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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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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姚穎怡]金玉良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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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7 09:59:38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七零章 猜的

  「這位施主,小庵簡陋,未設善嬰堂,施主問錯了。」明明近在咫尺,可這老尼的聲音卻似在墳墓裡飄來。
  
  所謂善嬰堂,就是專門收養棄嬰之地,大多是寺院或有錢的善信承辦,這些孩子有的會被無兒無女的家庭領走,也有的就留下來,在寺院中長大成人。
  
  這個老尼分明就是混淆視聽。
  
  玲瓏的嘴角勾起,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她的聲音也是甜滋滋,嬌滴滴的︰「慧清,你連傳承都沒有,也敢自稱是這裡的住持?」
  
  如同一顆石子落入潭中,不僅是老尼,就是站在玲瓏身後的四個丫鬟也驚愕地張大了嘴。
  
  老尼更是怔住,她如枯樹皮似的雙手緊握成拳,然後又鬆開,接著重又握住。
  
  玲瓏的目光掃過她的雙手,臉上的笑意更盛。
  
  「這裡的尼姑死的死,跑的跑,若是在荒郊野外也就罷了,可偏偏就在京城附近,好端端的庵堂變成鬼宅,這件事想瞞也瞞不住了,好在你是個懂事的,毅然接下這個攤子,有你這個人證,附近的善信人家自是對天乾物燥焚香走水深信不疑。」
  
  「既然你是烏衣庵唯一的倖存者,又已是中年,衙門裡自是願意大事化小,水到渠成,怕是連你也沒想到,這住持的文書很快便下發了,你也順理成章做了這裡的住持。」
  
  「可惜你沒有水月庵那些師太的本事,雖然有善信幫你重建了庵堂,但你的道行太低,這庵堂再也不復昔日光景。」
  
  玲瓏邊說邊瞥向老尼,見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到了後來,已是一片死灰。
  
  玲瓏卻像個惡作劇的孩子,得意洋洋地又補一刀︰「你以前就是寄居在烏衣庵裡,幫著庵堂做些粗活,免得讓人說你在這裡白吃白住。」
  
  老尼驚訝地看向玲瓏,兩片乾癟的嘴唇一張一翕,就像是離水的魚兒一般,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你是如何知曉的?」
  
  玲瓏嘿嘿乾笑︰「猜的。」
  
  猜的?
  
  杏雨和白露相互看看,兩人的嘴從剛才就張開,現在張得更大了,能塞下一個雞蛋。
  
  王妃昨天跑到王爺那裡大鬧一場,在大太太聶氏面前擺了臉子,這還嫌不夠,又大老遠來到這麼一間小庵堂沒事找事。
  
  這老尼姑招誰惹誰了,就算這住持當得名不正言不順,人家也沒用您睿王妃供養啊。
  
  所以杏雨和白露一致認為︰王妃是讓王爺給氣著了,讓三夫人給氣著了。
  
  氣得開始氣死人不償命了。
  
  玲瓏卻已拔腿走了,四個丫鬟怔了怔,連忙跟上。
  
  剛走幾步,就聽那老尼在身後喊道︰「你是那姑娘的什麼人?」
  
  玲瓏長抒一口氣,終於上鉤了。
  
  所以說,這一年來她從顏栩那裡也是學到東西了。
  
  前世當小偷時,她是不懂這些的。
  
  先讓你雲裡霧裡心中忐忑,接著便拋出橄欖枝,誘你把心裡話說出來,你當然還在七上八下,所以只說皮毛,這個時候再嚇你一嚇,揪斷你的最後一根稻草,見你已如一灘爛泥,這時便扔上幾根胡蘿蔔,順便畫張大餅。
  
  唉,這些當皇子的從娘胎裡就學著如何算計,一個比一個壞,真是太壞了,把她也給教壞了。
  
  四名丫鬟誰也不知道王妃和那個叫慧清的老尼說了些什麼,兩人在禪房裡談了很久,直到金烏西沉,慧清師太才畢恭畢敬送了玲瓏出來。
  
  玲瓏面色如常,對杏雨道︰「你不是有五百兩嗎?都添了香火錢吧。」
  
  杏雨嚇了一跳,王妃都已經知道這個老尼姑來路不正了,怎麼還要給這麼多的銀子?
  
  剛開始說好給二百兩的,也不知這老尼姑給王妃灌了什麼迷湯,二百兩就變成五百兩。
  
  王爺就給了五百兩。
  
  玲瓏看她猶豫,便道︰「又不是咱們的銀子,有什麼捨不得。」
  
  是啊,這銀子是王爺給的....
  
  可王爺給的,那就是王妃的,這還是咱們的啊。
  
  杏雨感覺自己的腦袋裡是一團漿糊,自從海棠姐去甜水巷待嫁,她的腦子是越來越不夠用了。
  
  直到坐上回程的馬車,杏雨還在問︰「既然那老尼姑不是真正的住持,她一下子得了這麼多銀子,會不會跑啊?」
  
  玲瓏無奈地看向她︰「她老了,想跑也跑不動了。」
  
  慧清原本是個逃荒來的寡婦,只有孤身一人,快要餓死時,得知附近有間烏衣庵,雖然只是一間中等的庵堂,但一直有京中大戶人家的供養,庵堂住持師太又是心善之人,常會收留一些無家可歸的婦孺。
  
  慧清來到烏衣庵,原是想出家為尼,從此衣食無憂,可住持師太見她已經年過五旬,人又愚鈍,不是能學佛之人,只讓她幫著做些瑣事。
  
  那日庵堂裡的師太讓她去附近村子裡,給一位老嫗送糧食,這位老嫗無兒無女,庵堂裡常常給她送些吃食。慧清見老嫗委實可憐,就給老嫗做了飯菜才回來,這時天色已晚,老嫗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去,便留她住了一晚,她也因此逃過一劫。
  
  待到她回來的時候,才知道烏衣庵走水。
  
  庵堂沒有了,她連最後棲身之地也沒有了。
  
  她無奈只好離開這裡,四處乞討,半年後又回到這裡,發現庵堂還是一片廢墟,她這才知道庵堂的人都沒了,甚至連個能繼承衣缽的小尼姑也沒有。
  
  她靈機一動,便自行剃度,按照烏衣庵裡的輩份,取了法號慧清,她托缽在方圓十里的村子裡化緣,要重建庵堂。
  
  可她如乞討般化緣得到的銀錢有限,想要重建庵堂遙遙無期。
  
  那天她又在庵堂的廢墟上長跪,就有兩駕馬車經過,一個大戶人家僕婦打扮的女子扔給她一隻荷包,說是自家太太憐她心誠,捐給她重建庵堂之用。
  
  她還沒有來得及問明善人的姓名,兩駕馬車便揚塵而去。
  
  她打開荷包,見裡面是一卷銀票,每張都是三十兩,足足十張。
  
  對她而言,三百兩銀子是一筆巨款,她不敢怠慢,不久便在原地建起庵堂,雖然沒有以前的規模,但她有了安身之地。
  
  不久,她化緣重建庵堂的事便傳了出去,有衙門裡的人來看過,文書很快送過來,她便成了官府認可的住持。
  
  可她只是目不識丁的僕婦,不但沒有學過佛法,也看不懂經書,剛開始時,還有些善信因為敬她重建庵堂之舉而出錢供養,後來見她言之無物,也漸漸不來了,只有周圍的村婦偶爾會來,丟下幾個銅錢,她自己開闢了荒地,種糧種菜,雖然清寒,卻也不缺吃喝,比起當年流離失所,是天上地下。
  
  而當初給她三百兩銀子的那位善信,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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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7 09:59: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七一章 晴天

  「當年的烏衣庵一直受著冒家供養,那位年輕太太住進來時,雖然說她姓閻,可我們都猜她是冒家的人。」
  
  「住持師太不許我們走近那位太太住的院子,有一次庵堂裡的小尼姑告訴我,說她晚上時看到有帶刀的人在庵堂四周轉悠,把這事說給師太知道,師太就捂了小尼姑的嘴,不許她再說。」
  
  「我們都沒見過那位太太,有一晚我去茅廁,聽到有嬰兒的啼哭聲,我還以為是有人把孩子扔在庵堂外面呢,正在猶豫要不要出去看看,可又想起小尼姑說的帶刀的人,就不敢出去了。」
  
  「我就側著耳朵仔細聽,就覺得這哭聲不像是在外面傳來的,倒像是那個院子。貧尼是生過兒女的人,一聽就知那是初生的嬰兒。」
  
  「又過了一陣子,住持師太讓我們到那院子裡打掃,我們才知道,住在那裡的閻太太搬走了。」
  
  「您問走水的時間啊,就在閻太太搬走後不久,貧尼記得清楚,那晚傳出嬰孩啼哭時剛過清明不久,還是四月裡。」
  
  「說起來貧尼這些年裡也常常在想,那叫閻太太的冒家女人能躲在這裡生孩子,定是見不得人的,說不定是做了醜事。」
  
  老尼姑的話回蕩在耳邊,玲瓏一路無語。先前想過的那個念頭清晰起來,清晰到她想忽視都不行。
  
  她使勁搖搖頭,想把這個念頭忘掉,可是反而更加清晰。
  
  玲瓏索性趴在粉緞小荷引枕上,把臉埋進去。
  
  不去想,不能想,一定不能去想,這個念頭當然也不能有!
  
