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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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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莞爾wr]娛樂圈頭條(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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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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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2 09:22:54 |只看該作者
青梅竹馬(中)

  裴奕被帶回裴家,他惹了禍,面對父親陰沉沉的臉色,還氣鼓鼓的樣子。

  馮南也跟著被帶了回裴家,她不來,這小子抱著桌子不肯撒手,最後裴晉淮拿他沒辦法,叫上馮南一起,他才放手跟著長輩回來。

  「你錯了沒有?」

  裴晉淮既氣兒子調皮搗蛋、惹事生非,可他卻又只有這麼一個寶貝疙瘩,見兒子一頭原本順滑的頭髮被揉得亂糟糟的樣子,身上還被別人踹了幾個印子,臉也烏青,又有點兒心疼。

  「沒錯!」他大聲喊完,又覺得有點兒委屈,去抱馮南:

  「馮南是我的,他是臭流氓,跟馮南坐一排!」

  裴晉淮險些被他一句『臭流氓』逗笑,仰頭深呼了一口氣,「你隨意打人,你不是流氓?」

  他回來的時候,還死死拉著馮南的手,深怕人跑了的樣子,到底誰更『流氓』一些?

  「我也被打了。」這個先前還不肯認錯的小孩兒,一把抱住馮南,頭埋在她小小的懷裡,哼哼唧唧喊疼:「哎呀,我的臉也疼。」

  馮南輕輕的替他吹傷患處,還替他求情:

  「裴叔不要罵阿奕,他也不是有意的。」

  兩個孩子兩小無猜的情景看得裴老太太一臉笑意,裴晉淮倒覺得兒子這樣不對,他瞪了兒子一眼,跟他講道理:

  「不管怎麼樣,你打人就不對!」他下手又沒個輕重,年紀不大,力氣倒是不小,對方家長倒是不敢跟他爭長短,但裴晉淮卻怕兒子這樣無法無天的下去,將來遲早沒法管理。

  裴奕不肯認錯,氣得裴晉淮要拿家法來,裴老爺子被當成救兵請回來,看到孫子被打,勃然大怒,親自要去找跟他打架的孩子,要為孫子『討回公道』。

  每個混世魔王的背後,都有一個『渾不講理』的長輩縱著,裴晉淮拿兒子沒辦法,拿老子更沒辦法,只得低聲下氣,將裴奕『無故』打人的理由一說:

  「爸,不能讓他這個樣子,他非要去上學,也就讓他去了,要進馮南班上,也進了,但不能因為他要坐馮南旁邊,一不順心就打人。」

  此時不如意就動手,長大了還了得?

  裴老爺子不理他,把孫子小小的身體抱起:

  「阿奕今天為什麼要跟人打架?」

  「我想坐馮南身邊。」他先前哭過,花著一張小臉,爺爺來了,他找到了靠山,不像先前一樣撒潑使渾:「他不讓我。」

  他還覺得不高興,從小到大,家裡誰敢不讓著他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人家不肯讓出位置,他當然不甘心。

  「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就是打贏了,馮南姐姐可能會不喜歡這樣動手的阿奕?」

  裴老爺子這樣一說,他有些慌,下意識去看馮南,馮南正要說話,裴老太太似是明白丈夫意思,將馮南摟進懷裡,不讓她出聲。

  先前還趾高氣揚的裴奕頓時如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連那打贏了架後飛揚的眉梢都往下垂,看起來有點兒可憐兮兮。

  裴晉淮心裡暗爽,裴老爺子又道:「所以下次要打架,不能當著馮南姐姐的面才行!」

  「爸……」

  裴晉淮喊了一聲,裴老爺子沒理他:

  「我們家的孩子,打架還沒有被人打過臉的,回頭給阿奕找個老師,教他一點兒東西。」

  他伸手去摸孫子的臉,問裴奕:

  「我家阿奕打架之後,有沒有哭?」

  「沒有!」他可得意了,轉頭去看馮南:「馮南可以給我作證!」

  「是沒哭。」裴晉淮看不得兒子鼻青臉腫還小人得志的模樣,潑他冷水:

  「就是回家的時候抱著馮南的腿喊救命了。」

  一個『男子漢』,怎麼可以喊一個小女生救命?裴奕被長輩教訓過,聽從裴老爺子的話,跟著父親找來的人學武術,懊悔自己在馮南面前第一次打架就被人打得鼻青臉腫。

  馮南漸漸習慣了帝都的生活,雖說爺爺依舊是不苟言笑的,但家裡沒有了吵鬧不休的父母,她進了新的學校,認識了更多的人。

  裴奕慢慢入侵了她的生活,他吵著要跟馮南一塊兒上學,他還不到五歲,裴大太太心疼兒子年紀小,原本想要讓他晚一兩年才上小學,他卻不肯聽。

  暑假之後開學的前一天,裴老爺子送他來馮家,馮中良一早接到消息,帶著孫女在門口等候。

  車子一停穩,裴奕迫不及待跳下車,看到馮南沒有像以往一樣衝過來了,反倒急切的催促著車裡的裴老爺子:

  「爺爺,爺爺快下車。」

  他忙著讓司機打開後備箱,裡面擺了好幾個顏色造型不同的行李箱,有拉風的跑車造型、也有小飛俠、超人等造型的,司機要替他拿下行李箱,他跳著腳,奶聲奶氣的喊:

  「我來,我來。」

  他急著想要讓馮南看看他『練武』的成果,他跟著爸爸請來的教練學拳好幾天了,教練誇他像男子漢一樣兒有勁兒了。

  他一面去吃力的搬行李,一面眼角餘光去看馮南,裴老爺子有些無奈的搖頭,歉疚的跟馮中良說打擾他了。

  「這孩子吵著要來你這住,說要跟阿南一起上學。」他把家裡的東西都打包了,一副不準備回去的架勢,連床單枕頭都『吩咐』媽媽替他收拾好了。

  馮中良倒覺得好笑,馮南是受過傷害的孩子,從被綁架之後,她跟人之間就有隔閡,以前在教導下,就已經夠謹言慎行了,如今更是乖巧得過了頭。

  不太愛跟人說話,就怕一不小心『說得太多』,洩露了自己的生活。

  在家裡的時候,可能是自己以前給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她也怕自己『不乖』,會被爺爺送走,因此祖孫之間日常相處話也不多。

  馮中良自己少有帶孩子的經驗,尤其是這樣乖巧的女孩兒,更不知道怎麼去溝通,他是樂於看到馮南身邊有裴奕這樣一個孩子相處的,他看得出來,馮南是不排斥跟裴奕親近的。

  她是一個好孩子,受過傷害,卻仍不吝嗇於付出。

  興許是裴奕比她小了幾歲,在她心裡如弟弟似的,讓她很難拒絕這樣一個純真孩子的熱情的。

  她看裴奕一張白嫩的小臉搬東西漲得通紅,上前去幫忙,兩個孩子吃力的抬著一個個行李箱下來,裴奕搬得累了,坐在自己ELYSEES經典跑車造型的行李箱上喘氣。

  他穿著一件定做的小西裝,頭髮梳得齊齊整整,那雙眼睛卻滴溜溜的,拍著箱子道:

  「馮南,我把我的玩具都帶來了!」

  他驕傲的跟她分享,裡面有玩具槍、有坦克、有變形金剛、還有各式各樣的手辦等,她不愛這些,拿帕子替他擦臉上的汗珠:

  「我還要練琴、看書。」

  她的手好軟,笑起來的樣子最可愛了,那帕子也跟他的不一樣,香香的。

  他一聽她不能陪自己玩遊戲,有些失落,又敏感的察覺到自己鍾愛的『遊戲』不是她喜歡的,他有些急,像是想起了什麼,偷偷看了遠處在聊天的馮中良和裴老爺子一眼,從小西裝的口袋裡掏出一顆糖。

  裴家在某方面對他十分放縱,在某一方面對他又超級嚴格,他在家裡的時候,糖是不准吃的,這一顆糖是他從其他小夥伴手裡『奪』來的,藏了兩天了,怕被長輩發現,一直沒敢吃。

  此時大方的拿出來想討小姐姐歡心,還剝開了踮著腳尖要往馮南嘴裡餵:

  「馮南,吃,你吃。」

  她是不大愛吃糖的,不過小孩子亮晶晶的雙眼,一臉期待看她的時候,她仍不捨得逆了他的好意,將糖咬進嘴中。

  那糖放了兩天,被他藏在衣兜裡,剝開糖紙都有些化了,黏了他一手。

  他舔了舔沾了些糖的指頭,想到這藏了兩天的『寶貝』被送了出去,雖然是心甘情願跟馮南分享的,但難免又有些心痛。

  「甜不甜?」

  他越舔指頭,就越羨慕,看她臉頰邊鼓了小小一團,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他說過自己要『養』她的,這會兒餵她一顆糖,他也生出一種『養家』的滿足,但小孩子嘴饞是天性,他看馮南吃得香,口水直流。

  「甜。」

  馮南點了點頭,他最終沒忍住,「我也想嘗嘗。」

  這糖是他從程儒寧手裡『搶』來的,說這糖是哈蜜瓜味,可好吃了。

  「啊?」馮南有些為難,「可是,」她結結巴巴,不知所措:「可是我都吃了。」

  「沒關係,我舔一舔。」他抓著馮南的肩膀,嘟著嘴去貼她紅潤的唇角,分享她口中的糖果。

  正與馮中良說話的裴老爺子看到這一幕,臉都黑了!

