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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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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姚穎怡]金玉良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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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8 22:43:58 |只看該作者
第六零一章 皇后

  「娘娘,昨天三更天的時候,睿王府的人去了太醫院。」
  
  靜宜女史聲音壓得很低,掂起妝盒裡的一朵淡紫色縐紗堆花,遞給正在給皇后梳頭的太監於小初。
  
  「哦?」皇后娘娘眉頭微頭,嗔道,「本宮又不是小姑娘了,哪還能戴這個......睿王府大半夜的去太醫院,怎麼了?」
  
  靜宜女史把那朵堆花重又放回妝盒,從一旁的首飾匣子裡取了朵點翠大花,太監接過來,小心翼翼地簪在皇后的墮馬髻上。
  
  皇后娘娘照照鏡子,滿意地嗯了一聲。
  
  靜宜女史這才道:「說是睿王妃病了幾天了,吃了便吐,頭暈乏力,府裡的童太醫說是腸胃受涼,可睿王妃喝了湯藥非但沒好,反而肚子也疼起來,十二殿下沒在府裡,姚嬤嬤也回宮了,昨天夜裡又發作起來,這才差人去找尹醫正。」
  
  皇后娘娘依然端詳著西洋美人鏡中的自己,淡淡問道:「尹醫正擅長的是千金科啊,他怎麼說?」
  
  靜宜女史微笑道:「睿王妃興許是讓尹醫正看慣了,這才差人去找他的,可是很不巧,昨兒個尹醫正不當值,讓人去家裡請了,可尹醫正昨晚去喝喜酒,宵禁前沒有趕回去,歇在別人家裡了。睿王府的人聽說了,就怨怪太醫院的人沒有盡力盡力,一來二去就吵了起來,睿王府來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內侍,那孩子就在太醫院裡哭起來了,說他家王爺不在京城,王妃病得不能下床了,太醫院裡都沒人管。」
  
  鏡中的皇后娘娘秀眉 起,待到內侍兩支珠釵並排插上,她揮揮手,對那太監道:「你先下去吧。」
  
  梳頭太監和捧著梳篾的兩個小內侍魚貫退出去。
  
  大清早的,內室之中卻顯得有些陰暗,但西洋美人鏡裡的那雙眸子卻是異常的明亮。
  
  「金氏嘔吐不止,頭暈乏力?」皇后娘娘從鏡子裡看向靜宜女史。
  
  靜宜女史從水晶瓶子裡倒了幾滴玫瑰香露,輕輕抹到皇后耳後,輕聲說道:「奴婢是聽傳話來的內侍這樣說的,唉,還是睿王妃告訴奴婢要把這香露抹到耳後的......聽聞自從十二殿下離京以後,睿王妃就關了王府正門,修心養性地等著殿下回來,誰想竟然病成這樣了。」
  
  皇后的目光落在那朵縐紗堆花上,道:「你也是,本宮多少年沒有戴過花了,還讓她們送過來。」
  
  靜宜女史卻不覺什麼,笑著道:「奴婢見這次做的宮花精緻,就忍不住讓她們留下了,倒還讓您埋怨了,下次再也不做這種多手多腳的事兒了。」
  
  皇后顯然心情很好,她道:「你就少在這裡賣乖了,看看有幾朵這種宮花,連同前兒個剛送來的那幾件新樣子的頭面,都裝起來,等到各宮來請過安了,你隨本宮去趟睿王府。」
  
  靜宜女史面露驚異之色:「......您要去探病?那可使不得,睿王府的內侍說王妃病得不能下床了,萬一過了病氣給您.....」
  
  沒等她說完,皇后便打斷了她的話,道:「難為那孩子想出這樣的法子,本宮可不能任由那些膽大包天的禍害皇家血脈,算了,你這就出去,讓梁貴妃留下,別人都回去吧,本宮倒要看看,她和她那寶貝兒子,這戲還怎麼唱下去。」
  
  靜宜女史不敢多說,連忙退了出去。
  
  還沒走到門口,便聽皇后娘娘道:「把孫文秀叫過來。」
  
  玲瓏靠在大迎枕上,臉色雪白,放在杏子黃滿池嬌錦被上的雙手更是白得透明。
  
  施萍素在一旁侍疾,玲瓏看一眼正在銅盆裡絞帕子的高媽媽,對施萍素道:「我記得你剛進門的時候,給我做過山楂糕,那味道和府裡做的不一樣,和宮裡的也不一樣。」
  
  施萍素心頭一動,飛快地瞟了一眼高媽媽,見高媽媽絞著帕子的手微微發抖,她咬咬牙,笑著道:「妾身聽說王妃身子不適,一著急倒把這山楂糕給忘了,那東西雖說難登大雅之堂,卻最是消食,王妃若是想吃,妾身這就借了小廚房,給您做去。」
  
  玲瓏神情淡淡的,眼睛裡卻有了幾分渴望,她問道:「那豈不是很麻煩,施妹妹若是不怕灶上的偷師,就寫了方子,讓她們照著做吧。」
  
  施萍素的大腦飛快轉動,能在玨音雅居的小廚房裡幹下去的,不論是那從江南請來的葉娘子,還是慣會察言觀色的蔡媽媽,哪個不是人精。這方子萬不能給她們,這些人都是生兒育女過的,她們只是沒能近身服侍而已,否則高媽媽能看出來的,她們又怎會看不出來。給金玲瓏用的吃食,那自是都要小心謹慎的,這方子給了她們,十有八九會找個藉口搪塞過去,或是換上幾味食材也說不定。
  
  可是真要是自己親手去做,金玲瓏出了事那豈不是天大的罪過?
  
  但是這山楂糕是金玲瓏點名要吃的,和她沒有關係。
  
  她看向站在一旁的白露和喜兒,這兩個都是金玲瓏的二等大丫鬟,這山楂糕是金玲瓏自己要吃的,她們可都聽到了,真是出了事,這兩人也跑不了。
  
  「倒也不麻煩,這山楂糕是妾身在娘家時常常做的,材料雖不名貴,可是火候卻不好把握,妾身還是自己去做吧,不如讓喜兒姑娘也跟著學學,妾身再把做法寫出來,讓喜兒姑娘把火候什麼的告訴灶上?」
  
  玲瓏的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個無力的微笑,她道:「還是施妹妹會挑人,這幾個丫頭裡面屬喜兒最愛擺弄吃食,就讓她跟著你學學吧。」
  
  她又對喜兒道:「你去吧,換兩個人進來就是了。」
  
  施萍素行了禮,對呆在一旁的高媽媽道:「媽媽,您也隨我一起去吧。」
  
  高媽媽如夢方醒,她看向玲瓏,嘴角翕翕,施萍素卻已經催促道:「媽媽,您快點啊,這屋裡人多了就憋悶,王妃病著又不能開窗子,咱們出去了,屋裡還清爽些。」
  
  玲瓏冷眼看去,高媽媽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遲疑一刻,還是跟了施萍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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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8 22:45:13 |只看該作者
第六零二章 婆媳

  紅繡飛奔著跑進來,白露板起臉來,正想說她幾句,紅繡卻已經扯著嗓門大聲說道︰「王妃,宮裡來人了,說是皇后娘娘和貴妃娘娘這會子已經出宮往這邊來了,還說您還病著,規矩能省則省。」
  
  皇后娘娘出宮,那是很繁瑣的,像這樣的情況以前都沒有聽說過,傳旨的出來時,人已經出宮了。
  
  除非是心急如焚。
  
  玲瓏的嘴角蕩起若有若無的笑容,她對白露道︰「你讓人去棲雲館告訴十七爺,請他去接駕,中路那邊的長史和其他官員不要通知了。」
  
  白露應諾,轉身出去。
  
  玲瓏對麗水道︰「你去請了浮蘇和花雕兩位姑姑在玨音雅居外面接駕。對了,不要聲張。」
  
  施萍素笑盈盈地走向通往采薇小築的小徑,翠儂手裡端著托盤,上面是用甜白瓷碟子裝著的山楂糕。
  
  迎面正遇到急匆匆跑過來的紅繡。
  
  紅繡還沒有留頭,生得粗粗壯壯,跑起來就像隻撒歡的小牛犢子。
  
  施萍素剛進府時,還曾經覺得奇怪,金玲瓏那麼愛漂亮的人,怎麼常常帶著紅綃紅繡這兩個貌不驚人的小丫頭在身邊,直到後來她才知道,這兩個小丫頭手勁有多大。
  
  她笑著迎上去,問道︰「紅繡姑娘這是急著去哪兒啊?」
  
  紅繡對施萍素印像很好,她道︰「二夫人也快去準備準備吧,皇后娘娘和貴妃娘娘一會兒就到了。」
  
  施萍素的心裡砰砰直跳,皇后要來探疾?
  