  如果她想到的這個念頭是真的,那她真是太不幸了,這種事誰知道誰倒楣。
  
  做聰明人真是不好玩,做一個好奇心重的聰明人更不好玩。
  
  玲瓏發覺自己急需一個樹洞,讓她傾訴。
  
  雖然正在鬧別扭,可同她最親近的人肯定是顏栩,但這件事絕對不能告訴他!
  
  告訴杏雨?那更不行,若是杏雨沉不住氣露出馬腳,那不是把小丫頭給毀了啊,她還想著讓杏雨風風光光嫁人呢。
  
  告訴浮蘇?浮蘇一準兒就會告訴顏栩,然後.....
  
  至於和她交好的琳瑯和甘明,那就更不能說了。
  
  玲瓏覺得自己一下子老了十歲,她神色灰敗地從馬車上下來,看到站在門前的人,她就全身上下哪裡都不好了。
  
  顏栩穿著細布道袍,烏髮上別著竹簪,旁邊站著拿著魚竿的內侍,顯然,他去永定河釣魚了,正巧和她在府門前遇到。
  
  府門前已經掛起燈籠,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晝。
  
  玲瓏忽然記起那一年,她跟蹤十二皇子的馬車來到這裡,顏栩穿著黑色繡金色四爪飛龍的斗篷
  
  四爪飛龍,那是皇子和王爺們才能使用的圖案。
  
  玲瓏心中忽然湧上一陣酸楚,她看著顏栩,怔怔地落下淚來。
  
  淚光在燈影中閃爍,顏栩一下子就慌了。
  
  玲瓏很少哭的,她不是去水月庵給她兄長相親了嗎?那斷不會惹她哭的,讓她落淚的,想來還是昨晚的事。
  
  昨晚她果斷得像一陣風似的,甚至看不出一點兒傷心。
  
  可這會兒卻哭成淚人,看來表面上的堅強都是硬撐著,這一次她是真的傷心了。
  
  顏栩覺得心裡某處隱隱作疼,他上前一步,伸出雙臂,把玲瓏抱在懷裡。
  
  我的娘啊,這是大門口啊!
  
  小順子立刻使個眼色,五六個內侍齊齊把王爺和王妃圍了起來,看看還有縫隙,小順子拉拉杏雨的衣袖,做個「得罪了」的口型,四個丫鬟這才反應過來,面紅耳赤地和內侍們一起,給王爺和王妃做了人肉擋板。
  
  「乖,都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昨晚的事我已經善後妥當,你哭也好,鬧也好,不要委屈自己,時間長了會憋出病來。」
  
  「你那天不是說我好久不去釣魚了嗎?我今天釣了好幾條,讓廚房燒了做晚膳好不好?」
  
  「那頭金雕現在的地方不太合適,你看養到哪裡好呢?要不把後面那條街上的宅子買下來,專門用來給你養金雕?你若是嫌只有一頭金雕沒意思,我再讓人到關外給你淘喚兩隻海東青。」
  
  「對了,我前陣子托了大舅兄讓江南那邊的鋪子給你尋幾件好頭面,他有了消息,金陵有家鋪子新近瓖了一套祖母綠,說是最大的有鴿子蛋大小,你喜歡嗎?我告訴大舅兄讓人把這套頭面從金陵送過來。」
  
  王爺的聲音雖然低柔,但小順子是聽得清清楚楚。
  
  王妃掉金豆子了,王爺又是認錯又是道歉,先是一座宅子拍過來,接著就是好玩的大鳥,沒等王妃說話,便又是一套祖母綠。
  
  祖母綠啊,就是頂尖的人家也能拿來做傳家寶的。
  
  若是我小順子沒有記錯,王爺您到二十四衙門還錢的時候,還放出話來,說那二萬兩銀子是王妃的私房錢。
  
  這也沒有幾個月啊,您怎麼出手就這樣大方了。
  
  不對,王爺出手一向大方。
  
  出手這麼大方,還要拿老婆的體己錢去還帳!
  
  小順子忍不住暗暗鄙視,忽然又覺自己這是大不敬,抬手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旁邊的杏雨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他,他苦笑著張張嘴,蚊子,有蚊子。
  
  好在王妃終於開口說話了,她若是再不說話,這一堆人真要在這裡餵蚊子了。
  
  「鴿子蛋大小的祖母綠?我大哥說要多少銀子啊,低了八千兩不能要,肯定水頭不好。」
  
  顏栩鬆了口氣,買宅子都不如買首飾,小賊坯子果然還是最愛金玉之物。
  
  「你真懂行情,金陵那邊給舅兄開的是底價,一萬兩。」
  
  玲瓏嗯了一聲︰「那就差不多了,金陵開的是八千兩,我大哥在中間賺二千兩茶水錢。」
  
  見她終於恢復正常,顏栩連忙逗她說話︰「不會啊,大舅兄明明說是底價一萬兩的。」
  
  玲瓏道︰「商人哪有不賺錢的,只是賺多賺少而已,別看這二千兩!還不夠我大哥送次年禮的,可若是不讓他在中間賺上一點兒,他怕是會食不下咽。」
  
  顏栩哈哈大笑,湊到她耳邊悄聲道︰「和賊不走空一個道理嗎?」
  
  當賊的是不會白走一趟的,有些賊看到那戶人家真的沒有什麼可偷的,甚至會拎個破盆回來。
  
  玲瓏臉上這才露出笑容,任由顏栩攬著她,前呼後擁地走進王府。
  
  小順子抬頭看看暗藍的星空,抹了把額頭的汗珠子,還好還好,明天應該是個大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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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7 09:59: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七二章 琴瑟

  「今晚讓我留下可好?」顏栩雋秀的臉頰緊貼著玲瓏,聲音如同陳年的酒,醇厚芬芳,帶著醉人的曖昧。
  
  他已經在木樨堂住了兩晚了。
  
  「你睡不慣北方的暖炕,我讓你帶得也不習慣了,在木樨堂怎麼睡都不舒服,腰酸腿疼,那邊服侍的都是粗手笨腳的,我感覺就像回到軍營裡一樣。」
  
  最後這句話就是誇張了,木樨堂裡服侍的有沒有三十也有二十個,怎麼就像是軍營裡了。
  
  男人若是抱怨起來,也不比任何怨婦差上半分。
  
  「三夫人不是在木樨堂嗎?她也不會服侍?」玲瓏斜睨著他,嘴角似笑非笑。
  
  顏栩索性把半邊身子靠在玲瓏身上,玲瓏差點被他壓倒,強撐著讓自己坐直了。
  
  「你明知道我讓花雕守著她的,聽說她們在後罩房裡劈里啪啦地鬧了半宵,好在我堵了耳朵,否則怕是要眼下烏青地進宮給母后請安了。」
  
  說到這裡,他感覺身邊的嬌軀鬆弛下來,喜悅便無邊無際地湧了上來︰「我也仔細想過了,你不送陳氏回娘家,也不讓她去莊子裡,是最正確不過的,是我以前沒有考慮清楚。真若是把她送走,怕是不出一個月,母后便又會擇了正經人家的小姐,逼你給我納進來。這樣一來,還不如把陳氏留在府裡。」
  
  「真定陳家那樣的人家,陳氏回去應是連家庵都不會送去,直接便讓她殉節了。至於莊子那裡,以陳氏的性子,即使不會尋死覓活,也要搞出點事來,以後大幾十年,那是有的煩了。」
  
  「經過昨天和今天,她留在府裡也不敢再做不合規矩的事,若是以後父皇讓咱們去了封地,那就另僻宅子,讓她們兩人另行住過去,可如今還在京城,只能辛苦你管束她們了。」
  
  他說到這裡,忽然發現玲瓏正在怔怔地看著他,目光溫柔,甚至還帶著幾許憐惜。
  
  他忍不住緊緊握住玲瓏的手,一字一句地說︰「我顏栩,心裡只有金玲瓏一個人,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玲瓏原是聽他說起日後去封地的事,心裡有些難過,以前什麼都不知道時,她也曾憧憬過和他去封地,不理京城的事,快快樂樂過自己的小日子。可是現在,她知道,他們是不可能去封地的。
  
  可聽顏栩這樣說,雖然知道他是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可還是臉似朝霞,顏栩是個從骨子裡透出驕傲的人,她從未想過,他不但認錯,絮絮叨叨說上一大堆,就連表決心的話也說出來了。
  
