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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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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姚穎怡]金玉良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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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00:34: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四零章 答應

  「師父。」玲瓏起身,規規矩矩地沖石二拱手。
  
  石二的臉上又是一張新的面具,同樣醜得驚人,玲瓏心裡鬆了一下,顏栩臭美,每天不捯飭得整齊漂亮都不行。剛成親時她給他梳頭,每次他都是老大不滿意,無奈,她只好破例讓海棠給他梳頭。讓他戴這種面具,他打死也不會答應。

  石二看不出喜怒,嗯了一聲,在紅木鋪褐色椅褡的太師椅上坐了,問坐在下首的玲瓏︰「你急著找師父過來,又闖禍了?」
  
  玲瓏臉一紅,在師父眼裡,她除了討薪就是闖禍後讓師父背黑鍋嗎?
  
  「沒有,這次是有筆買賣,您知道的,我這三腳貓的功夫哪行,只好請師父出馬。」
  
  「買賣?」石二平板的聲音終於有了波動,玲瓏心裡又是一鬆,顏栩只有十七歲,剛剛渡過變聲期的少年,聲音和他的人一樣清朗有朝氣,而師父卻已是人到中年,就連聲音也帶著滄桑。
  
  玲瓏重又變得歡快起來,就像以前每次見到石二時一樣,淘氣頑皮︰「是買賣,還是大買賣!就是吳玄子生前的一隻寶船,他死後通房守不住這些東西,被一個綽號三斗金的土夫子騙了去,偏巧我有個親戚相中這寶船了,原是想雇道上的行家,我就想師父不就是頂尖的行家嗎?這樁買賣也只有師父才做得成,嘿嘿,我就替您接了過來......」
  
  石二的假臉微微動了動,像是皺了眉頭,聲音中也多了冰冷和疏離︰「你的膽子倒是不小,也不和師父商量,就自己接了買賣。」
  
  「嘿嘿。師父,我這不是和您商量了嗎?說起吧,您都欠了我一年的薪水了,自從過年以後您就沒給過......」
  
  石二氣得恨不能把她直接塞到錢眼裡去!他怒道︰「你是說師父拖欠薪水不給你嗎?師父是那樣的人嗎?」
  
  玲瓏撇嘴,這年頭欠債的都是爺爺,討債的才是孫子。
  
  「可您也確實沒給錢啊,我知道您是手頭緊。不想讓師父為難。一把年紀還要節衣縮食的,這才給您接了這單買賣,只要做成了。不但以前您欠我的薪水一筆勾銷,以後我也不要例錢了,您就當我出師另立山頭了,我在外面惹了禍被人抓住。寧死也不會說出師父的名字,決不會丟您的臉。真有那麼一天,您就再收個小徒弟服侍您,反正我也不爭氣,總是闖禍麻煩師父。您早就不待見我了。」
  
  石二愣住,你還真行,穿著男人衣裳也能唱怨婦的戲碼......不過師父還真的心軟了怎麼辦?
  
  「那你把寶船的情況詳細說說。師父看看有無勝算......什麼出師另立山頭,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幾下就讓人收拾了,以後不許再提。」
  
  好吧,您只說不讓我再提出師的事,可沒說以後還給不給薪水,既然沒提,那就是按我說的,以後不給了。
  
  師父,您這順竿子爬的功夫,比起小廚房的蔡嬤嬤也不相上下,要是您肯淨身,倒是能去盯著顏栩那個熊孩子......
  
  她從懷裡掏出那塊畫了草圖的白布,又按顏栩告訴她的,把那幾處拼接指給石二,三斗金是土夫子出身,那也是行家,手裡攥著這種燙手的東西,十有八九會有弄個高仿的贗品充數,但贗品仿得再好,也有疏漏,懂行的人是能看出來了,何況這隻寶船使用的拼接工藝在這個時代就是震鑠古今的,高仿的若能有這樣的功力,還不如自己做上幾件。
  
  「這幾處太仿了,所以只會有別的法子以次充好,只要咱們注意到這幾處,一定能靠肉眼看出來。」玲瓏說完,大眼睛一眨不眨,看著石二的假臉。
  
  石二伸手把那塊白布接過去,仔細觀看,像是在用心記憶。他的手上帶著一貫的黑蠶絲手套,晚上倒也不覺什麼,白天看到就有些突兀。玲瓏不由得想起顏栩的手,他的手骨結分明,修長有力,有薄薄的繭子,即使是輕輕摩擦到她的肌膚,也會癢癢的......
  
  想到這裡,玲瓏的臉就紅了,她一抬頭,恰好與石二的目光撞上,那雙藏在人皮面具後面的眼睛如同千年古潭,深邃冷漠,卻又似洞悉了她所有的秘密。
  
  玲瓏的臉就更紅了,剛才她居然走神了,怎麼就想起顏栩的那些荒唐事了,這正是和師父談事的關鍵時刻,若是被師父看出她是女子,說不定就會拂袖而去。
  
  雖說師父也不是沒有玩過失蹤,可這次的事情,師父千萬不能再失蹤,否則那個熊孩子還不知又要闖出什麼禍來。
  
  他雖然早就束髮,但成親和沒成親是不同的,沒成親時再荒唐也是小孩子,可成親以後就不同了,皇帝和滿朝文武都要把他當做成年人看待,他不能出事了。
  
  「嘿嘿,師父,您的手套真好看,您啥時候給我也弄一副啊?」
  
  石二就記起來去年的這個時候,也是在甜水巷,他受傷時,她守著他,那時也是看上這副手套了。
  
  「告訴你那親戚,這單買賣師父接了,你要和師父一起去,今晚就去踩點。」
  
  玲瓏喜出望外,可臉上卻只是淡淡的喜悅,她像男人那樣一揖到地︰「師父放心吧,今晚我就給您鞍前馬後。」
  
  石二點點頭,大步向門外走去,邊走邊說︰「亥正時分,在外城的歪脖胡同踫頭。」
  
  他說到最後幾個字時,人影已經消失了。
  
  玲瓏伸伸舌頭,這身法比她高了一截,可惜自從成親以後,她連練腳力的機會都沒有了,每次晚上從王府溜出來,都要好費上一番功夫。以前金家西府的守衛和睿王府比起來,簡直就像小孩子過家家。
  
  師父果然答應了,且,她提出不要例銀了,以前的欠薪也一筆勾銷,師父雖然摳門,可卻是要臉要面的,應該不會把寶船拒為己有吧,如果到時他真的鐵了心不給,那她就繼續討薪,可師父若是拿了寶船再玩失蹤呢?
  
  玲瓏這麼想了一會兒,還沒想到有什麼好辦法,卻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戌中時內城就要宵禁,沒有官憑不能出內城去外城,她如果要出去,就要動用睿王府的腰牌!
  
  她可以再用藥,讓顏栩早早睡下,可是動用腰牌的事,會不會傳到他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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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00:37: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四一章 杜康酒
  
  玲瓏回到王府,海棠讓小丫鬟沏了六安瓜片端上來,見玲瓏慢條斯理用完一盞茶,這才說道︰「......小廚房的丫頭在院門口張望了幾次了。」
  
  玲瓏笑笑,道︰「去把蔡嬤嬤叫來吧。」
  
  沒過一會兒,蔡嬤嬤就小跑著從廚房過來,進了王妃起居的小院,立刻放緩腳步,步履平穩地站到廡廊下面,等著王妃傳喚。
  
  海棠身邊的小丫頭麗水出來喚她進去,她這才畢恭畢敬地進了屋,跟著麗水進了東次間,見屋內是琉璃窗子,垂著暗紅灑金的絲絨窗簾,窗台上擺著幾盆養在哥窯冰裂盆裡的水仙花,碧綠的葉子上頂著白的黃的花蕾。屋內一水的簇新黑漆家俱,牆角處是株半人多高叫不上名字的綠色植物,寒冬臘月裡,依舊蓊蓊鬱鬱,生機盎然。正對大炕的是靠牆的四張黑漆官帽椅,一旁的彭牙高幾上擺著傲雪梅瓶,臨窗的大炕上鋪著同樣是暗紅色的灑金絲絨坐褥。
  
  炕桌上擺著四色茶點,王妃穿了件半新不舊的銀紅小襖,坐在炕桌前,正在看帳本。屋裡服侍的只有王妃陪嫁的一等大丫鬟海棠。
  
  見蔡嬤嬤進來,玲瓏指指炕下面的小杌子,微笑道︰「坐下說話。」
  
  蔡嬤嬤連忙陪笑道︰「老奴不敢。」
  
  海棠便道︰「王妃讓你坐你就坐。」
  
  蔡嬤嬤這才道聲謝,欠著半個身子坐下,玲瓏卻沒有說話,依然看著帳本。
  
  蔡嬤嬤先前在大戶人家做了十來年,憑著一手廚藝也混得風升水起,可老爺的續弦太太進了門。還是讓自己的陪房頂了她的差事,她原是侍候姑娘們的二等嬤嬤,硬生生調去給粗使下人做飯去了。
  