  怎麼沒有人來通知她呢?
  
  紅繡說完便飛奔著跑了,高媽媽卻拉住了施萍素的衣袖,道︰「夫人,既然皇后娘娘來了,這東西還是別端過去了。」
  
  施萍素看著自己的乳母,見高媽媽面如死灰,她嘆了口氣,喃喃道︰「可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高媽媽急得跺腳,聲音卻近乎耳語︰「我的好夫人啊,這算是什麼機會,您可千萬別像那陳夫人一樣糊塗啊,您不是一個人,您背後是整個施家,您不為自己著想,也要想想親家老爺和太太啊,還有二爺,二爺是讀書種子,再過幾年就能下場了,真若是您這裡有什麼事情,那就都完了。」
  
  施萍素臉色驟變,她這是怎麼了?她這是怎麼了?
  
  她曾經不止一次地笑話陳楓,可她自己怎麼也像陳楓那樣沉不住氣了?
  
  她頹然地低下頭,看著腳下的青苔。
  
  她注定只是這青苔嗎?自生自滅,被人踩在腳底下的青苔?
  
  她再次抬起頭來時,身子卻是一個踉蹌,一旁的翠儂沒有防備,手裡的托盤被她撞得飛了出去,甜白瓷的碟子落在砌著冰裂紋石磚的小徑上,摔成幾片,深紅色的山楂糕灑了一地......
  
  內室裡,玲瓏依舊面色蒼白,紅綃進來,湊到她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玲瓏輕聲笑了,施萍素,算你還有腦子。
  
  今天你只要敢把那碟子山楂糕端進來,我不動你,皇后不動你,梁貴妃也會把你拉出來當墊背的。
  
  我是不想弄出人命來,可別人想弄,我也攔不住啊。
  
  「你讓喜兒瞅準了機會過來吧。」玲瓏對浣翠說道。
  
  施萍素,你既然存過這個心思,我也不能就這樣放過你。
  
  否則,我怎能安心養胎?
  
  浣翠苦著臉,她打發人出去找了一早上,也沒有買到櫻桃。
  
  半個時辰後,外面響起孫文秀的聲音「皇后娘娘到,貴妃娘娘到」。
  
  玲瓏提了口氣,就在皇后娘娘踏進內室的那一剎那,她從床上滾了下來。
  
  看上去笨拙沉重,但卻只是輕輕落地,從外面進來的人卻已經大吃一驚。
  
  「我的兒,你這是怎麼了?」皇后娘娘甩開搭著手的孫文秀,快步走了過來。
  
  屋裡的丫鬟們連忙過去攙扶趴在地上的玲瓏。
  
  玲瓏的臉像紙一樣白,髮髻散開,頭髮凌亂地披在肩頭,她哀聲道︰「母后,您可來了......」
  
  皇后喝道︰「快把人抬到床上去,尹文舉呢,還不進來!」
  
  尹文舉就是尹醫正。
  
  他還在外面候著,聞言立刻進來,還沒來得及給皇后、貴妃、王妃行禮,皇后已經催促道︰「快給睿王妃看看,有沒有摔到哪裡?」
  
  玲瓏在心裡暗笑,您還能擔心我摔到哪裡,還不就是怕摔到肚子,我就算摔斷胳膊摔斷腿,也不會讓我的孩兒受一點點驚嚇。
  
  她被七手八腳地抬到床上,浮蘇和花雕低聲讓丫鬟們抬了椅子過來,皇后卻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弄得梁貴妃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皇后卻像什麼都沒有看到,眼睛緊盯著尹醫正搭在絲帕上面的手指。
  
  尹醫正面容肅穆,嘴角微抿,不動聲色。
  
  室內鴉雀無聲,靜得斷根針都能聽到,空氣如同凝固,壓抑得透不過氣來。
  
  良久,尹醫正才緩緩站起身來,向著皇后娘娘弓身作揖︰「微臣恭喜萬歲,恭喜皇后娘娘,睿王妃這是喜脈。」
  
  雖然早已猜到,但這番話千真萬確從尹醫正口中說出來,皇后娘娘還是長舒了一口氣,她道︰「你可確定?」
  
  尹醫正在太醫二十年,擅長千金科,和內外命婦打了太多交道,此時他臉上的笑容真誠明快︰「皇后娘娘敬可放心,微臣反復診過,睿王妃確實是喜脈,只是月份尚小,剛剛兩個月。」
  
  皇后娘娘雙手合什「阿彌陀佛」。
  
  孫文秀率先跪下︰「奴婢給皇后娘娘道喜了,給睿王妃道喜了!」
  
  其他人也跟著道喜,梁貴妃臉上如四季飄過,她咬咬嘴唇,笑意便無邊無際湧上來,笑著走到床邊,深深一福︰「皇后娘娘啊,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妾身可要向您討賞了。」
  
  皇后呵呵地笑︰「賞,全都賞。孫文秀,你這就讓人回宮,把姚氏接過來。」
  
  姚氏就是姚嬤嬤,自從在清覺山莊被玲瓏嚇了一通之後,姚嬤嬤就在府裡無所事事了,去年入秋以後,便找了個藉口回宮了。
  
  皇后輕輕拉住玲瓏的手,道︰「好孩子,難為你了。」
  
  玲瓏欲哭無淚,大睜著雙眼︰「母后,孩兒是真沒有辦法了,您別怪孩兒......」
  
  皇后拍拍她的手,聲音清朗,既像說給她聽,又像是說給屋內所有人︰「本宮怎會怪你呢,你才多大的人兒,這也是被逼得沒有辦法了,還好你是個懂事的。」
  
  小妮子也是有心計的,好在她沒敢瞞著本宮,十二的女人,如果連肚子裡的孩子都保不住,那將來怎能掌控六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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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8 22:45:23 |只看該作者
第六零三章 圈養

  內室原本很寬敞,但人多了便顯得侷促,尤其是女子多的地方,脂粉味道掩也掩不住。
  
  自從有了身孕,玲瓏的鼻子就能和小狗得得相媲美,尤其是離她最近的皇后娘娘,玫瑰露的味道撲面而來。
  
  剛開始時玲瓏還能忍著,可是也不過瞬間,她便哇的一聲嘔了出來。
  
  杏雨連忙拿了痰桶,靜宜女史起身要扶皇后娘娘起身,皇后笑著擺手︰「不用不用,有了喜脈都是這樣,等到這胎坐穩了也就沒事了。」
  
  既然皇后這樣說,其他人當然隨聲附和。
  
  玲瓏漱了口,皇后便問起她的飲食,玲瓏搖搖頭︰「府裡的施夫人去做山楂糕了,想來應該開胃,別的我也吃不下。」
  
  「山楂糕?」皇后眸色閃動,但很快便平靜如初,她看向垂手立在一旁的浮蘇,「你去問問做好了嗎?端來給本宮瞧瞧。」
  
  浮蘇應諾,退了出去,剛走出去便又折回來,對門外的小內侍耳語幾句,內侍進去,又對孫文秀說了幾句,孫文秀便對皇后道︰「皇后娘娘,去給王妃端山楂糕的丫鬟這會子在外頭哭呢,說是施次妃的丫鬟不小心把山楂糕灑到地上了,她知道王妃等著用,不知如何是好。徐尚宮已經去問了。」
  
  徐尚宮就是浮蘇。
  
  皇后娘娘眼中精光暴斂,她問道︰「施次妃,就是那個才女嗎?」
  
  玲瓏忙道︰「是,我們府裡的施次妃在閨中之時薄有才名。」
  
  皇后沒有說話,對玲瓏道︰「尹醫正沒來之前,你讓誰給請的脈?」
  
  玲瓏屋裡有些什麼人,皇后比誰都清楚,當初大婚之前,她擔心玲瓏懂了人事,把宮裡去的嬤嬤嚴防死守,就連金家大太太和二太太都沒能靠近,金家沒有陪嫁媽媽,她們更是早就稟給了皇后。
  
  且,玲瓏雖然宮寒之症沒有大礙,但月事仍然不準,皇后在臨來之前已經問過尹醫正。
  
  既然不能根據小日子來推斷是否懷孕,那就是有人告訴她了,否則睿王妃怎會懷疑童太醫的診斷,又怎敢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把她這個皇后搬過來?
  
  玲瓏根本就沒想瞞著,這都是小事,沒有必要為了這些小事引起皇后猜疑。
  
  她道︰「請母后恕罪,孩兒請的是常給我娘家女眷看病的周娘子。」
  
  「人呢?」皇后閒閒地問道。
  
  玲瓏低聲道︰「孩兒昨天讓陪房的人打著我娘家的名義去請的,請脈後孩兒把她留在府裡,沒讓她出去,孩兒許給她雙倍診金,還說賜她牌匾......」
  
  皇后嘴角微微彎起︰「你這孩子處事倒也有分寸,這民婦能給你診出喜脈,也是她祖上積德,孫文秀,記著給本宮提個醒,賜她牌匾。」
  
  ......
  
