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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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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攬清月]修仙帶著作弊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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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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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2 00:30:52 |只看該作者
80 血光之災

  暗影豹頭顱一甩,狠狠扯下雄豹肩背上一大塊皮肉,和著滾滾落下的淚珠嚥下。

  一口,一口,又一口,暗影豹動作飛快,甚至都來不及咀嚼,將雄豹連皮帶肉,連著骨頭一塊吞下肚裡,最後將地上殘留的血漬一併舔了個乾乾淨淨。

  斷裂的骨頭很是鋒利,刺穿了暗影豹口腔裡柔軟的嫩肉,劃開了它脆弱的食道,鮮血淋漓。

  慕煙華別過頭去,牙齒碰撞骨頭的脆響,暗影豹不住吞嚥的聲響,仍是不停傳入耳內。

  韓烈靜靜站在慕煙華身側,同樣未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暗影豹默默回轉,大腦袋蹭了蹭慕煙華,喉嚨裡發出幾聲輕微的「呼嚕」聲。

  慕煙華右掌搭在暗影豹後頸處,轉頭向它望去,卻見它神情已是恢復平和,那雙綠瑩瑩的大眼異常明亮,像是兩汪明澈見底的碧綠湖水。

  「涅影,日後你便喚作涅影。」

  暗影豹低吼了一聲,順服地輕垂下頭。

  將寒陰果樹丟到韓烈懷裡,慕煙華拉開芥子袋,從玉瓶裡取出一枚回春丹,置於掌心遞到涅影嘴邊。

  鼻子湊近嗅了嗅,涅影伸出舌頭一卷,將丹藥掃入口中,囫圇吞下。

  韓烈一舉手中寒陰果樹,出聲道:「處理了這個,我們就離開?」

  慕煙華點了點頭:「此地血氣沖天,要不是本屬涅影它們的領地,早有妖獸過來探看——涅影,帶我去瞧瞧你的居所。」

  涅影蹭了蹭慕煙華還未收回的手掌,轉過身子在前面帶路。

  慕煙華、韓烈兩人邁步跟上。

  涅影的居所就在那瀑布後面,是山壁上一個天然的石洞。洞中鋪著柔軟的乾草,顯得極為乾淨舒適。洞口掛著瀑布,裡面卻意外的乾燥,沒有感覺到太多的水氣。

  那株寒陰果樹,便是生在洞口的角落裡。

  戴長意讓人挖走寒陰果樹時,顯然沒做任何掩飾,泥土被粗暴地翻起,留下了一個狼藉的坑洞。

  這倒是為韓烈減了不少麻煩。

  寒陰果樹放回原地,拿著泥土重新填上,三兩下就順利完成動作。之後慕煙華、韓烈未再停留,徑直離了石洞,兩人一豹繼續趕路。

  慕煙華一行離去不久,濃烈的血腥味果然引來了一波又一波妖獸。戴長意等人的屍身,早先周家人那些散落的屍身,被不知多少妖獸爭搶著,很快再尋不到痕跡。

  妖獸之間的等級制度很是嚴苛,未曾深入十萬大山,先天境第七重天的涅影在週邊已可算是一霸,只需氣息稍稍洩露些許,便可震懾低等級的妖獸。

  慕煙華、韓烈兩人一路上清淨了許多。

  此行是為趕往浮空山,畢竟不是專門磨練戰鬥經驗、提升實力,趕路進度快了亦是好事。

  初時慕煙華以為,這韓烈定然不會太過安分,總要尋機會向她挑戰一二,不想他倒是極為老實,半點沒有這方面的跡象。

  一個月後,兩人終於走出十萬大山,抵達了沿山城。

  沿山城是一座小城,還沒有黃沙城大,因著臨近十萬大山得名,常住之人不算太多,大部分都是往來的修士,城內非常熱鬧。

  正是午後時分,慕煙華與韓烈兩人一前一後,帶著體型縮小至一尺長短的涅影邁進了沿山城。