  這樣肉麻的話,前世沒有向她說過,今生她更不覬覦,可當這話真的從顏栩口中說出來時,玲瓏一時手足無措,她不知道要如何應對。
  
  如果是現代,他們還是高中生和初中生的年紀,可在古代,他們卻是早有肌膚之親的夫妻。
  
  她只覺得心裡甜甜的,她不敢張嘴說話,身子卻是抖個不停,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發抖,直到顏栩把她緊緊抱在懷裡,她才平靜下來,卻又抓住他的手,問道︰「若是我人老珠黃了呢,若我像我娘那樣瘋了呢?」
  
  顏栩在心裡把遠在福建的金三老爺罵個狗血噴頭,但凡你對妻兒好一點,玲瓏又怎會連他也不相信。
  
  「大婚之前我問過你,可否是嫌棄我老,你說過你不嫌棄的。等你人老珠黃了,我豈不就是老頭子了,那時你還是比我年輕,我豈不是要擔心自己會否戴綠帽子?」
  
  這不是胡攪蠻纏嗎?玲瓏忍不住笑了出來,被他抱在懷裡的身子柔軟地像是柳枝。
  
  顏栩又道︰「有我在,誰也別想害你,我不會讓你像岳母那般,你就是想裝瘋都不行。」
  
  「嗯。」玲瓏的聲音細若蚊蚋,在顏栩聽來卻像是小貓的爪子撓著他。
  
  他的嘴角勾起一個完美的弧度,笑著吻吻她花瓣似的嘴唇,耳語似的在她耳邊低語︰「咱們是一輩子的夫妻,以後有什麼事你就直接告訴我,別再藉著別人之口來試探,讓我猜來猜去,我又不是猜謎高手,萬一猜錯了,那豈不大勢已去?」
  
  玲瓏知道他說的是她讓浮蘇和他說起去冷宮的事,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被人抓住把柄,羞得把臉埋起他的頸彎。
  
  顏栩見她這副樣子,就輕聲笑了出來,道︰「若是生個女兒,也像你這麼別扭,我豈不是要從她小時就要猜她心思啊,算了,還是生兒子吧,兒子不像女孩兒家,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只能哄著。我只哄你就行了,哪還有精神哄別人。」
  
  他的話音剛落,胳膊上就被狠狠擰了一把,他誇張地慘叫起來,外面候著的丫鬟們隔著簾子問道︰「王爺,王妃.....」
  
  玲瓏氣得別過臉不理他,顏栩忙大聲道︰「沒事沒事。」
  
  外面的丫鬟們卻沒有鬆口氣,王爺肯定是在裡面給王妃賠禮道歉的,可剛才這聲叫得這麼淒慘,說不定是動了私刑.....
  
  見玲瓏佯裝生氣,顏栩從背後抱住她,大手蓋在她的渾圓上,低聲問道︰「幾天沒看了,讓我看看好不好?」
  
  玲瓏扭扭身子,想要甩開他,可他卻抱得更緊︰「給我看看.....」
  
  結果那晚,玲瓏不但讓他看了,還主動把修長的玉腿纏上了他的腰.....
  
  顏栩親手釣的魚已經燒好,丫鬟們守在外面,卻誰也不敢問問是否傳膳。
  
  王爺和王妃冷戰熱戰好幾天了,過了今晚應該就和好如初了吧。
  
  可就怕王妃咽不下那口氣,不肯把這件事掀過去。
  
  直到顏栩終於喊了要水,大家這才真的放心了。
  
  用晚膳的時候,杏雨這才對顏栩道︰「王爺,剛才德公公過來了,十七爺一直在木樨堂等著您。」
  
  從安定河釣魚回來,顏栩在門口遇到玲瓏,便死皮賴臉地一起來了水木溪汀,還沒有回過木樨堂。
  
  顏栩皺眉︰「他找我不來這裡,去木樨堂做什麼?」
  
  玲瓏卻想到昨天的事,她也臭了小十七兩天了。
  
  她笑道︰「您用過晚膳就去看看吧,或許有很重要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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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三章拒絕

  顏栩直到很晚才從木樨堂回來,從淨房出來,他便對玲瓏道:「十七真不讓人省心,竟然和以前服侍程嬪的人聯絡上了,還瞞過小德子,就在御書房不遠的官房說話,他的膽子可真大。」
  
  這件事玲瓏是早就知道的,只是不知李十月和小十七說過什麼,她放下羅帳,笑著問道:「他能主動找您把這件事說出來,說明在他心裡,您是最可依賴的人。」
  
  顏栩笑道:「還不是你這個做嫂嫂的在中間調和,就憑小十七的性子,說不定會把這件事一直瞞下去。」
  
  玲瓏服侍他躺下,道:「說來說去他也只有六歲,這個年紀本就懵懵懂懂,最怕有人居心叵惻,想利用他行事。」
  
  夜明珠的光茫淡淡灑下,給羅帳內染上一層柔和,顏栩的聲音幽幽的:「以前小看了程嬪。」
  
  玲瓏莞爾,男人在這種事情上果然是笨的,她卻自從程嬪死的時候便想明白了。
  
  見她像是在偷笑,顏栩把她抓過來按在胸口上,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玲瓏嘆了口氣:「我只是覺得有些古怪,那日和她一起打牌時,她還是好好的,也沒過幾天,人就不行了,可我能想到的事,父皇和母后自然也會想到。」
  
  顏栩便道:「我就沒有想到。」
  
  玲瓏笑著用額頭蹭著他粗糙的下巴:「不喜歡您長鬍子。」
  
  顏栩皺眉,怎麼就說到他身上了,女孩兒家的心思這麼善變的?
  
  「那我變成小順子那樣,好不好?」他故意逗她。
  
  隔著薄薄的衣裳,玲瓏咬在他的胸口上,顏栩倒抽一口冷氣,下面那裡便昂揚起來。
  
  他拿起她的手往下摸索,嘴裡卻還在說道:「李十月告訴十七,程嬪明知自己虛不勝補,故意用了藥方子上沒有的補藥,臨終前要見父皇一面,死在父皇面前了。」
  
  程嬪的死,是在小十七進宮見她的次日傳出的,只是玲瓏沒有想到,程嬪竟讓自己死在靖文帝面前。
  
  這樣錐心的事,程嬪做得坦然自若。
  
  即使她早已失寵,可讓一個男人看到自己曾經的女人死在自己面前,他可以忘記當年的歡好,卻永遠也忘不了她死時的樣子。
  
  程嬪,不愧是皇后精心挑選的人。
  
  「李十月還告訴十七,程嬪之所以久臥病榻,也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玲瓏吃驚地抬起眼睛,手上隨著一滯,顏栩後悔極了,說什麼不好,非要說這件事。
  
  他只好暫時收起綺念,把玲瓏的手收回來,低聲道:「李十月說她為了十七能有好前程,在月子裡的時候毀了自己的身子。」
  
  想讓兒子有個好前程,為何還要把這件事說出來?
  
  一個內侍敢在御書房附近向年僅六歲的小皇子說出這番話,這是冒著掉腦袋的風險的。
  
  玲瓏想起在永華宮遇到的張自在,心裡微動:「王爺,永華宮裡也有一個程嬪以前的人,叫張自在的,曾經要帶話給我,我讓杏雨沒有答應。」
  
  顏栩冷笑:「程嬪死前的佈局還真不少,只是不知她是要幫十七還是要害十七。」
  
  玲瓏唉了一聲:「她是十七的親娘,本意應是想要幫他的吧,可是做得如此刻意,對十七沒有好處。」
  
  玲瓏忽然想起,小十七是做為顏栩的後備才出生的,她身子便顫了一下。
  
  親生兒子有病,因此不得夫君喜愛,當娘的卻把兒子遠遠送走,自己則從娘家挑選一名堂妹送給夫君,生下孩兒後養在膝下......
  