  待到皇后和梁貴妃回宮,浣翠就在那裡嘟噥︰「到處都買不到櫻桃,王妃怎麼不和皇后娘娘說說啊。」
  
  弄得玲瓏哭笑不得。
  
  玲瓏讓杏雨去給周娘子打賞,除了雙倍診金,又賜了一對富貴平安的金子,一對吉祥如意的銀子,兩匣子宮裡賞的點心。
  
  卻沒有提起匾額的事,既然皇后娘娘答應了,那她這個睿王妃是不能賜的了,但皇后娘娘也只是口頭說了,能不能真的賜下來,就看周娘子的福氣了。
  
  但就是這樣,周娘子還是長舒一口氣,這次的事情太險了。
  
  得知今天皇后娘娘親自前來,還有太醫院的醫正當場請脈,她就忍不住抹了把冷汗。
  
  回到家裡,把這兩天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訴了周大夫,周大夫更是驚得好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次日一早就闔家老小去相國寺燒香,過了晌午才回來,還沒走進自家住的胡同,就見胡同外面圍滿了人,周大夫連忙讓兒子去打聽,才知道宮裡的人已經等了好一會兒,說是皇后娘娘給周娘子賜了匾額。
  
  又是一番人仰馬翻的慌亂,待到周大夫一家人哆里哆嗦送走宮裡的人,望著高高懸掛的「仁醫仁德」燙金牌匾,還像是做了一場夢。
  
  左鄰右舍都要恭賀,周大夫和周娘子這才如夢方醒,知道原來這是真的。
  
  待到得知周娘子給睿王府的王妃診出喜脈,那這震驚程度可想而知。
  
  整個京城誰不知道十二皇子不能人道啊,雖然娶的是金家閨女,但是那不就是個擺設嗎?
  
  可現在睿王妃竟然有了喜脈,這也太神奇了。
  
  即使是普通大戶人家,在懷孕初期也不會大事宣揚,更不要說內命婦了。
  
  但皇后娘娘就是想讓普天之下的人全都知道。
  
  否則也不會一回宮就賜了牌匾。
  
  這些市井街巷傳播消息,比什麼都要迅速。
  
  果然,不過兩日,茶樓酒肆都在說這件新鮮事,傳來傳去,已經有了幾個版本,流傳最廣的則是︰
  
  睿王妃覺得自己像是懷孕了,可是打死也不敢相信啊,不敢驚動太醫,擔心讓人笑話,就請了常去吉祥胡同看病的周娘子,周娘子診出喜脈,就連皇后娘娘也不相信,親自帶了太醫院的醫正去了睿王府,這才確診睿王妃千真萬確懷了龍脈。
  
  這個傳聞七分真三分假,所以也更加可信。
  
  睿王府裡這幾天客似盈門,在京城的各王府、宗室、勛貴都送來禮品,浮蘇和杏雨接待,又接了璇璣和琳瑯過來,幫著接待各府來探望的女眷。
  
  但這些來探望的,無論是公主郡主、各府王妃,還是勛貴家超一品的命婦,誰都沒能見到睿王妃。
  
  皇后娘娘下了口諭,睿王妃胎位未穩,不宜見客。
  
  用玲瓏自己的話說,她被圈養了。
  
  好在是圈養在玨音雅居,她娘家的嫂子、姐姐們還能時常來陪她說說話,她讓人把金妤接過來陪著她,尹醫正暫時住進了王府西路,玲瓏身邊則有姚嬤嬤和幾個宮裡來的資深嬤嬤,都是曾經侍候過懷孕嬪妃的。
  
  皇后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自從那天起,閒雜人等都不能隨便進出玨音雅居,陳楓早就住進東路,玲瓏一早免了她逢五逢十的請安,施萍素卻也不能踏進玨音雅居,到了請安的日子,便在玨音雅居外面跪拜。
  
  而府裡則悄悄地有了傳言,皇后娘娘之所以不讓人來給王妃當面探病,就是因為施夫人的山楂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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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8 22:45:34 |只看該作者
第六零四章 壓驚

  「二夫人,似玉回來了。」翠儂說道。
  
  似玉是綠蔭軒裡一個剛留頭的丫頭,她哥在中路當差,和楠哥兒身邊的幾個小廝常在一起玩耍。
  
  施萍素蒼白著臉,脂粉未施,歪在臨窗大炕上,聞言便道:「快讓她進來。」
  
  似玉三步半做兩步的進來,把讓她哥打聽來的消息一一道來。
  
  「楊小雀被打得半死,什麼都不肯說,後來閃護衛來了,帶走了童太醫,楊小雀則被西路前院大慶和鐵橋帶走了,童太醫和楊小雀走了以後就沒有消息,童太醫家裡的人來找過,可卻沒見出去,也不知去了哪裡。」
  
  「王爺身邊的仇虎和錢勇昨天回來了,把中路的人一個個地帶到屋子裡面過堂,這會兒才過了一半,聽我哥說東路那邊的人也要過堂,已經把幾道門全都關了,中路和東路的人,連同長史,誰也不准離開王府。」
  
  「我哥說看到有穿飛魚服的人進了中路。」
  
  「剛才我回來時,看到以前在王妃身邊,如今在董大爺那裡的雙喜,拿著十七爺的名帖出去了。」
  
  似玉的話如同狂風,吹得施萍素面如土色。
  
  她還是第一次聽到仇虎和錢勇的名字,既然他們是王爺身邊的,那就是王爺已經得了消息,派了自己手下的人提前回來了。
  
  至於閃護衛,她是知道的,那是從小侍候王爺的閃辰,他很少來王府,想不到竟然讓他出面了。
  
  穿飛魚服的,那就是錦衣衛了,讓錦衣衛進王府,不知這裡宮裡的意思,還是王爺的意思,或者是金玲瓏?
  
  金玲瓏能用山楂糕擺了自己一道,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金玲瓏現在沒有找她麻煩,想來是不想給肚子裡的孩子招惹罪孽吧。
  
  至於那些帶走就沒有回來的人,想來也是如此。
  
  怕血光衝撞了腹中胎兒,等到瓜熟蒂落再做打算。
  
  中路和東路的人要一一過堂,查完這兩路的人,那就要查西路了。
  
  施萍素忽然發現。
  
  陳楓還能去求陳嬪,還能去求嫁進金家的胞姐,而她,連個能幫忙的人都沒有。
  
  陳楓甚至還能去求王爺。
  
  可王爺似乎連正眼都沒有看過她。
  
  她現在就是想去玲瓏面前討好,給自己開脫,都是沒有機會了。
  
  自從那天之後,她便沒有見到玲瓏。
  
  施萍素越想越驚,當天夜裡便病倒了。
  
  不久,永濟寺裡的智覺大師收到八百里加急的書信,他那無可挑剔的眉眼就皺了起來。
  
  那個小禍害竟然大言不慚地讓他這位出家人,到睿王府裡走上一趟。
  
  自從出家之後,智覺大師十多年沒有沾染紅塵了。
  
  但他思索片刻,還是去了睿王府。
  
  玲瓏別人可以不見,智覺大師來訪是一定要見的。
  
  智覺大師念了一會兒佛經,又贈她幾卷經書,又贈了一枚親自開光的桃木平安牌,臨走時不忘叮囑:「貧僧即日便要閉關,十二回京之後,就不要去寺中了。」
  
  直到智覺大師走後好半天,玲瓏都沒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智覺大師為何要親自來看望她,又是念經又是給東西的,這位美得超凡脫俗的和尚皇叔什麼時候這樣接地氣了?
  
  還有,他為何還要叮囑,不讓顏栩去他那裡啊?
  
  顏栩怎麼對他了?
  
  當侄兒的去看望叔叔,有過錯嗎?
  
  玲瓏當然不會知道,顏栩在永濟寺裡惹下的那些麻煩,她當然更沒想到,不染塵埃的智覺大師已經被他那個俗世侄兒給偷怕了,不但偷,還要明著索要,反正不管他捨得捨不得,那小子都能給偷走。
  
  他寧可來紅塵走一趟,給顏栩的老婆孩子念經壓驚,他也不想再招惹那小子了。
  
  也不知是智覺大師法力無邊,還是玲瓏的心理作用,自從智覺大師來過之後,她的精神狀態便好多了,脈像平穩,能吃能睡,就連尹醫正也放下心來。
  
  又過了半個月,懷相終於穩定了,這才報到靖文帝那裡。
  
  靖文帝大喜,賞賜了一柄玉如意。
  
  玲瓏在後宅裡,對於中路和東路發生的事,全都沒有過問。
  
  琳瑯已是五六個月的身孕,卻還是常來她這裡。有一天璇璣也來了,說起梅姨娘,玲瓏這才想起她收了二萬兩銀子的事。
  
  她撫額,銀子收了,接下來的事怎麼處置呢?
  
