什麼秘密,配合般的也往她的方向側了側,聽她輕聲吐字:

  「太無能了!」

  這樣失禮、大膽的話,實在跟蘇溢給人的印象不同,沈熏然萬萬沒想到她會說出這句話來,頓時驚呆了,好半晌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先前的動作,頓時臉陣青陣白的。

  電影演到現在,兩位女主演神級的發揮已經將觀眾的心牢牢捉住,使人欲罷不能,越發想知道後面的故事了。

  「我可以走了嗎,沈警官?」她有些矜持的撥了撥頭髮,笑問沈熏然。

  在沈熏然心裡丟下了一枚炸彈,攪亂了她心緒之後,她卻像是一個沒事兒人似的,讓沈熏然心裡一股無名火一點一點燃起來了,且越燃越旺,有讓她壓抑不住的趨勢: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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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二章 疑點

  沈熏然冷聲的道,說完這話,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些不大對頭。

  她平時脾氣不算溫和,但也不是這樣容易動怒,周圍用眼角餘光注視著兩人對話的警員們都因為沈熏然反常的態度,面露詫異之色。

  蘇溢那雙眼裡,露出狡黠、嘲弄,彷彿像是逗弄著一隻獵物,有意有引她發怒。

  這樣的念頭令沈熏然剛壓下去的怒火又有往上躥的趨勢,這個人實在是太囂張了!

  做警察多年,沈熏然與各式各樣的罪犯打過交道,無論窮凶極惡,亦或奸詐似狐,不管外表多匪氣,還是忠厚老實的皮相下掩飾著大奸大惡之徒,在看到警察的時候,都很少會有像蘇溢這樣態度的。

  她那雙清透如琉璃的瞳孔裡流露出的輕蔑根本沒有掩飾的意思,這種表現,給沈熏然一種她可能對於自己請她過來的原因心知肚明,卻有意耍弄著自己玩的。

  這種感受,可與一開始沈熏然對她的第一印象大相逕庭的。

  「你回望津幹什麼?」

  沈熏然意識到這一點,很快壓住不快,沉聲問道。

  她的態度已經有些不好了,語氣低沉,已經帶上了幾分審訊時的姿態了。

  一般人要是好心來警局配合警察工作,被人這樣問話,應該會有些惱火的。

  可蘇溢卻依舊不溫不火,笑著說道:

  「祭奠家人。」

  她向公司請假用的也是這個理由,算是與警方調查結果一致的。

  沈熏然緊繃的心弦稍微一鬆,下一刻蘇溢又道:

  「我想你們應該查過了。」

  這話讓沈熏然頭皮又緊繃了!

  興許是她對蘇溢已經生出懷疑了,她總覺得這個女人的話中有話,像是若有似無的在給她透露著一些訊息,引誘著她往下查。

  這種感覺像是一切都掌控在蘇溢手中,自己被她牽著鼻子走,略顯被動。

  「為什麼選擇這個時候回來?」

  沈熏然接著問,蘇溢仍溫溫柔柔:

  「父親的冥壽快到了。」

  「準備在望津呆多久?」

  她回答的態度很好,可沈熏然仍不放鬆,周圍人都看不大下去了,有人站了過來,看了蘇溢一眼,小聲的提醒著沈熏然:

  「沈隊……」

  「什麼時候準備離開?」

  沈熏然對隊員的提醒不以為然,依舊步步追問,有種咄咄逼人的感覺。

  她表現得太過強勢,反倒顯得鋒芒外露,有種張牙舞爪的感覺。

  「不知道。」蘇溢柔柔一笑,態度很好的回著:

  「興許十幾日,又或者二十八九日。」

  她說完這話,沈熏然心中一跳,她最近對於天數太過敏銳了,武春和『死亡通知書』事件讓她精神緊繃,從這幾封書信的日期算下來,『死亡通知書』裡,武春和的死期離此時恰好僅剩二十九日了。

  蘇溢說『興許十幾日,又或者二十八九日』,是隨口說說,是一種巧合……

  亦或是她特意說的,故意想要透露出什麼線索?

  沈熏然微微出神,蘇溢提醒著:

  「沈警官,我能走了嗎?」

  沒見蘇溢之前,這樁案子除了幾封書信外,全無頭緒,沈熏然憑藉的只有自己的直覺,沒有半分線索。

  見了蘇溢之後,倒是覺得處處都是線索了,可這些線索亂糟糟的,在她腦海裡攪成一團,暫時理不出頭緒。

  沈熏然有些煩悶,又聽她說要走,沉著臉就道:

  「還不能,得簽個字才能走!」

  她說完這話,也不看蘇溢,大聲就喊:

  「小鐘!」

  年輕的男警員捧著本子過來,放到了蘇溢面前,她抬頭去看沈熏然,眼裡露出了然的神色。

  沈熏然以為她不會簽的時候,她笑了笑,將筆接了過去,提筆在那本登記簿上龍飛鳳舞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蘇溢。

  看得出來她是常年簽自己名字的,寫的時候挽得非常漂亮,握筆的動作也很熟。

  她的字並不算娟秀,反倒帶著些剛勁之采,有棱有角,筆鋒走動間像是含著刀光的凜冽,與『死亡通知書』上的字跡全不相同。

  簽字完後,沈熏然連話都懶得說,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有人慇勤的將她送了出去,沈熏然揉了揉額頭,今日見蘇溢的這一面並不好受,她有一種自己蓄滿了力氣,重重出擊,卻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讓她份外難受的感覺。

  「讓人拿她的字跡去與信件作比較,再查查她讀書時期、工作之後的字跡,是否與這簽名相同。」

  她身旁的人原本以為今日沈熏然見過蘇溢之後,應該會打消疑慮的,這個女人漂亮、得體且又氣質出眾,實在很難讓人將她與窮凶極惡的暴徒聯繫在一起的。

  「沈隊,您是懷疑她?」

  一旁剛拿著簽名薄過來的小鐘滿臉問號,辦公室裡其他人都湊了過來,你一言我一語的發表意見,沈熏然不說話,目光落在一旁那杯已經不再冒煙的水杯上,那是蘇溢過來的時候,有人為她倒的。

  這樣的待遇,在望津總隊裡倒是很罕有的。

  「那是她的嗎?」

  小鐘點了點頭,沈熏然掏出帕子將手搭住,把紙杯抓了過來,水仍帶著微微的溫度,杯口乾淨,雪白的杯沿沒有留下口紅印、水漬,這杯水她顯然沒有動過。

  「她碰過嗎?」

  「好像沒有。」

  大家都一直在關注著蘇溢,這杯水倒來之後,她除了說謝謝之後,沒有碰過。

  沈熏然冷笑了一聲,將杯子放回桌上,把帕子摺疊起來放回兜中。

  「她有嫌疑!」

  沈熏然這話讓整個辦公室都沸騰了,也讓一群銀幕外的觀眾熱血沸騰,看著兩位『女王』一般的人物在片中較量。

  舒佩恩從來沒覺得,一部犯罪類型電影,會讓自己看得這樣心潮澎湃,欲罷不能的。

  霍知明借陶岑與江瑟之間的對手戲,在兩人明槍暗箭的往來裡,線索已經給足觀眾。

  這一場兩人之間的對峙,看得舒佩恩拍案叫絕,那種你來我往,強強對碰,似高手過招,讓人大呼過癮。

  舒佩恩看得出來,兩人在這一場戲中,都有所克制,是在為劇情而服務。

  沈熏然的強、蘇溢的狂,在這一幕見面裡,都展現得淋漓盡致的。

  「她有嫌疑!」沈熏然分析著:

  「首先蘇家與武春和有仇,她曾親口承認,她的家庭關係和睦,感情深厚,所以她的親人間接死於武春和之手後,她是有動機想要尋仇的。」

  動機確認之後,仍有人有疑惑:

  「可是沈隊,蘇小姐看起來不像是傻的,她就是有動機,能主動這樣承認,還特意提到自己家裡人感情很好嗎?這不是明擺著把把柄往你手裡塞了。」

  這就是沈熏然懷疑的另一個點了,她暫且沒提這事兒,反倒提起另一樁事:

  「我注意到,她打扮得體,衣著時髦,妝容講究,連指甲都修得恰到好處。」

  從外表來看,蘇溢非常在意自己,大家也都看到了,眾人點了點頭,沈熏然又道:

  「可你們發現了嗎?美中不足,她是沒有噴香水的。」

  這是讓沈熏然最奇怪的一個地方了,雖說並不是每一個女性都會面面俱到,但像蘇溢這樣一個,從頭到尾都很講究,怎麼會化了妝,卻獨獨忘了噴香水呢?

  對這樣一個完美的女性來說,香水就像是她的『第二層』皮膚,能為她增添不少魅力,她不噴的原因,就很值得人去琢磨了。

  「興許她對香味兒過敏。」

  有人說道,沈熏然面無表情,點了點頭:

  「有可能。」她接著道:

  「但也有可能,是為了防止自己的『味道』被捕捉。」

  這種謹慎,不是沒有可能的。

  「小楊為她倒的開水,她沒有碰過,也沒有動過,我查過監控,從她進入警察局到離開,從頭到尾手指沒有隨便亂摸過。」

  好在她最後簽了名,筆已經送去指紋鑑定科,但目前並沒有出結果。

  「我問她幾時離開望津時,她說十幾日,二十八九日,也是一個很值得懷疑的地方。」沈熏然將自己目前分析的結果一說,最終開口:

  「找人盯著她。」

  沈熏然下令吩咐,她這樣一說,同事們都面露為難之色,「沈隊,這可能不太好。」

  關於警方收到的『武春和』的死亡通知書一事,案件成立,警方才能有行動,光憑目前的證據,是沒辦法盯人的。

  更何況大家連這幾封信是惡作劇還是真實的預告是真是假都沒弄清楚,貿然行動,一旦遭到蘇溢發現,可能會面臨投訴。

  雖然話是不好聽,但這是法制國度,就算收到了『死亡通知書』,可案件又沒發生,怎麼能拿它當成一樁大案辦呢?

  傳了出去,可能市民都會以為警方是在揮霍納稅人的錢了。

  「筆跡鑑定方面有了結果,經過對比分析,蘇溢的簽字,與她大學、工作時期的筆跡相同,與『死亡通知書』的筆跡不同,嚴教授認為,『死亡通知書』的字跡潦草、留頁較小、轉折大、連筆多,從種種情況判斷,書寫者是男性的可能性大於女性的。」

  警員來報告消息,把沈熏然剛得到的線索一下打亂了。

  專家的話,沈熏然自然認可。

  一個人的字跡可能一生會有少許的改變,不會相同,但是書寫的習慣、下筆的力道,輕重疾徐的節奏感卻是不會變的,既然筆跡鑑定方面認為蘇溢沒有問題,那先前沈熏然對於蘇溢的所有推斷都不成立了。

  如果連『死亡通知書』都不是出自她的手,那麼自然沒有懷疑她的理由。

  沈熏然有些氣餒,緊皺著眉頭。

  「沈隊,還盯她嗎?」

  沒有理由,僅憑她囂張的態度,就要盯她嗎?沈熏然有些頭疼,舔了舔乾澀的嘴唇,還沒說話,辦公室門口傳來敲門聲,隊員去將門打開了,傳達室的警衛站在外頭,一臉驚恐:

  「沈隊,又收到『信件』了。」

  最近隊裡收到了什麼信件,眾人都心裡清楚,沈熏然正為了這幾封『死亡通知書』而焦頭爛額,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刻,又收到了一封『信件』,難免會給人心理增加一些壓力了。

  送來的信件確實是與『死亡通知書』有關,上面寫著:離武春和的死期,還有二十九日。

  沈熏然閉了閉眼睛,握緊了拳頭,這背後的人,太囂張了!