  幾個月前才輾轉賣進睿王府,原指望能做上王妃園子裡的主廚嬤嬤,可偏偏王妃身邊的大丫鬟們聽說她不是擅做蘇菜的,便直接從大廚房裡傳膳了。聽說王爺還在四處給王妃找擅做蘇菜的女廚子,她心知肚明。只要花錢。什麼樣的人找不到?待到掌廚嬤嬤來了,勢必還要帶著自己的人做二廚,到那時。她要麼又要去給園子裡的粗使丫鬟婆子煮飯,要麼就變成打雜的了。
  
  現在的機會千載難逢,能不能抓住就看今天的了。
  
  見王妃沒有再看她,蔡嬤嬤便眼觀鼻、鼻觀心地坐著。紋絲不動。過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王妃才合上帳簿。對海棠道︰「把宮裡剛賞的福橘拿兩個給她嘗嘗,別在這裡乾坐著。」
  
  蔡嬤嬤連忙站起來謝過,海棠端了隻水晶荷葉盤來,蔡嬤嬤小心翼翼地拿了兩個。卻沒有剝著吃,而是拿在手裡。
  
  海棠便笑道︰「既是王妃賞給你吃的,就別拘束了。剝開嘗嘗。」
  
  蔡嬤嬤陪笑道︰「我的牙口不好,沒這口福。就把這福橘帶回去,給我屋裡的小丫頭們嘗嘗,也讓她們沾沾王妃的福分。」
  
  玲瓏的嘴角微微翹了一下,閃過一絲不被察覺的微笑。這個蔡嬤嬤,倒真是個懂事的。
  
  「冰糖葫蘆可給東路送過去了?」她閒閒地問道。
  
  蔡嬤嬤立刻來了精神,連忙起身︰「回王妃,老奴給花雕姑姑送過去了,花雕姑姑還賞了老奴這個。」
  
  說著,她從懷裡掏出一根足銀的梅花簪子,玲瓏瞟了一眼,微笑道︰「既是姑姑賞的,就收著吧。」
  
  蔡嬤嬤忙又道謝,笑道︰「老奴托了王妃的福,不但得了賞賜,還開了眼界,那東路的園子一座連著一座,景色美著呢,老奴的眼睛都不夠用了。」
  
  玲瓏眼中的笑意漸漸淡去,她知道蔡嬤嬤這是話裡有話。
  
  海棠察言觀色,立刻說道︰「蔡嬤嬤還是把今兒個在東路的所見所聞都直接說給王妃聽聽吧,多餘的話不用說,王妃清楚著呢。」
  
  蔡嬤嬤心裡徒然一驚,忙道︰「老奴囉嗦,姑娘莫怪......老奴是從垂花門進去的,有位小公公一路引著,老奴見到處都是紅牆碧瓦的,便多問了小公公幾句。小公公告訴老奴,東路有四座大園子。分別是芷園、蕙園、蘭園和苓園。花雕姑姑住在芷園。小公公把老奴帶到芷園門口,就有個婆子把老奴帶進去。芷園只是一進的院子,卻有三個跨院,花雕姑姑住在其中一間。到了跨院門口,便有花雕姑姑身邊的采芹姑娘帶著老奴進去。花雕姑姑像是正在幹木工活兒,看到老奴來了很高興,當場就吃了一串,還賞了這根簪子。老奴沒敢多留,就謝了退出來,剛走到廡廊上,就聽到花雕姑姑對另一個丫鬟說︰留下幾串,其他的給杜康和誰誰送過去。」
  
  「你說什麼?什麼誰誰?」玲瓏的聲音忽然揚高了幾分,厲聲問道。
  
  蔡嬤嬤嚇了一跳︰「老奴當時在廡廊裡,隔著夾棉簾子,花雕姑姑的聲音不大,老奴沒有聽清楚,可她說的杜康應是沒錯的,老奴是灶上的,別的不知道,逢年過節,花雕酒和杜康酒是少不了的。」
  
  「酒?杜康、花雕......」玲瓏的目光凝滯在蔡嬤嬤臉上,好一會兒才道,「接著說,你後來還看到聽到什麼了?」
  
  「老奴出來時,沒有小公公帶著,是先前的那個婆子送我往腰門去,老奴便說這路認識,自己走就行,那婆子卻說這是姑姑們囑咐的,一定要把我送出去。從芷園出來,穿過一條刺槐夾道,就是苓園,先前從這裡過的時候,門口沒有人,再經過時,就見一個小丫頭急匆匆地從裡面出來,見到婆子就問︰哪位姑姑這會兒在芷園裡啊?那婆子就看我一眼,說︰花雕姑姑在呢。小丫頭就氣急敗壞地說︰怎麼偏生是這位姑奶奶在啊,我要過去保準兒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婆子就問怎麼了,小丫頭說這幾天天冷,良辰姑娘的病又犯了,可姑姑們說眼看就是王妃壽辰,怕衝撞王妃,不能讓良辰姑娘留在府裡,要把她送出去。美景姑娘不放心,擔心良辰姑娘出府後病情惡化,就打發她找姑姑們問個準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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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00:37: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四二章 名字

  蔡嬤嬤走後,玲瓏呆坐了好一會兒,臉上看不出喜怒,就是面無表情地坐著,目光沒有焦距,也不知她在想什麼。
  
  海棠在她身邊一年了,王妃還做姑娘時,就是個和年齡不太相符的沉穩性子,除了出嫁時,她甚至沒有見過王妃掉眼淚。可眼前的王妃,神情有些古怪。
  
  她輕聲道︰「無論如何,姑姑們也還記著不能讓病氣衝撞了您的壽辰,就憑這個,您也要稍安勿燥啊。」
  
  玲瓏怔了怔,飄忽的神思這才攏過來,牽牽嘴角笑了笑,海棠還以為她為了那什麼良辰姑娘美景姑娘在呷醋呢。
  
  皇后婆婆早就訓誡過了,王爺要抬多少女人進來,都是他們府裡自己的事,既是自己的事,那就沒有什麼難辦的。
  
  「海棠,你看還是皇后娘娘會取名字,宮裡的姑姑名字都好聽,花雕、杜康,全都是酒的名字,如果還有別的姑姑,也不知會取什麼名字。」
  
  海棠見王妃沒有再提那個生病的什麼良辰姑娘,心裡略鬆,東路的姑姑再多,也是宮裡的女官,女官和宮女不同,除非是皇后娘娘的恩典,女官和女史們是不能出宮嫁人的,有的甚至直到五六十歲才能放出去。
  
  她就順著玲瓏的話說下來,轉移注意力,哄她開心︰「婢子倒也知道些酒的名字,可想來想去,雅而不俗又適合做名字的,好像也就只有花雕和杜康......對了,還有浮蘇!總不能叫五加皮吧。」
  
  玲瓏微笑︰「你也知道浮蘇酒啊,我先前都沒聽說過。」
  
  海棠笑道︰「王妃沒聽說過是應該的,這是藥酒,婢子還是聽紅綃和紅繡說的。她們的老子娘在山東,山東那邊過年時都要喝浮蘇酒。咱們金家是江蘇人,不興喝這個。」
  
  玲瓏轉過身子,看著窗台上的水仙花,好一會兒才自言自語道︰「既是酒的名字,那重名的自是不會少。」
  
  海棠不知她為何會這樣說,便笑著道︰「可不是嘛。剛進府時。咱園子裡就有個也叫海棠的小丫頭,還是您給改名叫無香的。」
  
  玲瓏沉默片刻,對海棠道︰「晚膳時讓廚房裡記著多炒個菠菜。前陣子宮裡不是賞了些蜀地的辣椒嗎?在菠菜裡多放些,天冷了,給王爺驅驅寒氣。」
  
  顏栩回來時,玲瓏就在東次間的炕上坐著。見他回來,親自服侍他更衣。重回東次間時,丫鬟們已經把晚膳擺好。
  
  紅燒鹿筋、糟蒸鰣魚、魚肚煨火腿、芫爆仔鴿、玉筍蕨菜、瑤柱茭白......還有一碟被辣油浸得通紅的菠菜。
  
  顏栩看到那碟菠菜,笑著問道︰「你是聽誰說我愛吃菠菜,這陣子頓頓都有。怎麼讓他們放了這麼多辣椒在裡面?」
  
  玲瓏便道︰「前幾天宮裡賞了兩筐蜀地辣椒,這東西整個大武也沒有多少種植的,就讓廚房做了。給您嘗個新鮮,正好驅驅寒氣。」
  
  說著。玲瓏親手給他布菜,撿著他愛吃的逐樣夾了一點放到他面前的掐絲琺瑯碟裡,顏栩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拿起瓖銀烏木箸,每樣略嘗,待到玲瓏把他最愛吃的菠菜給他布上,瓖銀烏木箸停在半空,卻遲遲沒有落下。
  