  「終於出來了啊!」韓烈伸了個懶腰,指著前方一座兩層酒樓,「這地方我熟,走,我請你喝酒。這春滿樓的掌櫃還藏著幾罎子桃花釀,今日非要他拿出來不可!」

  站在外面,已是能聞到淡淡的酒香。

  慕煙華不由得來了幾分興致:「你確定要請我喝酒?」

  「這是當然!」韓烈深深吸了口氣,嘴巴砸吧了一下,「春滿樓的桃花釀可是一絕,來沿山城不去喝上一杯,錯過了肯定要後悔!」

  慕煙華率先上前一步:「那還等什麼?」

  這世上最多的永遠是底層修士,甚至修為到了完全辟穀的境界,依然會有口腹之欲存在,美酒佳餚在任何地方,都不愁沒有市場。

  韓烈應了一聲,幾步越過慕煙華,在前面引路。

  隨著韓烈進了春滿樓,那酒香果然愈發明顯,濃而不鬱。大堂裡已是坐滿了人,三三兩兩或高談闊論,或低聲淺語,果然生意極好。

  「掌櫃的,你們東家呢?」韓烈伸手敲了敲櫃檯,「快去通報你們東家,就說老朋友來訪,讓他準備好美酒。」

  那掌櫃是個三十出頭的中年人,生得細眉細眼,極為富態,從帳冊中抬起頭來,圓乎乎的臉上堆起笑容:「喲!這不是韓小哥麼?今兒什麼風將你吹了來?快快請進!我們東家在後院,我這就讓人去通知。」

  自櫃檯後轉出來,親自為慕煙華、韓烈二人領路,緊接著叫過一個夥計,讓他去後院請東家。

  韓烈疑惑地打量了掌櫃一眼:「掌櫃的,你認識我?」

  那掌櫃也不生氣,和和氣氣地答道:「韓小哥定然是不記得了,上一回你與東家拼酒,一氣兒拼了三天三夜,還是我領你回的房。」

  「原來如此。」韓烈訕然一笑,對著掌櫃道了一聲謝,「敢問掌櫃的貴姓?」

  「不敢,免貴姓謝。」

  「謝掌櫃。」韓烈隨意拱了拱手,「我這剛從十萬大山出來,真的兩眼一抹黑,不知最近可有什麼新鮮事發生?」

  「新鮮事?除了各大頂級宗派廣招弟子,便是神水宮親自出手,將百花谷滅門一事。」

  說話間,慕煙華一行已是上了樓,謝掌櫃推開一扇雕花木門,請慕煙華、韓烈入內。

  「要說這百花谷也是活該,壞事做盡報應不爽,此次不知怎麼得罪了神水宮,上上下下被屠了個遍,據說半個人都不曾放跑!神水宮還發下了懸賞,專門對付那些恰好不在谷內,得以逃過一劫的漏網之魚。」

  「任何人只要拿著百花谷弟子人頭,便可往神水宮各處據點領取獎賞。一個最低等的百花谷雜役弟子,出價一百枚下品靈石——頂級宗派就是財大氣粗,我要是有那修為,還做什麼掌櫃?」

  「謝掌櫃是嫌我這裡地兒太小,給的報酬太少麼?」

  慵懶的男聲徐徐響起,一人一襲暗金袍子,緩緩地踱了進來。二十出頭年紀,身形修長,眉目疏朗,微薄的雙唇噙著淺淡的微笑,好似萬事皆不在心上。

  「東家,您來了。」謝掌櫃躬身行了一禮,作勢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連聲道,「瞧我這張嘴——玩笑!十足十的玩笑!東家仁厚,我哪裡還有不滿足的?」

  「裴疏月!你可來得晚了!」韓烈一步跨前,一拳直擊來人胸膛,「罰你將那幾壇桃花釀挖出來,與我痛飲三百杯!」

  裴疏月輕輕往旁邊一讓,避過了韓烈的拳頭,連連搖頭道:「你這小子一來,我就知道準沒好事!也罷,老謝,你去後院那株老桃樹下,將埋在底下的桃花釀取兩罎子來,再上幾盤子時鮮蔬果。今早不是收了一籃子密果麼?一道擺上來。」

  謝掌櫃應了一聲,轉身出去,順道合上了門。

  韓烈頓時眉開眼笑:「這還差不多,你總算大方了一回。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人。」指著慕煙華,「慕煙華,一見如故,一路結伴而來。」

  「煙華,這位就是春滿樓的主人,裴疏月。」

  裴疏月轉向慕煙華,一見之下眸中一亮:「慕姑娘眉目清奇,風華內斂,福澤深厚日後必成大器!」

  慕煙華不在意地一笑。

  重生一回,還有機會彌補上輩子的遺憾,可不就是福澤深厚?這世上怕是再無第二人,能夠與她相提並論。

  「裴公子抬舉了。」

  「可惜啊可惜,嘖嘖!」裴疏月摸著下巴,語中帶著遺憾,「慕姑娘福澤深厚,這劫難同樣深重,一不小心就要身死道消——我瞧你眉間隱有陰雲縈繞,怕是近期便有血光之災。看在你是韓烈這小子帶來的份上,算是白提醒你一回。」