  警局的人為了這信件已經忙得亂成一團了,沈熏然覺得這事兒非同小可,又讓屬下查武春和身邊的人,務必要把與他有『仇怨』的人都重點排查一遍,最重要的是男性為主。

  她還想著蘇溢,對於這個女人的懷疑仍是難以摒除。

  武春和那邊傳來消息,已經得知有人要害他,已經加強防備,不再回家去住了。

  他名下房屋頗多,如狡兔三窟,臨時再決定要去歇息其中一間屋子,不給人可趁之機,連家人、朋友及一些親密的合作夥伴也暫時不說。

  這是為了防止兇徒提前得知他的下落,衝他動手。

  整部電影緊張的氛圍到此時一點一點滲透進每一個觀眾的心中,昏暗的色調更著重強調了這種感受。

  劇情引人入勝,舒佩恩仍在對先前江瑟與陶岑的對手戲回味無窮。

  霍知明的電影進展到這裡,已經是劇情緊密,環環相扣,遠勝於他前幾部作品許多。

  先前那一幕對峙的精彩,已足以將這一部電影撐住,哪怕後續沒有這樣的亮點,但保持這樣的節奏,仍不失為一部優秀之作。

  夜幕降臨,警方一無所獲,武春和那邊已經如神龍見首不見尾了,有錢人都是怕死的,他是打定了主意,要躲過這信上通知的死亡時期的。

  鏡頭一轉,一改先前陰暗的色調,燈光明亮的房間裡,洗手間的門被打開了,穿著浴袍的蘇溢緩緩從蒸騰的熱氣裡走出。

  她身後的洗手間的門開著,還有未散盡的熱氣往外撲。

  這一幕看得舒佩恩寒毛直豎,隱隱約約生出一種彷彿有大事要發生的感覺。

  電影裡的聲音這一刻被清除,音樂壓過了一切,觀眾通過樂聲,看她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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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三章 重重

  音樂從舒緩到高昂,鏡子前的蘇溢有條不紊的刮除腿毛,做完這一切,她抬起了頭。

  鏡頭此時從鏡中捕捉她的臉,燈光下,有細細的水分子在半空中蒸發成淡淡的霧氣,把鏡子裡她的臉部輪廓柔和。

  她微笑的樣子實在很美,可那眼底在昏黃的燈光照射下,卻顯出與此時溫暖的場景並不相符的冰冷之色。

  霍知明給了她這樣的鏡頭將近數秒的展示,有種想要將她美貌在此定格的架勢,下一刻蘇溢拿起剪刀,將自己那一頭尚滴著水的長髮剪除!

  舒佩恩瞪大了眼,這一幕對他的衝擊太大了,『哢嚓哢嚓』剪頭髮的聲音與樂聲相混和,有種異樣的合拍感,卻讓人寒毛倒豎。

  那一縷縷髮絲飄落,此時鏡頭前的江瑟一語不發,卻已經勝過千言萬語了!

  導演將美好的事物呈現在觀眾面前,卻又毫不留情將其破壞,帶給人一種無法以言喻形容的震懾。

  這一刻舒佩恩忘了電影、忘了陶岑、忘了先前心裡還在隨沈熏然的分析而組織著的案情,像是被人當頭一錘,眼裡、心裡能看到的,只剩那一縷一縷落地的長髮了。

  那種不顧一切的堅決,那種破釜沉舟的果斷,在那渾厚有力的樂聲中被展現到極致了。

  舒佩恩沒有意識到,他的身體在微微的顫抖,一種難以遏制的感覺從心底延伸出,順著他的背脊往上爬,使他寒毛倒豎,一層層雞皮疙瘩肆無忌悅在他手臂蔓延,讓他一口氣憋在胸間。

  聽覺的力量在此時被放大到極點,『西西索索』的剪髮響聲在音樂中顯得份外突出。

  舒佩恩心底像是有顆種子發苗了,破土而出,要鑽出喉嚨,有種輕癢,卻又搔不到實處,他縮了縮脖子,吞了口唾沫。

  地面鋪滿一層層順滑的長髮,鏡中的蘇溢抿了抿嘴角,衝著自己微微一笑,那笑容再也讓人感覺不到溫暖,反倒使人不寒而慄。

  她從抽屜裡拿出一頂假髮,仔細的戴上了。

  林蔭小道上,月光鋪滿了青石路,一名穿著風衣,身材窈窕的女孩兒走在這條安靜的小路上,長長的倒影將路燈的光華蓋住,使明亮有種無處可逃的感覺。

  清脆的響聲裡,她細高的身影越走越遠,直至小路的盡頭,轉了個角,消失不見了。

  從見過蘇溢之後到現在,時間又過去七天了,離『死亡通知書』上關於武春和死期的日子,僅剩二十二日了。

  見過蘇溢當天,再次收到『死亡通知書』後,沈熏然找過領導,想討要一個跟蹤蘇溢的批令,卻遭到拒絕。

  她思索了幾天,決定先斬後奏,找人盯著蘇溢再說。

  盯了兩天,全無所獲。

  這個女人生活相當簡單,大部份的時候都在家,據沈熏然偷偷監控她的電話,發現她很多時候都是與公司的人通話,相隔兩地處理著公務。

  偶爾出門也只是去超市或去圖書館看看書,間或去咖啡館坐坐,看不出來有什麼疑惑。

  沈熏然聽人回報了兩天,眉頭越皺越緊,這個時候一樁震驚望津的大案發生了!

  望津當地,一間排風旅館裡,一個男人被人割喉,殺死在浴缸中!

  沈熏然趕到案發地時,現場已經被破壞過了。

  警方立起了警戒線,閒人已經不准進了,可是在此之前,依舊可以看出這裡遭人踩踐過的樣子。

  旅館的負責人臉色青白交錯,一副既怕又恨之色:

  「這個客人是三天前入住的,」登記的名冊已經拿過來了,這間旅館並不大,是私人開設,許多設備都不算完善,整個旅館房間也就不過三十來個。

  除了大門外、前台那裡有監控之外,老闆大部份走廊、電梯口裝的監控,要麼假的,要麼都壞了。

  這給破案帶來很大影響,沈熏然面沉如水,一面接過登記名冊翻著,聽老闆說起發現屍體的經過。

  「入住之後,交了五天的住宿,吩咐讓人不要輕易打擾他。」

  地上鋪著的廉價地毯已經被水浸泡,從周圍警員臉上強忍的神色,大約可以窺探出整個房間應該是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

  鏡頭從浴室內一晃而過,一隻泡得泛白的手搭在浴缸邊沿,一個男人仰著頭,脖子被人割開了,那巨大的傷口血已經被水沖乾淨了,像是惡魔咧起的微笑嘴角。

  「我們這裡,像這樣的客人很多,客人沒有要求客房服務,我們也不好輕易敲門打擾的。」

  老闆說話時目光閃躲,正是因為旅館服務疏忽,才造成了客人在房間什麼時候被殺死的都不清楚。

  住在這間旅館的都是來往貪圖便宜的旅客,大家走南闖北,相互之間都不熟,不會關心隔壁住的是男是女,長相為何。

  直到今天早上,浴缸裡的水滲了出來,把房間也流滿後,流出房門,才被外面路過的人發現,叫了旅館的人來,將門打開之後,發現裡面死人了。

  旅館死人的消息一傳開,住這裡的人都擠過來了,把房間踩得亂糟糟的,事情鬧得太大,連各大報章雜誌都驚動了,捂也摀不住。

  現場原本就被水破壞過,再加上人為的踩踏,把許多證據都弄沒了,沈熏然忍著怒火,讓人將地毯捲起,房間裡先仔細搜查一遍,把屍體先挪走。

  老闆還在悔不當初:

  「早知道不做這樁生意了,現在旅館死了人怎麼辦?」

  「關門等著調查結果!」

  沈熏然丟下這句話,將旅館登記簿拿走。

  出了這樣的命案,影響十分惡劣,武春和那邊的事就得緩一緩了,畢竟雖然警方收到了威脅信件,可是追查沒有結果,與這樁備受矚目的案件相比,上面要求沈熏然將武春和的案件放一放再說。

  這次的死者在泡澡時遭人割喉,死者臨死前是沒有做過多反抗的,這讓警方懷疑作案的人是男性居多。

  凶手殺死他後,將排風旅館的水一直以很小的水流放著,每天旅館對每個房間都有固定的送熱水份額,熱水流完之後變冷,這樣冷熱交替之下,對死者具體死亡時間的推測是有影響的。

  不過從浸泡了地毯的情況看,再從死者進入排風旅館的時間推測,他的死亡時間,應該在三天前的晚上至昨天這個時間段。

  這種情況讓沈熏然有些頭疼,這次她的對手是一個凶殘且又心思縝密的人物。

  事情鬧得太大,警方是承受了一些壓力的,上司要求沈熏然盡快破案,她拿著排風旅館的那本登記簿,翻看著最近一個星期進出排風旅館的人的名單,很快找到了上面死者的簽名。

  讓沈熏然大為震動的,不是這死者的身份終於真相大白了,而是這個簽名為『李南風』的男人,寫的字跡,分明是與警方收到的關於武春和的『死亡通知書』的字跡是十分相似的!

  她當機立斷,將『李南風』的字跡送去鑑定,很快確定這『李南風』確實就是寫出了『死亡通知書』的人,案件到了這裡,以這樣的方式找到了突破口。

  想要殺武春和的人,以這樣的方式死在了排風旅館中,這究竟是意外,還是巧合?

  這樁案中案,讓螢幕裡的沈熏然隱約預感到棘手,不止是她,就連螢幕外的觀眾,都感覺冥冥之中彷彿有一隻手,主導著這一切,引導著警方忙得團團轉的。

  電影看到此處,高潮迭起,舒佩恩整個人精神緊繃,唯恐錯漏一點兒。

  霍知明並沒有拍攝凶手殺人時的一幕,但舒佩恩及影廳裡每一個觀眾,都想起了先前蘇溢剪頭髮、出門時的鏡頭,這樣微妙的片段一重合,很容易就讓人浮想聯篇了。

  人是蘇溢殺的!

  以兩段不同空間發生的事拼接在一起,用蒙太奇的手法拍攝,給人以想像的空間,再加上此時沈熏然對於『李南風』筆跡的確認,將這兩樁案件併合,使原本應該在這樁案子裡『置身事外』的蘇溢也沾染上了嫌疑,將片名點題點出。

  「犯罪嫌疑人,《犯罪嫌疑人》!」

  舒佩恩小聲的喃喃自語,到這裡總算隱約明白霍知明的意思了。

  『李南風』的身份很快被調查清楚了,他原名『李南峰』,是望津市的人,已婚、有兩個孩子,他的戶籍在十幾年前搬遷過,而他原本登記的住址,是在望津市長衡街清水道。

  那裡,曾經是蘇溢資料上的故居,也是武春和原籍處。

  查出關於李南峰的資料裡,他早年與武春和應該是舊識,武春和辭職下海後,兩人一起做過生意,最重要的,當年武春和成立空殼公司,他也摻與過一腳。

  蘇父當年的死,跟他的催債也是有關係的。

  「長衡街拆遷之後,原本蘇家的老房子,是過戶到李南峰名下的。」李南峰也是靠著這拆遷,發了一筆財,過上了舒舒服服的生活。

  也就是說,當年的『債務』,蘇家是唯一吃虧的,跟武春和『合夥做買賣』的李南峰都賺了。

  其實這種情況,在明眼人眼中,一看就知道是有人給蘇家下了個套罷了。

  案件到了這裡,千回百轉,可算是套出一些有用的東西來了。

  兩樁案件並為一樁,涉及到的方方面面,都再一次與蘇家牽扯上關係了。

  蘇溢正好又在這樣的敏感時刻回瞭望津,沈熏然想起上一次見蘇溢面時,她說過的那一句話:「有人丟了根骨頭出來,一個餓綠了眼的乞丐伸手想去揀點兒好處,哪知骨頭沒揀到,伸出去的那隻手臂也被人剁了!」

  當時她含笑而說,此時細細品味,她說話時的神情冷酷,眼底透著陰霾,森然的戾氣隱藏其中。

  她話裡的意思,分明就是認定自己的父親是被人下套了!

  沈熏然想到這裡,越發肯定蘇溢做過什麼。

  她叫來了這幾天盯著蘇溢的警員,問他李南峰死的那一天,蘇溢在幹什麼?

  警員一頭霧水,李南峰入住賓館當天,警方是沒有盯蘇溢的,第二天才開始盯她,但第二天後,她的行蹤並沒有什麼詭異之處。

  「去過排風旅館附近嗎?」

  「去過!」警員很肯定的道,「在附近的咖啡館坐過,但沒有靠近過排風旅館。」

  沈熏然大驚失色,這樁案子,李南峰的死期並不能確定,只能推斷為入住當天,到第二日的時間是他死亡時間,也就是說,他有可能是在入住當天晚上死的,也有可能是在第二天死去的。

  他入住旅館當晚,警方並沒有盯蘇溢,第二天盯著她沒有異動,但也只能說她對李南峰的死,有一半不在場的證明罷了。

  不能準確推斷,證明他有可能死於入住當晚,蘇溢當時不在警方監控之下,結合前情,她也有嫌疑!

  沈熏然決定讓法醫再檢驗一次李南峰的屍體,蘇溢身材高挑纖細,要想殺死一個身強體壯的男人,讓他毫無還手之力,她一定需要做些什麼,讓這個男人失去反抗才行。

  同時她讓人調取李南峰最近半年的通話記錄,證實他確實中途曾與蘇溢有過聯絡,從時間上來推算,應該是在關於武春和的『死亡通知書』寄信之前了。

  這越發肯定了沈熏然的猜測。

  蘇溢與李南峰私下有過一次聯絡,關於武春和的『死亡通知書』出自於李南峰之手,李南峰死於排風旅館,假設這一切都跟蘇溢有關,如她所說,她家裡人關係親密,她要為父母報仇,李南峰也是被她所殺的話,她要殺武春和,不應該借李南峰之手,武春和死後再殺李南峰不是更好嗎?