  玲瓏不寒而慄。
  
  她側身躺在顏栩身邊,把他的頭拉到自己胸前,緊緊抱住了他。
  
  顏栩離開京城去福建時,他只有四歲。
  
  乳娘吞金自盡,皇后卻沒有指派合適的嬤嬤,而是讓浮蘇花雕杜康,這三個只有十幾歲的小姑娘照顧他。
  
  「您去福建時只有四歲,路途遙遠,您害怕嗎?」她輕聲問道。
  
  顏栩的鼻端是他熟悉的淡淡體香,緊貼著的是她溫暖柔軟的身體,他的心裡忽然很安寧。
  
  「我以為父皇和母后不要我了,便一直在哭,後來又發現隨從侍衛們袍子下面的繡春刀,我就哭得更厲害了。」
  
  玲瓏的玉手輕輕拍著他結實的後背,柔聲道:「以後有我......」
  
  玲瓏沒有讓陳楓再回抱石館,抱石館只留幾個打掃的粗使婆子,以後只是王爺存放石頭的地方。
  
  玲瓏見了一次陳楓,見她面如槁素,神情木然,竟像是換了一個人。
  
  「童媽媽和紫陶還在莊子裡,你如果想讓她們回來,那我就派人把她們接回來。」玲瓏說道。
  
  陳楓搖頭:「不用。」
  
  玲瓏又道:「西路還有幾處空著的院子,我安排一處,這兩天給你搬進去。」
  
  陳楓淡淡地道:「聽說東路那邊也有空院子,我住那邊吧。」
  
  東路住的除了從宮裡出來的三位姑姑和內侍們,還有丫鬟們,顏栩大婚之前,還在府裡養過戲班子和歌舞伎,據說也是住在那裡。
  
  再有,顏栩每次開賭局,也是在東路的前院。東路那邊除了姑姑們住的地方,其他都屬於比較亂的,沒想到陳楓竟然要住到那裡。
  
  玲瓏沒有拒絕,親自到東路,選了距離姑姑們住的芷園最近的蕙園。
  
  蕙園有幾個跨院,玲瓏把其中最大的一座給了陳楓。
  
  又派過去一個管事嬤嬤,兩個三等丫鬟,四個粗使丫鬟,四個粗使婆子。
  
  陳楓一反常態,臉上看不出喜怒,玲瓏給她的這些,她全都默然接受。
  
  沒過兩天,她院子裡的管事嬤嬤就告訴玲瓏:「三夫人想在家裡帶髮修行。」
  
  玲瓏皺眉,只說了兩個字:「不准。」
  
  當時施萍素也在場,她驚愕地看向玲瓏,在所有人看來,陳楓的要求並不過分,而且對王妃還是極有力的,可她為什麼會拒絕?
  
  玲瓏淡淡道:「以後這是規矩,睿王府裡的女眷,誰也不許提修行二字。」
  
  想拜佛拜菩薩,可以去廟裡,在家裡修行的事,還是免了吧。
  
  得知自己的要求被拒絕了,陳楓沒有像以前那樣摔摔打打,她淡淡地對那管事嬤嬤道:「那給我找幾部佛經吧,我抄經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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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7 10:00:21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七四章 薛家

  過了七月半,各府裡就要準備過中秋。自從上次在水月庵,玲瓏甩了臉子,聶氏就有些不自然。
  
  能和杭州薛家聯姻,對於金家而言,是一勞永逸之事。若是一年以前,她是不會想到金子烽的,金子烽十三歲中了秀才,前程遠大,又是小三房的嫡長子,他的親事自然不是她這個做伯母的能做主的。
  
  可如今金子烽已與舉試無緣,好在相貌英俊,家底豐厚,又有親王正妃的親妹子,而遠在福建的金三老爺也有信來,請兄嫂給金子烽張羅一門親事。
  
  所謂高嫁低娶,若論門第,十個薛家也比不上一個金家,可薛家在杭州是地頭蛇,金家在杭州雖然也有商鋪眾多,但辦起事來卻遠不如薛家得心應手。
  
  如今的金子烽美其名曰是跟著兩位兄長學著做生意,可整日打著談生意的名頭,在外面花天酒地。西府裡又沒有長輩管著,他索性買了幾個會唱戲的小丫頭養在府裡。
  
  聶氏冷眼旁觀,指望金子烽光照門楣是不可能了,好在他既是嫡子,又未定親。
  
  也就是說,金三爺對於金家唯一的用處,就只有聯姻了。
  
  可是給金子烽說親卻並不容易,雖然沒有父母管著,可還有位五姑奶奶。
  
  這不,五姑奶奶看到薛家兩位小姐這樣上不了台面,離開水月庵時神色淡淡的,什麼也沒有說。
  
  這和玲瓏以往穩重大方端莊斯文的形象完全不同,聶氏知道,玲瓏是故意的,她要讓自己知道,她對這件事的不滿。
  
  於是過了七月半,玲瓏在水木溪汀的客人便絡繹不絕。
  
  先是璇璣和臨江侯世子夫人甘氏,接著琳瑯也來了,就連很少出門的煥二奶奶張氏也來了。
  
  玲瓏心裡有數,嘴上卻絕口不提金子烽的親事。
  
  直到那一天,顏栩回來的時候,聽說張氏剛走,他便笑著問道︰「二舅兄還說二舅太太若不跟著長輩就不敢出門,今天怎麼自己來了?」
  
  玲瓏揚揚眉,老大不高興地把那日在水月庵的事說了一遍。
  
  顏栩卻來了興趣,問道︰「這個薛家可是戶部侍郎常玖的外家?」
  
  玲瓏搖搖頭︰「不知道,只知那個薛大奶奶是來京城走親戚的,想來是在這邊有親戚,但那親戚應該和她的關係一般,若真是常侍郎的親戚,怎會讓她們雇轎子呢?」
  
  顏栩卻不以為然︰「常玖為人孤寒,這種事也不是做不出來的。我看我還是請二舅兄打聽一下,若真是那個薛家,你既然看不上那兩位薛小姐,那我就都要了。」
  
  玲瓏嚇了一跳,騰的一下坐起來,大大的杏眼瞪得圓鼓鼓的︰「您都要了?」
  
  顏栩這才覺失言,看她像隻炸毛的小貓,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子,哈哈大笑,道︰「薛家帶著兩個女兒來京城,自是想和京城大戶聯姻,既然她們不配給睿王妃當嫂嫂,嫁給睿親王的幕僚和隨從也行啊。」
  
  玲瓏卻還在瞪著他,問道︰「薛家是杭州大戶,浙江離福建也很近,您想幹嘛?」
  
  自打從烏衣庵回來,玲瓏便惴惴不安,現在聽到顏栩打起薛家的主意,她本能地就擔心起來。
  
  顏栩是擺在高架子上的琉璃瓶,磕不得踫不得。
  
  顏栩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大,還以為是因為她不喜歡薛家的人,連帶著不想讓他插手這件事。
  
  「薛家做的是絲綢、香料生意,可私底下卻是販私鹽起家的,就是那常玖,年少時也跟著外家販過私鹽,二哥暗中查到後,就用這件事要協他,可沒想到常玖也是狠的,一道請罪折遞了上去,說他年少不羈,曾跟著閒幫販過私鹽,好在族中長輩及時勸說,讓他迷途知返。」
  
  玲瓏不由莞爾,難怪顏栩說他孤寒,壽王遇到這麼一個人,也是遇人不淑吧,哈哈。
  
  「那父皇怎麼說?」
  
  顏栩笑道︰「父皇當著文武百官,大大地讚賞他為人清正,嚴於律己。」
  
  「那壽親王的臉色豈不是很難看?」玲瓏笑著說。
  
  「二哥原本只是看中他在戶部的地位,想要收為己用,沒想到這是個刺兒頭,自是要避而遠之了。」
  
  玲瓏皺眉︰「那您拉攏他,豈不會偷雞不成反蝕米?」
  
  顏栩道︰「前年我借了三萬兩銀子,他逢年過節就讓人上門要帳,還告到父皇那裡,這種人我會拉攏他?他想得美。」
  
  玲瓏的眼睛又瞪圓了︰「您上次不是說只有二萬兩沒還嗎?怎麼還有三萬兩?」
  
  顏栩後悔得不要不要的,只好硬著頭皮乾笑道︰「那二萬兩是從二十四衙門弄出來的,這三萬兩則是戶部的,不是一回事。」
  
  戶部的,那就是國庫的,難怪常玖理直氣壯,還告到皇帝那裡。
  
  「三萬兩您拿不出來嗎?」她才不相信,他給她買套頭面就是一萬兩。
  
  顏栩把她摟進懷裡,撫摸著她的秀髮,道︰「我們兄弟當中,手頭最充裕的就是我了,這件事外人不知道,我們兄弟之間卻都是心知肚明。我若是再不做出一副揮金如土的姿態,怕是父皇就要來調查我的身家了。」
  
  顏栩的身家是見不得光的。
  
  寶聚豐就不用說了,單就他那兩屋子贓物,就能把顏家列祖列宗的眼睛給辣瞎了。
  
  這些贓物只要想查,都能查到出處。
  
  再說,沒有出處的東西,顏栩也看不上,看不上的當然不會偷。
  
  「那戶部的銀子就這樣一直欠著?常玖告狀,父皇怎麼說?」
  
  靖文帝對顏栩的態度,是玲瓏很想知道的。
  
  「父皇問我銀子做什麼用了,我說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夠花。父皇就讓我回來了,過了幾日,賞給我一座五百畝的田莊,就在大興,種了四季的蔬菜,改日我帶你去玩玩。」
  
  也就是說,常玖的御狀白告了。
  
  但常玖的名聲卻有了,連皇子都敢告,這不但是忠臣,更是能吏。
  
  三萬兩銀子,一個得了座莊子,一個得了好名聲,一本萬利。
  
  「您和薛家聯姻,是為了常玖,還是薛家?」
  
  「當然是薛家,薛家的膽子大得很,私下裡有二十幾隻船,有名的長江幫就是他家的。薛家雖是常玖的外家,可卻指望不上常玖,只能在京城另找門路,我給他們家找門親事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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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7 10:00: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七五章 單挑

  原來如此。
  
  玲瓏猛的想到閃辰,閃辰是正四品,顏栩該不會又把這種差事扔給閃辰吧?
  