  「裴疏月!你這是什麼意思!」韓烈氣得滿臉通紅,眸底燃起熊熊火花,「你裝神棍還裝上癮了?整日裡神神叨叨,上一回還說我三十九歲有一死劫!我呸!天機倘若那麼好看破,你這隨意洩露天機之人,早早要遭天譴!」

  裴疏月聳了聳肩,似笑非笑看著慕煙華:「這東西信則有,我就那麼一說。」

  「血光之災?」慕煙華淡淡一笑,「修行在世,哪個不是踏著屍山血海,爭奪那一線天機?」

  「煙華,別理這神棍!」韓烈心裡萬分後悔,知道裴疏月不靠譜,就不該帶著慕煙華來,「跟我走,帶你找另外一家。」

  「叩叩!」

  門外傳來一陣叩門聲,謝掌櫃推門而入,左右各抱著一個酒罈子,身後跟著兩個夥計,托盤上擺著七、八盤新鮮蔬果。

  謝掌櫃也是人精,一進來就發現氣氛不對,小心地轉向裴疏月:「東家,您看這……?」

  裴疏月指著靠窗的桌子:「放著吧。」

  謝掌櫃輕手輕腳地進來,輕輕擱下酒罎子,親自取過白玉盤子擺好,之後帶著兩個夥計,又輕手輕腳地離開。

  裴疏月拍開其中一個酒罈的封泥,琥珀色的酒水倒在半透明的玉杯裡,清淡的酒香眨眼充滿了不大的屋子。

  「有朋自遠方來,兩位請。」

  韓烈重重哼了一聲,站著沒有動。

  慕煙華莞爾一笑:「不是要喝酒麼?怎麼光看著?」

  上前兩步在裴疏月對面坐下,端起其中一個玉杯,湊到唇邊輕抿了一口。清冽酒水入口,滿口生香,回味綿長,不由贊道:「好酒!」

  裴疏月深深看了慕煙華一眼:「等下讓老謝再取一壇,送予你。」

  慕煙華一舉酒杯:「君子不奪人所好,有這一杯足矣。」

  裴疏月笑了一笑,一口飲下杯中酒水,沒有再提。

  韓烈一屁股坐了下來,拿起杯子一口灌下,撇嘴道:「合著我倒做了惡人!」

  裴疏月沒有理會韓烈,眸光掃過慕煙華腳邊的涅影。

  「先天境第七重天暗影豹?」

  慕煙華輕輕頷首:「見笑了。」

  裴疏月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把玩著玉杯,正要開口說話,忽而聽得「轟隆」一聲巨響,木頭混合著瓦片的碎塊「劈裡啪啦」落了一堆,頭頂破開一個大洞。

  一人後背朝下,從天而降,重重砸在地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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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起始

  是一張年輕粗獷的臉,濃眉大眼,身形高大。大約是摔得疼了,雙眉緊緊擰著,做呲牙咧嘴狀。

  「古航,你給我出來!」緊接著一個惱怒的女聲傳來,越來越近,「你要還是個男人,就再與我大戰三百回合!」

  「聶子晴?怎麼是這個瘋婆娘?」韓烈面色忽變,慌慌張張站起身來,四下裡張望著,似是想找個地方躲躲,口中嘀嘀咕咕地道,「她為何會在此地?這、這不應該啊!」

  「姑奶奶!算我怕了你了!」

  地上古航眸光一凝,一躍而起,匆匆掃過慕煙華、韓烈、裴疏月三人一眼,連著話都來不及說一句,身形一閃已是穿過開著的窗戶,飛也似地竄了出去。

  頭頂光線一暗,又一人自破開的洞中闖了進來。至多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女,一襲緊身的蔥綠色羅裙,愈顯得高挑窈窕。手上一柄三尺青鋒寒光閃閃,圓睜的美目環視了一周,一言不發地穿窗而出。

  慕煙華抬眼瞧了瞧屋頂的大洞,揶揄地轉向裴疏月:「裴公子不去做些什麼,讓那兩人賠償了損失?」

  裴疏月轉著手上的玉杯,悠悠然舉到唇邊:「跑不了。」

  「倒是我多口了。」慕煙華眸色漸深,不再多言。

  古航與聶子晴,這兩個名字慕煙華上輩子都聽過,雖則並不認識,卻有幾次機會見過。這兩人,一個拜師藥宗,一個加入了神水宮,都是一路扶搖直上,闖出了赫赫聲名。

  現下他們出現在此地,定然亦是衝著那入門測試去的。

  慕煙華默默思量,忽而聽得兩聲輕輕的叩門聲,緊接著謝掌櫃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東家,我在樓下聽到動靜,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裴疏月抬頭看了一眼:「無事,我會處理。」