  為什麼她要多此一舉,先借李南峰之手寫出『死亡通知書』,告知警方武春和的死訊,再殺死李南峰將事情鬧大?

  這樣做,對她有什麼好處?警方只會更關注武春和,從此把他納入自己嚴密的保護中,不與她想『殺人』的打算背道而馳了嗎?

  沈熏然眉頭緊皺,想起她靠近自己耳邊那句:「警方對此愛莫能助。太無能了!」頓時寒毛直豎,那說話時吹拂在沈熏然耳邊的呼吸都顯得陰冷無比,讓她下意識的摸了摸後頸及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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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四章 反轉

  從當時蘇溢的語氣、神態,及敢於說這樣的話,都證明她是想要挑釁警方,「可惡!」

  沈熏然握了握拳頭,重重一下擊在辦公桌上。

  蘇溢再一次被望津總隊請進了過來,上一次她來的時候,身上頂著的是寄『死亡通知書』的嫌疑人。

  而這一次她再被請進警局,她的身份已經成為『犯罪嫌疑人』,是沈熏然重點懷疑目標了。

  這個女人並不好對付,狡猾如狐,且又心理素質極佳,上次在請她『協助警方』工作時,她反客為主,反倒將沈熏然都激怒。

  所以再次見蘇溢時,沈熏然提前做了不少準備工作,將兩宗已經合併的案件資料再三看過,連細節處也沒有放過。

  其實觀眾看到這裡,已經感覺到警方的被動。

  沈熏然打開審訊室的門,看到蘇溢的一剎那,她抬起頭來,如徐徐一縷清風,緩緩吹過人的心湖。

  她穿著一件駝色的長款風衣,衣擺及膝蓋處,露出一截細緻纖長的小腿,坐在這間光線逼仄的屋子時,她氣定神閒,沈熏然抱著資料進來時,她還打著招呼:

  「沈警官,又見面了。」

  沈熏然眯著眼睛,打量著她,她頭髮披在身後,挽著一個挎包,坦然自若任由沈熏然打量,彷彿對於這樣的目光,早就有些習慣了。

  「你的頭髮……」

  第一時間,沈熏然就注意到了她的髮質,與上一次見她時有所不同。

  她的髮質光滑如緞,髮黑如墨,哪怕就是鬆鬆一挽,也給沈熏然留下的印象很深刻。

  而這一次再見,她髮絲略顯乾枯,毫無光澤。

  「是的。」

  蘇溢意味深長的點頭,警員關上瞭望津總隊的審訊室門,留了兩個女人在房間中:

  「做了一點兒改變,沒想到被您看出來了。」

  沈熏然覺得她話裡有話,但自己喚她來的目的,討論的並不是她的頭髮,所以暫且將這一樁小插曲記在腦海中。

  「你認識李南峰嗎?」

  沈熏然問話的時候,從資料夾裡抽出一張李南峰的照片,放到蘇溢的面前,還沒說話,蘇溢就點了點頭:

  「認識。」

  李南峰死在排風旅館,當日屍體一被發現,很多住在排風旅館的人當場擠了進去,消息很快走露,驚動了媒體,這事兒根本捂都摀不住。

  案件鬧得太大,弄得人心惶惶的,近幾天跟李南峰有過接觸的人,都被請進了警局中問話,大部份被問話的人在答題過程中顯得小心翼翼,都深怕被牽連進這樁命案裡,唯獨蘇溢顯得鎮定自若,這讓原本就對她生出了懷疑之心的沈熏然更加懷疑她了。

  「據調查,李南峰以前與蘇家是鄰居,早年跟武春和一起做過生意,跟你父親有過經濟上的糾葛。」

  沈熏然雙手環胸,舒佩恩注意到,在這一場見面的情景裡,沈熏然動作過多,眼裡那種焦灼已經透出來了。

  她的扮演者陶岑在現實之中,與蘇溢的扮演者江瑟原本就有微妙的競爭關係,兩位現實裡的對手,將關係延續到了電影之中。

  現實裡陶岑在拍這一部電影之前,剛好經歷過代言被江瑟分去一角,電影資源也有爭奪,當時她還沒離開世紀銀河,經紀公司裡兩位女星應該也是有『一姐』之爭的。

  她在現實裡的焦灼被她隱藏得很好,而電影裡,當她也同樣被江瑟所飾演的蘇溢氣勢所『壓制』的時候,那種焦慮便再也忍不住了。

  此時的陶岑露出來的恰到好處的焦慮,絕對是三分戲七分真,所以才顯得那麼的栩栩如生,將沈熏然這個人物立得這麼穩,給人以真實感。

  想明白這一點的舒佩恩不由心裡暗嘆了一聲,《犯罪嫌疑人》裡,霍知明有本事將兩位華夏頂級女星集齊,使她們合作,分別發揮出絕頂的實力,這樣的精典一幕,可能此生都未必會再有。

  「兩個月前,你跟李南峰私下有過電話聯絡?」

  沈熏然的雙眼緊盯著蘇溢,看她笑著應道:

  「是的。」

  「你跟他說過什麼?」

  「時間太久,不記得了。」

  蘇溢話雖這樣回答,但沈熏然對這答案顯然並不滿意,又步步緊迫:

  「他當年也是參與武春和跟你父親一起做生意的人,你家的舊屋甚至在當年作為債務,一併抵給他了,拆遷之後他因此發財,你恨不恨他?」

  「當然!」

  這個答案令沈熏然愣了片刻。

  現在大家要談的是殺人案,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每一個關鍵的說詞,都對於案子至關重要的,為了洗清嫌疑,一般人在面對她這樣問話的時候,都會矢口否認,卻沒想到蘇溢倒是坦然承認。

  她這樣一承認,對案件是有好處,但對她可是沒有絲毫益處的,她是個聰明的人,為什麼會這樣說?

  「所以你恨他與武春和做套,搶了你家的房產,逼死你父親的人中,也有他的摻合,於是你恨他,兩個月前就生出了想要殺他的動機。」

  沈熏然心裡雖然對蘇溢的反應感到懷疑,但該步步緊逼的時候,她卻並不會因為這一點兒懷疑而退縮:

  「一個月前,你請假回到望津,李南峰幾天前就死在排風旅館了!」

  「我一個女人,怎麼制服一個男人,還讓他毫無還手之力,輕而易舉在浴缸中將他喉割了呢?您可不要冤枉我。」她說到冤枉二字時,笑意吟吟,像是跟人撒嬌似的。

  一個問話如疾風驟雨,帶著壓迫,帶著義正言辭的問責;一個輕鬆自如的回答,面對緊逼,步步為營,穩紮穩當,不慌不亂的。

  這一場兩個女人之間的戲,堪稱教科書的級別了,那種張力將螢幕內外都籠罩得很足,讓看客心潮劇烈起伏。

  「你怎麼知道李南峰臨死之前沒有還手之力,被人割喉死在浴缸中?你現場見過?」

  蘇溢抿唇一笑,伸手將唇掩住,那雙漂亮鳳眼眯了起來,有種瀲灩的光波在她眼裡溢動:

  「從網上的報導內容中看的。」

  「事發當天,你去過『情調一生咖啡』館,對嗎?」

  沈熏然拿出一張組裡警員拍攝的關於蘇溢的照片,擺到了蘇溢的面前,此時兩人之間氣氛已經十分凝重了,蘇溢伸手想要來拿,沈熏然將照片死死按住,目光緊盯著她,想從她臉上找到破綻口,好能一舉將其心防突破。

  蘇溢捏著照片一角,沈熏然最終放手。

  照片上蘇溢坐在『情調一生咖啡館』內的落地玻璃窗邊,穿著一件黑色毛衣,那毛衣高高的領口將她小小的下顎擋住,她端著咖啡杯,目光注視的方向,正是『排風旅館』的方向。

  「是的。」

  蘇溢以欣賞的眼光看著自己的這一張照片,被沈熏然點破她在李南峰屍體被人發現當天,她去排風旅館附近的咖啡廳坐著,她不止沒有慌,反倒含著笑意承認了:

  「不止是那一天去過,前幾日都去的。」

  「也就是說,你對那附近地形很熟了?」

  「對。」

  她又點了點頭,眼裡笑意更深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沈熏然神情一振,又覺得這些線索得到得太輕易了,給她一種莫名古怪的感覺,像是蘇溢有意在給她線索。

  「『情調一生咖啡』離『排風旅館』只隔著一條街的距離,那裡發生了命案,你剛好在那邊喝咖啡,你不要跟我說這是一種巧合。」

  「難道沈警官覺得不是巧合?」

  蘇溢的嘴角揚了揚,反問了一聲,沈熏然手掌往桌面上重重一拍,『砰』的一聲,上面擺著的資料、筆等都因為她大力的動作『跳』了一下:

  「我在問你的話,不是讓你來問我的!」

  她冷笑著:

  「除了巧合之外,還有一種可能,蘇小姐,你知道是什麼嗎?」

  兩人談到這裡,相互之間氣氛已經十分緊繃了,連觀眾都替她們捏著一把冷汗,蘇溢卻似是不受這種氣氛所影響,還問:

  「是什麼?」

  「每個人對於自己的『作品』都會頗為自得,興許你去那裡,是為了『欣賞』自己的傑作呢?」

  沈熏然話音一落,蘇溢就笑出了聲來:

  「沈警官真幽默。」

  她將手上的照片塞進包裡,擺明了一副不會再還給警方的樣子,沈熏然心裡不舒服,但也拿她無可奈何。

  「對了。」

  蘇溢放好照片,又抬起頭,似笑非笑的:

  「因為當年的舊怨,李南峰的死沈警官一下就懷疑上了我,那武春和要是出了事,警方豈不得更懷疑我了?」

  她主動提起了武春和,沈熏然第一時間就想到那幾封『死亡通知書』了,目前這事兒只知道信件出自李南峰之手,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有用線索,但沈熏然心裡是懷疑蘇溢的,聽她這樣一說,便道:

  「你放心,武春和我們警方自然是會好好保護。」

  蘇溢聽了這話,挑了挑眉角,眼裡又透出些許嘲諷的意味:「倒是我想多了,武先生這樣的大人物,自然是應該,『好好保護』。」

  她話裡有話,眼神裡的輕蔑再一次讓沈熏然皺緊了眉頭,這一次與蘇溢的談話讓她對於這個女人的懷疑更深,甚至內心深處已經篤定,人就是她殺的!

  這種感覺沒有來由,蘇溢好像也沒有掩飾的意思,反倒像是有意放給她這樣的訊息,沈熏然百思不得其解,覺得這個女人渾身上下都充斥著迷團。

  蘇溢說的話讓她一時間隱隱約約感覺自己摸到了方向,可細細一琢磨,又覺得什麼有用的訊息都沒有。

  「我不想跟你打這種嘴仗。」

  沈熏然沉著臉:

  「李南峰的案子沒定之前,請你不要離開望津市,並儘量配合警方工作,隨傳隨到。」

  「您放心。」蘇溢伸出手指,撫了撫臉頰,眯著眼睛,那眼底冷光幽幽:

  「事情沒完結前,您就是想趕我走,我也不走呢。」

  她走了之後,沈熏然臉上掩飾不住的疲憊之色,她每句話裡的意思都值得人深思與琢磨。

  與這樣一個女人打交道,顯然是不輕鬆的,在與她談到李南峰的死時,她為什麼突然會提到武春和呢?

  假設這個聰明的女人確實有心想要為親人報仇,想要『刑處』當年間接害死她家人的凶手,李南峰被人割喉死在排風旅館,而武春和這個最大的『劊子手』,她又準備要怎麼去『懲罰』呢?