  把那個孩子記在母親名下,那萬萬不行。
  
  除非去母留子,可若是別的妾室也就罷了,梅姨娘還在當丫鬟的時候,對她還不錯。
  
  玲瓏想了想,決定還是當面說清楚。
  
  玲瓏已經好久沒有出門了,璇璣和琳瑯便說起京城裡新近時興的衣裳款式,和剛流行的傾雲髻。
  
  玲瓏有了興趣,叫了浣翠按照琳瑯說的給她梳頭,琳瑯就問:「咦,以前給你梳頭的那個漂亮丫頭呢?」
  
  她說的是美景。
  
  玲瓏隨口道:「王爺去福建,讓她跟著服侍。」
  
  她沒覺得有什麼不妥,顏栩挑三撿四,除了浮蘇,就只讓美景給他梳頭,就連玲瓏梳的頭髮他也不滿意。
  
  既然如此,玲瓏當然要讓美景跟著他了。
  
  璇璣和琳瑯互望一眼,琳瑯就想起她曾經叮囑過玲瓏的事,急急問道:「你這是要抬她當通房嗎?」
  
  玲瓏嘻嘻地笑:「你想多了,王爺......王爺不會碰她的。」
  
  琳瑯無奈地看著玲瓏,真是一孕傻三年,怎麼就笨成這樣了?
  
  王爺不會碰她?那個梳頭丫鬟美成那樣,王爺不碰才怪?
  
  海棠是去年出嫁的,得知玲瓏有了喜脈,也來探望,玲瓏在采薇小築裡見她,這才知道她也有了身子。
  
  海棠給玲瓏親手做了幾雙鞋襪,玲瓏很高興,讓杏雨拿了幾匹尺頭,又賞了藥材。
  
  玲瓏就和她說起梅姨娘的事,海棠笑道:「王妃若是不嫌我笨,我先私底下問問她。」
  
  海棠和梅姨娘以前都是金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兩人私交很好。
  
  玲瓏笑著應了,讓杏雨送海棠出去,海棠想了想,卻收住腳步,遲疑地對玲瓏道:「有件事,也不知當說不當說。」
  
  玲瓏道:「這裡又沒有外人,有什麼你就說吧。」
  
  海棠悄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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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8 22:45:44 |只看該作者
第六零五章 賽神仙

  海棠嘴角翕翕,遲疑半刻,竟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玲瓏秀眉微蹙,如果她能在府裡給海棠找門親事,海棠已經是她的管事媳婦了,她對海棠的能力非常肯定,海棠不是杏雨這些小姑娘,她有手段有見識,還有什麼話是連她也說不出口的?
  
  玲瓏笑著看看左右,道︰「都退下吧。」
  
  杏雨帶著幾個丫鬟退了出去,玲瓏便道︰「究竟是什麼事?」
  
  海棠這才悄聲道︰「聽我那當家的說,如今外頭下了注,賭您這胎是位世子還是位郡主,還說......還說只要是位世子,王爺就要位主東宮了。奴婢嚇了一跳。」
  
  雖然猜到皇后興師動眾賞賜周娘子,肯定會引來各種傳言,但街面上竟然已到這個程度,那決不是皇后想要的。
  
  送走海棠,玲瓏望著玻璃窗外的那株紫薇,沉吟了很久。
  
  這些人唯恐顏栩活得太舒服,那好,我就成全你們。
  
  入夜,她悄沒聲息地出了王府。
  
  她已經很久沒有在夜裡出去了,從牆上躍下的那一刻,她下意識地護住肚子,把動作放到最輕,生怕嚇到腹中的寶寶。
  
  顏栩如果知道她深更半夜出來,一定會給她臉色看的。
  
  為了不讓她獨自跑出來,一到夜裡,整個西路便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以至於她今天晚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水木溪汀的湖上游到中路,又借助中路的林子,這才順利出府。
  
  做王妃做到她這樣的,古今少有。
  
  真不容易。
  
  她把水靠脫下來,藏在岸邊的太湖石縫裡,水靠裡面是夜行衣,已經潮濕,緊貼在身上,風吹上來,忍不住打個寒顫。
  
  她沒敢驚動王府的人,也就不能騎馬,直到這時,她才發現一件麻煩的事。
  
  她不敢再向以前那樣撒腿狂奔。
  
  真是一孕傻三年,再加上好久沒有出門了,人越來越笨了。
  
  她沮喪地放慢腳步,向著東次胡同的壽王府而去。
  
  早前,顏栩還想親探壽王府,他拿了壽王府的圖紙在內室裡研究,玲瓏也在場,當賊的都有這種過目不忘的本事,壽王府的內部布局,她至今還能記得七七八八。
  
  童太醫已經招供,他兒子十八歲了,素來喜歡小酌幾杯,常和同窗把酒言歡。
  
  去年的時候,有一天他回到家裡,就見兒子赤身⻣裸體從屋裡跑出來,狀如瘋癲。
  
  初時他還以為是服用了五石散,後來才知道是一種叫賽神仙的東西。
  
  他想起當日紅燈胡同的神仙膏,卻又不肯相信這東西真會如此。
  
  他暗地裡不斷給兒子用藥治療,卻終不得法,每當兒子發作起來,他既心疼又是無可奈何。
  
  這賽神仙沒有店面,就是朋友或親戚之間售賣,賣給兒子賽神仙的是一個書生。
  
  童太醫私下裡找人把那書生抓來拷問,才知道那書生也是從別人手裡買來的,這賽神仙也不知倒了幾手,到他兒子手裡時,十兩銀子只夠五六天。
  
  童太醫有些家底,如果這賽神仙只是補藥,他也不吝嗇讓兒子長年服用,可兒子服用後的樣子他是親眼目睹的,他的醫生,自是知道長此以往只能把身子淘空。
  
  但他沒有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銀子花出去。
  
  可自從進了臘月,他便再也買不到賽神仙了。
  
  原先給他家供貨的那名書生,和一家的小妾有染,被抓住活活打死。
  
  童太醫對這些事並不關心,看著兒子生不如死,他明知這不是好東西,還是托人到茶樓酒寮去打聽哪裡有賣的,甚至連青樓也去找過。
  
  可說來也怪,他愣是拿著銀子也買不到。
  
  那天他回到家裡,見兒子直挺挺躺在那裡,已經沒了呼吸。
  
  他搶救了一炷香的功夫,兒子也緩過氣來,可如果他今天沒有恰好回來,兒子這條命也就保不住了。
  
  童太醫夫婦商量過後,下了決心。兒子顯然是沒有指望了,可他的身子變成這樣,別說門當戶對的姑娘娶不到,就是小門小戶的也不會把女兒嫁進來,他們索性抬了丫鬟做通房,當天晚上就把那丫鬟送到兒子床上,想要給童家留條根。
  
  可兒子身體太差,一個晚上也沒有成事,童太醫和妻子只能抱頭痛哭。
  
  童太醫睡不著,天剛蒙蒙亮,他就去街後的小攤子上吃餛飩,餛飩攤子剛剛擺出來,除了他,只有兩個客人。
  
  那兩個客人見他來了,神色慌張,連忙把手裡的東西藏進衣袖。
  
  童太醫已經連續幾日都在四處尋找賣賽神仙的,哪怕只能買到一點點,讓兒子用過以後,能像正常人那樣行男女之事,無論以後如何,童家有後,什麼都好說了。
  
  他看到這兩人古古怪怪,一個箭步衝過去,急急問道︰「你們可是有賽神仙賣嗎?」
  
  這兩人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面露不屑。
  
  見他們沒有否認,童太醫大喜,也顧不得自己的舉動有多麼失禮,又是作揖又是打千,說自己的兒子病入膏荒,急需賽神仙救命。
  
  那兩人有心吊他胃口,直到天光大亮,這才答應,但前提條件,是讓他拿一份睿王府的藥膳單子。
  
  王府裡有專做藥膳的廚子,但所有藥膳都要先由童太醫看過,才能決定適不適合。
  
  不只是藥膳,就是平時的補品也是有單可查,各個小廚房裡都要提前報到童太醫這裡。
  
  童太醫並未多想,外面的人都想拿些宮裡的方子,大戶人家學著用,就是那些暴發戶們也用這個標榜身價。
  
  對方說了,只要把藥膳單子拿出來,這次的賽神仙是白送的。
  
  當天,童太醫就抄了一份藥膳單子給他們,而他們也把賽神仙給了童太醫。
  
  自從兒子服用賽神仙,童太醫就研究過這種東西,因此一看這兩人拿出來的東西,就知道是上等貨色。
  
  當天夜裡,童太醫的兒子就和那丫鬟圓了房。
  
  童太醫很是高興,他是醫生,這名丫鬟是他和妻子精心挑選的,說不定一次就能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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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8 22:45:56 |只看該作者
第六零六章 夜探