  「王爺,聽說這陣子快過年了,就連豐台暖房也沒有菠菜了,現在府裡用的菠菜,都是費了好大勁兒才找來的,您還是嘗嘗吧。」玲瓏好心地提醒,別看就是這麼一個素菜,那可是有錢也吃不上。寒冬臘月裡的菠菜花錢買不到,這裡面的辣椒可是貢品。
  
  顏栩乾脆把筷子放下,眼巴巴地看著玲瓏︰「辣椒放得太多了,舌頭辣麻了,什麼味道也嘗不出,我不吃了,讓她們撤下去,讓小廚房的隨便清炒一個端上來。」
  
  玲瓏嘆了口氣,嘟噥道︰「您可真難侍候。」
  
  她倒也沒有反對,讓丫鬟們把那道紅油菠菜撤了下去。顏栩像是鬆了口氣,不住地讓玲瓏給他布菜,也不管自家娘子是不是還餓著肚子。不過一會兒,小廚房就素炒了一碟菠菜端過來,玲瓏親手夾了菠菜放到他的碟子裡,顏栩像是忽然發現玲瓏還沒吃飯一樣,笑著對一旁侍候的春霖道︰「你來布菜,讓王妃歇會兒。」
  
  玲瓏感激地看著他,目光溫婉,像隻順從的小狗,就差搖尾巴了。
  
  可能是這重新炒的菠菜很合胃口,顏栩吃了很多,還對春霖道︰「讓炒菜的廚子找小順子領個封紅,本王賞的。」
  
  春霖答應著,讓潤兒去傳話,過了一會兒,就聽潤兒在簾子外面高聲說︰「小廚房的蔡嬤嬤來給王爺謝賞了。」
  
  顏栩就笑道︰「讓她在外面磕個頭就行了,下去吧。」
  
  難得顏栩今天心情這麼好,用了晚膳,回到西次間,玲瓏就把壽宴的請客單子拿給他看,顏栩仔細看了看,指著其中的安次侯府說道︰「安次侯前不久剛和藺閣老聯姻,風頭正盛,還是不要請他家的女眷,免得落人話柄。」
  
  玲瓏剛剛嫁進王府三個月,對這些勛貴之家並不熟悉,這還是上個月進宮時,和安次侯府的兩位女眷寒暄了幾句,這才把她們加到請客名單上,想不到最近他家風頭這麼盛,竟和閣老聯姻,若真是把她們請過來,安次侯府很快就會回請,一來二往,就落個結交權臣的名聲。
  
  她對顏栩道︰「我剛嫁進來沒多久,又整日不出門,朝堂上的事更不清楚,您以後聽到什麼,也和我說說,免得我像傻子一樣,不知不覺招惹麻煩。」
  
  顏栩似是有些睏倦,聽到玲瓏這麼說,便笑著把她摟到懷裡︰「你今天怎麼這樣乖巧,是不是看上什麼好東西想買回來?」
  
  玲瓏佯怒推開他,剝了隻福橘,仔細剔掉橘絮,掰了一瓣放進他的嘴裡︰「兩位妹妹進門時,我剛從王爺那裡得了好處,這會兒手頭不緊,王爺怎麼就以為我想找你要東西了,說得好像我特別缺錢一樣。」
  
  她的官話雖然說得很漂亮,但卻有著江南女子特有的軟糯,聽在顏栩耳中,就像被貓兒搔著心,他正想再做點什麼,可卻失態地打個呵欠︰「今天這是怎麼了,又睏又乏的,你讓丫鬟們送水進來,我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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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三章 燈火闌珊

  和以前不同,今夜玲瓏從王府出來,離開東華胡同,拐到另一條街上,李升的馬車便候在那裡。
  
  主僕二人沒有說話,向著外城而去。路上有禁衛軍巡夜,遠遠看到馬車上寫著睿字的羊皮琉璃燈,沒有上前詢問。
  
  隔著車簾,李升得意地對玲瓏道︰「王妃,掛上燈籠就這麼有用啊。」
  
  玲瓏微笑︰「是啊,有用著呢,我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
  
  李升怔了怔,沒敢再問。他雖是杏雨的哥哥,但他沒有賣身契,不能算是王妃的陪房。
  
  到了內城門,馬車又被攔住,李升拿出腰牌,守城的兵士立刻換了笑臉,低聲問道︰「怎麼這麼晚啊?」
  
  李升把腰牌放好,冷冷道︰「睿王府的公公奉命去外城辦差,王爺吩咐的差事,有啥晚不晚的。」
  
  兵士忙道︰「是啊,是啊。」
  
  這時,就聽馬車裡傳來一個不男不女的聲音︰「磨蹭啥,有啥好問的,還不快點兒,耽誤了王爺的事,小心收拾你個猴崽子。」
  
  李升答應著,駕了馬車揚長而去,那兵士狠狠啐口唾沫,罵道︰「呸,就是個太監!有啥可得瑟的。」
  
  馬車進入外城,李升這才問道︰「王妃,咱們這麼出來,不會傳到王爺耳中吧?」
  
  玲瓏輕聲道︰「王爺那麼忙,顧不上。」
  
  李升又是怔了怔,王妃說話的口氣,怎麼像是咬牙切齒?
  
  雖然也要宵禁,但比起死氣沉沉的內城來說,外城要熱鬧許多。街道上能看到馬車。兩旁的酒樓燈火通明,絲樂之聲不絕於耳,儼然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因為內城查得太嚴,官員們的應酬,便都改在外城了,顏栩就常常在外城玩到昏天黑地才回來。
  
  想到顏栩,玲瓏就想起臨走時看到的那張睡顏。顏栩熟睡的樣子像個孩子。無害得像真的一樣。
  
  有爵位的夫妻和離,必須通過宗人府,所以大武朝一百多年來。也只有一對勛貴和離,還是因為男方雖已襲爵,但隱瞞病情,女方成親後才發現他是傻的。女方的家勢高於男方,不忍讓女兒這樣過一生。這才把狀子呈到宗人府,告男方蒙騙聖上騙了爵位,夫妻二人這才一拍兩散。
  
  這也只是有爵位的,而那些皇子皇孫們。卻沒有和離的先例。
  
  玲瓏嘆了口氣,重又打起精神,燈火闌珊。驀然回首,才發現這三個月來她像是做了一場夢。
  
  但願一切都是她的猜測。
  
  李升在歪脖胡同附近停下來。玲瓏跳下馬車,李升便將馬車趕到一處僻靜地藏起來。
  
  玲瓏像以前很多次一樣,蹦蹦跳跳來到她和石二約定的地方。
  
  等了好一會兒,她才聽到有馬蹄聲響起,那是黑子。
  
  她從樹影裡閃出來,石二揚揚下巴,玲瓏飛快地躍上馬背,坐在石二身後。
  
  二人一馬又走了大約一刻鐘,在一處高牆外停下來︰「你在這裡盯著,師父進去探探。」
  
  玲瓏卻沒有答應,她仰起臉看著石二的眼睛,冷月如鉤,石二的目光如同幽深古井,也和這月光一樣,沒有暖意。
  
  「師父,我和您一起進去吧,也好有個照應。」
  
  石二似是愣了一下,隨即道︰「踩點而已,為師也只是探探,你不用擔心,在外面守著吧。」
  
  玲瓏搖搖頭︰「師父好久沒帶我做買賣,我想和您多待一會兒,求您了。」
  
  石二只覺自己的掌心在冒汗,她怎麼用這樣的口氣說話,這不是撒嬌嗎?平日裡在......在床上,她都沒有這樣過。
  
  難道,她對夫君以外的男人......
  
  讓她知道夫君就是師父,這是一碼事;可她在有了夫君以後又喜歡上師父,那是另一碼事。
  
  他板起臉,聲音低沉︰「怎麼像個剛入行的,什麼都不懂!讓你把風你就把風,少囉嗦。」
  
  說完,他便如一隻黑色大鳥,騰空而起,消失在夜色中的高牆之內。
  
  玲瓏抬頭看向夜空,天色有點陰,月光慘慘淡淡,看不到星星,冷風呼嘯吹到臉上,夾帶著細細小小的冰粒,有一點點疼,明天可能會下雪吧。
  
  玲瓏從馬背上跳下來,蹲在牆根下,她沒有把風的心情,一點也沒有。
  
  她沒有下藥,可那人還是睡得很早,睡得很香。
  
  不論是加了辣椒的菠菜還是清炒的,她全都沒有下藥。
  
  她只是想看看,沒有藥,那人會不會睡覺。
  
  他沒有令她失望,他睡得比上次還要香甜,甚至還有輕微的鼾聲。
  
  一個從不打鼾的人打起了呼嚕,這也太反常了。
  
  反常必是妖。
  
  只是,你糟蹋了我的一片好心。
  
  又是一陣北風吹來,玲瓏打了個寒顫,她下意識地縮起肩膀。
  
  她從牆根處站起來,更想換個更避風的地方,就感覺似是有些不對。
  
  周圍靜得可怕,她從內城一路來到這裡,常能看到有馬車,聽到有人聲,但這裡卻什麼聲音也沒有。
  
  且,她感覺到了殺氣!
  