  「不是閃辰,我手裡的人都是光棍,除了我自己,沒有一個成親的。」
  
  玲瓏驚呆了。
  
  就連玲瓏也沒想到這件事進行得這麼快。到了七月底,那位薛大奶奶就給玲瓏遞了拜帖,說是要帶兩個女兒回杭州備嫁,臨走時給睿王妃磕個頭。
  
  玲瓏撫額,她也只是那天和顏栩說過這事而已,其後的進展根本不知道,怎麼就變成來給她磕頭了?
  
  她拿不定主意,讓長安去木樨堂稟了王爺,沒過多久,長安便回來,王爺讓她盡管接待便是。
  
  薛大奶奶是帶著兩個女兒一起來的,玲瓏這才知道,兩個女兒的親事都定下了,大的是明年三月成親,小的則是明年九月。
  
  薛大奶奶當著玲瓏的面,便叮囑兩個女兒,以後嫁到京城,要像孝敬她一樣孝敬睿王妃。
  
  看那樣子,如果不是看到睿王妃臉都綠了,一定會當場讓兩個女兒認乾娘的。
  
  好不容易把母女三人打發走了,玲瓏嘆口氣,嫂子沒娶到,反倒多了兩個便宜女兒。
  
  接著便是中秋節,她接到嘉善大長公主的請帖,錯開宮裡的賞宴,定在八月十六那天,請她過府賞菊吃螃蟹。
  
  嘉善大長公主是長輩,玲瓏不能不去。
  
  想起嘉善公主在玉寧的親事上所持的態度,玲瓏對這位老太太就打心眼裡不喜歡。
  
  宴席上都是認識的人,大家聊得倒也熱絡,嘉善公主和幾位超一品的老誥命在一起閒話家常,年輕媳婦們則湊在一堆,說些京城裡的八卦。
  
  以玲瓏的身份,這些年輕媳婦是不夠身份和她閒聊的,她只能和那幾位皇嫂坐在一起。
  
  顧解語依然沒有出現。
  
  自從慶王府出事至今,顧解語沒有出現在任何公眾場合,包括永華宮。
  
  正在這時,有內侍高聲道︰「玉寧公主到,永定侯世子夫人到。」
  
  玉寧公主來了,還是和程雪懷一起來的。
  
  玲瓏就像是瞌睡的人喝了提神茶,一下子來了興致。
  
  玉寧公主和程雪懷給嘉善公主見過禮,就來給幾位王妃見禮。
  
  玲瓏暗中打量玉寧公主,見她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不同。
  
  以玉寧公主的本事,定會在親事上做點什麼的,可直到現在,也沒聽說出什麼事啊。
  
  據說皇后娘娘逼著鎮國公夫人周氏表態度,周氏當場哭了起來,說她在顧家有多不容易,世子爺從不把她這個繼母放在眼裡,世子爺住的地方叫木蘭堂,而她這位當家主母卻住在文竹榭,明眼人只聽名字就能分出主次高低。
  
  周氏越說越傷心,把皇后娘娘煩得不成。
  
  偏偏周氏還是顧解語和顧嫣然的生母,這讓皇后娘娘更生氣。
  
  可她偏就拿周氏沒有辦法,周氏都說了,根本管不了世子爺的事,更別說親事了。她總不能插手人家的家務事吧。
  
  但即使是皇后娘娘,也不敢把鎮國公叫過來提親。
  
  無奈,她還是想在周氏身上下功夫,可就在這時,鎮國公府出事了,周氏從宮裡出來,回府的路上馬車翻了,周氏連摔帶嚇,臥床不起。
  
  事情哪有這麼巧的?皇后娘娘氣得不成不成的,可還是親自登門看望,這讓靖文帝大為讚賞,破天荒地在永華宮裡連住三晚。
  
  玉寧公主和顧錦之的事也就暫時擱淺了。
  
  但蕭啟山已經去福建上任了。
  
  也就是說,在蕭啟山到達福建後,靖文帝隨時會再發一道賜婚聖旨。
  
  這件事雖然沒有聲張,但早就傳出去了,今天大家看著玉寧公主時,目光中便多了幾分復雜的意味。
  
  一名公主成為皇帝皇后鬥法的棋子時,她也就變成了悲劇。
  
  顧家的姐妹們看到玉寧更是別扭,她們家剛剛逃過一劫,可不想再和玉寧公主扯上關係,姑嫂什麼的,比起娘家的生死存亡根本不算什麼。
  
  只有玲瓏笑得還是那麼好看。
  
  她指指旁邊的玫瑰椅,對玉寧公主道︰「公主快坐過來,我剛從街上買了方帕子,你來看看。」
  
  噗,你睿王妃沒事跑到街上買帕子?
  
  玉寧腹誹著,還是拉著程雪懷坐了過來。
  
  她們如果不坐在這裡,也沒有別的地方去。
  
  程雪懷雖然是嘉善公主的孫女,可也是嫁出去的人了,總不能帶著公主一起去祖母懷裡撒嬌吧。
  
  玲瓏果真拿出一方帕子給玉寧看,指著帕子上篆字的德字,道︰「這是從德記喜鋪買的,公主你看,這個德字多娟秀。」
  
  玉寧公主面色如常,程雪懷卻已經圓睜雙目,虎視耽耽瞪著玲瓏。
  
  玲瓏衝她莞爾一笑,低聲道︰「這是你娘家,地方由你挑。」
  
  程雪懷哼了一聲,便站起身來,然後就又坐下,似是想了想,對身邊的丫鬟道︰「你到菜園子安排一下,我一會兒過去。」
  
  菜園子?
  
  玲瓏想起來了,嘉善大長公主府裡的菜園子很有名,她家還有暖棚,睿王府裡冬天時會到這裡找菠菜。
  
  小丫鬟走後,程雪懷便問玲瓏︰「你帶來多少人?」
  
  玲瓏笑道︰「外面有二十多人,跟進來八個。一會兒我留下六個人,只帶兩個跟著服侍,你呢?」
  
  好吧,金玲瓏,算你知道好歹。
  
  程雪懷道︰「這裡是我娘家,我不會欺負你,我也只帶兩個。」
  
  她又看一眼玉寧公主,對玲瓏道︰「公主是來做客的,她不算。」
  
  玲瓏翻個白眼,我也是來做客的啊,你還要和我單挑。
  
  杏雨很快做好安排,兩名丫鬟在這裡知應,另有四人在半路上候著,玲瓏只帶著紅綃和紅繡去了菜園子。
  
  見玲瓏只帶著兩個沒留頭的小丫頭,程雪懷自是不能被她壓下去。
  
  見跟著她來的都是一等二等的大丫鬟,索性在公主府裡臨時叫了兩個八九歲的小丫頭跟在自己身邊。
  
  金玲瓏這個傢伙,越來越過份了。欺負自己也就罷了,竟連公主也惦記上了,上次在宮裡,不但看到自己給公主找的小黃書,還開口閉口德記喜鋪,不趁著這個機會教訓她,這口氣咽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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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7 10:00:44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七六章 過招

  大長公主府的菜園子已經經營多年,暖房則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種著茄子、豆角、韭菜、菠菜甚至還有在北方罕見的辣椒和番茄。
  
  玲瓏忽然就冒出以後晚上拽著顏栩來這裡偷菜的念頭。
  
  前世她小時候偷過麵包,卻沒有偷過菜。
  
  程雪懷看到她時,就看到金玲瓏正對著黃瓜架抿著嘴笑,笑得心機滿滿。
  
  菜園子的婆子和丫鬟們都被支開,偌大的地方只有七個人。
  
  程雪懷和玲瓏各帶著兩個丫鬟,而做為觀戰嘉賓的玉寧公主則一個人也沒帶。
  
  「金玲瓏,你今天來到這裡,還想著完整無缺地回去嗎?做夢!」程雪懷叉著腰,氣勢洶洶。
  
  玲瓏回過頭來,看到程雪懷頭上的八寶攢珠寶結和瓖紅珊瑚珠子的步搖,好心提醒︰「你要不要摘了釵環啊?」
  
  真是惡人廢話最多!
  
  「這是我家世子爺送的,我才不會摘下來!」還有一句話程雪懷沒有說,這裡雖是公主府,可也是我娘家,天時地利人和我全都佔了,我保證不讓外面的人知道我在揍你!
  