  童太醫打死也沒有想到,那份在他看來沒有什麼的藥膳單子再次擺在他面前時,還是他的字跡,但方子已被篡改過。
  
  童太醫是太醫院出身,這方子只看一眼便已面如土色。
  
  只要按照這個用下去,男人沒有多久也就廢了。
  
  外面都說睿親王不能人道,如果再把這單子拿出來,他不能人道並非天生,全是他這個做王府太醫的給禍害的。
  
  之後那兩人又先後給了童太醫幾次賽神仙,童太醫也依照他們的吩咐,把他所能知道的一些事情如實相告。
  
  只是他所能辦到的事情太少了。
  
  睿親王只是十八、九歲的少年,又練得一身武功,童太醫能給他看的大多都是皮外傷。
  
  睿王妃有太醫院的尹醫正給她看病,偶爾請童太醫過去,也是她的丫鬟生病了。
  
  但他儘管是在東路,可也知道自從去年從西嶺回來,不但尹醫正很少再來,就連宮裡派來給王妃調理身子的姚嬤嬤也回去了。
  
  他曾讓楊小雀偷偷留意過玨音雅居倒出來的藥渣,早就發現王妃的藥渣從來不倒,想來都是丫鬟們偷偷埋了。
  
  那時他便懷疑,王妃是在生產上有問題,而現在尹醫正和姚嬤嬤都不來了,也就是說,王妃的身體已無大礙。
  
  那兩人再找他時,他便把這件事說了出來。
  
  不久,那兩人便告訴他,如果睿王妃有了身孕,是尹醫正診出的也就罷了,若是由他診出,一定要先瞞下消息,把這件事告訴他們。
  
  他認為這不太可能,因為睿王妃是不會讓他看千金科的。這些貴婦們都是讓專門的人來看千金科,即使他就在府裡,也會巴巴的去太醫院請尹醫正。
  
  後來睿親王去福建送親,他以為這陣子沒有什麼事了,那個丫鬟已經懷孕幾個月,兒子的賽神仙沒有斷過,雖然瘦得皮包骨頭,但也沒有像以前那樣死去活來。
  
  童太醫鬆了口氣,他已經決定,只要有了孫子,他就辭官回鄉,憑著自己的醫術,給兒子配藥調養,真若是救不過來,他還有孫子,也不用像這樣,整天受人擺佈,一旦東窗事發,這就是抄家滅門的大罪。
  
  皇子們連愛吃什麼菜都要保密,
  
  更別說有那樣一份藥膳單子握在那些人手裡了。
  
  可他沒有想到,睿王妃竟然找他診脈了,而他竟然診出了喜脈。
  
  他不敢明說,按那兩人的吩咐如此做了。
  
  但醫者父母心,看到玲瓏飲用山楂茶,還是多問了一句。
  
  就是他問的這句話,讓玲瓏起了疑心。
  
  也多虧他問的這句話,才保下了那丫鬟的性命。
  
  顏栩還沒有回京,玲瓏讓花雕轉告閃辰,無論怎樣處置童太醫,把那個懷孕的丫鬟留下,讓她把孩子生下來。
  
  想到這裡,玲瓏忍不住勾起嘴角。
  
  童太醫已是那種狀況,見到她用山楂茶,還是動了惻隱之心。
  
  而施萍素......
  
  或許施萍素是不懂的,但她身邊有做過乳娘的高媽媽,那天高媽媽的臉色很難看,甚至不敢抬眼看過來。
  
  玲瓏想到這裡,一抬頭,已經快到東次胡同了。
  
  這是親王府的地方,她要打起精神小心應付。
  
  她從沒有問過顏栩關於睿王府的護衛事宜,但當年睿王府還是皇子府時,她就在門口親眼目睹過守衛的嚴密。
  
  壽王顏櫪也不會相差太多。
  
  身上的衣裳還沒有完全乾透,她又打了一個寒顫,低頭看去,見那衣裳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山巒般的曲線。
  
  她不由得俏臉通紅,她是把夜行衣穿在水靠裡面的,雖然沒有完全濕透,卻還是滲進水來。
  
  好在城裡宵禁,否則讓人看到那就羞死人了。
  
  她借助樹木和房屋的倒影藏起身形,慢慢地向著壽王府靠近。
  
  顏栩不是普通的賊,他慣於在大戶人家行走,而且精通陣法,又學過行軍打仗。那天他拿著那張壽王府的地形圖,曾經和她仔細說起過如何進府,又從哪裡下手,路線和時間的把握也都一一道來。
  
  玲瓏記得很清楚。
  
  像顏栩這樣的大賊,是不會擅自行動的。在那之前,他派了幾個人進入壽王府做內應,這才畫出這張地圖,並對壽王府的巡防瞭如指掌。
  
  玲瓏在出門之前,已經將當日顏栩說過的每一句話回想過了,並將進入壽王府後的路線也在腦海中走了一遍,感覺有了把握,這才出來的。
  
  一炷香之後,玲瓏已經身在壽王府了。
  
  她連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用她肚子裡的孩子買大小的,是什麼人發起的。
  
  太子之位,那豈是尋常人可以猜測的嗎?
  
  這是要害死顏栩,害死她肚子裡的孩子。
  
  她今天要做的這件事,在別人眼裡有些幼稚,如果顏栩知道,一定不會答應。
  
  但她不是顏栩,她沒有他的心胸寬廣,她是睚眥必報的。
  
  她避過巡邏的府兵,偷偷潛進內院......
  
  半個時辰後,玲瓏背著那隻大口袋從壽王府裡溜了出來。
  
  她好久沒有獨自做買賣了。
  
  事實證明,寶刀未老。
  
  等到過上幾日,壽王府被盜的事情傳出來,這件物件當中很多都是御制的,壽王府會畫了圖樣送到各個當舖來查找。
  
  五城兵馬司的人也會四處搜捕賊人。
  
  她會讓他們找到的,而且會是一個很公開的場合,讓他們找到這批東西,當然,她會在裡面加上一兩樣其他的。
  
  壽親王,好一個賢王,我看你到時如何自保!
  
  月光如水,把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她得意地衝著月亮眨眨眼睛,又下意識地摸摸微微隆起的小腹,四個月了,這孩子已經在她腹中四個月了。
  
  他一定不知道娘帶他出來做什麼了,等他長大以後,要不要告訴他,爹娘的特殊兼職呢?
  
  玲瓏這麼想著,笑得眉眼彎彎,她忍不住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肚子,笑容便凝在了臉上。
  
  地上的影子多了一個。
  
  她沒有回頭,拔腳就跑。
  
  待到跑出很遠,她摸著肚子想喘口氣,忽聽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挺著肚子做買賣的,我還是頭回遇到。」
  
  這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聲音輕脆,如銀鈴般悅耳。
  
  玲瓏吃了一驚,這一世,她在夜裡做買賣時,也只遇到過一個女子。
  
  秦空空的師妹,當初如果沒有顏栩及時救她,她可能就被那女人抓走當徒弟了。
  
  她猛地回頭,身後果然站著一個女子。
  
  但那並非是她猜想的那個人。
  
  這女子看上去三四十歲的樣子,但再仔細一看,應該不只這個歲數。
  
  玲瓏發現這不是秦空空的師妹,原是想要立刻逃走的,但不知為何,她的雙腿就像是灌了鉛,一步也不想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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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8 22:46: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零七章 謊言

  月光如水,青石鋪就的街道上如同灑了一層水銀。那女子的面龐皎潔恬靜,美好得宛若夢境。
  
  玲瓏下意識拽拽衣裳,想要遮住微微隆起的小腹,又想起這女子剛剛說過的話,她早就看出她是有身孕的。
  
  玲瓏的臉色紅如朝霞,她小聲說道︰「他不是故意的,我們原本說是下半年再......可是我的小日子不準......我們也沒有想到......我們是前年成親的,明媒正娶,真的成親了,有婚書的......」
  
  她又羞又急,她只想告訴那女子,她不是未成年懷孕的未婚媽媽,她成親了。
  
  女子看著她,目光從驚異到泰然,繼而化做一片溫柔。
  
  「你幾歲了?」
  
  玲瓏連忙挺起身子,把那隻大口袋藏在身後︰「我十五歲了,今年及笄,在這裡,很多女子都是這個年齡生兒育女的,你......您......別想多了。我們成親半年以後才圓房的,是真的。」
  