  這是前世歷練出來的本能,如果沒有這種本能,她死得更早。
  
  這殺氣正在一步步向她靠近,她的頭髮根都立起來了,猛的回頭,就見幾條黑影正悄沒聲息地逼近過來。
  
  玲瓏的大腦比平時更加清明,她忽然有些愧疚,難道是誤會了?
  
  千鈞一髮,已不容她多響,她把拇指和食指圈起含在手中,打了聲呼哨,哨聲尖利,在這寂靜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哨聲未絕,她已騰空而起,向黑子飛去。黑子不是她的馬,甚至和她沒有任何默契,在這個時候,她不指望黑子能自己跑過來馱上她,只求這位馬大哥別把她從背上扔下來。
  
  耳邊風聲驟響,那是暗器破風的聲音,玲瓏後悔,前世她沒有練過暗器,今生在浚儀街吃過一次虧還沒長記性,一直沒有練過聽風辨器的功夫,現在暗器來了,她只能左避右閃。
  
  忽然一股大力向她襲來,那是馬鞭,初次遇到石二時,他用這條馬鞭把她狠狠扔到地上。
  
  現在這條馬鞭就像長了眼睛,把她嬌小的身子捲了起來,下一刻,她已被穩穩當當放到黑子背上。
  
  而石二,卻如飛蛾撲火般那幾道黑影掠去。
  
  一陣金屬相踫的聲音,夜色之中,火星四濺。
  
  接著就是一聲連一聲的慘叫,最後一聲,那是石二的。
  
  玲瓏向著慘叫發出的方向冷冷一笑,從黑子身上輕盈地躍下來,消失在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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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00:37: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四四章 下雪了

  後半夜時,京城便飄起了雪花,這是今年入冬後的第一場雪。
  
  早上推開屋門,雪還在下著,幾個小丫鬟正在打掃小徑上的積雪,可也就是剛剛掃了,便又是薄薄的一層。
  
  玲瓏披了猩猩紅瓖白貂風毛的斗篷,頭上戴了兔兒臥,雪白的貂皮瓖了指甲大小的紅寶石,初雪般的俏臉沒有抹胭脂,可也紅撲撲的,如同枝上綻放的紅梅。
  
  她的雙手揣在狐皮焐子裡,笑著對杏雨道︰「你讓小丫頭把梅蕊上的積雪收起來,留著煮茶喝。」
  
  杏雨答應著下去吩咐,玲瓏對紅繡和紅綃道︰「走吧,咱們到綠蔭軒去看看,天冷了,也不知兩位妹妹的屋裡夠不夠暖和。」
  
  掃過的路上又有了薄雪,人走在上面有點打滑,紅繡撐傘,紅綃要攙著她,玲瓏不讓,她們兩個練的是硬功夫,打人還行,在雪地上走路還不如她穩當,不扶還好,讓她們扶著,還不把她摔個狗吃屎啊。
  
  出了玨音雅居,還沒到桃梅夾道,就見一個小太監一步三滑地往這邊跑過來。紅繡眼尖︰「王妃,那是王爺身邊的小德子。」
  
  紅綃連忙糾正︰「噓,要叫德公公。」
  
  紅繡扁嘴︰「我上次叫他小德子,他也沒生氣。」
  
  紅綃就說︰「他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才不生氣的,浣翠姐姐說過,咱們不能因為是王妃的陪嫁就能沒了規矩。」
  
  紅繡吐吐舌頭,小聲嘟噥︰「好吧,可他就是小嘛。」
  
  玲瓏莞爾,紅繡和紅綃雖然長在鄉下,但有父母和兄弟姐妹疼著。比起小小年紀就賣給人牙子的春霖和潤兒,更多了幾分天真。
  
  說話間,小德子已經來到面前,衝著玲瓏打個千兒︰「王妃,小的給您請安了。」
  
  玲瓏便問︰「下著雪呢,你不在前面扶侍王爺,跑過來幹嘛?」
  
  小德子哭喪著臉︰「昨晚耿先生有急事找王爺。王爺就歇在木樨堂了。結果睡得不習慣,天沒亮就起來想練練功夫,沒注意地上有雪。摔到太湖石上。」
  
  昨夜玲瓏回來時,顏栩還在睡著,玲瓏摸摸他的臉,面頰冰涼。就像這屋裡沒燒地龍似的。
  
  她迷迷糊糊剛剛睡著,就聽到杏雨在門外輕聲叫她。一問才知道,中路那邊有急事,王爺的幕僚耿先生差了人請王爺去一趟木樨堂,顏栩知道後匆匆忙忙便走了。直到早上也沒有回來。
  
  聽說顏栩摔在太湖石上,玲瓏便問︰「受傷了嗎?」
  
  小德子快要哭出來了︰「王爺後背上被太湖石劃了好大的口子,童御醫給看過了。說是沒有大礙,只是這幾日不要再挪地方。先住在木樨堂,小的來和王妃說一聲,順便拿幾件王爺的換洗衣裳。」
  
  玲瓏怔了怔,太湖石劃破了口子?
  
  「紅綃,你回去和杏雨說一聲,讓她把王爺的衣裳鞋襪找出幾套,讓雙喜送到中路;小德子,前面引路,我這就過去看看。」
  
  聞言,小德子連忙陪笑︰「王妃,王爺說他傷得不重,雪這麼大,路上又滑,您別過去了,您要是也摔著,王爺非賞小的一頓板子不可。」
  
  紅繡一聽就不高興了,板起小臉︰「德公公,您怎麼這麼說啊,您是想咒王妃摔跟頭嗎?」
  
  小德子一聽,伸手就給了自己一個嘴巴︰「您瞧瞧我這臭嘴,笨嘴拙舌的,小的沒別的意思,也只是按照王爺的吩咐,您還是別過去了。」
  
  玲瓏微微笑了,對小德子說︰「那倒也是,這路上這麼滑,真要摔了就不好了,你去垂花門那裡,把小油車趕過來,抬副肩輿也行。」
  
  得,還是要去。
  
  小德子耷拉著腦袋,到垂花門去叫小油車了,玲瓏也沒在原地等他,紅繡撐著傘,主僕二人來到綠蔭軒。
  
  遠遠的,就有小丫頭飛奔著跑進去報信,等到玲瓏來到時,就見施萍素穿戴整齊冒著雪正迎出來。
  
  「施妹妹,你怎麼出來了,也沒披件斗篷。」
  
  施萍素曲膝行禮︰「王妃,您怎麼過來了,外面冷,快到屋裡坐。」
  
  綠蔭軒裡種了幾株臘梅,此時都已綻開花蕊,兩個小丫頭正在採集梅蕊上的薄雪。
  
  玲瓏看到便微笑道︰「施妹妹好雅興。」
  
  施萍素道︰「我這整日也沒有什麼事做,閒著也是閒著,趁著下雪,多收些雪水。」
  
  玲瓏瞥向東廂,遠遠的,見有穿著棕色棉比甲的粗使婆子正在廡廊下生炭爐,她皺皺眉頭,問施萍素︰「陳妹妹那邊這個時候才生炭爐,還沒起嗎?」
  
  下雪天雖然有點陰蒙蒙的,但這時也是日上三竿的時辰。
  
  施萍素便道︰「進了冬天,三妹妹身上就一直不太好,多睡一會兒也是有的。」
  
  哼,自從玲瓏讓她們每天做廣播體操開始,陳楓三天裡倒有兩天不舒服。
  
  玲瓏便對紅繡道︰「回去時記得和海棠說一聲,把我嫁妝裡的三十年的人參拿兩支給陳妹妹送過去。」
  
  玲瓏還是第一次來綠蔭軒,她坐在西廂的大炕上,看到牆上掛了九九消寒梅花圖,屋裡沒有地龍,但炕上燒得很熱,炕沿下還擺著火盆,菱花窗子支起一道縫兒,空氣暢通。屋裡擺了幾盆水仙和臘梅,花香襲人。
  
  見玲瓏看向牆上的梅花圖,施萍素便道︰「給王妃請安時,看到王妃那裡掛著,便學著也掛了一幅,每日點上一個花瓣,這冬天不知不覺也過了小半。」
  
  玲瓏見她只穿件半新不舊的蔥綠棉襖,墨綠棉裙,棉襖上連風毛都沒有,便對紅繡說︰「你記著提醒我,回去後到庫裡給施妹妹找個兩塊好皮子。」
  
  紅繡笑著應了,施萍素連忙曲膝謝過,嘴裡卻說︰「王妃,這可使不得,我平日也不出門,用不上這些見客的衣裳,您還是給王爺多縫兩件皮袍子吧。」
  
  玲瓏笑著扶起她︰「臘八時我要進宮給皇后娘娘請安,給你們問問封誥的事,等到封誥下來了,你們也陪我出去上上香什麼的,不用整日在院子裡悶著。」
  
  兩位次妃已經進門兩個月了,封誥卻一直沒有下來,早就有丫鬟婆子私底下議論了,叫著夫人,可卻還是姨娘的身份。
  
  施萍素正在再謝,就聽有婆子在外頭正和施萍素的丫頭說話,施萍素皺皺眉,她的丫鬟翠儂便掀了簾子出去,很快便又回來︰「王妃啊,守門的媽媽說,王爺身邊的德公公帶了小油車,這會子正在這附近尋您呢。」
  