  謝掌櫃應了一句,腳步聲漸漸遠去。

  韓烈從桌子底下探出腦袋:「煙華,那瘋婆娘……走了?」

  「走了,你出來吧。」瞧著韓烈驚魂未定的模樣,慕煙華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你跟她到底有何過節,至於怕她怕成這樣?」

  韓烈拍拍心口,站起身來:「一言難盡、一言難盡!」

  裴疏月倒了一杯酒,瞥了韓烈一眼:「什麼一言難盡,不就是……」

  「不許說!」韓烈大吼一聲,跳到裴疏月身側,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你什麼時候成了長舌婦,我怎麼不知道?」

  「話也說了,酒也喝了,我與煙華還要趕路,就不多打擾了。後會有期。」

  韓烈嘴巴不停地張合,飛快地說完,放開裴疏月,拖著慕煙華的胳膊,從另一邊開著的窗戶匆匆離開。

  涅影倏然起身,化作一道黑色虛影,緊緊跟上。

  慕煙華、韓烈兩人剛走了幾步,街上眾人紛紛騷動起來,向著城東方向靠近。

  「城門上有人爭鬥,聽說一男一女,瞧著都極為年輕!」

  「多半是趕往浮空山的天之驕子,走走走,咱們也去瞧瞧,看那天才之戰該有何種風采?」

  「煙華,走那邊。」韓烈縮頭縮腦,指著人群聚集的相反方向,「可別叫那瘋婆娘發現。」

  慕煙華走在韓烈身側:「走那邊沒有問題,但你得將事情交代交代。我不想稀裡糊塗惹了麻煩,待旁人找上門來還不自知。」

  畢竟對韓烈不是太瞭解,雖則瞧著是個心思簡單的,誰知道他是不是藏著什麼事。

  韓烈面上有些不自然,吶吶道:「我、我就是跟她鬥過一場。她輸給我不服氣,一見了我定然要不依不饒。」

  「是麼?」慕煙華懷疑地看著韓烈,「只是這樣?」

  韓烈愈發窘迫,雙頰竟是泛起紅暈,低聲道:「她與我實力相差有限,我為了勝過她,施展了一招新學的秘技,一時收勢不及……將她、將她衣服燒壞了……」

  「什……麼?」慕煙華怔了一怔,不由瞪了韓烈一眼。

  這都是什麼事啊!那聶子晴出了這麼大的醜,還不得將韓烈恨到骨子裡?

  為今之計,確實唯有遠遠避開。

  慕煙華、韓烈兩人一前一後,悄悄出了沿山城,一路向著浮空山的方向趕去。

  因著意外遇上聶子晴,韓烈一直提心吊膽,害怕再次當面撞上,竟是專挑偏僻之地走,進了城池亦是借道,不會多做停留,行進速度又有增加。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天氣逐漸轉暖,萬物生髮,春意盎然。

  臨近浮空山,遇到的人越來越多,基本都是從各地趕來的年輕人,大多在十五歲至二十歲這個年齡段,像慕煙華、韓烈這般年紀,已是算得上比較少見。

  一個一個上輩子耳熟能詳的名字,慕煙華在這裡再次聽到,心下多少有些感慨。

  離著五月初五還有小半個月,浮空山觀雲峰早已聚滿了人,每日還有數百上千人從各地不斷趕來。

  「煙華,我打聽過了。」韓烈面上帶笑,大步行至慕煙華身側,指著不遠處幾條排得極長的隊伍,「有意參與此次測試之人,都要先交十枚下品靈石,領上一塊身份銘牌。到五月初五那日,憑著身份銘牌參加測試。」

  「這銘牌可留下靈識烙印,一人一塊,遺失不補。」

  慕煙華點了點頭,隨著韓烈一道,隨意選了其中一支隊伍,排在了最後。

  慕煙華、韓烈兩人剛剛站定,身後立刻接上了好幾人。

  隊伍在極慢極慢地向前,但基數實在太大,瞧著倒像是根本不見人少去一般。

  韓烈眼珠子轉了又轉,忽而指著前方一名三十出頭的中年男子,小聲道:「煙華你看那人,定然是其他一流、二流宗派的弟子,特意等在這裡,專門挖牆角來了。」

  得到消息趕來的年輕人那麼多,可不是人人都有自信通過測試,成功加入六大頂級宗派。倘若有其他宗派的弟子找上門來,有些自忖實力不夠之人,確實可能直接看對了眼。

  這還是測試之前,測試之後倖存的年輕人,又沒有被六大頂級宗派看上的,才是各大次一級宗派爭搶的重點。

  對於這種情況,六大頂級宗派向來睜隻眼閉隻眼,裝作不知。

  人各有志,招收弟子同樣要看機緣二字。

  慕煙華望向韓烈,正要說話,那中年男子視線落在涅影身上,又移向慕煙華,眼中就是一亮,大步靠了過來。

  「敢問這位小友,此暗影豹可是你收服的靈寵?」中年男子笑咪咪的看著慕煙華,那目光的專注程度,好似慕煙華臉上開了一朵花,「鄙人馭獸宗外門長老邢遼,不知小友如何稱呼,有沒有興趣來我馭獸宗?」

  馭獸宗?那個以馴養妖獸為名的一流宗派?