  女子面色依然溫柔,但眼中的失望卻還是湧了上來。
  
  「才十五歲啊......你看上去就還很小,當然只有十五了。」
  
  她的聲音中滿是落寞,轉身便要離去。
  
  「等等,您等等。」玲瓏急忙叫住她。
  
  她緩緩轉過身來,微笑著看向玲瓏,從懷裡摸出一隻荷包︰「你懷著身子上竄下跳很危險,若是你夫君逼你出來做買賣,我這裡有些銀子,遇到你也算有緣,你拿去用吧。」
  
  玲瓏拼命搖頭,她急急地說道︰「我夫君對我很好,他沒有逼我出來,是我趁他不在家,自己跑出來的,對了,他沒有出去鬼混,他不在家,是因為他妹妹遠嫁,他去送嫁了,我不缺銀子,您自己留著傍身。」
  
  女子不由莞爾,她微笑道︰「我又沒有問你這些,你就急著為你夫君說項,你很喜歡他吧?」
  
  玲瓏羞得低下了頭,但很快又抬起頭來︰「我很喜歡他,他也喜歡我,他許諾除了我,他誰也不要......」
  
  這個小姑娘真是有趣,萍水相逢,還不知是敵是友,就恨不能把自己的事一骨腦地說出來。
  
  女子心裡微動,她重又打量著眼前的小姑娘︰「你真的只有十五歲?」
  
  玲瓏也在看著她,恨不能把她永遠記在心裡。
  
  「真的,我是臘月裡的生日,現在虛歲十五歲。我出來做買賣,是因為我有一雙很快的手,我喜歡偷東西,夫君沒有嫌棄我,但是如果他在家,是一定不會讓我出來的。」
  
  「我這一世的爹爹是二甲進士,娘親是大家閨秀,我還有一個哥哥,我是十三歲時出嫁,夫君比我年長四歲,我是他的原配正妻。他和我很恩愛,他有很多兄弟姐妹,公婆都還健在,但不用我在跟前侍候,只有一個小叔和我們住在一起,我娘家很有錢,我有幾萬兩銀子的陪嫁,吃喝嚼用綽綽有餘,我過得很好,以後也會過得很好,兒女繞膝,子孫滿堂。」
  
  她囉囉嗦嗦說了一堆,女子已經怔住。
  
  直到玲瓏止住話頭,過了良久,她才問道︰「你說......這一世......」
  
  玲瓏看著這張與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容顏,如果這女子年輕幾十歲,那就是八、九分相似了。
  
  自己老了以後,就是這個模樣吧,很美,非常美。
  
  「我可能是沒有喝孟婆湯的那一個,前世我也是天賦異稟,有一雙靈巧的手。我在孤兒院長大,遇到很多善心人士,我雖然只活了不到二十歲,但一直都很快樂,很幸福。」
  
  活了兩世,玲瓏生平第一次發現說謊也是一件快樂的事。
  
  那些曾經的事,全都過去了,沒有必要讓無辜的人為之自責。
  
  她不知要如何稱呼面前的女子,她和前世的她,是兩個人。
  
  女子靜靜地看著她,嘴邊慢慢漾起一朵笑容︰「你知道是我?」
  
  玲瓏點點頭︰「我和您長得很像,其實我長得也很像這一世的娘親,但是和您更像一點。」
  
  「你像是會輕功?」
  
  「嗯,是我夫君教我的。」
  
  女子含笑,目光溫和而慈祥,兩人就是這樣站著,晚風在耳邊拂過,她們誰也沒有說話。
  
  遠遠的有更聲響了四下,女子這才微笑道︰「你住得遠嗎?」
  
  玲瓏道︰「我家離得不遠,您住在哪裡?對了,您怎麼來壽王府了,可是手頭緊缺銀子?」
  
  女子嘆了口氣︰「我有一個不成器的徒兒,這些年我雲遊四海,回到大武後,起先我聽說她以我的名義收了師弟和師妹,便想去質問她,卻沒想到她不僅是私收弟子,還喪盡天良,我便廢了她的腿。原以為從此她能收斂,可最近才知道她竟然私下裡做起一種叫做賽神仙的買賣,我查來查去,就查到壽王府,原是想進去打探一下,沒想到遇到了你。」
  
  又是賽神仙。
  
  「您的徒兒叫什麼名字?我有在官府的朋友,我讓人去查她。」
  
  「她叫黑丫,現在改了名字叫秦空空。你不要讓人去查了,既然涉及到壽王府,也就不能讓官府出面了,反而不如我們這些江湖人好辦事。對了,王府裡雖然有好東西,但你還是不要和他們扯上關係,回家好好安胎,等你夫君回來。」
  
  玲瓏暗暗嘆息,只有金老太太那樣的,才會認為把她嫁進王府是件好事吧。
  
  換個冷秋,她一定希望自己的女兒做個平凡快樂的人,而不是牽扯進爭儲奪嫡的事情中,連睡覺都不安穩。
  
  她點頭應諾,那女子的目光卻依然膠粘在她的臉上,道︰「我住在白雲觀,我聽你說的,你那夫君家裡兄弟姐妹眾多,他既能教你輕功,想來也不是做正行的。如果你在他們家受了委屈,他又不能護著你,你就到白雲觀找我,我帶你走得遠遠的。對了,千萬不要再來壽王府,哪個王府都不要去,皇帝把一堆兒子留在京城,我看不是什麼好事,你不要為了偷上幾兩銀子,就被人利用了,別的事都好說,可皇家的事,萬萬不能沾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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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8 22:46:20 |只看該作者
第六零八章 失物

  玲瓏趁著天還沒亮回到王府,杏雨一直在等著她,見她平安回來,拍拍心口︰「我的祖宗,您可回來了。」
  
  玲瓏被她逗得笑了出來,杏雨就發現王妃的心情很好,果然是到外面走一圈,人也精神了。
  
  她服侍著玲瓏泡了熱水澡,玲瓏就又餓了,喝了一碗紅棗小米粥,吃了七八個醬肉包子,把杏雨看得又驚又喜,自從懷孕以後,王妃還是第一次吃了這麼多的東西。
  
  吃飽喝足,玲瓏美美地睡了一覺,次日上午姚嬤嬤捧了補品過來時,玲瓏還在睡著。
  
  「杏雨姑娘,王妃沒事吧?」自從在莊子裡被修理了一回,姚嬤嬤如今侍候玲瓏小心翼翼。
  
  「沒事沒事,王妃昨晚睡不著,吃了宵夜才睡下的,怕是要睡到晌午了。」
  
  姚嬤嬤這才鬆了口氣,能吃能睡,這是好現像。
  
  玲瓏醒來時,已是下午。
  
  她是被餓醒的。
  
  吃了幾個香椿芽小餅,多半條香蔥烤卿魚,又喝了一大碗烏雞湯,胃口好得把宮裡來的幾位嬤嬤都給驚呆了。
  
  昨天睿王妃用膳時,還是她們好說歹說才吃了小半碗碧梗粥,怎麼隔了一個晚上,變化這麼大啊。
  
  玲瓏倒是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同,她只是心情很好。
  
  糾結在心裡很久的一件事,忽然就放下了。
  
  她在紫藤院裡召見了大慶和鐵橋,把長安和雙喜也叫了過來。
  
  四個人按她的吩咐,立刻離開了王府。
  
  京城裡很快有了傳言,壽王府被盜走大批珍玩,其中有很多都是御賜的。
  
  壽王府裡,顧笑容坐在炕沿上,看著在屋裡走來走去的壽王,輕聲問道︰「王爺,要不就讓人到五城兵馬司備案吧,這樣傳來傳去的,倒像是咱們有什麼不能見光的一樣。」
  
  壽王停下腳步,目光凜冽地看著她︰「你嫁進來也有十幾年了,怎麼連這種事也不明白?」
  
  顧笑容面紅耳赤,慌忙看向一邊服侍的內侍和丫鬟,這些人司空見慣,低眉垂目,像是沒有聽到。
  
  顧笑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說起來那賊人偷了這些東西也難以脫手,即使不是御賜的,也是宮造,京城裡的當鋪怕是沒人敢收。」
  
  壽王冷冷地道︰「你整日和你那些姐妹們湊在一起,也做些有用的事,打聽一下,還有哪家也丟了東西的。」
  
  顧笑容唯唯應諾,不知還能和壽王再說些什麼。
  
  她是顧家姐妹中嫁得最好的,成親十幾年,相敬如賓,兩人甚至沒有吵過架。
  
  因為根本就吵不起架來。
  
  就像現在,壽王已經走了,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他的事都是瞞著她的,有兩次,她甚至是在顧可盈那裡知道的關於他的事。
  
  剛成親那幾年,他還是喜歡她的吧,她是鎮國公府嫡長女,又生得漂亮。
  
  可當顧家女兒一個個嫁進宗室,壽王看她的眼神也就越來越冰冷。
  
  壽王府沒有報官,而是給京城裡的大小當鋪都打了招呼,幾樣御賜之物也畫了圖,分發下去。
  
  顧笑容去了幾家王府,就連正在安胎的睿王妃那裡也去了,旁敲側擊,除了壽王府以外,其他王府均平安無事。
  
  她暗暗盼著,這真的只是盜賊光顧,還沒有別的原因。
  
  可外面的傳言愈來愈烈,失物的價值也被誇張了幾十倍,明明是些平日裡當擺設用的,總共也沒有二千兩銀子,可是傳來傳去,就變成丟的東西裡,有用半人高的羊脂玉千手觀音像,僅上面的一隻觀音手,就價值千兩。還有七彩寶石瓖成的盆景,隨便揪片花瓣,就夠在京城買處宅子了。
  
  就連五皇子妃顧巧言也面帶深意地問顧笑容︰「還是壽王府有根基,底子厚,我們哪家府裡也沒有這麼好的東西,怕是母后那裡也沒有呢。」
  
  顧笑容氣得直翻白眼,半人高的千手觀音,你們怎麼不說是和真人一般大小的?
  