  誰都沒想到過他會這樣做,連一旁搬著行李的司機都傻眼了。

  馮中良哭笑不得,裴奕生平第一次想要搬進馮家的打算無疾而終。

  他對馮南做出了『流氓』的舉動,差點兒被一向寵他的裴老爺子打了屁股。

  他不怕被打,一聽不能住馮家,不能跟馮南一起睡了,卻哭得驚天動地的。

  裴大太太抱著他哄,他眼中含著兩泡淚水,抽抽噎噎的說今日的經過。

  「阿奕,這樣是不對的,沒經過女孩子的同意,怎麼能親她呢?你這樣,馮南姐姐以後可不理你了。」

  他還太小,又很懵懂,還不懂什麼叫『親她』,他只是想要嘗嘗糖果。

  他又怕馮南真的不理他了,一時間嚇得又抱著媽媽哭,裴大太太跟他說要尊重姐姐,不可以做這樣『輕浮』的舉動。

  小孩子的世界裡,原本以為開心就笑了,難過就哭了,喜歡就親近,第一次明白這樣做是不對的,也讓年幼的裴奕心中第一次生出『怕馮南不理他』的小男子漢的憂愁。

  事後裴家送了禮物去馮家賠罪,好在馮南並沒有生他的氣,仍是跟他玩的,裴奕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更喜歡馮南了。

  他好喜歡馮南,以後一定要聽媽媽的話,好好保護她,不能再惹她生氣了。

  他跟隨著她的腳步一起長大,進她讀過的學校,哪怕是他讀書時,她小學都快畢業了,他卻每年都堅持要讀馮南所在的年級,坐她的位置,受教於曾教導過她的老師,走她走過的路,讀她讀過的書。

  她上初中時,他在上小學,她上高中時,他已經快上初中了。

  他永遠在她後面,追逐著她的身影,看她從嬌俏的小女生,成長為青澀的少女,他對她的一切情況如數家珍,她喜好的顏色、喜歡的食物、鍾愛的書籍,她每一個細微的小動作他都清楚,她發呆時喜歡擰著瓶蓋,不開心時擰著眉頭,高興時的笑容總是克制,安靜時喜歡躲在角落一杯清茶,抱著一本書,便能過一下午。

  他記得她的身高體重,陪她渡過了第一次生理期時的疼痛,知道她感冒生病時不喜歡吃苦苦的藥。

  馮南高三那一年,他去共濟中學找她,她在哪個班級、坐哪個桌,可能馮中良都未必清楚,他卻是一清二楚的。

  裴奕來的時候,馮南不在教室中,她的同學對於『他』已經十分熟悉了,都知道他是馮南的『弟弟』,學校似是知道他是誰,對他格外熱情。

  他進了馮南的教室,坐在馮南的桌子上,有人想跟他打招呼,他也不太理睬,他摸摸桌子,猜測馮南去哪了。

  她最喜歡學校背後一間圖書館,她快要高考了,時常去那裡看書,有時一坐就是大半天的時間。

  他起身準備去找馮南,撞到了桌子,桌子的抽屜裡掉出一封信,上面以紅色圓珠筆畫滿了心。

  裴奕已經不是三四歲時,稚氣的孩子了,他知道私拆別人的信件是不對的,但他看著這封信,卻有點兒好奇、又有點兒不爽的感覺,最終沒忍住,偷偷將信拆開來看了。

  那是一封別人寫給馮南的情書,誇她美麗、溫柔,誇她成績出眾,說十分仰慕她,想要有機會跟她成為『朋友』!