  再大膽假設一些,『死亡通知書』是李南峰所寫,但寄出來通知警方的人卻是蘇溢的話,那麼她應該是有心要殺武春和與李南峰兩人,李南峰已經出事,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動手,才應該更符合一般犯罪份子的心理。

  現在事情鬧這麼大,警方對於『死亡通知書』已經十分重視,上面派了專人守護武春和,不會再給她可趁之機了,她的『復仇』打算很有可能落空。

  但不對!她的態度不對,她神態從容,語氣篤定,依舊帶著一種貓捉老鼠似的戲謔,好似一切事情的進展,都在她操控之中。

  沈熏然抓了抓頭髮,叫來警員吩咐:

  「武春和那邊,再多調派一些人手,讓大家打起精神,把人給我守牢了!」

  一個李南峰鬧成這樣,沈熏然可不想第二件同樣的事情再發生,蘇溢這個人物十分危險,不可小覷了。

  她在猜想蘇溢要怎麼『殺』武春和,螢幕外的觀眾也同樣在想這個問題。

  警員聽她這麼一說,先是應了一聲,緊接著又試探般的開口:

  「可是沈隊,為什麼您總懷疑蘇溢?我覺得她一個弱女子,就是會點兒防身術,要將一個大老爺們兒制服到毫無還手之力任她割喉,還是很難的。倒是……」

  警隊的人說到這裡,沈熏然覺得腦海中的線索一下子要找到突破口了,她『嗖』的一下轉身,緊盯著說話的人,聽他期期艾艾,接著開口:

  「倒是我們這兩天也討論過這件案子,都覺得,武春和也有殺人嫌疑……」

  他話音一落,不止是在沈熏然腦海裡掀起了軒然大波,就連坐在觀眾席中的舒佩恩都像是這一瞬間,被人迎頭敲了一棍,當下腦海裡『嗡』的一聲響,雞皮疙瘩順著手臂往上竄,周身打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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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五章 真兇

      「武春和身材身材高大,從李南峰寫武春和的『死亡通知書』,證明這兩人之間是有舊怨的,且這舊怨還不淺,否則不至於寫信要他死了。 」警員推斷到這裡,沈熏然沒說話,他接著往下說:

      「很有可能,是李南峰要想殺武春和,最終被武春和得知,先下手為強,把他殺了!」

      「至於這兩人之間的恩怨嘛,可能因為當年開設的『公司』盈利分配不公。」

      都一樣是騙蘇父上勾,但最終李南峰只得到了一套蘇家的舊房,而武春和得到的利益更多,一躍成為望津市大人物,李南峰心裡未必會舒服。

      蘇溢有犯罪動機,武春和同樣也有。

      「作案時間上,武春和在李南峰死亡的時間段裡,也是不見下落的。」

      警員這樣一說,沈熏然就想起了,那段時間,武春和因為『死亡通知書』的威脅,確實躲過一段時間,直到李南峰死後,沈熏然查出他就是寫出那幾封『死亡通知書』的人後,他解除了威脅,才重新活躍在大眾的視野中。

      從這一方面來看,武春和也確實是有作案動機和時間,可沈熏然卻覺得不對頭。

      「他當年陷害蘇家,以橫財致富,身上背了人命,可見這人也不是什麼善茬,下手殺一個對自己有威脅的人,完全是有可能的。」

      沈熏然心裡疑惑重重,但案子到了這一步,既然多了一個懷疑的對象,確實也是應該去查的。

      「你查查武春和,看看他在李南峰入住排風旅館出事的時間裡,躲在哪裡,幹過什麼。」

      這事兒實在太巧合了,開始沒往這方面想不覺得,一細想之下,沈熏然覺得處處都是線索。

      例如『死亡通知書』寄到警局,引起警方重視,接連幾封書信寄來,警方一直沒得到有用的東西,把武春和嚇成驚弓之鳥,最後東躲西藏的,連家都不敢回,下落不敢告知別人,就怕一個不小心被人害了。

      可正因為武春和的小心謹慎,造成了他在兇案發生當晚,下落不明的疑點。

      沈熏然在初時查『死亡通知書』時剛鑽進死胡同,當時懷疑的蘇溢筆跡與『死亡通知書』筆跡不同,緊接著李南峰就死在排風旅館,恰好讓她發現了當時入住旅館時李南峰籤的名,那字跡與『死亡通知書』相同。

      好像冥冥之中有一雙手,將這一局做得天衣無縫,在給她指引著一條『明路』。

      「希望,是我想太多了……」

      沈熏然喃喃自語著,目光透過長長的走廊,看到轉角的盡頭。

      那裡有一扇玻璃窗戶,陽光從窗邊透過,卻彷彿只照到了表面,難以透進走廊的深處。

      她的表情有些複雜,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之色,這一聲嘆息裡,有種無可奈何。

      案子換了個方向偵查,果然很快就查出了一些苗頭。

      從當年蘇家的事發生之後,武春和與李南峰各自得利,武春和憑藉當年『開公司』賺到的錢,生意越做越大,身家越來越豐厚。

      武春和與李南峰從當年給蘇家『下套』,結果弄出人命之後,雙方已經沒什麼交集,生活各過各的,但是幾個月前,李南峰開始頻頻主動積極的想要聯絡武春和,中途找他要過幾筆錢,還不是小數目。

      從這一點看來,兩人之間有了金錢的糾紛,確實更多了雙方對彼此互生殺意的動機,可沈熏然覺得不對頭。

      蘇家出事之後,李南峰與武春和之間十幾、二十年都沒有過往來,為什麼這個時候,李南峰突然又會找到武春和要錢呢?

      沈熏然想到了前些日子,警方查到的蘇溢與李南峰這個時候的聯絡,應該不是一種巧合。

      這兩樁案子裡,處處都有蘇溢的影子,這個女人帶著仇怨而來,她根本沒有掩飾這一點的意思,所做、所為、所說,都是值得細細品鑑的。

      例如她不用香水,興許是不希望在某個場合,留下獨特的香氣,這是一種非常聰明的做法,不給警方留一絲線索。

      第二次受到警方傳喚時,警方採集了她的指紋、唾沫,想要等刑事鑑證科那邊出了線索之後進行比對。

      犯罪現場當時被水毀了大半,現場又被破壞,一些原本應該有用的東西被污染,不能再作為呈堂證供。

      同時鑑證科傳來消息,現場並沒有發現與蘇溢相關的指紋、DNA,倒是在工作人員經過連續幾天不眠不休的搜索,終於在案發現場發現一根帶毛囊的短髮,經過DNA鑑定,確定這不屬於李南峰,而屬於另一名男性。

      初步斷定,這根頭髮應該是與人搏鬥間大力被人拽下的,極有可能頭髮的主人,就是殺害李南峰的兇手。

      到了這樣的地步,案情幾乎都與蘇溢無關了,警方偵查的方向,轉而去追查這頭髮的主人。

      作為李南峰一案的犯罪嫌疑人,武春和也在警方此次追查的過程中。

      望津總隊傳喚了他,讓他留下相關資料,等著結果。

      事情如果沒有意外,大家都覺得這樁震驚望津的割喉大案恐怕是要破了。

      眾人都沉浸在歡喜的情緒中,而沈熏然卻仍覺得不對頭,她辦案多年,經驗豐富,觀察力極其敏銳,本能感覺這其中是有問題的。

      有些疑點還沒解決,武春和方面堅持自己是沒有殺人的,有律師在,他堅持一句話都不會多說。

      結果比對很快出來,排風旅館犯罪現場發現的那根頭髮,提取出來的DNA數據,確定與武春和一致。

      綜合武春和先前與李南峰之間的特殊『關係』,他遭到李南峰要挾及威脅,煩不勝煩之下,確實有殺人滅口的理由。

      李南峰出事那兩天,武春和又處於『死亡通知書』的陰影中,四處躲避,連家人都不敢多聯絡,所以沒有強而有力的當晚不在場證明。

      他身邊倒是有個保鏢說武春和當晚是在某別墅過夜,可保鏢受僱於他,這些說詞,到了法庭,法官未必會接受,尤其是在武春和有動機,且又有一根足以證明他去過現場的頭髮釘死他的情況下,很有可能他最終會被判有罪,且因為案件影響惡劣,死刑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案子幾乎已經定了,表面看來,再無翻案的可能性,沈熏然想起關於武春和的『死亡通知書』,不由毛骨悚然。

      武春和不被寄『死亡通知書』的兇手所殺,卻仍有可能死於法律之手。

      假設真如他自己所說,他是冤枉的,那麼背後『殺』他之人,便是為他精心坑了一個坑,設了一個圈套,正大光明的藉法律,將他繩之以法!

      寫『死亡通知書』的李南峰死了,但武春和仍沒能逃脫『死亡通知書』的威脅。

      沈熏然意識到這一點,向上面申訴,認為這樁案子尚還有疑點,她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弄明白。

      武春和確實有可能不是一個好人,但這件兇殺案中,很有可能他就是被人冤枉的。

      可現在證據確鑿,那根驗出了DNA的頭髮就是釘死了武春和的關鍵,案件已經幾乎定了,沒有再申訴的可能性。

      沈熏然的抗議讓上司非常惱火,義正言辭的將她喝斥一頓,讓她回家休息兩日再說。

      警方對外公佈排風旅館一案正式告結,殺死李南峰的是望津市知名企業家武春和,消息一經公佈,引起極大轟動。

      望津市一間名為『清風徐來』的茶館中,沈熏然約了蘇溢過來坐坐。

      這是兩個女人第一次見面不在警局,也應該是兩個女人最後一次見面了。

      茶館的雅間位於長江邊,包間裝修相當雅緻,帶著華夏古香古韻的特色。

      窗戶敞開著,那垂落下來擋風的簾已經被人拉開了,風徐徐吹進屋中,茶桌上的水已經燒開了,正『咕咕』的響著。

      「你要離開望津了吧?」她說過,事情沒完結之前,她不會離開望津。

      現在事情完結,如她所意,她恐怕是會要走的了。

      沈熏然看著盤腿坐在桌子對面的這個女人,她有一種悠然自得的從容,彷彿那些肩上、心理的重擔都放下了,帶著輕鬆。

      相反之下,自己應該是狼狽的。

      她一直覺得武春和的案子有問題,哪怕是上司要求她歇息一段時間,她自己私下也在查著,可卻無能為力。

      在警局的時候,她都處處受縛,更不要說休息的時間裡,更受限制了許多,查了兩天,什麼都沒有查出,而警方已經在向民眾公佈案情,證明此案幾乎已經沒有翻案的可能了。

      沈熏然在問話的時候,覺得有些諷刺,她極力牽動嘴角,想要露出一個笑容,卻試了幾次都不能如意,最終那嘴角沉沉的往下墜落。

      「是的。」蘇溢點了點頭,她的頭髮不自然的束起來,那種髮質,帶著一種不真實的質感,最關鍵的是,她絲毫沒有想要掩飾的感覺,就這麼大剌剌的展現在沈熏然面前,似是在嘲笑著她似的。

      她這頭髮應該是假的,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還是一頭質感頗佳的真髮,再見時因為李南峰的死傳喚了她,她見沈熏然時,就明顯是戴著假髮套了。

      「畢竟心想事成,仇人都已經『伏誅』,你也沒什麼心願了。」

      沈熏然冷笑著,心裡有一團火,無處可以發洩。

      蘇溢只是笑了笑,對她的這一指責並不多說。

      「你戴的是假髮吧?」沈熏然深呼了一口氣,突然開口發問:「不噴香水味兒,是為了不留下氣味,剃剪頭髮,是為了不在現場留下一絲馬腳。」

      精心部署,環環相扣。步步為營,將仇人逼至絕境之中。

      「李南峰的屍檢結果我看過了,他在入住排風旅館當天,吃了餐館送錯的一道食物,恰好李南峰對裡面一味調料過敏,但他一開始並沒有察覺。直到後來回屋泡澡,熱氣蒸騰之下,使他反應加劇,所以他在被人割喉之前,已經失去反抗能力了。」

      關於這一點,就可以反駁當時警方結論,以李南峰身體,要想輕易制服他並割喉的是個男性的結論。

      事實上在當時的情況下,一個女性也是完全極有可能殺死個失去反抗之力的李南峰的。

      而蘇家當年與李南峰是鄰居,知道李南峰會對什麼東西過敏,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至於李南峰為什麼要去排風旅館,武春和的頭髮怎麼出現在犯罪現場,及她怎麼讓李南峰寫下『死亡通知書』,隨著李南峰之死,許多迷團仍籠罩著。

      「想殺武春和的,是不是你?」

      沈熏然握緊了拳頭,「排風旅館殺了人的,是不是你?」

      她渾身緊繃,盤坐在榻上的雙腿用力,上半身都撐了起來,顯出她難以克制的怒火。

      水開了,蘇溢執壺倒滿熱水,室內茶香四溢,她聽到沈熏然的指責,不慌不亂,倒水的動作都沒停,那熱水『嘩嘩』倒進壺身的響聲中,她含著笑意問:

      「證據呢?」

      那壺裝了三分滿,她將水壺放下,將茶洗過之後再重新添滿,為沈熏然及自己都倒了一杯,做完這一切,她收回手,看著沈熏然笑:

      「沈警官,您說我殺人,證據呢?」

      水壺中的熱水『咕咕咕』的沸騰,為這陰寒的天氣增添了幾分暖意,她端起茶杯,微笑著看沈熏然,輕輕的抿了一口:

      「警方總是那麼無能。」

      「十幾年前,我的父親受到武春和的陷害,警方無能為力。現在死了人,出了兩樁案子,警方依舊束手無策。」她伸手推了推頭上歪斜的假髮,笑得明艷動人,她沒有露出輕蔑、鄙夷的神色,但卻處處都透著對沈熏然的戲謔,比之明晃晃的露出來更要打擊人得多。