  玲瓏便對紅繡說︰「去東邊,把三夫人叫起來,就說是我吩咐的,讓她到木樨堂替我看看王爺。」
  
  你打發小德子過來,耍了一通花槍,不就是想激我過去看你嗎?我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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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00:38:1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四五章 坑人

  施萍素面色如常,正在仔細地剝著鹽津小核桃,把剝好的核桃肉放在砝瑯彩小碟裡,端到玲瓏面前︰「王妃,這是我娘家的方子炒出來的,王妃嘗嘗看。」
  
  玲瓏用小銀叉掂起一塊,淡淡的鹹香,夾著一絲甘甜,玲瓏微笑︰「放了甘草?」
  
  施萍素便道︰「冬日裡不是生炭爐就是燒暖炕,易積痰氣,加些甘草可以瀉火解毒。」
  
  玲瓏點點頭,誇獎了幾句。瞥一眼站在一旁的高嬤嬤,卻見她正看著施萍素,目光裡滿是焦急之色。
  
  玲瓏在心裡嘆了口氣,這綠蔭軒裡,還真沒有一個是坐得住的。
  
  好在這時,陳楓終於過來了,從紅繡去叫她直到現在,足足過去了小半個時辰。
  
  她給玲瓏見了禮,便直接問道︰「王妃,王爺沒事吧?」
  
  大冷的天,她穿著玫瑰紅的交領襦裙,腰間繫著指寬的絲帶,襦裙的下擺用的是丁香紫的綃紗,梳了墮馬髻,插著金瓖青玉石雙喜簪子,臉上的胭脂和衣裳一樣,也是玫瑰紅的,襯得一張俏臉嬌艷欲滴。
  
  玲瓏心道,紅繡去叫你,到現是小半個時辰,也就是將近一個鐘頭,用了一個鐘頭梳妝打扮,這麼冷的天,還穿這麼少,明知道王爺受傷,你還有心思勾搭她,我都替你冷得慌。
  
  「聽說是後背上劃了個口子,御醫看過,沒有大礙,但不易搬來搬去的,王爺這幾天都在木樨堂,陳妹妹辛苦些,替我去侍疾吧。」
  
  陳楓那雙嫵媚的丹鳳眼就亮了起來。匆匆忙忙施了禮,便帶著丫鬟紫陶跟著小德子往中路去了。
  
  玲瓏又瞥一眼施萍素和高嬤嬤,見高嬤嬤似是欲言又止,施萍素輕輕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多話。
  
  玲瓏便對施萍素說︰「昨天王爺幫我把壽宴的單子擬出來了,施妹妹若是有空,就到我那裡幫我寫寫帖子。你的字寫得好。也幫我長長臉面。」
  
  施萍素眼中閃過一抹喜色,卻又客套幾句,這才跟著玲瓏回到玨音雅居。
  
  玨音雅居沒有管事嬤嬤。眼下大大小小的事便都交給了海棠。施萍素很懂事,玲瓏把宴客單子交給她,她便讓翠儂去請海棠過來,只說是不太懂宴客的規矩。請海棠姑娘幫她過目。玲瓏便讓她們去了紫藤軒,那是個只有四五間屋子的小院。平日裡玲瓏常在那里召見各院的管事。
  
  把她們打發出去,玲瓏便讓人去請鑫伯,又讓杏雨到她的私庫裡取人參和皮子。
  
  杏雨看到紅繡從屋裡出來,一把拽住她。問道︰「這是怎麼了?不是出去走走嗎?怎麼就把二夫人帶過來了,又是人參又是皮子的,這是怎麼回事?」
  
  紅繡就道︰「何止呢。還駁了王爺的面子,倒把三夫人送過去侍疾了。三夫人讓王妃足足等了半個時辰,王妃也不生氣呢。」
  
  杏雨急得跺跺腳,這是怎麼了,還要上趕著把姨娘送到王爺的病榻上?
  
  她開了庫房,撿了兩支三十年的人參,又挑了兩張銀鼠皮,打發了小丫頭給綠蔭軒送過去。剛剛忙完,就見守門的婆子領著鑫伯和她的哥哥李升走了進來。
  
  杏雨心裡更加疑惑,從昨天她就感覺王妃不太高興,可偏就沒有機會問問她,怎麼連鑫伯也給驚動了?
  
  施萍素寫了請帖,又幫著海棠把壽宴要用的各種擺設一一列出來,她雖然謙虛,但自幼便是按照高門大婦來培養的,無論品味還是見識都比海棠要高,海棠先前還有幾分奇怪,怎麼王妃就讓二夫人接下這個差事,可是整個上午下來,她也暗自佩服,才女就是才女,果然是不俗的。
  
  直到有小丫頭端了午膳進來,她們這才發現已經到了晌午。午膳是糯米鹹肉燒麥、銀絲卷兒、香菇菜心、文思豆腐、八寶醬菜、紅燒羊肉和碧梗米粥。
  
  施萍素見菜式都是用巴掌大的甜白瓷小碟裝著,典型的江蘇菜式。
  
  海棠便道︰「王妃是江蘇人,廚房裡送來的也多以江浙菜式為主,二夫人若是吃不慣,我再讓小廚房的重新做來。」
  
  施萍素知道不但王妃是江蘇人,她身邊的兩個一等大丫鬟,海棠是地道的江蘇人,杏雨自幼跟著王妃一起長大,喜好口味也和江蘇人無異。
  
  她便道︰「怎麼會吃不慣呢,家父年輕時曾在余杭一帶求學,我在娘家時,家裡也常做江浙菜,清淡可口,我從小就喜歡。」
  
  放下玨音雅居的事不提,單表木樨堂裡的顏栩。
  
  從昨天到現在,他都在別扭著。這個計劃醞釀以久,原來是他像當年那樣,為了保護小徒兒而受傷,兩人為了躲避追殺,逃到他指定的地方,當然那裡有藥有床,徒兒為他療傷時,會不小心發現異樣,以徒兒的好奇心,會趁他「昏死」過去時,撕下他的假臉,然後驚訝地發現為她奮不顧身的好師父,原來竟是愛她疼她的好夫君。
  
  玲瓏為了他的心頭好,不惜半夜出來去求師父,這麼好的娘子,一定捨不得把受傷的他一個人扔在這裡,所以她會陪著他......
  
  說穿了,睿親王用的法子,就是最最最老掉牙,但卻成功率極高的英雄救美。
  
  一切都和他計劃得一樣,玲瓏找到師父,又來到外城,和師父一起踩點。而他也成功英雄救美!
  
  但當他做了英雄之後,卻發現美人不見了!
  
  他那位千嬌百媚的小徒兒,扔下為她拋頭顱灑熱血的師父,自己跑了......
  
  你這不是坑人嗎?
  
  師父就是用來坑的!
  
  好在守城的軍士討厭太監,多盤問了幾句,他這才搶先一步回到王府。耿子魚是個懂事的,半夜三更把他請到木樨堂,他這才能包紮傷口。
  
  那個小賊坯子只是摸摸他的臉,都沒想著扒開夫君的衣裳看看,你夫君身上還流著血呢,好在墊了幾層棉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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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00:38: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四六章 轟出來

  直到現在,顏栩也不知道玲瓏為何要甩了他,一個人逃跑。
  
  難道真是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師父這麼疼你,你竟然這樣對師父,天打雷劈!
  
  可他不能回玨音雅居,當時流的血雖然多些,但其實傷得不重。玲瓏是行家,看一眼就知道這絕對不是在太湖石上劃破的。
  
  他只想讓她來看看他,他就是想要試探一下,她為何丟下他自己跑了。
  
  四歲時,他的乳娘就不見了,浮蘇說乳娘回去探親了,可花雕偷偷告訴他,乳娘吞了金子,死了......
  
  不久,他就被悄悄送出宮,他穿著普通小孩的衣裳,浮蘇、花雕和杜康輪流抱著他,送他們去福建的那些人也都打扮得像是莊家漢,可他還是看到他們暗藏在粗布袍子裡的飛魚刀。
  
  稍微長大一點,他知道那些人是錦衣衛。
  
  剛到福建時,他整天都在哭,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他只是不認識父皇而已,父皇就不要他了......
  