  顧可盈則問她︰「聽說裡面有件珍珠衫,龍眼大小的東珠就有三十多顆,蓮子米大小的南珠上百顆,還說流蘇是用五顆夜明珠綴起來的,你什麼時候做了這麼一件珍珠衫啊,我怎麼沒見你穿過?」
  
  顧笑容苦笑,若是真有這麼一件珍珠衫,她還沒有穿出去,就要被壽王藏起來了。
  
  壽王府雖然財力雄厚,但卻是以樸素著稱。
  
  而樸素端方,這是壽王府多年來的主導路線。
  
  可現在聽聽丟的這些東西,哪一樣都能亮瞎眼。
  
  和樸素端方不搭邊兒。
  
  好在壽王終於把五城兵馬司的人叫過來報案了,如果再不報案,這傳來傳去,怕是就把他的壽王府傳來了皇宮裡的珍寶軒。
  
  五城兵馬司效率很快,不過幾天便找到了這批東西,可惜和外界傳言的出入很大。
  
  半人高的羊脂玉觀音,實物只有半尺大小。
  
  七彩寶石盆景裡,也只有五六顆指甲大小的紅寶石,雖是值些銀子,但和傳言比起來,也就寒酸了。
  
  至於那件三十多顆東珠、上百顆南珠,外加五六顆夜明珠的珍珠衫,不過就是用尋常珍珠瓖成的,成色倒也不錯,但卻並非普通大戶人家置辦不起的東西。
  
  但這些東西和壽王府給各家當鋪送去的圖冊還是相符的。
  
  而其中的幾件御賜之物,也是千真萬確。
  
  唯一令人瞠目結舌的,是在這堆失物之中,有一把粉彩茶壺和一隻玉琵琶。
  
  茶壺上繪的不是四季風景,也不是花鳥魚蟲,還是兩個人,兩個赤身的男人,且,繪得唯妙唯肖,極是誘人。
  
  而那隻玉琵琶,更是雕成赤身男子的後背,而那私隱的部位也雕得清清楚楚。
  
  五城兵馬司都是些什麼人,看到這兩樣東西也就猜個七七八八。
  
  難怪壽王府一直沒有報官,原來是丟的東西不能見光。
  
  有人立刻就去鎮國公府找顧錦之,顧錦之是壽王的小舅子,出了這麼好玩的事,一定要告訴他。
  
  顧錦之和甘唐在一起,兩人立刻趕了過來。
  
  看到這兩樣東西,他們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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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8 22:46:30 |只看該作者
第六零九章 五城兵馬司

  幾位姐夫和妹夫當中,顧錦之最膩歪的就是壽王。他自己也曾經捫心自問,壽王德才兼備,他為何會反感呢?
  
  他想來想去,得到一個結論,那就是壽王太優秀,優秀得無可挑剔......
  
  顧錦之從小到大,都是不成器的壞小孩......
  
  有的時候,壞小孩會敬佩比自己出色的人,但大多時候,他們會覺得像壽王這樣完美的人很假。
  
  顧錦之感覺壽王很假,假得讓他不知說什麼才好。
  
  拋開奪妻之恨不提,就是滿身糟點的十二都比壽王讓人舒服。
  
  繪成春宮的物件,不論是顧錦之還是甘唐,都不覺新鮮。
  
  但是像這兩樣物件上的春宮,他們還是第一次見識。
  
  京城裡有三家男風館,美其名曰雅士居,老百姓們叫它們小倌堂子。
  
  顧錦之和甘唐玩遍京城大大小小的風月場所,卻唯獨沒去過小倌堂子。
  
  且,如果需要從那裡路過,他們也會繞著走,他們生得俊俏,生怕被人誤會。
  
  這兩樣東西十有八九是從小倌堂子流傳出來的。
  
  甘唐笑瞇瞇地看向顧錦之:「你姐夫真有品味。」
  
  顧錦之煞有介事地打量著甘唐:「我的品味也不差,你要不要試試?」
  
  甘唐差點吐出來,你還能更噁心一點嗎?
  
  五城兵馬司的人把他們叫過來,是想用這件事來巴結他們。顧錦之在五城兵馬司掛職,甘唐以前也是五城兵馬司的,後來才調任金吾衛,他們兩人要家世有家世,要銀子有銀子,要人脈有人脈,五城兵馬司上上下下提起這兩位,都是交口稱讚。
  
  他們兩人也清楚,當務之急是要把這兩樣東西收起來,待到事情過去,再交給壽王,還能再要一份人情。
  
  可他倆要壽王的人情有什麼用?
  
  別人缺這個,
  
  他們可不缺。
  
  顧錦之巴不得在壽王身上找出紕漏訛上三四萬兩銀子,而甘唐想的就不僅是銀子了。
  
  他在桌子下面朝著顧錦之踹了一腳,兩人不動聲色的走到外面。
  
  顧錦之問道:「怎麼了?」
  
  甘唐道:「你不覺得這事有些蹊蹺啊?」
  
  顧錦之笑道:「你管那麼多幹嘛,蹊蹺不蹊蹺的,都是顏家自己的事,關咱們做甚?」
  
  甘唐揚揚眉:「是不關我的事,可你是外戚,壽王是你的姐夫。」
  
  顧錦之冷哼一聲:「我的姐夫多著呢,也不差他一個。」
  
  甘唐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我覺得這不像是那幾位爺的作派。」
  
  顧錦之打個哈欠:「你管呢,是誰做的關咱們什麼事?再說,也沒準兒就是壽王殿下自己的珍藏呢,十多年了,他府裡加上我姐和兩位次妃,也只有五六位,歲數都不小了,可他也沒再讓我姐給添人進口的,這說不定就是改了胃口,換了喜好呢?」
  
  甘唐無奈地搖搖頭,像這樣豁達到舉一反三的小舅子,他還是頭回遇到。
  
  「如果真是壽王的珍藏也就罷了,如果是有人為之,我看著倒像是女子的手法。」
  
  「女子?我姐?那不可能,長姐對壽王一貫維護,怎麼做出這種事來?」顧錦之把腦袋搖成撥郎鼓。
  
  甘唐嗤之以鼻,難怪你們家老爺子被皇帝忽悠著嫁了一堆女兒,敢情父子倆都是拎不清的。
  
  「我是說壽王殿下得罪了女人,這女人報復他,耍他玩兒呢。」
  
  顧錦之撇嘴:「他最對不起的女人就是我長姐,這幾年,我長姐笑起來也像哭一樣。」
  
  那是人家的家事,甘唐無心過問,他繼續方才的話題:「壽王殿下得罪的肯定不是普通的女人,這女人能找人在親王府裡偷出這麼多東西,又神不知鬼不覺,讓五城兵馬司找到這些東西,你覺得你長姐能做到嗎?」
  
  別看這些東西都是王府裡的,可顧笑容還真沒有本事把這些東西一骨腦偷出來。
  
  大戶人家不是小門小戶,什麼東西入什麼庫房,全都分門別類,每個庫房都有專人掌管,即使是主持中饋的王妃,也不能一下子就把這些東西從府裡運出來。
  
  「那豈非還是賊人做的?花銀子僱人就行了,還分什麼男人女人?」顧錦之不解,覺得甘唐是在故弄玄虛。
  
  甘唐很是無奈,道:「我且問你,這事若是你做的,你會這樣做嗎?」
  
  顧錦之想了想,笑道:「那直接找個小倌兒,把他家裡人安頓了,再找個好機會,讓壽王殿下把他給玩死,再把玩死小倌的事情鬧大,那豈不更好?」
  
  甘唐點頭:「所以我才說,這不像幾位爺的作派。不說別人,就說十二爺,早前七殿下暗地裡送了兩個小倌兒混進他府裡,他硬是把那兩個小倌交給了閃辰,閃辰有多狠,別人不知,錦衣衛和金吾衛的人,哪個不知,幾歲的小孩子就敢殺人,據說,那兩個小倌被折磨得慘不忍睹,神不知鬼不覺就給塞到七殿下最寵的一名侍妾床底下了,把那侍妾嚇得魂不附體,見到男人就害怕,再也沒讓七殿下近身。」
  