  慕煙華轉過身來:「原來是邢長老,煙華有禮了。」

  「好說好說。」邢遼笑得愈發親切,「我一眼瞧見煙華小友,便覺得小友與我馭獸宗有緣。」

  「邢長老厚愛,煙華感激不盡。」慕煙華淡淡一笑,搖頭道,「恐怕要讓您失望了。此行無論勝敗,煙華都要盡力一試,請您見諒。」

  邢遼眸底閃過一絲遺憾,卻仍是道:「小友有此志向,我在這裡先祝小友得償所願。當然,也請小友牢記,我馭獸宗的大門隨時都向小友敞開。」

  慕煙華再次謝過邢遼,跟著他說了兩句客氣話,這才將他送走。

  邢遼前腳剛走,一鬚髮皆白、紅光滿面的老者就湊了上來,圍著韓烈轉了兩圈,嘖嘖贊道:「這位小友年輕輕輕,修為已是先天境第一重天,又是使刀之人,與我萬刀宗正是相得益彰!」

  萬刀宗,比著馭獸宗稍弱些,同樣擠進了一流宗派行列。

  可惜韓烈跟著慕煙華一般,早早心中有了定論,自然是不會答應萬刀宗的邀請。

  那老者客氣了兩句,連著名字都未留下,便匆匆離開,馬上去尋下一位。

  韓烈攤了攤手,無奈一笑:「這就是所謂的廣撒網?」

  哪怕明知道不會答應,亦要湊上來混個臉熟?

  慕煙華笑了一笑,沒有說話。

  這些人啊,怕是打著他兩人萬一測試失利的主意。這會兒留個好印象,到時選擇他們的機會當然更多。退一萬步說,誰知道日後他們之中會不會出幾個大能?橫豎不過幾句客氣話,根本不用付出什麼,何樂而不為?

  萬刀宗的老者走後,果然又有不少人上來自報家門,慕煙華、韓烈一律婉轉拒絕。

  一直到日頭偏西,慕煙華、韓烈終是到了隊伍的最盡頭。

  一手交上十枚下品靈石,一手領到了一枚寸長寸寬的棱形牌子,表面呈現深青色,寥寥幾筆勾畫著隱約的銀色紋路。靈識輕輕探出,往銘牌上一轉,銀色的紋路乍然一亮。銀光斂去,開始散發淺淡的微光。

  那分發銘牌的中年男子,親眼瞧著慕煙華、韓烈兩人將銀色紋路點亮,便不再理會他們。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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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第一關

  五月初五,諸事皆宜。

  東方天際微亮,露出第一縷霞光。

  「快看!六大宗派的樓船!他們一道來了!」

  整個浮空山觀雲峰都沸騰起來,慕煙華跟著其他人一般抬頭仰望,只見六艘巨大的樓船憑空而來,速度不慢,很快到了頭頂,投下六個方圓數里的陰影。

  樓船行駛無聲無息,卻帶著強烈的壓迫之意,就這麼懸停在半空,離得近的人,幾乎要喘不過氣。

  六艘外表相差不多、足有里許長短的樓船一字排開,透過半透明的銀白色護罩,清晰可見船身上鐫刻著不同的圖騰,一看便知屬於哪個宗派。

  碧浪托月神水宮,青天黑日天魔宗,陰陽雙魚太元宗,血海無涯鬼王宗,青銅藥鼎藥宗,白玉書簡正一派。

  雖是上輩子已見過一回,再次看到這飛行法器,慕煙華仍是心底起了波瀾。

  凡器之後是寶器,寶器之上才是法器。

  無論何種法器,已是有了獨特的配套秘法。使用之人至少要突破至築基境,用血煉或神煉之法將其收入丹田,日日用真氣溫養,自當如若臂使,跟著主人血肉神魂相連,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凡器、寶器基本無法收入體內,百花谷的桃花迷障另闢蹊徑,算是個別的例外了。