  顏栩歪在炕上,有些沮喪,他現在的心情,就和四歲時一樣。四歲時他不知道只見過一次的父皇為何不要他,十七歲時他不知道心愛的小徒弟為何甩了他。
  
  更讓他沮喪的,玲瓏沒有來看他,來的是三夫人陳楓。
  
  還有更讓他煩的,他告訴陳楓不用侍疾,讓她回去,陳楓當時就抹起眼淚,說這是王妃吩咐的,如果她回去了,王妃一定會怪她......
  
  顏栩嘆口氣,上次暈倒的那個。好像就是她吧,千萬別在本王這裡暈倒,還是小順子有辦法,他說王爺嫌廚房裡燉的補品不合口味......
  
  看到陳楓去了廚房,小順子才道︰「王爺,杜康姑娘在外面。」
  
  「讓她進來。」
  
  杜康進來時,髮絲上還有沒有拂掉的雪花。顯然在外面站了一陣子了。
  
  顏栩問道︰「有事?」
  
  「王妃召見了她的陪房馮鑫和李升。」
  
  顏栩皺眉。滿臉不高興︰「我不是早就說過,王妃的人輪不到你們去管。」
  
  杜康垂首︰「屬下知錯,但王爺請容屬下把話說完。」
  
  畢竟是自己的小保姆之一。顏栩對三杯酒還是有幾分面子的,他冷冷道︰「說吧。」
  
  「這兩人見過王妃之後,便雙雙拿了牌子出府,屬下斗膽讓人跟著去了。這會子跟著的人已經回來了。」
  
  顏栩眉頭微動,問道︰「他們去哪兒了?」
  
  「馮鑫去了幾家古玩鋪子。李升卻是趕著馬車出了京城。」
  
  「出城?有沒有再讓人繼續跟著。」
  
  「王爺放心,還有人跟在李升後面,只是那個李升是趟子手出身,機靈得很。屬下派出去的人,要三撥人交替輪流尾隨,這會兒還沒有回來。」
  
  「馮鑫到古玩鋪子做什麼?」
  
  「回王爺。馮鑫去的古玩鋪子都是京城裡最大的,他只是交待了一件事。睿王妃想買吳玄子的象牙寶船送給睿王爺,讓這些鋪子給留意著,還說王妃動用的是自己的私房錢。」
  
  顏栩那顆受虐的玻璃心終於找到安慰,玲瓏真的要用私房錢給他買心頭好啊。
  
  師父是受傷了,象牙寶船沒有指望,她便用自己的私房銀子給他買。
  
  對待師父雖然寡義,對待自家相公卻沒有薄情。
  
  但這安慰來得太快也太短了,到了傍晚時分,杜康的人便回來了,李升去了白家莊!
  
  杜康的手下不乏江湖人,白員外又是見利忘義的,李升前腳走,杜康的人後腳就從白員外那裡問出來了。
  
  李升要買吳玄子的象牙寶船!
  
  但,如果你以為這是黑道白道雙管齊下,那就大錯特錯了。
  
  李升要的,是象牙寶船的贗品,也就是高仿。
  
  顏栩徹底凌亂了。
  
  玲瓏要做什麼?
  
  都是象牙寶船,一邊在古玩軒裡出大價錢購買;另一邊則讓人去找仿制品。
  
  她是想拿仿制品糊弄他嗎?
  
  肯定不會。
  
  那天他特意把這隻寶船區分真品和高仿的方法指點給她,她那麼機靈,當然不會做這種蠢事。
  
  顏栩越想越煩,燉了補品回來的陳楓陪在他身邊,香風陣陣,投懷送抱。
  
  他剛剛推開她,她便自怨自艾的,沒過一會兒就又湊過來,害得他只好用錦被把下半身全都捂上,免得讓她看到都這樣了,軟玉溫香,他還是沒有硬起來......
  
  這種感覺,就像是又回到沒有大婚的時候,唉,真的很沒面子。
  
  玲瓏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你回去吧,給王妃送個口信,就說我有事要和她商量,讓她這會兒過來。」
  
  陳楓走了,玲瓏還是沒有來。
  
  但雙喜帶著幾個粗使婆子來送東西了。
  
  幾個大箱籠,裝得滿滿當當。他的禮服、常服、冠履佩飾、常看的書、愛喝的茶,就連香胰子和牙粉都是一應俱全。
  
  「這是怎麼了,像搬家似的,本王過兩日就回去了。」
  
  雙喜笑嘻嘻地說︰「王妃說了,這大冷的天,您還是別搬來搬去的,就安心在木樨堂住著,若是您住得寂寞,您讓德公公給傳個信兒,王妃就讓二夫人和三夫人過來陪著您。」
  
  說完,雙喜還站在那裡舔著臉不肯走,小順子就問︰「喜哥兒,王妃還有吩咐嗎?」
  
  雙喜就有點不好意思︰「王妃說了,王爺會給我打賞的......」
  
  最後就是雙喜拿了封紅高高興興走了,顏栩望著堆了一屋子的東西在那裡發呆。
  
  這時閃辰過來了,看到這些東西,只說了一句話︰「王妃像是要與您分開過了......」
  
  顏栩恍然大悟,他被自家媳婦轟出來了!
  
  就這樣明晃晃地被嫌棄了......
  
  他招誰惹誰了。
  
  「王爺,昨天玨音雅居的人去過東路,出來的時候正好撞到苓園的丫鬟。」
  
  顏栩沒精打采︰「誰在苓園住著?」
  
  「給您侍寢過的幾個宮女。」
  
  王爺睡過哪個宮女,王府裡有專人記錄。
  
  王爺那病見不得光,侍寢宮女即使脫籍,也不能隨便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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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七章 臘八節

  到了初五這日,施萍素和陳楓又來請安。王爺雖然沒有住在玨音雅居,但演武場還是早就打掃得乾乾淨淨,看不到一點積雪。
  
  依例,兩位夫人要帶同丫鬟們一起做操,這體操也練了有一陣子了,平日裡她們都是在自己院子裡練,逢五逢十來玨音雅居請安時,再在演武場操練,王妃會指點一二。
  
  施萍素已經擺好架式,陳楓卻是眼睛紅紅,老大不樂意,苗嬤嬤陪笑對玲瓏道︰「王妃啊,咱家三夫人這兩日身子不爽利,那天去木樨堂侍疾,受了風寒,您看今天能不能別讓她操練了?」
  
  玲瓏腹誹,大雪天你為了漂亮穿那麼少,活該!
  
  「既是這樣,那就先扶了三夫人到我院子裡歇著吧,杏雨,讓雙喜把童御醫請來給三夫人看看,二夫人,你來操練吧。」
  
  ......
  
  那天,回到綠蔭軒裡,看到陳楓前呼後擁地進了東廂,高嬤嬤和翠儂氣得狠狠摔下福字不斷紋的夾棉簾子。
  
  高嬤嬤氣得剜了一眼施萍素︰「姑娘,您都親眼看到了,東邊那位這是要把您踩下去了,您怎麼就不著急呢?她在那邊陪著王爺,您卻要給王妃幹這幹那的,我真讓您給急死了!」
  
  施萍素把手裡的書輕輕合上︰「我急什麼,要急也是她急啊,您沒見到,她這都給急病了。」
  
  高嬤嬤怔了怔,口氣稍微緩和下來︰「可聽說東廂那位和王妃可是親戚......還有宮裡的陳嬪......」
  
  「親戚?王妃若是真的在意這門親戚何用在她身邊放人盯著?至於陳嬪,如果我的記性沒有錯,她連著落了兩胎,至今膝下也只有一位公主。」
  
  雖然施家人口簡單。但高嬤嬤也是三十來歲的人了,先前看到陳楓那副樣子,她急火攻心,被自家姑娘這麼一說,心裡便澄明起來︰「王爺在木樨堂養病,王妃可是一次也沒去過,前日見雙喜帶著人搬了幾個箱籠過去。倒像是搬家一樣。依媽媽看,王爺和王妃像是在嘔氣,王妃就是再不想抬舉三夫人。可她畢竟年輕,三夫人可是個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主兒,要是趁著這個機會搶先有了子嗣......」
  
  施萍素笑得雲淡風輕︰「乳娘放心吧,就算是王妃沒有計劃周詳。可還有皇后娘娘,王爺是她唯一的嫡子。她是不會讓人生出庶長子的。東邊那位若是真的搶了這個風頭,吃虧的只能是她和她的骨肉。」
  
  高嬤嬤嘆口氣︰「難得姑娘心如明月,媽媽畢竟比您多活了些年歲,其實哪對夫妻都會有個三五年的甜蜜日子。待到王爺的新鮮勁兒過了,憑姑娘的容貌才情,一定能得到寵愛。」
  
  施萍素自嘲地笑笑︰「王妃才多大?她這個月才十三。若真是像乳娘您說的那樣反倒好了,就怕是王爺的新鮮勁還沒真正開始呢。」
  
  到了初八那天。天還沒亮玲瓏便起床,先是叮囑海棠,要在下午的時候,再把廚房裡連夜煮好的臘八粥給各府送過去,那個時候,宮裡的粥也應賜到各個府上了。
  
  吩咐完了,她這才梳妝打扮,按制換個親王妃的禮服,來到垂花門等候王爺。
  
  等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顏栩才過來,幾天沒見,這廝的氣色看著好像很不好。
  
  玲瓏曲膝行禮,顏栩剛想問她幾句,她已經轉身上了馬車......不是王爺的馬車,是她自己的!
  