      「卻來懷疑我一個弱女子。」

      「弱女子?」

      她的話讓沈熏然想笑,卻又怎麼樣也笑不出,她試了幾下,不能牽動嘴角,最終放棄了:

      「你這樣的弱女子,可比許多孔武有力的大漢可怕多了!」

      她工作多年,抓捕的罪犯不計其數,破獲的案件也多,與犯罪份子打過多少交道,可從來沒有一次,會有這樣無力的感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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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六章 悵然

      「我一直在想,你當時所說的『丟骨頭給乞丐』的話,一開始,我總認為你說的乞丐是你的父親。」後面沈熏然才發現,她所說的『乞丐』,很有可能是指武春和、李南峰這兩個從蘇父身上得到了好處的乞討者。

      她的話其實一直給了沈熏然很多線索,一面佈局天衣無縫,一面卻又有意引導沈熏然知道更多,直到最後,明知她才有可能是真正的『真兇』,卻依舊對她無能為力,看她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的。

      沈熏然其實細想過這其中的門道,一直在想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如果她真的有心要殺人,憑她的聰慧,她多的是方法把案件摀住,不露馬腳,甚至可以不給自己線索,便讓她自己少許多麻煩,也讓自己少這樣多苦惱了。

      「我想了很久,終於想明白一些了。」沈熏然說到這裡,蘇溢就笑著道:

      「哦?」

      「你恨害你父親自盡的武春和、李南峰等人,同時你也恨不能為你主持公道的警局。」

      她說她的母親當年曾經報警,警察卻愛莫能助。

      多年以後,她親自設局復仇,殺死李南峰,陷害武春和,置其於死地,同時給沈熏然線索,讓她明知真相如何,卻苦於沒有證據去制服她。

      這種情況就如當年蘇家的案件是一樣的,明明知道武春和詐騙,背上蘇父一條人命,卻仍因種種原因,不能將其繩之以法,最終警察不能抓捕,『兇手』仍逍遙法外,過自己舒坦的生活,成為望津市的大人物,誰還管當年真相如何。

      細細一思索,可能蘇溢就是要有人嚐嚐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她除了是在報復『兇手』,為親人討回公道,其實也是在戲弄某些規章、制度。

      想通這些之後,沈熏然更覺頹廢,不甘、沉重、挫敗,種種感覺以泰山壓頂之勢,壓得沈熏然連喘氣都困難了:

      「我會盯死你的!」

      蘇溢才是真正的兇手,她才是殺死了李南峰,『殺死』了武春和的真兇!

      「我會找出你殺人的證據!」

      她厲聲喊出這兩句類似誓言一般的話,卻惹得蘇溢輕聲的笑。

      完成心願之後,她整個人顯得輕鬆了許多,那些背負在她身上的『重擔』,好像一夕之間被沈熏然『接手』。

      其實雙方都心知肚明,沈熏然不會再盯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了,李南峰的案子一定,蘇溢心願已了,她還有自己更好的生活要過,她沒有再佈局殺人的必要了。

      這一場兩個女人之間的見面,沈熏然的頹廢與蘇溢的輕鬆愜意都給觀眾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

      陶岑的氣急敗壞,江瑟的游刃有餘,都為這一場戲增添了無數的趣味。

      舒佩恩這一刻像是喝下一口熱茶,那一口茶下肚,茶香在嘴中留下回味無窮的味覺,流淌入四肢百骸,那些香氣、熱氣鑽進每一個骨頭縫,再透過毛孔張開透出,整個人酣暢淋漓難以表述。

      案子定結了,蘇溢離開了望津市,武春和的案子無可更改,這些年來他的種種劣跡一併被翻出,當年陷害蘇父,逼死人的事情也隨著這樁案件被翻出,因為影響惡劣,等待他的結果可能是死刑了。

      沈熏然『休息』好後,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她回來的時候,外面正為了武春和的『倒台』而歡呼,她的辦公桌上,收到了一封信件,署名是『望津總隊』收取,她拆開看了,上面寫著:武春和的死期,到了!

      手裡的信紙彷彿一瞬間變得有千斤重,讓她抓握不住,飄著落到地上,沈熏然舔了舔嘴角,緩緩將臉摀住。

      案件一破, 對警局的人來說如春天到了,可在沈熏然看來,卻如寒冬已至。

      鏡頭倒轉回李南峰被殺的那天清晨,霧氣朦朧裡,清脆的高跟鞋聲『嗒嗒嗒』的響在影廳裡每個人的耳中,舒佩恩的心臟『砰砰砰』的劇烈跳動,一個窈窕的穿著風衣的女性從迷霧中信步而走,自然的避過一顆攔路的石頭,顯然對這附近的地形份外熟悉了,她越走越近,彷彿發現有鏡頭在窺探她了,她轉過頭,對著鏡頭緩緩拉開嘴角。

      霍知明對這一幕鏡頭的刻畫、構圖的講究,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她身後的遠景、背景被虛化,只突出她這個人物,她笑著衝鏡頭眨眼,既俏皮、又危險,這一選鏡的角度,更凸顯出她這一刻的鋒芒畢露。

      舒佩恩覺得,自己數年之後,隨著年紀的增漲,哪怕是忘了自己曾寫過的一些影評,看過的一些電影,但也必定難忘這一經典的一幕。

      影廳裡燈光亮了起來,觀眾起身拼命拍手。

      舒佩恩一如當年觀看《惡魔》之後心潮的起伏,那時覺得江瑟在劇中演繹的張玉勤給他的震撼已經是到達極致,當年那樣的激動心情,此生恐怕都難以再品嚐到了。

      沒想到多年之後,同樣是江瑟又一部作品,卻仍能給他帶來這樣大的悸動。

      他將手掌拍得通紅,卻偏偏仍覺得掌聲給得不夠更多。

      陶岑抿著嘴唇,已經預感到自己輸了,這一部電影中,江瑟的鏡頭哪怕不如她所飾演的沈熏然多,但蘇溢的存在,卻遠比沈熏然更鮮活。

      霍知明拍到最後,以蘇溢的遠走做結尾,是不是也隱喻著,『她』會比『自己』走得更遠呢?

      自己與江瑟爭鬥幾年,在華夏國內,以自己離開世紀銀河,另立門戶、獨自發展告一段落,而這地位『之爭』,興許會在今年的法國電影節上,分出高低了。

      這部電影成全了江瑟,她輸了。

      沒看到電影之前,陶岑是不願意這麼想的,但有時事情的發展,原本就不是照著她的意願來的。

      她有些悵然若失,也隱隱有些後悔,覺得自己當時不應該因為一時興起的好勝念頭,將這一部電影接下的。

      假如當時她沒有因為有與江瑟一爭輸贏的心,在得知她拿下切薩雷《神的救贖》中蘭妮這一女主角,因而不服輸,想斷其後路,而利用當時自己在公司特殊的身份而將江瑟曾看過的《犯罪嫌疑人》這一劇本強截到手,後來的《時代風采》慈善晚宴上,她沒有與江瑟爭個高下,想造勢逼她退步,雙雙惹怒公司,讓羅隱做出讓江瑟也參與演出《犯罪嫌疑人》,是不是就沒有後來兩人同在電影中出鏡的機會,暫避其鋒芒了?

      是不是她當時暫時忍一忍,沒有以劇情逼江瑟剪掉頭髮,也不會有後來自己在面對她時,始終氣勢被她壓著,恰好隱含了電影中兩個女主的心理、地位、境況,也就不會有後來江瑟的反客為主?

      陶岑做事,很少有後悔的時候,活到她這把歲數,深知自己要為自己選擇所負責的道理,可現在她聽到影廳裡經久不歇的掌聲時,卻總忍不住想,當年的自己如果暫時忍忍,後來的許多事,結果是不是也就會不大相同?

      此時她應該跟周圍的觀眾一樣起身鼓掌,她應該面露笑容,她一路走來經歷過風浪,她應該表現更得體的。

      可她卻實在笑不出,更不要說抬手鼓掌了。

      江瑟在《犯罪嫌疑人》裡的表現有目共睹,她與陶岑之間的對手戲,是有史以來舒佩恩看過的關於兩個女人的對手戲中,最精彩的對峙之一,雙方旗鼓相當,都如高明的棋手,你來我往,將一部刑偵片,拍出了刀光劍影的感覺。

      看完電影之後,舒佩恩沒有離場,影廳裡燈光還亮著,他拿出手機,開機之後在自己的專欄裡寫下這樣一句話:今年法國電影節最佳女主角一獎,江瑟預定了!

      他知道自己這話會在網上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他明白這部電影中陶岑也主演了,自己這樣獨誇江瑟,可能會引來一部份陶岑粉絲攻擊的。

      但可能是電影中蘇溢的那種『狂傲、囂張』將他感染了,讓他也難得在這把年紀,也跟著『張狂』了一把,也可能是他仍沉浸在電影最末,蘇溢對著鏡頭微笑的定格中,總而言之,舒佩恩發完這一通消息之後,便退出了自己的專欄,想到網友此時的反應,他甚至也跟著笑了,有種惡作劇得逞般的感覺。

      《犯罪嫌疑人》在法國電影節迅速走紅,劇情的高潮迭起及環環相扣固然是這部電影成功的要素,但劇中兩位女主演的表現,才是點亮電影的關鍵。

      法國世界周刊:人人都在等著切薩雷親自點中的華夏女孩兒在《神的救贖》後會不會再有出色的表現時,她帶著作品,來到法國電影節,示意那些小看她的人可以閉嘴了!

      法國時報:今年法國電影節最佳女主角獎,應該是屬於這個華夏寵兒的!

      電影周刊:法國電影節從幾年前,就欠這個女孩兒一個獎杯,今年終於得到了補償的機會。

      解放日報:切薩雷親自選中的明珠,繼《神的救贖》之後,再一次綻放出美麗奪目的光澤。

      影評解說:江瑟、陶岑的表現,救起了霍知明的口碑,兩位頂級女星之間演技的碰撞,可能此生都不會再有!霍知明這個走了多年霉運的導演,上帝終於將他積攢多年的運氣,一併還給他了,讓他能憑藉《犯罪嫌疑人》,對著曾經嘲笑、瞧不起他的人抬頭挺胸,揚眉吐氣的擦亮他曾經大導演的招牌了。

      時代風采:江瑟與陶岑的表演火花四濺,兩位高明的演員,成就經典的電影!

      知名影評人馮不說:《犯罪嫌疑人》從頭到尾最使我印象深刻的,有三處,一是江瑟飾演的蘇溢剃頭;一是江瑟與陶岑最後一幕的談話;最後則是鏡頭里江瑟飾演的蘇溢走過來,微笑的定格。我著重想提的,是那一頭被江瑟親手剪去的頭髮,據我所說,從出道以來,江瑟一直以長發形象示人,直到《犯罪嫌疑人》拍攝結束,再出來時,造型都以短髮為主,我大膽推測,霍知明當時在電影拍攝中,她親手剪去的,可能是自己的真發,這就不難理解當時她神情給我的震憾了,那種堅定、堅決,破釜沉舟的決心,不是隨便糊弄便能有。

      那些蘇溢剪下的『三千煩惱絲』,除了有代表她要萬無一失,在犯罪現場不留痕蹟之外,同樣代表著她的放下。

      煩惱即將被她拋棄,就正這樁環繞了她多年的陳年舊怨,也即將因為李南峰的死而過去了。

      當新的『頭髮』長出來,代表著過去被她放下,負擔被她放下,也寓意著蘇溢的新生活即將展開。

      她與沈熏然最後見面時的輕鬆,正是表明了這一點,她親手斬斷了『煩惱絲』,剪去了過往的聯絡,大仇已報,未來日子屬於她的。

      ……

      國內外影評人也對《犯罪嫌疑人》多有誇獎,但也掀起了一波關於《犯罪嫌疑人》中,究竟誰才是『真正』的『殺人兇手』的討論。

      沒有意外的,《犯罪嫌疑人》被這樣的輿論頂至巔峰,業內人士紛紛讚揚的時候,國內民眾還在發懵。

      電影的導演是霍知明,這部電影從開拍到現在,說實話,大家一開始的重點全都是放在江瑟與陶岑的關係上,壓根兒沒考慮過這部電影會不會成為一部經典之作。

      更多的是好奇江瑟與陶岑在電影中會以怎麼樣的形像出演,兩人在現實中競爭的關係,可能會延續到電影之中,這才是一部份觀眾對於這部電影期待的原因。

      雖說也有影迷因為江瑟、陶岑以往作品出眾而對電影有所期待,但霍知明早幾年前的作品質量在那裡擺著,這絲期待心其實並不高的,如今媒體、影評人的話一出,頓時如給一群影迷打了一劑強心針,讓更多的人對於這一部即將在法國電影節結束之後上映的電影期待了起來。