  玲瓏自我反省,也覺得自己太過聖母了。
  
  於是她規規矩矩站在那裡,等著程雪懷來扁她。
  
  程雪懷一步步向她走近,頭上的紅珊瑚步搖一晃一晃的,搖曳生姿。玲瓏忽然衝她笑了︰「慢著,咱們最好賭一把。」
  
  「怎麼賭?」程雪懷止住腳步,金玲瓏的鬼點子最多,千萬不要招了她的道兒。
  
  「如果你輸了,就把這支紅珊瑚步搖賠給我。」玲瓏面不改色心不跳,她看得清楚,這紅珊瑚成色很好,至少值五百兩。
  
  「我才不會輸!」程雪懷驕傲地揚起下巴,她的武功是府裡的武師教的,據說論起身手,江湖上有名的女俠金燕子也要甘拜下風。她會輸給只會繡花做針線的金玲瓏?我呸!
  
  「世事無絕對,我家莊子裡有只母雞,整日學公雞那樣打鳴,所以啊,母雞都會打鳴了,你又怎能保證不會輸給我呢?」
  
  金玲瓏說起話來慢條斯理,雖然世子爺說蘇州人說話都是這樣軟綿綿的,可程雪懷還是覺得金玲瓏是拿腔做調。
  
  而且,最可恨的,金玲瓏居然拿母雞來打比方,你真是壞到骨頭裡了。
  
  她正要反唇相譏,玲瓏已經笑咪咪地問道︰「世子夫人捨不得這支步搖啊。」
  
  她當然捨不得,這是世子爺送的。
  
  可是偏不能在金玲瓏面前服輸,程雪懷挺起平平板板的小胸脯,昂然道︰「有什麼捨不得,我倒要讓你看看是誰輸不起,哼,若是你輸了,我就要你頭上那顆夜明珠。」
  
  玲瓏表示很佩服,我大白天帶顆夜明珠出來,你也能看出來,真是識貨的。
  
  這顆夜明珠是顏栩送的,就是輸出去,我也能偷回來。
  
  「好啊,那咱們說定了,你輸了就把那枚紅珊瑚步搖賠給我,我輸了那這顆夜明珠就歸你了。」
  
  玲瓏說到這裡,看向一旁的玉寧公主︰「還請公主做個東道,千萬不要偏幫啊。要不這樣吧,公主也拿件東西出來以證公平。」
  
  聞言,玉寧公主的臉就僵住了。
  
  她常在市井走動,還是第一次聽說做公正的那個人還要拿出東西來的,這睿王妃也太那個了吧。
  
  「這是哪裡的規矩啊,我都沒聽過。」沒等玉寧說話,程雪懷已經搶先打抱不平。
  
  玲瓏嘻嘻一笑︰「睿王府的規矩。既然地方選在你娘家,那規矩當然要按我家的,這才叫公平。公主妹妹,你說對吧?」
  
  玲瓏邊說邊笑盈盈看向玉寧公主,玉寧公主咬著牙點點頭,道︰「若非皇嫂說起,我都不知道十二哥還有這規矩。」
  
  玲瓏就像聽不出她的冷嘲熱諷,眼楮賊兮兮盯著玉寧公主腰間的羊脂玉佩,笑道︰「公主就象征性拿個小玩藝吧,我看那玉佩就挺合適。」
  
  玉寧公主摘玉佩時儀態萬方,所以玲瓏假裝沒有看到她額頭冒起的青筋。
  
  程雪懷取下紅珊瑚步搖,玲瓏也摘下了瓖著夜明珠的金釵。
  
  磨磯完了,玲瓏好整以暇站在那裡,一副不知道接下來要幹嘛的呆萌模樣。
  
  程雪懷暗笑,金玲瓏長這麼大估計都沒有打過架吧。
  
  於是她便撲了上去!
  
  如果說剛才玲瓏還是裝傻,那麼現在她是真的傻了。
  
  玲瓏沒想到程雪懷的招式這麼厲害。
  
  第一招扯頭髮,第二招揪耳朵,第三招抓臉。
  
  這樣的招式,她還真不知道如何應對。
  
  上輩子沒學過,這輩子石二師父也沒教過她。
  
  所以她只能躲閃騰挪,玫瑰紅的月影裙飄飄悠悠,就像是在飛似的,外人根本看不到她的腿在動,只看到那本來就很飄逸的月影裙這時就像一團雲,好看得不成。
  
  程雪懷累得氣喘吁吁,卻愣是連金玲瓏的衣角子也沒踫到。
  
  她終於感覺不對勁了,停下手來,這才看到玉寧公主的嘴巴張得大大的,足能塞下一隻煮雞蛋。
  
  「你幹嘛要躲?」程雪懷問道。
  
  玲瓏莫名其妙︰「我難道站在那裡等著挨打嗎?你當我像你一樣笨?」
  
  程雪懷氣得直翻白眼,她想說你總是躲,咱們怎麼見勝負,可又覺這話好像不對勁,所以她只好道︰「那你為什麼不還手?」
  
  「我可以還手了嗎?」玲瓏小心翼翼地問道,眼睛還有意無意唆了玉寧公主一眼。
  
  程雪懷覺得就像是有一團頭髮塞在喉嚨裡,扎得她難受。
  
  「你當然能還手了,你若是不還手,別人還以為我欺.....」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感覺頭上一鬆,好像有什麼東西落到肩上。
  
  她伸手一摸,竟然是頭髮,她的頭髮!
  
  她嚇了一跳,慌忙再摸,這才鬆了口氣,只是髮髻鬆開了,長髮散落下來。
  
  頭髮怎麼就散開了呢,她氣惱地對那兩個小丫頭道︰「快來!給我挽起.....」
  
  話音未落,就覺腰間一鬆,她忙低頭去看,就看到原本綴著纓絡結,束在腰間的兩指寬的錦帶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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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7 10:00:55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七七章 妖法

  「哇」的一聲,程雪懷哭了起來,她雖然嫁人了,可也還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丟人的事,不但束腰的絲帶掉下來了,衣襟也敞開著,露出裡面月白中衣。
  
  她蹲下身去,縮成一團,兩個小丫頭也給嚇傻了,她們不是程雪懷貼身服侍的,只是被臨時抓過來的,對這位孫小姐的脾氣摸不清,這會兒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玉寧公主不但嘴巴張開,現在眼睛也瞪起來了,她的眼睛和顏栩長得不像,顏栩的眼睛和小十七一樣,是略顯狹長,玉寧公主卻是一雙大大的水杏眼,這時瞪得銅鈴一樣,很影響美感。
  
  玲瓏便想提醒她,以後最後描描眼線.....
  
  程雪懷蹲下大哭,這也不能再比下去了。
  
  玲瓏笑盈盈地看向玉寧公主︰「勝負可分?」
  
  玉寧公主這才回過神來,程雪懷又撕又抓也沒有踫到玲瓏一根頭髮,可也沒看到玲瓏如何出手,程雪懷就狼狽不堪。
  
  如果她說沒分勝負,金玲瓏下一招就要脫程雪懷衣裳了。
  
  玉寧公主沉痛點頭︰「勝負已分。」
  
  「公主妹妹認為是誰勝了?」玲瓏很欠扁地問道。
  
  「你.....」玉寧公主剛吐出一個字,就被硬生生打斷了。
  
  「我才沒輸!」程雪懷霍地一聲站起來,兩隻手死死攏著衣襟。
  
  玲瓏衝她眨眨眼睛,笑道︰「入秋了,你別著涼,還是到此為止吧。」
  
  什麼意思?什麼沒著涼?
  
  程雪懷不懂!
  
  玉寧公主嘆口氣︰「你認輸吧,十二皇嫂是說她下一招就要給你脫衣裳了。」
  
  寬衣解帶,已經解了帶,離寬衣還遠嗎?
  
  再說,把頭髮都給你散下來了,這分明就是要讓你入寢了。
  
  程雪懷的臉紅得像能滴出血來,從小到大,她只吃過兩次癟。一次是在睿王府,幫顧錦之那混蛋當傳話筒,被金玲瓏連飯碗都給砸了;第二次就是這次了,這次是在她的娘家啊,她的娘家啊!
  
  見她百感交集,玲瓏不忍細看,走到玉寧公主面前,先拿起自己的夜明珠金釵,又拿起程雪懷的紅珊瑚步搖,接著,從懷裡掏出那方德記喜鋪的帕子,對玉寧公主道︰「勞煩公主妹妹了,這方帕子雖不名貴,可難得在宮裡找不到重樣的,就當彩頭,送給妹妹了。」
  
  說完,她款擺腰肢,帶著紅綃和紅繡揚長而去。
  
  直到這時,程雪懷才明白過來,金玲瓏那個無賴,拿走了她的紅珊瑚步搖。
  
  那是世子爺送的。
  
  嗚嗚嗚,金玲瓏你這個壞蛋。
  
  程雪懷四下張望,見牆根處放著一隻鋤頭。
  
  她想都沒想,一把抄起鋤頭追了過去。
  
  眼看就追上金玲瓏了,她掄起鋤頭砸了下去,我不打死你個小婊砸,我就不姓程!
  