  顏栩臉皮再厚,也不能眾目睽睽之下跟著她,何況,這是進宮,兩駕馬車的儀制都是不同的。
  
  他的氣色不好,不是因為他的傷,那傷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他是在木樨堂住得不習慣。
  
  第一天暖炕燒得太熱,他嗓子疼吃不下東西;第二天暖炕不熱了,他又覺得太硬,硌得他骨頭疼;第三天多鋪了幾層炕褥,他又嫌空空蕩蕩,半夜裡小順子把美景叫過來暖床,他又嫌小順子多事,美景見他發火,就想起被踹得落下病根的良辰,嚇得連炕沿都沒敢沾,打了一夜地鋪......
  
  也就是說,睿親王這幾天睡得不好,所以氣色不好,脾氣當然更不好。
  
  進了宮,先給皇帝皇后請安,靖文帝便帶了皇后和幾位成年的皇子和皇子妃去了相國寺,主持一年一度的賜粥禮。所謂賜粥,就是由相國寺的僧人熬煮幾大鍋臘八粥,念經加持後,賜給朝中勛貴、大臣、皇親國戚。
  
  這是大武朝自立朝之後就有的規矩,一百多年間從未更改。
  
  行完賜粥禮,幾位皇子妃便陪著皇后回到永華宮。自從皇貴妃張氏「瘋死」之後,每年的臘八節,後宮之中,也只有皇后一人能陪著靖文帝參加賜粥禮。
  
  梁貴妃帶著褚賢妃、李淑妃和楊惠妃都在永華宮候著,陪著皇后娘娘一起喝了臘八粥,便又閒話家常。
  
  玲瓏大婚三個多月了,可還是新媳婦,低眉垂目坐在一旁,並不多言。
  
  坐在她旁邊的就是七皇子妃顧可盈和九皇子妃顧解語,七皇子顏棹和九皇子顏植都是楊惠妃所生,但九皇子卻是由皇貴妃張氏撫養長大,張氏死後,九皇子便失了依靠,楊惠妃對這個沒有長在身邊的兒子遠不如對七皇子親厚,九皇子便成了兄弟中最不受重視的一個。好在成親之後,顧解語和顧可盈走得很近,和二皇子府有了交往,情況才有所改觀。
  
  看到玲瓏不言不語坐在那裡,顧可盈就想起聽七皇子說起的那件事,聽說老十二倒也不一定是不能人道,他喜歡男人。
  
  她便悄聲問玲瓏︰「你府裡新進的那兩位還聽話嗎?」
  
  玲瓏心裡一動,顧可盈是個快人快語的,可這問得也太直接了,你自己府裡的事都是一團糟。
  
  「兩位妹妹都是出自書香門第,知書達理,都很懂事。」
  
  顧可盈早就猜到玲瓏和十二皇子肯定是沒有圓房,她就又問︰「她們兩個都及笄了吧,你可要盯緊了,你那裡要是沒有燕喜嬤嬤,我借給你。」
  
  玲瓏臉上微紅,已經明白她說的是什麼,小聲說道︰「......應該沒事,七嫂的好意我領了,燕喜嬤嬤的事,還要先問過王爺。」
  
  她當然知道顧可盈是在試探,想側面打聽王爺有沒有和兩個妾室圓房,十二皇子不能人道的事,那可是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
  
  你們想怎麼猜就怎麼猜吧,我已經懶得再為他證明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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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00:38: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四八章 又學一招

  玲瓏和九皇子妃也就是慶王妃顧解語以前就認識,可顧解語卻對玲瓏很生分,甚至就連妯娌之間應有的客套也沒有。
  
  原因來自顧嫣然。
  
  顧解語和顧嫣然是一母所生,七姐妹中她們兩人最親厚。
  
  出了燈市大街的事,不但孟氏被皇后斥責,顧嫣然和睿親王的親事也不了了之,反倒讓個名不見經傳的商戶之女搶了王妃的名頭。
  
  顧嫣然不稀罕王妃的名頭,顧家也不缺這個,但是出了這樣的事,顧嫣然的名聲也完了。
  
  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顧嫣然是內定的十二皇子妃,皇后甚至還把皇子妃才能有的玉如意也賜給她了,可到頭來,她被皇家一腳踢開。
  
  自從金家被賜婚開始,孟氏就四處串門,想給顧嫣然找門合適的親事。可誰都知道顧嫣然是被皇后嫌棄了,勛貴之家不敢娶,官宦人家不想娶,而門檻低的人家,顧家又看不上,一來二去,睿親王大婚都三個月了,顧嫣然的親事八字還沒一撇。
  
  顧解語上次回娘家,剛進內宅就感覺不對勁,丫鬟婆子們輕手輕腳,像是害怕得不成,一問才知道,剛才七妹顧嫣然想出府,被母親孟氏攔下,斥責了幾句,正在屋裡摔東西,家裡亂成一團。
  
  親妹子弄成這個樣子,她也只能陪著一起流淚。
  
  以前只是覺得嫁給不能人道的皇子是恥辱,現在才知道不能嫁給他才更加恥辱。
  
  看著一身大妝的金玲瓏,顧解語連最初的那點好感也蕩然無存,因此,除了大婚的時候。凡是有玲瓏出席的場合,顧解語全都沒有出現,今天是要進宮,她想避也避不開,座位又是按主次排的,她只能坐在玲瓏身邊。
  
  金玲瓏似乎又長高了,雖然還帶著青澀。但膚光勝雪。眉目如畫,比起去年時,又多了幾分嫵媚。
  
  顧解語不禁想起七妹那張日漸消瘦的容顏。論起容貌,七妹和金玲瓏平分秋色,並不遜她幾分,論起出身。金玲瓏根本就不能與七妹相提並論,可此時此刻。坐在永華宮裡的卻是金玲瓏,而七妹,怕是這一生一世也不能踏進永華宮半步了。
  
  想到這裡,又聽到剛才顧可盈和金玲瓏的對話。顧解語便笑著說︰「聽十二弟妹說起府裡的兩位夫人,我倒是想起一句話,不是一家人就不進一家門。十二弟妹府裡的那位施夫人。聽說當初和許祭酒家的公子議過親事,說起來。好像十二弟妹和許家是自幼訂親呢。」
  
  聞言,顧可盈臉上的笑容凝住,六妹一向不慍不火的,怎麼把這樣的話說出來了?
  
  玲瓏微微抬起頭,一雙妙目平靜如水,卻緊緊盯著顧解語的眼睛,她輕笑道︰「九嫂好記性,我和我家二夫人不但都曾和許家議親,也都是由母后親自選中嫁給我家王爺的,說起來,還真是應了九嫂說的那句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話了。」
  
  顧解語的眉頭動了動,嘴角翕翕,金玲瓏竟然把皇后搬出來了,還讓她怎麼再說?
  
  再說下去,那就是嘲笑皇后相中了兩位許家不要的兒媳婦......
  
  她暗自握緊拳頭,正不知如何回敬幾句,一直在察言觀色的顧可盈連忙給自家妹子解圍︰「依我看啊,十二爺和十二弟妹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兩人站在一起,就像是畫上的金童玉女。」
  
  玲瓏暗笑,這解圍的話也真沒營養,口氣就像老太太似的......
  
  這時靜宜女史走過來,對玲瓏道︰「皇后娘娘請睿王妃過去呢。」
  
  前幾天浮蘇進宮,皇后問起睿王和王妃的事,浮蘇歡歡喜喜地告訴皇后,王爺和王妃要過水了......
  
  而太醫院那邊也有消息,擅長千金科的御醫曾經過府問診,睿王妃有宮寒之症,但確實來過癸水了。
  
  皇后娘娘這幾天就想把十二皇子叫進宮來,可又怕直接問他,那小祖宗不給她好臉色,好在這個兒媳婦年紀雖小,但看著還懂事。
  
  早有宮女搬了杌子,玲瓏給皇后和幾位皇妃見了禮,坐在下首。皇后這才細細打量她,和言悅色地問道︰「聽說你前陣子身子不爽利,這會兒可好些了?」
  
  玲瓏便道︰「讓母后惦記了,孩兒就是小毛病,沒有大礙。」
  
  皇后笑著對一旁的梁貴妃道︰「你瞧這孩子多懂事,比起十二來讓我省心多了。」
  
  梁貴妃是二皇子的生母,皇貴妃張氏死後,後宮裡除了皇后,就是她的地位最高。
  
  聞言,她忙笑著道︰「瞧您說的,睿親王不知多孝順,千里迢迢到金陵去給您抱狗呢。」
  
  玲瓏心裡微動,這消息果然已經傳出去了,好在是打的皇后的名義,如果是說給她抱狗,梁貴妃的這番說辭就要換一換了。
  
  皇后顯然並不知道,她怔了怔,隨即笑著抱怨︰「我那天剛說起以前太后娘娘養過的那對小狗,他就一聲不吭讓人去抱狗了,這孩子也真是的。」
  
  其他幾位連忙隨聲附和,都誇睿親王孝道,皇后更是樂得像朵花兒。
  
  玲瓏惻然,顏栩說皇后對狗毛過敏,而這些人和皇后同在後宮多年,竟然毫不知曉。
  
  不會是她們沒心沒肺,而是皇后把這件事瞞下了。
  
  好吧,又學一招!
  