      今年各大媒體、影評人對《犯罪嫌疑人》贊聲較多,對江瑟在電影裡的表現也是十分看好,外面對她拿獎的呼聲也大,夏超群等人自然也為今年江瑟奪得『影后』獎項早做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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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七章 若失

      法國電影節閉幕儀式當晚,國內外拿到邀請函的媒體都齊聚大劇院。

      國內外關注著這一盛世的影迷們都透過直播,看著現場的紅毯星光閃爍,明星及時尚界的名流依次進入。

      華夏國內,裴奕也提前騰出了時間,準備觀看這一場閉幕儀式。

      他與江瑟才新婚不久,兩人就因為工作的緣故各奔東西,平時聯絡就靠著視訊通話,實在想她了,就上網搜羅她的新聞,以解想念之苦。

      關於法國電影節頒獎現場,江瑟已經來過三次,並不陌生了。

      她與陶岑之間關係有些特殊,一路受到工作人員的指引,來到屬於《犯罪嫌疑人》劇組位置上的時候,陶岑一直都是抬著頭,面露笑容。

      偶爾路上遇到媒體要求兩人合照,兩人都十分配合,但期間一句話都沒有多說。

      霍知明像是對於兩人之間的這種尷尬的關係沒有察覺,同來的另幾位男女配角便有些尷尬了,既有心想與江瑟搭話,又怕將陶岑冷落,所以整個現場,周圍人都交頭接耳的輕聲交談,唯有《犯罪嫌疑人》劇組所在的位置顯得十分冷清,眾人都低垂著頭。

      江瑟默背著台詞,注意到陶岑在看她的時候,她嘆了口氣,抬起了頭。

      其實陶岑已經看了她有兩三分鐘之久,江瑟以為她看了一會兒就會轉頭,所以一直都當沒察覺到,沒想到陶岑這一看,就再也沒有將臉別開過。

      甚至在自己意識到陶岑的目光,抬起頭來看她時,她都仍維持著先前的動作。

      這一路陶岑都沒跟江瑟說過話,這部電影霍知明在將原本應該填寫在『女配角』一欄的江瑟名字寫在了『女主角』一欄,本身就已經將陶岑置於非常尷尬的地位了。

      再加上以往兩人之間的淵源,也難怪她這次會連招呼都不願意跟自己多打了。

      江瑟本來還以為她會將這種冷淡,維持到這一次法國電影節閉幕儀式結束的,沒想到她此時就沒忍住。

      她仍在盯著江瑟看,彷彿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已經被江瑟發現了。

      今晚的江瑟穿著一件黑色的禮裙,一隻黃金臂釧戴在她上臂,除此之外,她全身上下再無其他的裝飾了。

      可在這樣珠光寶氣的場合,哪怕是她並沒有滿身翡翠珠寶,她的年輕美貌、膚白如雪,依舊勝過一切的鑽石明珠,她先前一直在低頭,應該是在默背著稍後可能會被點名上台要說到的台詞。

      近來媒體、影評人對她誇讚很多,誰都知道,今晚她是法國電影節閉幕儀式上的知名人物,頻頻轉頭看她。

      先前紅地毯上,一堆記者隔著隔離帶,都在追逐著她的身影,因為切薩雷、因為《神的救贖》、因為一場盛世婚禮,江瑟徹底火了。

      「您在看什麼?」

      江瑟與她對望半晌,陶岑的目光雖然望著她,但心思顯然飄遠了,直到江瑟這一句話,她才回過了神,抿了抿嘴角:

      「我在看你默背稿子。」

      她輕聲開口,今晚第一次開口與江瑟說話,目光焦距漸漸聚攏,露出些許嘲弄:

      「背的是稍後上台領獎時的致詞吧?」陶岑說到這裡,頓了片刻,目光轉了過來看江瑟:

      「你就這麼自信,已經贏過我,能拿到這個《犯罪嫌疑人》的『最佳女主角』獎了?」

      兩人輕聲交談,面帶微笑,在外人看來,似是關係非常親近了。

      可劇組的人都還記得先前兩人互不理睬的模樣,雖說當初在《犯罪嫌疑人》拍攝時,陶岑與江瑟就已經傳出不和的消息了,但那時兩人都還維持著表面的親和,

      完全不像今日一般,連話都不說。

      本以為這樣尷尬的氣氛會維持到電影節閉幕儀式結束,哪怕儀式還沒開始,這兩個一直表現都十分冷淡的女人,又罕見的開始交談起來了。

      這樣的情景令劇組的人都感到萬分好奇,不時扭頭來看。

      「您想多了。」

      江瑟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不管能不能拿獎,有沒有致詞,背好這段話,只是提前做好準備而已。」

      這樣的道理,陶岑未必不清楚,她此時說這些話,不過是因為她心裡的不甘心作祟罷了。

      兩人幾年前在法國電影節第一次碰上時,陶岑當時也明知拿到『最佳女主角』獎項無望,也與江瑟一樣在背著台詞。

      哪知過了幾年,她竟然因為失落、失望,連這樣的工作都不做準備了,可想而知此時的她心裡有多灰心失落。

      「你是不是感到特別開心?」

      陶岑頭偏向江瑟,目光望著場中央的台上,台上的螢幕播放著近幾年在法國電影節上曾獲得過獎項的電影,《惡魔》也在其中,她看到江瑟的鏡頭一閃而過:

      「超群棄我選你。」

      同樣是演切薩雷的電影,一個在爆米花商業片中演一個無關緊要的角色,一個卻在切薩雷精心準備的電影中飾演女主,最終一戰成名,名揚全球,票房打破多項記錄,注定會載入『百年電影人』的經典數據之中。

      更不要說國內江瑟的成就、地位直逼陶岑,而陶岑離開世紀銀河時,還有意氣風發,還有重新揚帆起航的進取心,還有與江瑟拼搏的銳氣,至今卻發展並不萬般如意。

      她拿到《犯罪嫌疑人》劇本,得知公司要讓江瑟給自己飾演女配時,曾經多麼自信,陶岑是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因為這一部電影,成為江瑟的陪襯。

      「我沒有這樣想過。」

      江瑟搖了搖頭,陶岑聽了這話,忍不住就笑了,她顯然不相信江瑟說的話:

      「我跟你之間的關係,別人不清楚,我們還不清楚麼?」她往周圍看了一眼,又將頭靠近江瑟:

      「我們說的話,別人都聽不到的,我身上又沒帶錄音設備,」

      她挑起眉梢,目光裡帶著嘲弄:

      「你怕什麼?」

      「陶小姐,我真的沒這樣想過。」

      江瑟再一次重申自己的話,她本來不想多說,但看陶岑此時雙眼帶著譏諷,便正色開口:

      「不管您信不信,我認為我們之間,不是敵人,您之於我,是前輩、是鏡子,當然也是我的對手。」不管陶岑相不相信,雙方以前資源的爭奪,你來我往,都是各憑本事相鬥,各有輸贏的時候。

      「從您身上,我學會了許多,也正是因為有您的存在,我才能時刻警惕自己,不要過於放鬆。」

      她曾吃過陶岑的虧,也讓陶岑吃過她的虧,但雙方並沒有私仇,「您走在前面,我就以您為目標,努力奮鬥。您走得慢了,說句不客氣的話,那時您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我為什麼要因此而特別開心?」

      江瑟的話讓陶岑大出意料之外,她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那絲眼裡的嘲弄變成些許難堪,留在眼睛裡頭。

      「至於像您所說的,超群姐為什麼棄您選我,那是超群姐自己的選擇,如果陶小姐對此感到好奇,您可以直接問她的。」

      說到這裡,江瑟向她微笑著頷首,隨即低頭準備繼續再背自己的致詞了。

      陶岑太驕傲了,夏超群當年放棄與她合作,她耿耿於懷至今,連問也沒問過,表面故作瀟灑,沒想到至今仍然惦記著。

      江瑟已經不說話了,陶岑卻是難以平靜的。

      一會兒她覺得江瑟對她所說的話,只是一種炫耀罷了。假如自己與她位置相調,假如《犯罪嫌疑人》中,被霍知明擺了一道的是她而非自己,受到媒體、影評人誇獎的是自己,民眾心裡認為法國電影節『欠』的那座獎杯是屬於自己而非她,她還能不能說出先前那些冠冕堂皇的話?

      但她一會兒又隱約覺得江瑟的話是真的,江瑟看她的眼神是真是假,陶岑是聽得出來的,她入行多年,什麼是演技、什麼是真情實感,她是看得出來的,江瑟可能對於她現在的境況,確實是沒有絲毫幸災樂禍的。

      可明白這一點,並不會讓陶岑開心,反倒只是讓她更難過罷了。

      如果江瑟說的都是真的,那自己以前那些介意,那些與她的『爭鬥』,都是自己單方面的臆想嗎?

      她抿了抿嘴唇,深呼了一口氣,抬起了下巴。

      台中央,主持人已經開始在講話,評委團成員一一被邀請上台,今晚的頒獎典禮正式開始了!

      主持人開始念起第一個獎項的入圍名單時,江瑟注意到陶岑已經在與自己一樣,在默背著極有可能會上台演講的稿子。

      第一個攝影獎《犯罪嫌疑人》並沒有入圍,最終由一部法國電影奪取。

      媒體席中,陶桃也是今年拿到了法國電影節門票的幸運兒之一。

      接連前面兩個獎項,這一次呼聲最高的《犯罪嫌疑人》都沒有入圍,這無疑令她又喜又憂的。

      喜的是當年的《惡魔》因為前期入圍太多獎項,最後又奪走最佳導演、最佳男主演兩項大獎,最後卻使在該片中表現出色的江瑟最終只與陶岑一樣,入圍了提名而已。

      今年《犯罪嫌疑人》陶桃也提前看過,江瑟在自己的演藝生涯中,再一次塑造出經典影像與角色,影片質量毋庸置疑,今年法國電影節必有其一席之地。

      前期的獎項入圍、提名越少,很有可能意味著後期重要的獎項裡,《犯罪嫌疑人》拿獎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陶桃在媒體行業已經不是一個新人,法國電影節也不是第一次來。

      這個電影節除了對於江瑟來說是一個遺憾之外,對她這樣江瑟的影迷來說,也同樣是一個很大的遺憾。

      她渴望能在這樣的重要電影節上,看到江瑟的名字,看到江瑟上台,拿著獎杯的樣子,她希望江瑟除了得到粉絲、市場的認定,還能得到一個屬於江瑟的實至名歸的榮譽。

      從頒獎典禮開場到現在,陶桃一直提心吊膽的,當主持人念到:

      「入圍最佳編劇獎的有,《情侶》、《犯罪嫌疑人》……」

      主持人念到《犯罪嫌疑人》的時候,後方的螢幕上出現了電影的片段,很快隨著主持人念起下一部電影而消逝。

      在今年的電影節上,《犯罪嫌疑人》顯然造足了勢,這是今晚這部電影第一個提名,很快引來周圍的人側頭往劇組人所在的方向看。

      鏡頭也彷彿知道觀眾的心理,也跟著轉了過來,此時法國電影節面向全球的直播視頻上,都出現了霍知明、江瑟、陶岑等人的身影。

      霍知明臉上也罕見的露出笑意,《犯罪嫌疑人》是他的作品改編而成,他沉寂多年,一直鬱鬱不得志,早幾年前的時候,因為種種原因,還一直背負著『爛片導演』的名聲,被人嘲笑『連個故事都沒辦法好好講清』。

      現在《犯罪嫌疑人》由他自編自導而成,能入圍法國電影節的最佳編劇獎提名,對於霍知明來說是一個極大的肯定,也讓他近幾年的陰鬱一掃而空,鏡頭轉過來的時候,他還心情極好的舉起手擺了擺,對著觀眾打了個招呼。

      「獲得最佳編劇獎的是,」將五部入圍影片念完,評委團的成員有人站了起來,打開了手裡的信封,念出了獲得獎項的影片名字:

      「《犯罪嫌疑人》,霍知明!」

      全場掌聲響起,這個結果都在許多人預料之內,《犯罪嫌疑人》的故事劇情跌宕起伏,遇到適合的演員,又增加了故事的趣味性,法國電影節評委團最終選定《犯罪嫌疑人》,也是實至名歸。

      陶桃在為霍知明鼓掌的同時,又有些擔心。

      當年《惡魔》的前車之鑑在前,她怕《犯罪嫌疑人》獲獎太多,舊事重演。

      好在接下來的幾個獎項,並沒有再提到《犯罪嫌疑人》的名字。

      在提名男女配角的時候,雖說一同前來的幾個演員其實早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得知自己真的沒有入圍提名時,幾個演員依舊是難掩失落的樣子。

      「入圍最佳導演獎的作品有:《寒冬將至》、《法國少女》、《巴蒂的鄰居》……」主持人的聲音在會場內迴響,被點到名的,隨著鏡頭的轉動,欣喜若狂的表情出現在大螢幕上,而沒有被點到名的,則一臉期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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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八章 狼狽