  「不愧是六大宗派,這六艘樓船齊出,每一刻消耗的上品靈石數以萬計,真真大手筆。」

  慕煙華耳聰目明,將身周諸人的竊竊私語聽了個清楚。

  「六大宗派有自己的靈石礦,聽說便是一個外門弟子,每個月都能分到十枚上品靈石。跟發放給宗門弟子的數目相比,這點靈石根本不算什麼。」

  「大夥兒聚集在此地,想要順利通過入門測試,成為六大宗派一員,除了衝著那些頂級功法之外,不就是為了豐厚的修煉資源麼?」

  「嗡!」

  六艘樓船齊齊一停,半透明的銀白色護罩散了開來,封閉式的艙門向著兩邊退開,門後各自立著數名修士。多的十來人,少的七、八人,緩緩地行出船艙,向下俯視著整個觀雲峰。

  慕煙華粗粗掃過一眼,大多瞧著有些眼熟。

  神水宮是六大頂級宗派中,唯一一個女子為掌宗的,雖則同樣招收男弟子,但在宗內普遍地位不高,許多緊要位置都是女子當家。

  這一次前來浮空山,領頭的是一位四十出頭的黑衣女子,樣貌普普通通,一直板著一張臉,沒什麼表情。

  這黑衣女子身後三男五女,上一回慕煙華送徐妙音回去,遇到的那一位方姓女修亦在其中。那緊緊挽著方姓女修胳膊,睜大了眼睛向著下面張望的黃衫少女,不是多時不見的徐妙音又是誰?

  天魔宗、藥宗、鬼王宗、正一派這幾個,慕煙華都不是太瞭解,很快便將視線移開,轉向太元宗所在的樓船。

  這一眼看去,便讓慕煙華瞳孔狠狠一縮。

  想不到太元宗這回來的人竟是他。

  白袍纖塵不染,墨黑烏髮披肩,眉目乾淨清朗,面上總是帶著和煦微笑,正是她記憶中最為熟悉的模樣。

  司若白,太元宗內門長老之一。

  慕煙華上輩子的授業恩師。

  慕臨淵百歲大壽,司若白身為慕煙華師尊,自然在慕煙華盛情邀請之列。

  司若白當初是怎麼說的?

  為師近日偶有感悟,需要閉關靜思一段時日。

  閉關靜思?可真是百試百靈的好藉口!

  現在想來,以司若白在太元宗的身份地位,如何會不知宗門接下來對慕家的行動?提前閉關,不過是想避開此事罷了。

  慕煙華看著司若白,一時陷入回憶裡,眸光不自覺地銳利起來。

  司若白倏然轉頭,朝著慕煙華望過來。

  慕煙華一驚,瞬間垂下眼簾,錯開司若白的視線。

  司若白眉間略略一蹙,目光來回掃視了一周,卻再沒有方才那被人盯住的感覺。

  暗自壓下心頭疑慮,司若白轉向另外幾大宗門的領頭人:「時辰差不多了,不知諸位可做好了準備?」

  幾人紛紛點頭應是。

  司若白溫和一笑:「那便由我先開始?」

  「司長老請便。」

  「理應如此,司長老先請。」

  司若白寬大的袍袖一揮,揮出一道耀眼金光,匹練一般落在觀雲峰峰頂,發出沉悶的重物落地之聲。金光逐漸散去,顯出來一塊青黑色的石碑,緩緩漲大成九丈長、兩丈高,矗立在空闊的峰頂不動了。

  剩下的幾位領頭人對視了一眼,紛紛揮動袍袖。

  同樣的金光幾乎不分前後,一道緊接著一道,疊在司若白立下的石碑之上。

  幾息之後,璀璨金光終於完全散開。但見一座九丈長,二十丈高的青黑色石碑靜靜立在原地,中間嚴絲合縫,根本瞧不出是六塊石碑拼接而成。

  三個金色的大字慢慢浮現,出現在石碑最上方。

  青雲榜!

  「青雲榜」三個大字一出,包括慕煙華在內,所有人都感覺到身上的銘牌開始發熱發燙,隱隱跟著那石碑有了聯繫。

  好似眨眼工夫,空白的石碑上忽而出現了無數金色絲線,一團一團像是雜亂的線頭,若隱若現,在內部翻滾著遊移著,最終化作一個個名字。

  「今日五月初五,太元宗、神水宮、正一派、藥宗、鬼王宗、天魔宗在此立下青雲榜。但凡符合條件之人,只要領到了身份銘牌,名字便已記入青雲榜內。」

  司若白溫和的聲音響了起來,音量並不很高,卻毫無阻礙地傳入每個人耳內。

  「承蒙神水宮、正一派、藥宗、鬼王宗、天魔宗幾位長老抬舉,就由我來說一說本次入門測試規則。」

  「本次測試共分兩關,採取積分制記錄成績,上不封頂。第一關測試就在這十萬里浮空山,諸位進入浮空山中獵殺妖獸,獲取妖核。練氣境第一重天的妖核計一分,至練氣境大圓滿,每提升一個境界,可得前一個境界雙倍積分。也就是說,練氣境第二重天的妖核計二分,練氣境第三重天的妖核計四分,以此類推。」