  別以為對狗毛過敏是件小事,真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就能變成一件大事。
  
  除了親兒子,怕是真的全都瞞下了。
  
  又聽皇后說道︰「本宮從沒養過狗,也不知那狗好不好養呢。」
  
  玲瓏便道︰「王爺早就吩咐孩兒了,到時讓孩兒過來教教宮裡負責養狗的宮女......孩兒小時候養過狗,可是沒養過這麼名貴的狗。」
  
  皇后的眼睛笑得瞇了起來,指著玲瓏對那幾位妃子道︰「你們聽聽,這小倆口子瞞著本宮什麼都想好了,小孩子家家的,這會兒倒是有主意了。」
  
  玲瓏在心裡苦笑,您該不會真的想養狗了吧,那狗是我的,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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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00:39: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四九章 燕喜

  待到皇后的眼中流露出疲憊之色,梁貴妃察言觀色,便說剛才來的時候路過倚梅園,看到滿園的梅花都開了。皇后便指著幾位王妃道︰「你們幾個陪著梁貴妃去賞花吧,睿王妃留下,把那養狗先要注意的事和宮女們說說。」
  
  楊惠妃、李淑妃和褚賢妃也站起身來,對皇后道︰「貴妃娘娘都誇倚梅園的梅花開得好,我們也看過湊個趣兒吧。」
  
  剛才還鶯聲燕語衣香鬢影的暖廳內,不到片刻便走得空空蕩蕩,只有皇后、玲瓏和幾個宮人。
  
  玲瓏冰雪聰明,猜到皇后單獨把她留下定然不會是為了養狗的事,難道是這幾天和顏栩嘔氣的事被她老人家知道了?
  
  玲瓏正在盤算著怎麼向皇后開口,就聽皇后道︰「姚嬤嬤,你帶著睿王妃到隔壁去吧。」
  
  玲瓏抬起頭,便看到一位中年嬤嬤從紫檀瓖雲母百蝠屏風後面走出來。這嬤嬤四十上下,容色端莊,頭髮梳得烏亮,插著青玉釵,墨綠色瓖白風毛夾棉比甲,雪青色的棉裙下是一雙穿著翠綠繡鞋的大腳。
  
  玲瓏心頭微動,大武女子無論貧富,均沒有纏足的陋習,卻同樣以小為美,講究的是一雙嬌小玲瓏的天足。宮中無論是選秀女還是選宮女,也都會看腳,玲瓏第一次來永華宮時,皇后娘娘就曾瞥了幾眼她坐下時,在羅裙下偶爾微露的那雙腳。
  
  一般來說,後宮之內,大腳的宮女只能在浣衣房之類的地方做粗活,但眼前的這位大腳嬤嬤,不但站在皇后的永華宮內。而且衣著打扮,顯然是宮裡有些身份的。
  
  姚嬤嬤看到玲瓏正在望著她,沉聲道︰「睿王妃,請吧。」
  
  玲瓏不明所以,她微笑著對皇后曲膝行禮,便跟著姚嬤嬤繞過屏風,往隔壁去了。
  
  暖廳側邊。是一條細長夾道。姚嬤嬤帶著玲瓏走進夾道另一側的一間掛著淡紫簾子的屋子,屋外站著兩個穿淡紅比甲的宮女,看到姚嬤嬤和玲瓏來了。躬身施禮,掀了簾子。
  
  房間窄小,只放了一床、一桌、一椅。宮女抬了火盆進來,不多時。屋內便暖和起來。
  
  又有宮女端進盛著清水的銅盆,姚嬤嬤面色嚴肅。沒有一絲笑容,她先用香胰子仔細淨了手,用毛巾擦乾後,便對還站在門口的兩個宮女道︰「你們進來為睿王妃穿衣。」
  
  玲瓏吃了一驚。就在跟著姚嬤嬤走進夾道的這一路上,她一直在猜測這是怎麼回事,現在聽到姚嬤嬤要讓她脫衣裳。她腦中靈光一閃,想起前世的一些傳說。
  
  她便道︰「我習慣了讓自己的丫鬟給我寬衣。她們不在,我自己來吧。」
  
  姚嬤嬤嗯了一聲︰「有勞睿王妃,全都脫了,躺到床上。」
  
  但她的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卻緊緊盯著玲瓏的身體。
  
  雖然平日裡也都有丫鬟服侍著寬衣沐浴,但這位姚嬤嬤的一雙利眼,卻像是能透視一樣,讓玲瓏渾身不自在。
  
  她做個深呼吸,目光平靜,沒有閏秀們的瑟縮,從容大方地寬衣解帶,但一張俏臉卻還是紅如朝霞。
  
  進宮時穿的是王妃的儀制禮服,又是冬天,裡裡外外足有六層,好不容易脫到只餘一件肚兜,她有些遲疑,卻聽姚嬤嬤溫和卻毫無熱度的聲音說道︰「把這個也脫了。」
  
  當玲瓏平躺到那張小床上時,已是一絲不掛。而姚嬤嬤就站在床邊,彎起身子,用那雙還帶著香胰子氣味的手分開了她的雙腿......
  
  這是從未有過的羞恥,玲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的那間屋子,只覺得暈沉沉的。
  
  回到暖廳內,皇后斜靠在玫瑰椅上,正在等著她們。姚嬤嬤走過去,和皇后小聲說著話,玲瓏站在三丈以外聽不清楚,卻見皇后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
  
  姚嬤嬤想來是告訴皇后,她老人家那位成親三個月又來過癸水的兒媳婦還是個處女吧。
  
  玲瓏崩緊的神經卻鬆弛下來,既然知道了,那就知道吧,誰讓你們家從開始就想騙婚來著,我又沒有做錯什麼。
  
  你們要是後悔了,可是立刻休了我,不過我要贍養費。
  
  正當玲瓏開始合計贍養費是一次付清還是分期付款時,就見皇后衝她招招手,示意她走上前去。
  
  她在距離皇后二尺的地方站住,當著姚嬤嬤和青宜女史,皇后便問道︰「那兩房妾室可安排侍寢了?原帕驗過嗎?」
  
  「回母後,王爺多喝了幾杯......」後面的話她沒有再說,她看到皇后那張保養得體的容顏已是面如槁灰。
  
  「那他平時住在哪裡,是你們三人輪流侍寢,還是他自己住?」
  
  玲瓏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實話實說,睿王妃不是只有她一個人能進宮,且,事關皇孫,王爺何年何日讓哪個女人侍寢,都有專人記錄在冊,以便真有了子嗣,要根據這個查驗是否真是皇家血脈。
  
  「......除了兩位妹妹剛抬進來的那兩天,其他時候都是宿在孩兒屋裡,就是這幾天下雪路上不好走,他住在中路書房沒有回來。」
  
  她沒有說出顏栩受傷的事,本能的把這件事瞞下了。
  
  皇后灰敗的臉色這才有了生機,眼睛也明亮起來,她笑著道︰「......為何不讓兩名妾室侍寢?」
  
  「王爺說不用排了,他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就算你們嫌棄我不能圓房,也別想著給我扣上善妒的帽子。我巴不得他滾到綠蔭軒去,以後也別回玨音雅居才好,臭不要臉的大騙子!
  
  皇后很想問問,浮蘇不是說你們要過好幾次水了嗎?怎麼要的?
  
  可為了維護皇婆婆的雍容華貴,皇后還是忍住了,爺們兒有的是法子,就怕十二那孩子不懂,把法子又偏了。
  
  好在他一直都睡在王妃屋裡,沒像大婚之前那樣,把侍寢的都給轟出去,且,睿王妃雖然還是尚未長成,但比起成親以前,少了幾分青澀,多了幾分嫵媚。
  
  只要他肯和女人一起睡,那就是好兆頭。
  
  「姚嬤嬤,你去收拾收拾,從今以後,你就去睿王府吧,有你在那裡,本宮還放心些,待到本宮有了皇孫,你再進宮討賞。」
  
  玲瓏吃了一驚,那會兒顧可盈還說把燕喜嬤嬤借給她,她還推到王爺身上,可這會兒,皇后卻直接賜了一個給她。
  
  這想不要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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