      「……《邊境戰爭》、《犯罪嫌疑人》。」

      這一次最佳導演獎,《犯罪嫌疑人》再一次入圍重要提名裡。

      華夏之中,與閨蜜一起看著這一場直播的何從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轉頭看著閨蜜道:

      「看這樣子,我有點怕再次出現當年《惡魔》那樣的結局。」

      她在替江瑟擔憂,怕像以往一樣,捧紅了電影、旺了導演,最後江瑟卻不能拿到獎杯。

      閨蜜試圖緩解氣氛,笑著開口:

      「別急,今年《犯罪嫌疑人》可不會像《惡魔》,有個劉業那樣的男主角跟瑟瑟競爭。」

      她話音一落,何從便皺了皺眉。

      今年確實如閨蜜所說,《犯罪嫌疑人》是屬於兩個女主的電影,與男人沒有多大關係,電影裡出演的幾個主要男性角角色也表現是中規中矩,沒有當年劉業在《惡魔》裡的駱慎令人印象深刻。

      「可是,沒有了劉業,卻有一個陶岑。」何從嘆了口氣,而陶岑比起劉業,更是危險得多的。

      《犯罪嫌疑人》還沒有上映,國內還未能看到此片的觀眾,對於這部電影的了解,更多的是來自於媒體及影評人的三言兩語。

      何從還記得當年陶岑曾說過,這部電影是以她為主,江瑟次之。

      換句話說,這部電影最開始的立意,就是陶岑是女主,江瑟是女配。

      雖說法國電影節的時候,曾有傳言霍知明將江瑟的名字報在了『女主角』一欄,而非『女配角』那一列,後面各大媒體、影評人的誇獎,及先前『最佳女配角』獎項沒有《犯罪嫌疑人》入圍也似乎從側面印證了這一點。

      但可以肯定的是,陶岑在電影中的戲份,是遠多於江瑟的。

      她是江瑟有力的競爭對手,陶岑的演技華夏的民眾也是有目共睹的,何從怕的是,今年的法國電影節,未必會有兩人同時入圍『最佳女主角』提名這樣的概率。

      台上評委團的成員拿著信封起身,萬眾矚目之下,評委拆開信封低頭看了一眼,抬起來的時候,笑著說道:

      「恭喜《犯罪嫌疑人》的導演霍知明獲得本次法國電影節最佳導演獎!恭喜《犯罪嫌疑人》。」

      今晚是屬於霍知明的,他起身去領獎的時候,江瑟拍著手,陶岑轉過頭來,小聲的問:

      「你猜,到了這樣的地步,當年的情景會不會再一次出現呢?」

      《犯罪嫌疑人》已經連拿兩輪大獎,與幾年前《惡魔》的情景頗為相似,江瑟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遠處莫安琪也有些焦急,轉頭去看夏超群:

      「夏姐……」

      其實到了這樣的地步,大家就是再急也是無濟於事,可是莫安琪就是難以平靜。

      她是看著江瑟為了拍攝《犯罪嫌疑人》付出了多大的努力,當初為了演出,連那一頭長髮都盡數捨去。

      要是連這樣都不能拿到法國電影節『最佳女主角』獎,不止是對江瑟是一個打擊,就連身邊的人也都接受不了這樣結果的。

      歷史再一次重演,莫安琪直咬嘴唇:

      「夏姐,你覺得瑟瑟能拿獎嗎?」

      她迫切的需要一點兒來自夏超群的『保證』,彷彿只有夏超群說了什麼,才能令她安一安心。

      「瑟瑟在電影裡的表現,都是有目共睹的。」她自言自語,說著話像是在安慰自己:

      「更何況舒佩恩老師、國內外各媒體都在誇獎。」

      「急什麼?」

      夏超群站在電影節為工作人員劃出來的位置上,語氣冷靜:

      「看下去就知道了。」

      莫安琪當然著急,也不能像她這樣平靜,「現在大家炒的這麼兇,我看了一下,除了舒佩恩老師之外,《時代風采》好幾位影評人都認為今年瑟瑟拿獎的可能性很大。」

      國內誇讚的也多,這樣的情況下,江瑟拿獎,自然是皆大歡喜。

      「我擔憂,瑟瑟最後要是沒有拿到獎,可能陶岑的粉絲,會群起嘲諷的。」

      她大著膽子將自己心裡的話說出來,從夏超群有意要調教她、提拔她以後,莫安琪膽子就大了許多,很多時候不懂就問,有話就說,夏超群也願意指點她幾分。

      「現在這樣的情景,跟當年《惡魔》相似。」

      莫安琪怕最後又會出現為了『平衡』,而使江瑟再一次與獎杯無緣的結局。

      此時她話音一落,還擔憂夏超群會不會喝斥她,沒想到夏超群只是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就道:

      「怕什麼?」她看了遠處江瑟與陶岑一眼,台上霍知明正在發表感言,台下陶岑不知道笑著與江瑟說了一句什麼話,江瑟沒有出聲,夏超群笑了笑,又道:

      「瑟瑟不管能不能最後拿獎,入圍肯定是沒有問題。」

      她說完這話,看莫安琪還沒反應過來的樣子,又添了一句:

      「像法國電影節這種情況,一部電影,兩個人同時入圍一樣的提名的概率是非常小的。」

      從法國電影節第一次舉辦到如今,已經將近七十年的光景,同一部電影裡,兩個演員入圍同一項提名的事情至今也不過僅有兩例,算是非常罕見的事。

      莫安琪若有所思,夏超群道:

      「如果最後實在不能拿獎,只要有勝過陶岑入圍就行。」

      『噗』,一旁陳善沒忍住,夏超群轉過頭,她雙手摀住了嘴。

      最佳男主角的獎項一公佈,中途穿插了一則鋼琴名家的獨奏,最終到了最佳女主角獎頒獎的時刻。

      「很高興今年的電影節,我們看到了更多優秀的導演的誕生,也見證了許多出色的作品。但無論是優秀的導演、還是充滿想像力的美妙故事,都離不開演員的演繹。」主持人聲情並茂的說完這話,緊接著道:

      「入圍最佳女主角獎項的有:《明日之星》奧莉維亞.薇茲、《寒冬將至》……」

      主持人已經念到了兩部電影入圍,每項大獎提名僅有五名,目前已經佔去了其二,剩餘三個名額,不少人都握起了拳頭,等著主持人公佈接下來入圍的幸運兒。

      陶岑也不例外,緊盯著台後的螢幕,主持人接著在念:

      「《犯罪嫌疑人》陶岑、《魔鬼的交易》……」

      她在念到此處的時候,莫安琪幾乎要驚叫出聲。

      坐在位置上的陶岑也愣了一愣,這一刻巨大的驚喜將她淹沒,她放在大腿上的手指輕輕動了動,旁邊有人反應過來迅速向陶岑道喜,她第一時間轉頭看江瑟,露出笑容,還沒來得及說話,緊接著主持人又道:

      「《犯罪嫌疑人》江瑟。」

      陶岑的笑容僵到了臉上,所有人都沒想到,法國電影節上,如此稀罕的事兒,會在今年再一次發生。

      同一個獎項,一部電影中有兩個演員得到了這樣的提名。

      「恭喜陶姐,恭喜瑟瑟。」

      莫安琪那口險些跳到嗓子眼兒的心又隨著江瑟的入圍而落回了原地,此時國內一片沸騰!

      支付江瑟的與支付陶岑的粉絲們各自在為自己的偶像加油鼓勁,何從與閨蜜看到此處的時候,幾乎不敢再接著往下看下去。

      確實如傳言一般,霍知明替江瑟申報的是『最佳女主角』,可陶岑出道多年,作品極多,演技深受肯定,兩人現在同時入圍提名,必有一個會出局。

      舒佩恩在《時代評說》的專欄之下,大批看了這一場法國電影節閉幕儀式直播的粉絲迫不及待的來留言:

      青青子矜:舒老師所說的,今年法國電影節最佳女主角一獎江瑟預定的話,看來還是說得太早了些。

      美味不用等:陶岑與江瑟同時入圍最佳女主角的提名,獎項只有一個,雙黃蛋的機率是前所未有的,總有一個人要出局,我相信這個人是江瑟!

      時光匆匆流逝:陶岑的演技有目共睹,舒老師的影評應該改一改,今年法國電影節,陶岑預定了!

      ……

      法國電影節會場之內,莫安琪咬著嘴唇,看評委主席站起了身,拿著信件,走向台中間,『西西索索』拆信件的聲音被話筒傳遞到諾大會場的每一個角落裡。

      場內外的觀眾都目不轉睛,盯著他的動作,那目光似是想要透過評委團主席的手,提前窺探到他信封內的卡片上寫著的名字。

      莫安琪太過專注,只聽到心臟『砰砰』的劇烈跳動聲,而忽略了手袋裡手機的震動提示。

      場中陶桃也舔了舔唇,手掌鬆了又握緊,等著主席公佈答案的時間裡,每一秒鐘對她這樣關切答案的人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也不知過了多久,信封終於拆開,一張記載著名字的卡片被他抽了出來,他俯身對著話筒,抬起了眼皮:

      「最佳女主角的獲得者,《犯罪嫌疑人》,」

      陶岑本能的想站起身,評委主席接著道:

      「江瑟!」

      鏡頭在他提到《犯罪嫌疑人》這一片名的時候,就已經轉向了江瑟與陶岑所在的方向,陶岑微微起身的動作,被鏡頭記錄了進去。

      她在聽到『江瑟』的名字的時候,幾乎愣了好幾秒的時間才反應過來。

      陶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回去的,她只知道自己此時臉頰的肌肉有些不聽使喚,那明知面對大眾應該揚起的嘴角,卻有往下掉的趨勢。

      「陶姐……」

      遠處宋佚一臉的擔憂,透過會場的大熒幕,清楚的看到了陶岑先前欲起身的架勢。

      『嘩啦啦』的掌聲​​響了起來,響徹整個會場內。

      這個早在四年前就應該屬於江瑟的榮譽,直到多年以後,她才憑藉另一部作品奪得!

      來到法國電影節的人,大多都知道當年的事情,所以那些掌聲顯得尤為熱情且經久不歇。

      江瑟輕輕擁抱著還沒有回過神的陶岑,以緩解她的尷尬。

      她離陶岑最近,能感覺得到這個女人身軀輕輕的在顫抖著,顯然還沒有從先前的烏龍事件中清醒。

      霍知明伸手過來向她道喜,劇組裡每一個沒有入選提名的演員看著江瑟的眼神裡帶著羨慕,紛紛擁抱她道喜。

      她上台的時候,鏡頭一直追逐著她的腳步,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穩,一如她多年以來的演繹生涯似的,不急不躁,有種十分從容的大氣。

      陶桃還沒有從這巨大的驚喜中回過神,她還記得,四年前江瑟憑藉《惡魔》獲得最佳女主角的提名,最終卻與這獎項失之交臂,她當場流淚的情景,那時是難過到極致,所以情難自禁。

      可為什麼此時她明明應該十分歡喜,那眼眶裡淚水卻仍爭先恐後的往外滴落呢?

      華夏資訊:法國電影節,江瑟力壓陶岑,摘『影后』桂冠。

      環球時報:法國電影節,江瑟入圍三屆『最佳女主角』獎項後,終拿『影后』獎杯!

      時代風采:江瑟憑藉《犯罪嫌疑人》,奪『影后』殊榮!

      龍行工作室:江瑟憑藉《犯罪嫌疑人》中精彩演出,拿到法國電影節『最佳女主角』獎,成為近二十年來,華夏得此殊榮第一人!