  這件事,顧錦之還是頭回聽說。
  
  他的臉色變了變,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沒聽說過?」
  
  「就是十二殿下大婚不久,壽王親自去了魯王府,替七殿下作主,把這件事給瞞下了,吃了啞巴虧認栽。可這又怎能瞞得過錦衣衛,不過我也是前陣子才知道的。」
  
  顧錦之苦笑:「這樣一做比較,倒還真像是女子手筆。」
  
  甘唐笑道:「那就真不關咱們的事了,索性咱們什麼都不管了,給裡面那群小子們弄點小錢花花。」
  
  和顧錦之一起離開五城兵馬司,兩人在燈市大街分手,顧錦之回了鎮國公府,甘唐卻是繞了一個大彎子,去了朝陽胡同。
  
  朝陽胡同與睿王府所在的東華胡同離得很近,那裡有個一進的小院子,住著閃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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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8 22:46:42 |只看該作者
第六一零章 美景

  夜幕降臨,官驛之內。
  
  顏栩坐在燈下,擺弄著一套玉石雕成的鍋鏟,都是巴掌大小,玉色圓潤,雕工精緻。
  
  顏栩把玩良久,愛不釋手。
  
  想像著一雙胖胖的小手拿起這套鍋鏟的樣子,一定非常搞笑,也非常可愛。
  
  他把玉石鍋鏟遞給小順子︰「收起來,給郡主抓周用的。」
  
  小順子笑盈盈地接過來,放到一隻雕著八仙過海的樟木箱子裡。
  
  這樣的箱子一套八隻,已經填滿了五隻,都是一路之上,王爺給王妃搜羅的物件。
  
  待到他們到了福建,就接到京城裡的八百里加急,王妃有喜了。
  
  於是就又增加了許多東西。王爺要當爹了,心裡高興。
  
  可是有一件事讓小順子百思不得其解。
  
  王爺似乎能肯定王妃這一胎是位郡主。
  
  就像這抓周用的玉石鍋鏟,就是生女兒的人家才會準備的,哪有給兒子抓鍋鏟的,若是有,也是當廚子的人家。
  
  王爺想要女兒?
  
  皇后娘娘一直盼著王爺開枝散葉,早有子嗣,若是王妃生的不是皇孫,皇后娘娘還不知要有多失望了。
  
  小順子正在畫圈圈,屋外傳來侍衛的聲音,京城又有八百里加急的書信到了。
  
  大武朝,六百里加急只限官員使用,而八百里加急則是王公和勛貴專用的。
  
  該不會是王妃身體有什麼吧,小順子不敢耽誤,連忙把封著火漆的信函交給顏栩。
  
  顏栩查看封印,眸色凝重起來。
  
  這枚封印是閃辰專用的,但也只有他和杜康才知道。
  
  如果沒有出大事,閃辰是不會用八百里加急的。
  
  顏栩打開了那封書函。
  
  他的小姑娘把從男風館尋來的物件當成壽王府的, 鬧到了五城兵馬司。五城兵馬司的那幫壞小子硬是把這件事鬧大了。
  
  他們都不是善茬,知道和壽王府不能明著要錢,所以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藩王不能結交朝臣。
  
  事情鬧大了,壽王更不能讓人抓住把柄。
  
  他這邊和一堆幕僚商議對策,五城兵馬司那邊卻沒有管住自己的嘴。
  
  那兩件東西被鬧得滿城風雨,街聽巷聞。
  
  壽王無奈,派了身邊的人和五城兵馬司的人談條件,最終以四萬兩成交,拿回放在五城兵馬司這裡的那兩樣物件。
  
  壽王好不容易把「證據」拿回來,就傳出楊柳巷的一家男風館裡,有位男伶自盡身亡了。
  
  就有人說,那死了的男伶是有金主的,可現在金主怪他送了不該送的東西,生氣後不要他了,他這才覺得生無可戀,懸梁自盡了。
  
  很快便有人把壽五的事,和這個男伶聯系起來,傳到御史耳中,暗中參了壽親王。
  
  如今壽親王府裡亂成一團,就連前陣子街頭巷尾熱議的睿親王生男生女的話題,也無人再提了。
  
  顏栩看著閃辰的親筆書信,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的小徒弟越發能獨擋一面了,可是你拿什麼當藉口都行,幹嘛想出這樣一個環節,多噁心啊。
  
  玲瓏之所以這樣生氣,想來是和那些關於她能否生下皇孫的流言所致。
  
  他倒是想生個女兒。
  
  以前只是想想而已,可現在卻是非常想非常想。
  
  他和玲瓏都還年輕,又不是以後不能生了,急什麼呢?
  
  這個孩子若是世子,他們一家人便是架在火上烤了。
  
  但如果是女兒,那就把這些傳言全都埋藏起來。
  
  外面都道,皇帝之所以沒有冊立太子,就是因為他還沒有子嗣,玲瓏腹中的這一胎,如果是女兒,那也就沒有什麼了,他們一家人至少還有六七年的好日子可以過。
  
  顏栩比平時更加盼著能多生幾個女兒。
  
  他更是恨不能插上雙翅,快些回去陪著她。
  
  他的小徒弟,已經讓他養得很嬌氣了,發生了這麼多的事,也不知她還好嗎?
  
  他給閃辰回信,讓他給王妃善後,她在床上安胎也挺無聊的,想做什麼就讓她做吧,讓閃辰時刻關注便行了。
  
  他想了想,讓小德子叫來杜康。
  
  他道︰「你今晚就起程,先回府裡去,陪在王妃身邊,她若是有什麼事,就差你去辦吧。」
  
  杜康應聲出去,連夜便回了京城。
  
  顏栩的送親隊伍,卻不能走得這麼快。
  
  「王爺,薛家的人來了,一直在外面等著見您,話說薛家人昨天便來了,見您沒空見他,便又回去了。」
  
  顏栩皺眉,他正在趕路,沿途並沒有顯山露水,薛家是怎麼找來的,莫非自己手下有薛家的人?
  
  顏栩點點頭,示意讓薛家的人進來。
  
  薛家派來的是薛玖。
  
  「王爺,浙江有兩條船折了。」薛玖道。
  
  顏栩抿了茶,看著窗外的風景,沒有說話。
  
  薛玖卻是急了,道︰「睿王殿下,我們薛家能有今天全是您的恩典,我家老祖宗已經發了話,讓我們全力以赴給您賺錢。」
  
  顏栩不置可否,聽他繼續說下去︰「說起來,我們家已經幾十年沒在長江上折船了,這次老祖宗白髮人送黑髮人,著實難過。」
  
  那兩條船上,應是有標誌的,死的人當中,就有薛家人。
  
  顏栩眸色微閃,他道︰「那兩條船載的是什麼東西?」
  
  薛玖忙道︰「是茶,從雲南馬幫那裡接手的,我們的人驗過貨,全是茶餅。」
  
  兩條裝著茶餅的船在長江上折了,這是在挑戰薛家在長江一帶的本事嗎?
  
  「你回去告訴你家老祖宗,以後別事事想著送女人,眼睛放亮些。」
  
  正在這時,美景撩簾進來,笑著捧上裝在水晶盆裡的新鮮李子。
  
  她穿著水紅色薔薇纏枝褙子,身材凹凸有致,如同掛在枝頭的水蜜桃,等著讓人採摘。
  
  薛玖艱難地咽下口水,睿親王諷刺得沒有錯,自從公主的送親隊伍離開福建,他們家便前前後後送來六七個姑娘。
  
  這些姑娘並非買來的,而是青一色的黃花閨女,要麼是姓薛的,要麼也是薛家姻親的女兒。
  
  睿親王一個也沒要,全都給打發回去了。
  
  他們起先還以為是睿親王拿喬,可現在看到這個尤物,薛玖明白了,不是人家拿喬,是人比人氣死人,睿親王身邊有這麼一妖精,那些女子當然看不上了。
  
  美景帶著兩個小丫鬟從屋裡走出來,暗暗發笑,那個姓薛的臉色,足夠十五人看半個月的,若是王妃知道,肯定笑得不成。
  
  再過半個月就能回京城了,她也不用再看王爺的臉色了,臨來的時候,王妃已經說過了,只要把王爺「服侍」妥當,就要給她說親了。
  
  以王妃的為人,即使不能讓她像海棠嫁得那麼風光,也一定會給她找一門合適的親事,和所有女子一樣,堂堂正正嫁做人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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