  「先天境第一重天的妖核,一萬積分!先天境第二重天的妖核,二萬積分!先天境第三重天的妖核,四萬積分!依然是前一境界的雙倍積分!只需將得到的妖核靠近身份銘牌,身份銘牌自會分辨氣息,自動記錄諸位成績,在青雲榜上出現相應的排行。」

  「除了獵殺妖獸賺取積分,在這方圓十萬里的範圍內,還藏著一千枚特殊的玉符,諸位可去細心尋找。一枚玉符同樣計一萬積分。」

  司若白右掌一揚,拋出一物,用真氣裹著懸浮在半空,「諸位請看,這就是那特殊玉符的模樣。」

  巴掌大的青色玉符,上面像是流淌著水紋,可以感覺到一點清涼的氣息。

  司若白收回玉符,面上笑意加深了些。

  「這玉符無法讓身法銘牌自動計分,更無法收入芥子袋遮罩氣息,需帶回觀雲峰才可獲得相應積分。我不管諸位用何種方法,使何種手段,只要平安回到此地之人,拿出玉符就可計分。」

  「對了,所有妖核只可記錄一次,重複記錄無效,但諸位的身份銘牌——呵!這身份銘牌上的秘密,還是由諸位自己去發現,我便不再贅言。現下為辰時一刻,十日後的辰時一刻,倘若諸位還未回歸,就算第一關測試失敗。」

  「至於第二關的內容,容我暫時保密。」

  「諸位,請!」

  司若白一番話說完,便一甩袖子,轉身進了艙內。他身後的數名太元宗門人見狀,很快跟了上去。

  樓船的艙門緩緩合上。

  其他幾個宗派之人互相望了望,不約而同紛紛仿效。

  這瞬息工夫,慕煙華身周已是空空如也,除了韓烈之外,全部投身進入了山林之中。

  「煙華,你有何打算?」韓烈踟躕著,終是出聲問道。

  慕煙華淡淡一笑,徑直道:「我想獨自去碰碰運氣,怕是無法與你同行了。」

  韓烈似是鬆了一口氣:「我也正有此意——十日後再見。」

  慕煙華輕輕頷首:「到時見。」

  目送韓烈閃身竄入林中,慕煙華隨意選了個方向,施展浮光掠影身法,化作一道朦朧虛影,無聲在樹木之間穿行。

  行進中,慕煙華遇到了不少人,亦遇到了數頭妖獸,她都沒有多加理會,直接越了過去。全速奔行了半個時辰,深入了山林之內,終是再未撞上其他人。

  慕煙華停了下來,順手摸出懷中的身份銘牌,再從芥子袋中取出一枚以前獵殺妖獸得到的妖核。

  練氣境第八重天的土屬妖核,輕輕地碰觸身份銘牌。

  身份銘牌毫無反應。

  慕煙華收回妖核,並不覺得有何意外。

  倘若這麼好鑽空子,那六大頂級宗派便可全體撞牆了。新獵取的妖核跟存放了一段時間的妖核,當然是有些區別的。

  身份銘牌的秘密麼?

  慕煙華把玩著手中的深青色牌子,唇邊露出一抹微妙的笑意,似諷非諷。

  那玉符不知往何處去尋,不如先獵殺幾頭妖獸。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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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請君入甕