  可這鋤頭卻掄不下去了,她定睛一看,只見那兩個還沒留頭的小丫頭,一個握住鋤頭,另一個叉著腰正在瞪著她。
  
  「你們滾一邊去!」程雪懷吼道。
  
  兩個小丫頭也不說話,握住鋤頭的那個劈手就把鋤頭從她手裡奪了過去,然後兩手略一用力,兒臂粗細的木頭鋤柄就被硬生生撅成了兩半。
  
  叉著腰的小丫頭也不示弱,撿起掉在地上的鐵鋤頭,兩手一掰一彎,那鋤頭扁扁長長如菜刀似的刃就捲了起來。
  
  程雪懷看傻了。
  
  跟著她跑過來的兩個小丫頭也傻了。
  
  程雪懷終於明白了,她上當了。
  
  金玲瓏這哪裡是只帶兩個小丫頭啊,這分明是帶了兩個小魔怪!
  
  她是從哪兒找來的這兩個丫頭,這是人嗎?這肯定不是人類!
  
  好在這兩個小魔怪無心顯擺,她們輕蔑地哼了一聲,把那已經不能再稱為鋤頭的物件扔在地上,追著玲瓏走了。
  
  只留下程雪懷和那兩個小丫頭還呆呆地站著。
  
  玉寧公主走過來,同情地拍拍她的香肩,嘆了口氣︰「為了我,讓你辛苦了。」
  
  程雪懷百感交集,想哭又不能哭,這時才發現剛才只顧著掄鋤頭,忘了衣襟大開的事了,這個時候她的襟門大開著。
  
  她嗚咽著撲進玉寧公主懷裡︰「你嫂子欺負我....」
  
  玉寧公主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了,只好道︰「乖了,別哭,我告訴十二哥,讓他管教她。」
  
  這話說得乾巴巴的,蒼白無力,連她自己都覺得是在騙小孩。
  
  她長在永華宮裡,自是知道十二皇兄那些事,十二皇兄就是出名的熊孩子,就算他能管教皇嫂,可他會管嗎?恐怕還會覺得好玩,和她一起瘋。
  
  不對,金玲瓏今天做的這一切,好像都是程雪懷自找的。
  
  也不對,程雪懷是自己的閨蜜,哪能是自找的呢,她們分明是在比試,而且有理有據,還有自己這個公正人。
  
  還有,是程雪懷先動手的,她打金玲瓏的時間,遠比金玲瓏對付她的要多了許多。
  
  嚴格說來,她們誰也沒有看到金玲瓏動手。
  
  真的沒有看到!
  
  想到這裡,玉寧公主的眼睛瞪得更圓了。
  
  她顫聲問程雪懷︰「你和我皇嫂是面對面的,你看到她出手了嗎?」
  
  程雪懷聞言抬起頭來,像是剛剛想到這件事,她怔了怔,茫然地搖搖頭︰「好像沒有,我的頭髮散下來時,我還以為是摘步搖時不小心弄鬆了髮髻,直到腰間的絲帶掉下來,我才知道是她把我的髮髻拆散的。」
  
  玉寧公主臉上的驚異更甚︰「她真的出手了嗎?可如果她沒有出手,她一定會說吧,可你看了,她當時好像很認帳,擺明在你身上發生的這些事,都是她做的。」
  
  「那她這是什麼啊,她會武功?不對,我學過武功的,世子爺也會武功,可是沒有這樣的武功啊,他們也沒有說起過。」
  
  玉寧公主點點頭︰「我也常在外面走動,我不但沒有見過,也沒有聽說過。」
  
  「那她這就不是武功,她該不是會妖法吧?」程雪懷的臉都白了。
  
  「哪有妖法,那都是騙人的,依我看一定是障眼法,還有啊,你揍她的時候,她躲閃得不但快而且還很好看,我聽姑姑們說過,十二皇兄會輕功,我皇嫂出身江南商賈,江南的那些大戶人家和北方的不同,他們沒有讓大家閨秀學武功的,皇嫂應是和十二哥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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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7 10:01: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七八章石頭

  顏栩回到水木溪汀時,就見玲瓏正在擺弄著一支紅珊瑚珠子的步搖。
  
  他伸手拿過這支步搖,道:「金玉樓新到的貨色?還不錯。」
  
  玲瓏笑而不語,嘴角微抿,帶了幾分得意。
  
  顏栩不由得皺起眉頭,問道:「偷的?」
  
  玲瓏悲憤地看他一眼,不由得傷感起來,誰家夫君會這樣啊!
  
  「才不是!」玲瓏劈手把步搖從顏栩手裡奪過來,紅珊瑚的珠子發出輕微的聲響。
  
  「這是我打架贏回來的。」她得意洋洋。
  
  顏栩的臉頓時比鍋底還要黑。
  
  如果他沒有記錯,玲瓏今天去嘉善大長公主府上赴宴了。
  
  她在大長公主府裡打架?
  
  怎麼可能?
  
  不對,怎麼不可能,嘉善大長公主有個孫女程雪懷,好像和玲瓏不太對付。
  
  「你和安定侯世子夫人打架了?」他問道。
  
  玲瓏點頭:「嗯,玉寧公主做的公正。」
  
  怎麼還有玉寧?
  
  顏栩現在想起這位風口浪尖上的妹妹就頭疼,當然,令他頭疼的不是這位妹妹,而是在妹妹親事上大做文章的皇后娘娘。
  
  「你怎麼會在大長公主府裡和她打架的,讓我看看,傷到哪裡了嗎?」他一邊說,一邊把玲瓏抱到腿上,大有要檢查身體的架式。
  
  玲瓏羞紅了臉,見丫鬟們偷偷笑著退了出去,這才嬌斥道:「我是您教出來的,怎麼會受傷呢。就是因為我勝了,這才拿了彩頭。」
  
  顏栩笑著捏她的鼻子,問都沒問為什麼打架。
  
  在他看來,那位安定侯世子夫人既潑辣又不守婦道,而自己的妻子則穩重大方,她們既然能打架,那一定是安定侯世子的問題。
  
  雖然妻子沒有受傷,可還是被人欺負了。
  
  他盤算著,要不要把甘唐叫出來好好談談,總不能妻子被人欺負了,他也撒手不管吧。
  
  可是女人打架,男人也不能大刀闊斧地摻和進去。
  
  他若有所思,尋思著是慫恿甘唐和離呢,還是暗地裡讓杜康把程雪懷的一條腿卸下來呢。
  
  玲瓏見他不說話了,便從他懷裡掙脫出來,重又擺弄這支步搖。
  
  別看這是她得來的彩頭,可她也不會戴出去。
  
  也就是圖個開心圖個爽,讓程雪懷氣個半死。
  
  總體來說,玲瓏是個很低調的人。她搬出一隻匣子,這裡面裝的都是她很少用的首飾,她把這支步搖放了進去。
  
  正要合上匣子,她的目光忽然被夾在幾朵珠花中間的一個小物件吸引住了。
  
  怎麼竟然在這裡?
  
  她小心翼翼把那物件拿出來,舉到眼前。
  
  這是她在冒夫人荷包裡見過的那塊小石頭。
  
  她以為丟了,卻沒想到竟然放在這隻匣子裡。
  
  「咦,你找到了。」顏栩在她身後說道。
  
  聽到顏栩的聲音,玲瓏下意識地想把這塊石頭藏起來,卻又聽到顏栩的笑聲:「別藏了,我早就見過,這還是我給你收起來的。」
  
  看到這塊石頭,顏栩心裡美滋滋的。
  
  妻子手裡有他小時候的東西,這是一件很有趣也很幸福的事。
  
  「您給我收起來的?」玲瓏吃了一驚。
  
  顏栩笑道:「是啊,若不是見你把這個當寶貝一樣,我怎麼會想起來把那兩枚好的送給你啊。」
  
  他把他雕的最好的兩枚送給了她。
  
  玲瓏鬆了口氣,顏栩誤會了。
  
  好在他誤會了,並不知道這塊石頭的來歷。
  
  玲瓏笑嘻嘻地把那塊石頭重又放回匣子,道:「我有了那兩枚,這枚就不要了。」
  
  顏栩從身後抱住了她,笑著說道:「你若是喜歡,改日我有空專門給你雕一塊。」
  
  玲瓏想到他的雕工,笑著道:「還是免了吧,您的這雙手,還是幹點別的吧。」
  
  顏栩把臉埋在她的頸彎,道:「那你說我的手還能做點什麼呢?你想讓我做什麼呢?」
  
  說著,他的手便在玲瓏身上遊移起來
  
  服侍顏栩去了木樨堂,玲瓏重又打開那隻首飾匣子,找到那塊小石頭。
  
  現在看得清楚,這是馬。
  
  並不是雕的像馬,而是底部的篆字是馬。
  
  她又拿出顏栩送她的那兩枚。
  
  同樣的石料,但那兩枚遠不如這枚光滑亮澤。
  
  玲瓏嘆了口氣,這是最普通的石料,她想像不出,那春蔥一般纖細瑩白的手指,是如何在這粗糙的石頭上磨搓的。
  
  她忽然很想哭,十幾年,幾千個夜夜,那個人就是這樣磨搓著這塊小小的石頭。
  
  這是那人唯一可以擁有的。
  
  「杏雨,讓你哥備車,咱們出去。」玲瓏吩咐道。
  
  杏雨剛剛轉身出去,玲瓏又把她叫了回來:「換上咱們在甜水巷時的那駕馬車。」
  
  睿王府最普通的馬車也是黑漆平頂,官員們才能坐的那一種。而其他的馬車,則是朱帷翠頂的,象徵宗室。
  
  而她在甜水巷時置辦的這駕馬車,則是普通富戶人家最常見的那一種。
  
  半個時辰後,玲瓏已經坐在馬車上。
  
  她穿著湖水藍的妝花褙子,紫色鑲瀾邊的馬面裙,梳著單髻,只插了兩朵白蘭花和一枝金鑲玉的牡丹釵。
  
  「王妃,咱們這樣不送帖子便直接過去,會不會很唐突啊。」杏雨問道。
  
  玲瓏微笑:「有什麼唐突的,人家肯不肯見我還不一定呢。」
  
  杏雨吃驚,有些不敢置信,這京城裡還有敢不見王妃的人嗎?
  