      國內各大媒體紛紛在第一時間放出這則新聞,而此時的法國,江瑟走上台後,已經從電影節評委團主席手上,親自接過了這一個代表著『影后』身份的獎杯。

      場下還在鼓掌,她熟悉的人都淹沒在密密麻麻的人潮裡,目光所到之處,彷彿每一張面孔都是陌生的。

      這樣的情景,讓她想起了前年的時候《神的救贖》時,她在『百年電影人』上發言時,那時還有全劇組的人一起站在台上,如今台上卻僅站了她一個人。

      燈光打在她的臉上,夏超群早前為她準備好的發言稿的內容她原本已經背得很熟,可此時覺得哪一句話,都不能代表她的心境。

      她低頭去看手裡的獎杯,那是一個水晶的女性天使像,入手沉甸甸的,已經被她手心裡的汗水浸濕。

      場內的掌聲已經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看著這個來自華夏的美人兒,她的魅力,曾經在《神的救贖》中得到展現,也曾因為這一部電影,名字為全球影迷所熟知。

      「我曾經想過很多次站在這裡,要把提前準備好的致辭講給你們每一個人聽。」

      她緩緩開口,莫安琪愣了愣,緊接著壓低了聲音:

      「夏姐,瑟瑟念的,不是我們提前準備好的稿子。」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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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 12:14:0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六十九章 即興

  江瑟念的,確實不是手稿上提前準備好的文字,夏超群皺了皺眉:

  「她想要即興演講?」

  即興演講相比起背著稿子,難度自然是成倍的增加。

  除了需要極強、極穩的心理素質,能撐住全場觀眾帶來的壓力,還得撐得起此時通過攝像機,螢幕前億萬觀眾的目光。

  發揮得好了,自然光芒萬丈,口碑扶搖直上,發揮得不好,出醜於人前,自然地位也會一掉千丈,從此成為黑歷史,遭人恥笑。

  越是這樣重大的場合,越是應該更要謹慎,寧願表現普通、不出彩,也不應該冒這樣大的險,臨時將獲獎感言的致辭改成即興演講。

  「夏姐,要給瑟瑟打個手勢嗎?」

  莫安琪聽到夏超群的話,便開口問了一聲。

  夏超群猶豫了一下,她抬起頭,看著站在台中間的江瑟。

  她一手握著獎盃,一手抓著話筒,抬著頭,越過人群也在看著夏超群,目光堅定,似是在無聲的安撫著夏超群,那眼中的神情彷彿在暗示著:相信她。

  兩人合作多年,她對夏超群信賴有加,在工作上從不對她指手劃腳,給予她充分的尊重與自由,讓她擁有更多發揮空間,如朋友、似姐妹,有親暱、有信任、還有依賴在。

  夏超群抬起的手緩緩落下,江瑟看到她的動作,目光軟和了下來,露出笑容,臉上露出愉悅之色:

  「我曾經想過許多次,當有一天,法國電影節的評委會主席戴高樂先生手裡的信封裡裝著的卡片上寫著我的名字的時候,我應該要怎麼樣去說話。」

  她的發言,引起了現場許多人善意的笑聲,就連被江瑟提到了名的評委會主席戴高樂先生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攤了攤手。

  現場的人,對於江瑟已經不陌生了,許多人都知道當年私下流傳的法國電影節『欠』她一個『最佳女主角』獎項的說法。

  此時她以詼諧自然的語調提起,既顯示她對於此次得到法國電影節最佳女主角獎的重視,也將當年的『錯過』輕鬆帶過去,讓人更加明白,她到手的這個代表著『影后』殊榮的獎盃,有多來之不易了。

  「等我真正到了這樣一天,當我抱著獎盃,對著話筒,站在大家面前的時候,我卻覺得,我為什麼要講那些背熟的,那些老套而又無趣的話?」

  她說到這裡,『嘩啦啦』的掌聲響了起來,場內的攝影機鏡頭對著江瑟的臉,台正中兩側的螢幕上,將江瑟的影像放大。

  「這個機會來之不易,我不想讓它就這樣浪費了。」

  在此之前,很少有人像她這樣勇敢的,哪怕是演員本來就是活在鎂光燈下,本來就會經受觀眾挑剔的目光,可站在這樣的場合裡,是極少有人能擁有她這樣的勇氣與力量,鎮定自如的講話。

  「我喜歡演員這份職業,通過劇本,將或卑鄙無恥、或膽小懦弱、或平凡普實的人物都透過螢幕呈現在每一個觀眾面前。」

  她將自己心裡想說的話娓娓道來,不止是令會場內的人動容,同時也打動了此時正在觀看著法國電影節閉幕儀式的觀眾,讓每一個聽她演講的人,都在為她而喝彩。

  大螢幕裡的她微笑著說話,語調平緩,感情內斂卻又自然。

  偶爾抬頭時,那眼裡帶著能打動人心的力量,並不激情澎湃,卻又莫名的讓人覺得聽了她的話,渾身都像是要燃了起來。

  今晚這一刻,讓現場及全球的每一個影迷們都更加深刻的認識了江瑟。

  如果說當初切薩雷的《神的救贖》將這個華夏女孩兒帶到世界的面前,讓全球的影迷都得知了她的名字,那麼今天的她不需要別人的助力,靠著自己成功的讓大家對她印象更加深刻。

  知道了她不止是擁有美麗的容貌、誘人的身材,她還擁有得體的談吐,豐富的學識,及那絲面對大眾的從容自在。

  她不是腦袋空空的女孩兒,她有自己的想法,她今晚的表現,足以配得上這個法國電影節的評委團主席戴高爾為她頒發的獎盃。

  今晚誰都沒辦法再偷走這個女孩兒的風采,何從心裡的那絲悸動、感動簡直要溢了出來。

  這是她關注、喜歡了很多年的人,今後的一年、兩年甚至十年八年,只要江瑟還在娛樂圈,她仍會繼續喜歡。

  「最後,感謝我的家人,」江瑟說這話時,緩緩抬起頭來,直視著前面,像是要透過現場的觀眾,透過鏡頭,看到螢幕另一邊的人般。

  她知道此時的裴奕、馮中良一定透過電視在觀看著她的演說,縱使隔著汪洋大海,「感謝你們教會我成長,感謝我的愛人教會我如何去愛,感謝『上帝』我的『父母』,把我帶來這人間。感謝一路以來支持我的影迷、觀眾,感謝一直幫助我、指點我的前輩與各位導演。感謝霍知明先生對我無私的教導,感謝跟我合作的每一個《犯罪嫌疑人》的偉大演員,感謝劇組工作人員的辛苦付出,感謝法國電影節的評委團,感謝你們教我如何承受失敗,如何振作重來,感謝現場的觀眾,聽我將這些話說完。」

  台下莫安琪心情激昂,幾乎整顆心都要飛了起來。

  現場的氣氛被江瑟所主宰,今晚之後,可想而知,每一個前來參與這樣盛會的記者,都會將這一幕記錄下來。

  媒體席中,陶桃已經淚流滿面,恨不能讓周圍每一個人都知道,這樣出色的人,是自己的偶像,當看到每一個參與者被江瑟的演講所打動時,作為江瑟的粉絲,她都覺得與有榮焉。

  江瑟舉了舉手裡的獎盃,看了《犯罪嫌疑人》所在的劇組一眼,她離劇組所在的方向太遠,只能看到那裡坐著的人,卻沒辦法將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看清。

  她看到陶岑坐在那裡,整個人如同僵了般,她想起先前的事情,將獎盃舉了起來:

  「這不止是屬於我,同時還屬於《犯罪嫌疑人》劇組裡和我一樣努力卻又沒能與我一起上台的人,有些榮耀能化為實質的獎盃放在我手心裡面,但有些沒有變為獎盃的榮耀,大家看不見摸不到,不證明它們就不存在。」

  江瑟說完這話,抱著獎盃,深深鞠躬,掌聲響了起來。

  這一次響起的掌聲不再是敷衍如例行公事一般,反倒帶著大家對她先前一番即興演講的讚美。

  「她成功了。」

  陳善含著眼淚,重複了一聲:

  「她成功了!」

  夏超群抿了抿嘴角,露出一個微笑來。

  陶岑的表情有些複雜,她聽得出來,江瑟的最後一段話其實是為了她而說,相信現場的觀眾、螢幕外的影迷每一個人都聽得出來。

  可她為什麼要說這些呢?是因為同情?因為可憐?還是因為,她那些話只是真情實感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

  陶岑抿著嘴唇,低垂著頭,手還在輕輕發抖,她還沒從先前誤以為自己拿到了法國電影節最佳女主角獎的陰影中走出來。

  她太想拿到這個獎項了,以至於有些失了從容,在戴高樂還沒將名單唸完時,自己就差點兒站了起來,這將成為她人生中一個很大的污點,可能會成為她出道多年以來,遭人嘲笑並攻擊的一個點。

  閉幕儀式成功結束,江瑟憑藉奪得影后,一番出色的即興演講成為今晚當之無愧的最閃亮明星。

  《犯罪嫌疑人》則是今年法國電影節最大贏家,憑藉三提三中的成就,會在接下來席捲華夏電影票房。

  稍後的採訪裡,媒體一擁而上,將《犯罪嫌疑人》劇組圍在中間,連劇組其他幾位男女配角都因此而沾光,接連佔了一些話題篇幅與版面。

  霍知明那頭,被媒體重重包圍,陶岑這邊也是被淹沒在媒體的話筒裡面。

  華夏好幾家媒體追著陶岑,宋佚艱難的想把這些人推開。

  「陶小姐,請問您自認為《犯罪嫌疑人》中您的表現能勝過江瑟嗎?」

  「陶小姐,您認為今年的法國電影節最後的『最佳女主角』獎頒發公平嗎?」

  「陶小姐,您是否認為您才是應該獲得『最佳女主角』獎的人呢?」

  「您怎麼看坊間所流傳的,『法國電影節』欠江瑟一個『影后』的說法呢陶小姐?」

  「陶小姐……」

  「……」

  一個個問題向陶岑迎面砸來,她從來沒感覺到如此狼狽,這熟悉的鏡頭追逐著她,像是魔鬼一般,她甚至惶恐得有些不敢抬起頭來。

  「不好意思,陶小姐不舒服,暫時不能接受採訪。」

  宋佚將一個個鏡頭擋住,極力想要護得陶岑周全。

  她身邊的助理手拉手圍成牆,試圖想給陶岑開出一片道路來。

  燈光閃爍著,照出陶岑那張慘白的臉,助理憤怒的拍打著鏡頭,不讓記者追來。

  這些人窮追不捨,根本沒辦法走開,那些閃光燈幾乎閃得陶岑眼前再也看不見其他的,只聽到那些人爭先恐後向自己擠來。

  「不要拍了,不要拍!」

  宋佚及助理大聲的喊,現場如鬧劇一般,此時的陶岑對於記者來說,如同上好的五花肉,她此時的表現越失態越好,拍到了就足以讓他們寫出一篇幅的稿子來。

  有助理脫了外套將陶岑的臉蓋住,那按下快門的聲音仍此起彼伏的響起來,她一言不發,下意識的抓緊了衣服的一角。

  另一側江瑟也被一群記者追著,好在幾個助理都非常警惕,一見有相機鏡頭差點碰到江瑟的臉,便將相機推開一些。

  江瑟先前發言引起的悸動感還在,大部份人對她都非常有好感,再加上她身邊保鏢的護送,夏超群又安排妥貼,讓她的情況比陶岑好了許多。

  雖然仍被圍得寸步難行無法離開,但至少沒有亂糟糟的感覺。

  「江小姐,您如何看待,有傳言說的,法國電影節『欠』您一個『影后』的說法呢?」

  「您認為,《犯罪嫌疑人》中,陶岑跟您的差別是什麼呢?」

  「江小姐……」

  「一個一個來。」

  幾支要湊到江瑟臉頰邊的錄音筆冷不妨被夏超群抽走,她仗著身高的優勢,輕而易舉將記者的『工具』沒收,還一臉理所當然,身上冷淡的氣場及帶了些嚴厲的語氣讓一群人本能的冷靜下來。

  夏超群的手段及本事大家都明白,這會兒東西被她收走,她遞給江瑟,示意江瑟自己將這些東西拿了起來。

  記者的問題一個一個的問題,頓時現場次序顯得整齊了許多,不再像先前那樣的亂成一團。

  媒體記者問起江瑟的電影,問起她拿獎的心情,誇獎了她今晚的演講,又順便恭喜了她成為這些年華夏在法國電影節的『最佳女主角』獎項上再次拿獎,最後問起了陶岑。

  「您與陶岑一樣都是在《犯罪嫌疑人》中演出,您認為您與陶小姐之間的區別在哪,導致了您能在這一次電影節拿獎,而陶小姐不能呢?」

  這個問題相當犀利,其他記者都安靜了下來,等著江瑟的回答,就連隔壁一些追著採訪霍知明的人都靠了過來,想聽江瑟的答案。

  「我能拿獎的原因,難道不是像您所說的,評委團主席戴高樂先生認為『欠』我一個獎盃嗎?」

  江瑟笑了笑,她這話使周圍記者都笑了起來,當然這個答案並不能滿足想要得到更勁爆回答的記者,提問的人又接著問:

  「那您如何看待陶小姐在戴高樂先生在宣佈『最佳女主角』得獎人選,還沒有將名字說出來時,就想起身的動作呢?」

  記者的話音一落,其他媒體記者都將手裡的錄音筆舉了起來,攝影師扛著攝像機,對準了江瑟的臉。

  此時她的一言一行,都會被記錄進去,直接播出,讓千千萬萬個觀眾看見。

  陶岑今晚的失態已經不可否認,被鏡頭拍個正著,無法辯解。

  再加上她在華夏聲名極盛,媒體便追著她不放。

  另一邊宋佚聽到這樣的問題,怒不可遏,咬著牙大聲道:

  「你們不能這樣問……」

  「江小姐,您能回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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