  他第一次嘗到酸澀的滋味兒,氣恨交加之下,他翻了馮南書桌,找到了好幾封這樣的『情書』。

  他如遭雷轟,心中有種『自己護大的苗』要被人偷走的感覺,從小到大,他理直氣壯纏著馮南,就是喜歡她,沒想過其他,更沒想過有人是敢覬覦她的。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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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2 09:24:07 |只看該作者
青梅竹馬(下)

  馮南像是藏在裴奕心底的一個秘密,都不肯跟人分享的,此時卻有一種秘密被公之於眾,讓她被大家覬覦的感覺。

  生在裴家的天之驕子,從小到大是沒人敢跟他搶東西的,那一刻他明白了什麼叫吃醋,什麼叫難過。

  他突然理解,他再喜歡馮南,有一天她也有可能會跟別人牽手,到時跟他的生活依舊如兩條平行線似的。

  少年心裡沉甸甸的,他去找馮南的路上,背包裡那幾封輕飄飄的信簡直要將他脊背壓彎了。

  他在圖書館裡找到了馮南,她坐在窗邊一角,安靜的在看書,風吹過窗外的爬山虎,發出沙沙的響聲,綠茵倒映下的陽光灑落進來,她臉頰邊的碎髮映著白嫩如玉的肌膚,讓他砰然心動。

  情竇初開的少年那一瞬間控制不住自己的臉頰開始漲紅,他屏住呼吸,深怕將她驚擾到了,傻傻呆呆的站在原地很久,直到她發現了他的存在,驚訝的喚他名字:

  「阿奕,你怎麼來了?」

  他笨拙的坐到她身旁,小心翼翼的從包裡掏出給她帶的東西,有吃的、有用的。

  他壯著膽子靠近了她一些,少女的身體已經曲線玲瓏,微微起伏的酥胸被包裹在校服中,看得他臉漲得通紅。

  她在看侯西嶺的小說,書看了一半,一個精緻的書籤被夾在裡頭。

  他一來,就奪走了她的專注,她把書一合,看他漲得通紅的臉,有些擔憂的問他:「怎麼了?」

  她還沒有察覺自己對他的影響力,伸出青蔥似的玉手,去摸他額頭。

  這會兒已經臨近六月,驕陽似火,她猜測他一路過來,估計是熱著了。

  他的臉頰滾燙,便襯得她那手軟糯冰涼,他伸手按住,觸手柔若無骨,她眼神坦蕩、清澈,而他心裡如揣小鹿。

  兩人青梅竹馬長大,早就彼此互相習慣了,她不排斥他的碰觸,甚至連這樣親密的動作,也能坦然的接受。

  裴奕張了張口,想問她那幾封自己裝起來的情書她知情與否,但話到嘴邊,看她關切的神情,又什麼話都說不出。

  他有種挫敗的感覺,他從來沒有這麼膽小怯懦過,怕自己一問了,引出不可收拾的後果。

  他撒嬌似的抓著馮南的手,她有些無奈,卻沒制止他的動作。

  窗邊吹著涼風,她拉著裴奕的手站到了窗邊,她比他大了將近五歲,前幾年一直比他高了好多。

  近兩年他上了初中,身高突飛猛進,已經比她高一個頭了,他身材雖然消瘦,但肩膀卻比她寬些,剛好把她困在懷中。

  馮南從小練舞,形態極好,他站立的角度,恰好看到她脖子與後背的線條,完美得像是精雕細琢。

  少女青澀的身體已經初見曲線了,他有點兒臉紅。

  她的肌膚非常好,白皙細緻,眉眼溫柔,唇色略淡,一張臉沒有受化妝品的塗抹,不是豔麗逼人的美貌,卻相當舒服。

  風徐徐吹來,涼爽中夾帶著一些她髮絲的淡淡香氣,她頭髮披散著,大半撩到了耳後,幾絲碎髮垂在她臉頰一側,她往窗邊一趴,伸手去摸窗外的植物。

  這間圖書館外種了爬山虎,爬得很快,藤葉已經爬過拱形白色窗戶,幾乎要將小半個圖書館包圍了。

  兩人站在圖書館的一角,沒有人過來打擾,他吞了口唾沫,看她順滑的髮絲因她彎腰的動作往她手臂滑落,像是上好的絲綢,忍不住偷偷伸手去摸。

  「阿奕,你看到了嗎?」

  她無意識的開口,裴奕指尖才剛碰觸到她頭髮,一聽她說話,便如作賊心虛似的,觸電般將手收回去了。

  他心還在『砰砰』亂跳,馮南卻壓根兒不知道他先前的舉動:「這間圖書館外的爬山虎長到頭頂了,真漂亮。」

  她側過頭,笑著跟他說話:

  「像是一間城堡,你看,」她抬起手,陽光穿透過她的指縫,「好不好看?」

  他愣愣點頭。

  「我也想要這樣一間城堡,法式小建築,有白色的窗,城堡外爬滿了爬山虎,窗邊得放一張圓桌,還有籐椅。」當然還有她喜歡的茶與書,她可以想像得到陽光穿過綠葉照在她身上是多麼的溫柔,她還帶著少女的浪漫與天真:

  「這樣我感覺我像公主。」

  她說到這裡,臉頰微微透紅。

  這些話,她是不可能跟別人說的,但在裴奕面前,卻半點兒都沒有猶豫便說出來了。

  彷彿世界上她是什麼事都能與他分享的,無論是身體的不適,還是少女的心事,都可以跟他說。

  「阿奕,你會不會笑我?」

  「當然不會。」

  他屏住呼吸,拚命搖頭。

  事實上他此時心裡早就隨著她的話,畫出了一副藍圖,有陽光、綠葉、城堡,還有她在窗邊坐著。

  他還不懂這種心情是什麼,只是想要替她達成願望。

  他帶著幾封信回家,一筆一畫的認真替她寫著回絕的信,怕字寫得太醜,遭她的愛慕者嘲笑了。

  一遍寫得不好,便撕掉重新再寫,他從沒這麼認真過。

  裴奕還不懂這種不爽她被別人喜歡的感覺是什麼,他那時要做的事情太多,他要努力長大,想跟上她的腳步;他要替她回絕她身邊那些覬覦她的色狼,要把她看護得更牢;他還想要為她買個城堡,讓她當個公主。

  他在法國買了莊園,親自挖土種下爬山虎,等著它發芽成長,看它一點一滴長大,把房子覆蓋住。

  小心翼翼的維護著自己的心血,看著馮南夢想中的房子逐漸成型,程儒寧等人笑他愛馮南愛得『入骨』,他才明白那種情不自禁的心情是什麼。

  他年紀漸長,卻失去幼時大聲對她說『愛』的勇氣了,太過珍惜,連表白都不敢有,怕把她嚇到,從此不肯理睬他了。

  她在他心裡,冰清玉潔如女神,是不能褻瀆的,連偷偷的喜歡,都像是對她的一種冒犯似的。

  法國的莊園已經差不多了,他養了兩匹馬,那裡有馬場,秋日的時候,興許兩人可以騎著馬散步,他暢想了很多,唯獨沒想過,馮家已經在插手干預她的未來了。

  他興致勃勃趕來馮家,鼓足了勇氣想跟她談邀她去法國玩耍的事,他到達馮家的前一秒還在想,自己把她帶到法國,當她看到她曾經夢想中的城堡出現在她面前時,她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可能她會激動、會有些羞澀,他如果趁機表白,興許會成功。

  他有些激動,到了馮家,卻看到了出現在馮家的趙君翰。

  裴奕那一刻心中危機四伏,看趙君翰的目光帶著敵意。

  「他是誰?」

  馮南的房間他從小到大就進來,這裡是很多人的禁區,唯有他可以自由的進入。

  他躺在床上,抱著馮南的枕頭,看她已經換好禮服,對著鏡子化好了精緻的妝容。

  她已經是二十四歲的窈窕女郎,氣質出眾,相形之下,他仍在讀書,燙染了一頭被爺爺屢次怒罵卻總不改正的招搖金髮,就為了吸引住她的關注。

  他感覺到了自己的稚氣,有些慌亂無措,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去改變。

  對於暗戀,他已經駕輕就熟,但在戀愛上,他又還是個新手,他敏銳的像獵人,能察覺得到馮南此時的情況是不利於他的,但他又不懂應該怎麼去做。

  「他是江華集團的趙先生。」

  她點了些口紅,輕輕抿開了,提起趙君翰的時候,語氣波瀾不驚,彷彿與陌生人無異,他稍稍感到安心,又很快覺得不妥。

  「他來幹什麼?」

  他又問,馮南已經在選手包準備出門了,趙君翰來幹什麼的意圖,不言而喻了。

  她提到中南實業與江華集團之間的合作,提到父母的要求,兩家有合作意向,馮欽輪想要做出一番成績給馮中良看,以提高自己在中南實業的聲望地位,便於在將來爭奪中南實業的大權中掌握更多主動。

  要達成兩家的合作,沒有什麼比聯姻來得更穩妥。

  「跟他認識一下。」她平靜的開口,將真正的心思隱藏在心中,裴奕如當頭被敲了一記悶棍,一下坐起身來,伸手就去拉她:

  「不要去。」

  她微微動了動嘴角,露出笑容,安撫他:「很快就回來了。」

  「不要去。」他哀求,「你幹嘛跟他認識,他是誰啊?陪他吃飯還不如陪我。」

  「我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別管什麼合作,跟你有什麼關係?」

  馮南聽到這話的時候,只是垂下眼眸,跟他說:

  「你還小,你不懂。」

  裴家寵他,把他縱得肆意張揚,他的世界是明媚多姿的,不像她,像隻籠中的鳥,不由自主,從一出生,未來的一切都已經被規劃好了。

  從小到大,她吃什麼、吃多少、學什麼功課,幾歲幹什麼事,交什麼朋友,不由她自主。

  她明明年紀還輕,人生還是才剛揚帆起步的時候,卻如一潭死水,生命才剛開始,就已經能看到未來結束。

  裴奕與她是不一樣的,他也是馮南生命中一個變數,她羨慕他,也喜歡他的肆意妄為,幹自己不能幹的事,隨心所欲,活出自我。

  「不要去,跟他有什麼話好說?你們都不認識。」裴奕平常跟父親頂嘴,頭頭是道,此時卻連句連貫的話都說不出:

  「你不要這麼早結婚,你不是說,你想要住城堡?那種,房頂上爬滿了爬山虎的,有窗,有桌子,看書的,你在裡面,像小公主一樣?」

  他心裡慌得很,眼中的不安都要化為水氣往外溢出。

  馮南拿了帕子替他擦眼睛,像小時哄他一樣,聽他說的話,她忍不住微笑,那唇抹了口紅,襯映著潔白齊整的牙齒,漂亮得讓他臉紅。

  她年少時說過的話,自己都不大記得了,興許只是少女時期所做的一個美好的夢,隨口跟他一說,他就記心裡了。

  可是越長大,越發現沒有人會把另一個人捧在手心,把她寵成公主。

  她看著裴奕的眉眼,見他惶惶不安的樣子,她已經習慣了任他在某一方面的情感予取予求,見他難過,猜測他是怕自己將來結婚不理他了,於是安慰他:

  「阿奕,別擔憂。」她溫柔的道:

  「就是夫妻,也未必是親近的。」她看過父母相處時的情景,這樣的聯姻,大多就是結婚了,婚後感情也相當冷漠。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在我心裡,你就像我的弟弟一樣,我就是結婚,也不會不理你的。」

  她知道他佔有慾強,小時心愛的東西都不肯跟人分享的,說這句話也是想安他的心,卻一下戳中裴奕心中的痛處。

  他與她的年紀相差近五歲,這五歲如一個巨大的鴻溝,難以跨過。

  在她心中,恐怕連想都沒想過未來另一半是他這樣的可能性的。

  這樣的念頭,恰好是裴奕心中最害怕的,他當即更慌了,他不准馮南與趙君翰見面,兩人鬧得不歡而散,他獨自去了法國,回來的時候,她已經聽從馮家的安排,與趙君翰訂婚了。

  他知道消息的那一晚,喝得酩酊大醉,他對馮南比刻骨銘心更多。

  他無法放手,自然要選擇去搏。

  以往在馮南心裡,他年紀太小,稚氣又重,爺爺說他這樣是沒有辦法讓馮南正視他是一個男子漢的。

  他聽從爺爺的話,提前畢業,進入軍校學習,爺爺答應他會替他看好馮南,不讓趙君翰這個小人趁虛而入。

  為了立功,他主動參與任務,調查一起利用兒童跨國販毒的案子,卻因為同行陳姓戰友的失誤,身份曝露。

  裴晉淮趕來倫敦時,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他的目光還在看著遠方,似是在等待著奇蹟的出現。

  「馮南要來了,你爺爺已經通知她了。」裴晉淮拿著手機,手機視頻裡,裴老爺子強作鎮定,聲音卻在發抖。

  他身體一向硬朗,卻因為孫子出事,整個人差點兒撐不住,視頻裡已經拄起枴杖了。

  「爺爺的阿奕啊,可不能有事,你要有事,爺爺怎麼活得下去?」

  裴晉淮雙眼通紅,很多事情大家都已經預料到了,裴奕也有感覺。

  裴老爺子還在跟他說要通知馮南,他眼中露出哀求之色。

  他曾經想過很多次,想讓馮南明白他的心意,可是這個時候,讓她明白心意了,她餘生沒有自己陪伴,她應該怎麼過?