  「那怎麼可能呢,我聽人說別看那是國公府,可是現在還不如那些侯府伯府呢。」
  
  她說的是楚國公府,玲瓏要去的也是楚國公府,她要拜訪的是冒夫人。
  
  玲瓏斥道:「你這是從哪裡聽來的?楚國公只是人丁不旺而已,又不是沒有聖眷,哪有你說的那麼不濟的?」
  
  杏雨知道玲瓏對冒夫人很尊重,有些後悔剛才說過的話,她吐吐舌頭,小聲嘀咕:「我也是大朝會時,跟您一起進宮,聽那些命婦們說的。」
  
  玲瓏道:「你啊,整日聽人嚼舌根子,淨跟著她們瞎說。」
  
  杏雨撅了嘴,但很快又高興起來,對玲瓏道:「您不說我還沒有想起來,我還聽到一件關於冒夫人的事呢。」
  
  「什麼事?」玲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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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7 10:01: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七九章送禮

  杏雨煞有介事的看看四周,其實車廂裡只有她們主僕二人,她小聲說:「那天您和冒夫人打招呼,可冒夫人只衝您點點頭便昂首走過,您雖然沒有在意,可是您和壽王妃說話時,我聽兩位夫人就在說那冒夫人為人孤傲,還說連睿王妃都能帶搭不理,難怪她沒有子嗣,然後其中一位夫人就小聲說,不是沒有,只是不是她生的。另一位夫人便問是怎麼回事,先前的夫人就說,老國公爺瞞著她在外面養了外室,那外室生了一個兒子,還說沒有比這更能打臉的了。」
  
  玲瓏輕笑,這件事她聽顏栩說起過,顏栩還曾想利用這件事,讓冒夫人給他辦事。
  
  冥冥之中或許是天意吧,顏栩竟然派人打聽楚國公府的事,還把老國公爺這見不得人的秘辛給挖了出來。
  
  既然老國公爺瞞了這麼多年,外人想來是不會知道的。
  
  顏栩有他自己的情報網,能夠打聽出來並不稀奇。
  
  可玲瓏沒有想到,這樣隱秘的事,現在竟成了內外命婦們閒來無事的談資了。
  
  究竟是誰把這消息放出來的?
  
  是顏栩嗎?
  
  不會是他。
  
  他手下的人也不是白養著的,那日既然已經決定不再利用冒夫人,即使他認為外室生子的事情已無價值,也不會把這件事散佈出去。
  
  這是損人不利己的,對他和對冒家、高家都沒有好處。
  
  顏栩和冒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他現在還不能完全脫離冒家,這種情況下,他更不可能把這個消息透露出去。
  
  玲瓏想不明白,她有了幾分沮喪。
  
  楚國公府位於楊樹胡同,玲瓏的馬車到達時,正看到一駕黑漆平頂的馬車向著胡同口走去。
  
  馬車上的燈籠上寫著臨江二字。
  
  臨江侯府的馬車。
  
  玲瓏立刻想到了臨江侯夫人高氏。
  
  高氏是楚國公的嫡長女,據悉她和繼母冒夫人關係不好,鮮少和娘家走動,想不到今天竟然回了娘家。
  
  玲瓏雖然和臨江侯府走得很近,但對這位當家主母卻無半分好感。
  
  人的感覺是個很有趣的東西。
  
  第一印像往往能影響到後續的觀感。
  
  玲瓏對高氏便是這種情況。
  
  她第一次見到高氏,是金嫦被董家從紅袖胡同弄回來的時候,那時高氏帶著兒媳甘氏來金家西府興師問罪,大有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
  
  玲瓏很不喜歡這樣的人。
  
  雖然她對金嫦全無好感,但她也不喜歡高氏那種咄咄逼人又居高臨下的態度。
  
  可能高氏也覺得有些彆扭,後來玲瓏嫁進王府,和董家常有往來,高氏的態度便很微妙,對玲瓏非常好,有時還要做了一副慈祥的樣子。
  
  這也是讓玲瓏反感她的原因之一。
  
  你如果強勢,那就一直強勢好了,你如果清高,那就一直清高好了。
  
  沒有必要,在我做了王妃之後,再換了一副神情小心逢迎。
  
  再加上玲瓏對冒夫人的印象非常好,當她得知高氏和冒夫人的關係不好之後,本能地站在冒夫人這邊,對做繼女的高氏,反感又加幾分。
  
  直到高氏的馬車消失在胡同拐彎處,玲瓏的馬車才在國公府門前停了下來。
  
  李升送上一張名帖。
  
  一盞茶的功夫過後,這張名帖已經拿在冒夫人手中。
  
  「金敏?」
  
  這是金敏的名帖。
  
  站在簾外的小廝恭聲道:「來人說是金大人的女公子。」
  
  冒夫人臉上的疑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呆滯。
  
  金三老爺雖然有三個女兒,但能自稱女公子的,只有嫡女金五。
  
  金五......
  
  冒夫人端起茶盞,碧綠的茶水清澈見底,她啜了一口,艱難地嚥下。
  
  她怎麼來了?
  
  見,還是不見?
  
  冒夫人想了想,對那小廝道:「就說我身體不適,不宜見客,請她改日再......不,就說我近日都不在府裡,請她不用來了。」
  
  小廝應諾,心裡卻很為難。
  
  這樣明晃晃的拒絕,這不是打臉嗎?
  
  他有些為難地回到門口,把冒夫人說的話講了一遍。
  
  李升隔了馬車向玲瓏轉述,杏雨吃驚,怎麼這位冒夫人這樣啊,在宮裡時你不理我家王妃也就罷了,因為在那裡都要裝模作樣的。可現在王妃親自來你府上拜訪,你卻還是不見,這不是欺負人嗎?
  
  「王妃,咱們走吧,以後見到冒夫人也不要理她,這人真是不知好歹,不就能經常去陪皇后聊天嗎?這有什麼了不起的,這人也太輕狂了。」
  
  玲瓏瞪她一眼:「不許胡說,冒夫人端莊大方,怎是你說的輕狂。」
  
  杏雨撅了嘴,今天真倒楣,為了這位冒夫人,她已經被王妃斥責了好幾次了。
  
  見她撅嘴,玲瓏笑著拿顆秋李子給她,道:「你啊,總像個小孩子,把李子吃了,給我去送禮。」
  
  「送禮?」杏雨邊吃李子邊問道。
  
  玲瓏笑著從衣袖裡拿出一隻荷包。
  
  這隻荷包不是她繡的,就是府裡針線房的物件兒。
  
  「把這隻荷包給冒夫人送過去嗎?她若是不收怎麼辦?」杏雨問道。
  
  玲瓏笑著搖頭:「你告訴那小廝,就說若是冒夫人不收,就讓她打開看看。」
  
  杏雨答應著出了馬車,又過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杏雨才回來。
  
  「王妃,真讓您說中了,冒夫人起先是不收的,後來打開這荷包就收下了,還賞了我十兩銀子呢。」
  
  說著,杏雨拿出一隻明晃晃的銀元寶。
  
  玲瓏笑道:「杏雨姑娘發財了。」
  
  杏雨有些不好意思,悄悄對玲瓏道:「加上這十兩,我總共存一百兩銀子了。」
  
  玲瓏也給嚇了一跳,像杏雨這樣十四五歲的小丫鬟,能存上一百兩銀子的,真是少之又少。
  
  想想倒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一來玲瓏手頭大方,加之杏雨又是她的大丫鬟,還是乳姐姐,顏栩對杏雨也高看一眼,平時的賞賜也不少。
  
  二來杏雨是個很節省的人,以前跟著玲瓏在老宅時過慣節約的日子,加之吃穿用度都在府裡,她也沒有花錢的機會,一來二去,這銀子也就省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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