  他想起那間法國的城堡,最遺憾的是這麼多年,她一次都沒去過。

  那裡有他親手種下的爬山虎,有她一定會喜歡的露台一角,窗邊有桌子,擺了茶具與她喜歡的書,什麼都有,就缺一個她了。

  他想像中她應該坐在籐椅上,午後的陽光會透過綠茵灑在她身上,她抱著書,配壺茶能過一下午,而他只需要有她一個,就足以過一生了。

  他走了之後,馮南去裴家送他最後一程,照片裡他英姿勃發,臉頰消瘦,已經初初長成堅毅的少年,眉目沉穩,與當年印象中的少年截然不同。

  裴大太太與老太太身體都垮了,住在他房裡不肯出來,抱著他的東西喊他名字。

  馮南去勸的時候,看到了他房間裡那一櫃櫃的書,每一本她都熟。

  她震驚無比,他櫃子的抽屜裡,塞了一整櫃的情書,都是寫著『馮南』收,字跡都有不同,每一封都是有人寫給她的情書,裴奕都拆開看過。

  她像是誤打誤撞進入了一個少年的內心世界深處,從他童年時的喜歡,到少年時的迷戀,到青年時的火熱,熱烈的情感幾乎要將她淹沒。

  在裴奕的房間裡,她看到了一張城堡的藍圖,她懷著一種自己也不理解的心情,來到法國。

  她站在那間爬滿了爬山虎的城堡前,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這裡一切都是她喜歡的,那個少年肯定期盼過她來這裡的情景,可惜他在時,她沒來,她來時,他已經不在了。

  她在這裡暫時住下,親自收拾屋子,打理花草,聽這裡的傭人說,以往有些工作,都是裴奕親自會做的。

  裴大太太精神好些了,讓人送來了一些裴奕的東西,她找到了一大盒子信件,是裴奕的字跡,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些信件,是他沒有寄出去的。

  她泡了壺茶,坐在窗邊的籐椅上,拆了一封信,那字跡是裴奕的,馮南一眼就認出來了。

  悠悠的茶香隨著熱氣裊裊升起,這封信是寫給每一個愛慕馮南的情敵的,他在每一封信的結尾,都認真的寫著:對不起,同學,馮南沒有辦法回應你的愛慕,她是我的公主。

  她一向很少失控,馮太太教導過她,無論任何事情,一個名媛淑女,都不應該失態大哭,要能收拾得住自己的情緒,要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鎮定,喜怒不應形於色,太過情緒化是會讓人看笑話的。

  她向來做得很好,被長輩們誇讚過進退有度。

  可此時她放聲大哭。

  曾經有個明媚如朝陽的少年,把她捧在心口,愛她入骨,把她隨口所說的話牢記在心,願意為她少女時代的一個夢大費周折。

  她曾經以為自己只是一個籠中鳥,愛恨喜怒由不得她作主,可她到此時才發現,在父母眼中,興許她只是一個提線的木偶,無足輕重,可在裴奕心裡,他卻始終把她捧著,想把她寵成公主。

  她嚎啕大哭,像年幼時她第一次見到的裴奕似的。

  爺爺去世之後,她定居法國,心像是被禁錮了,可是卻又很踏實平靜,遠比以前惶恐不安要好得多。

  這一種安寧,是知道有人如此愛她,給她帶來的。

  裴大太太曾經來看望過她,欲言又止,怕她這一生就這樣耽擱了。

  馮家與江家的婚事一直拖延著,父母十分不滿她這樣的任性,卻又因為裴家不敢把她如何。

  她從裴大太太口中隱約聽到趙君翰私生活混亂,身邊情人很多,爭風吃醋,還鬧出人命了,不過這些都跟她沒有關係了。

  她第一次發現,任性沒有自己想像中難的,她只後悔自己任性太晚了。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一定不會任時光虛渡。

  她會選擇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不為馮家所困擾,不被身份、地位束縛。

  如果她跟裴奕之間還有緣份,興許她會把這緣份緊緊抓住。

  *  *  *  *  *

  馮南要二十五了,母親打來電話,暗示她年紀不小了,應該多交些朋友。

  近來中南實業與江華集團有項目要合作,馮欽輪十分看重這個合作項目,得知趙家繼承人年紀比她大不了幾歲,有意讓她與趙君翰多接觸。

  但父母又不敢跟馮中良透露這個口風,只好從她這裡下手,頻頻打電話跟她說。

  她與趙君翰第一次見面,就被裴奕撞了個正著,他負氣而走,她還沒來得及去哄他,一覺醒來,已經成為了帝都中另一個家境貧困的女孩兒江瑟。

  一心一意想要憑藉美貌進入娛樂圈,出人頭地的少女,她嘆了口氣,為了生活,她跟同學一起去試鏡、進入劇組。

  生活雖然窮困,卻比以前踏實了很多,不再是籠中鳥,與以前馮南的生活做了個割捨,她竟隱隱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學校軍訓時,她看到裴晉揚拉著裴奕出現在訓練場地,她想自己與裴奕之間,可能不會再有什麼牽絆了。

  是有些可惜的,她從小看著他長大,從孩子成長為少年,那種情感是不容易割捨,但再見面時,他都已經認不出自己了。

  他只是覺得站在樹下擰著蓋子的少女感覺有些熟,不知為什麼,看了一眼,便再也忘不了了。

  《弄假成真》殺青宴後,電梯裡她藉著裴奕的性格脫身,看他對自己瞧也不瞧,冷冷淡淡的,心中有些悶。

  她習慣了他看到自己時全心全意的關注,便再難適應他冷漠的態度,那種失落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麼,但她性格向來內斂,便強壓心中了。

  直到大學宿舍裡的姐妹生日當晚,他喝醉了酒,走錯了路,將她抱住。

  他『找到』她了!

  一直以來因為年紀的差距,他從來不敢表白的話,終於此時再無顧忌。

  她重生之後,年紀比他還小了兩歲,當那些距離不再是鴻溝,當她習慣了任他予取予求,當他發現其實她對於自己並沒有抗拒,當青梅竹馬的成長,兩小無猜的情感在她心中並不是全無波折的時候,他順理成章成為她的男友。

  裴奕開始覺得自己傻,他從小就對她任性慣了,她一直包容著,溫柔的對他,以往他總覺得自己對她的任性顯得太稚氣,儘量壓制著自己的這一面,迫不及待想讓自己成長,想讓她看到不一樣的自我。

  到了後來,他才發現他為什麼要去改變?她看過他最稚氣的一面,卻總是遷就他的,他愛得太多,太過患得患失,躊躇不敢動,反倒壞事了。

  現在他強硬要牽她的手,她不就被他握住了?

  要帶她去法國,就正大光明跟她說。

  愛情可以用另一種方法去維護,默默陪她成長,不像馮家一樣把她當成一隻金絲鵲關在籠中,看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業,在自己的領域發光發熱。

  想向她求婚,讓她成為自己合法的妻子,新婚夜理直氣壯擁她入懷,陪她克服童年被綁架的恐懼,看她走出陰影,學會去原諒江至遠、繼而再去付出。

  她懷孕了!

  兩人愛情的結晶在她身體中孕育著,裴奕看到B超裡那小小的胚胎雛形,哪怕如今的他早是沉穩異常的性格,當年的稚氣化為成熟、穩重,但在看到那張照片時,依舊眼眶發熱。

  夏超群為她排出了一年的工作空閒,馮中良高興瘋了,他原本早春時感染了流感,咳嗽好些天了,精神也有些萎靡,一聽這好消息,頓時病都去了大半,養了不出半個月就好利索了。

  裴家裡,裴老爺子時常翻著字典,想為裴家新一代的孩子起名,他能活著,看到長孫的第一個孩子出世,對於裴老爺子來說無疑是一件非常值得興奮的事,裴老太太也與兒媳婦張羅著為嬰兒的出生置辦物品。

  裴家小公主出生的時候,眾星拱月,裴老爺子一輩子經歷許多,打過仗、上過馬,拿過槍、握過筆,卻在接過護士送來的孩子時,幾乎激動得要抱不住。

  作為小公主的父親,裴奕是沒有第一時間看到女兒的,他的注意力全在江瑟身上了。

  江至遠擔憂女兒,想來看看她,他輕輕打開房間的門,江瑟躺在大床上,房間裡的窗簾被挽了起來,十分的安靜,眾人一直遍尋不著的裴奕半躺在她身邊,握著江瑟的手:

  「醫院裡的人都說裴家小公主出生了,可是在我心中,我的公主卻從頭到尾都只有你一個。」

  那個少女時代跟他說,想要一間城堡,要有白色的窗,屋頂要爬滿爬山虎,想要做一個小公主,他都牢牢記心裡,再也無法忘記了。

      ******

  後記:江至遠心情實在是很複雜,女兒有了好的歸宿,他應該開心才對,可他實在是莫名其妙看裴奕有些不大順眼的。

  他那種一言難盡的心情,自己都說不大清楚,直到看到裴家的小公主,想到很多年後,可能裴奕也會有跟他此時一樣的心情,才終於覺得心裡爽多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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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 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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