  驚月劍快如閃電,化作一道雪亮流光,輕鬆切開一頭劍齒虎的腦袋,從中挑出一枚拳頭大的亮黃色不規則晶體。

  先天境第三重天金屬妖獸的妖核。
  
  練氣境妖獸凝結妖核的機率十不存一,修為越高的妖獸,凝結妖核的機率越大。待到了練氣境第九重天、練氣境大圓滿,倒是有一半可能已是凝結了妖核。

  突破練氣境至先天境,妖獸基本上都會凝結妖核。
  
  此次測試要求獵殺妖獸獲取妖核,且先天境妖核的積分遠遠高於練氣境,慕煙華既然有這個實力,自然是專門選擇先天境的妖獸下手。

  因著涅影的存在,想要尋到合適等級的妖獸,實在不是什麼難事。這兩日以來,在手中的劍齒虎妖核之前,慕煙華已是獵殺了不下二十頭先天境第一重天至先天境第五重天的妖獸。
  
  劍齒虎的妖核輕輕碰觸身份銘牌,身份銘牌發出一陣銀色微光,上面顯示的數位立時變了個樣。

  竟是恰好到了一百萬積分。

  將劍齒虎妖核扔給涅影,看著它將其一口吞下,慕煙華蹲下身子,拍了拍它的腦袋。

  「下一個。」
  
  涅影低吼了一聲,蹭了蹭慕煙華手掌,脊背一弓竄了出去。

  慕煙華施展浮光掠影身法,緊緊跟了上去。

  兩邊的樹木化作虛影,以極快的速度倒退,慕煙華靈識微微探出,時刻注意著四周圍的動靜。

  那是……玉符的氣息?不,不僅僅是玉符。
  
  「涅影,停下。」

  慕煙華腳步一頓,唇邊露出一絲冷笑,「怎麼,還不出來麼?」

  一陣靜默。

  唯有清風掠過樹梢,那枝葉摩挲帶起的輕響。
  
  「你們不出來,是準備將此物送予我麼?」

  慕煙華足尖輕點,一躍而起,右掌在頭頂樹枝上一撈,多了一枚青色玉符,其上似水紋流轉不息。

  正是早先司若白所言,那價值一萬積分的特殊玉符。
  
  「這東西予你倒是無妨。」

  清朗男聲悠悠響起,樹後轉出一名十七、八歲的玄衫少年,眉目生得極為俊秀,面上帶著閒適笑意,站在了慕煙華身前。
  
  「可惜我答應不算,還需問過我的幾位同伴。這東西是我與他們一道尋得,你要白白拿去,不付出一點代價,天底下可沒有這般便宜的事。」

  「囉嗦!」又一人從樹下跳了下來。
  
  是個十五、六歲年紀的粉衣少女,明眸皓齒,膚色白皙,漂亮的杏眸狠狠瞪了那少年一眼,「你與她說這許多做甚?不會瞧著她生得好看,就捨不得下手了吧?」
  
  轉向慕煙華:「喂!你聽著!玉符自然不能給你,你將玉符還來,再將你的身份銘牌留下!我們也不為難你,只要你的身份銘牌,勸你還是自己主動拿出來,否則等我們動手,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
  
  粉衣少女說話間,從樹後、樹上再次轉出三男一女,將慕煙華團團圍在中間。

  慕煙華掃視了一圈,面色平靜地將玉符塞進袖袋:「倘若我交出身份銘牌,你們保證放我平安離開,而不是殺我滅口?」
  
  「我們不殺人!」粉衣少女眸底閃過一絲怒意,似是被慕煙華的懷疑刺激到,又氣惱她直接收起玉符的行為,生硬地重複道,「交出玉符,交出身份銘牌,放你走!」
  
  「既如此,我便放你們一馬。」慕煙華神色一厲,驚月劍乍然嗡鳴,吞吐著鋒銳劍芒,「交出身份銘牌,看在你們無意傷人性命的份上,留你們一命。」
  
  「……什麼?」粉衣少女瞪大了眼睛看著慕煙華,要笑不笑極為滑稽,「你、你們聽到她說的話了麼?她、她、她居然——哈……哈、哈……我、我不行了……太、太逗了!」

  其他人亦是面色古怪,只有那玄衫少年微蹙起眉,眸底閃過一絲不確定。
  
  「你不過練氣境第八重天,如何有這般自信勝過我們聯手?」

  「你們一個先天境第一重天,兩個練氣境大圓滿,剩下的全是練氣境第九重天,未免太不將旁人放在眼裡。」
  
  最先出現的玄衫少年為先天境第一重天,後來出現的粉衣少女為練氣境大圓滿。瞧剛剛情形,這一男一女,顯然是眼前小團體的領頭之人。

  慕煙華眸光淡淡,輕聲喚道,「涅影。」
  
  「嗷嗚!」

  涅影一聲興奮的大吼,身形一晃恢復了原來的體型,縱身一躍到了場中,先天境第七重天的氣勢鋪天蓋地向著四周散開。
  
  那少女的笑聲梗在喉嚨裡,嚇得面色發白,雙唇一陣抖動,聲音乾澀破碎。

  「暗、暗影豹?」

  慕煙華將幾人驚駭之色盡收眼裡,語聲平平地重複道:「交出身份銘牌。」
  
  那玄衫少年面上表情一陣變換,忽而出聲道:「這一回我們認栽。那玉符我們不要了,送予你當做賠罪——身份銘牌你拿著根本無用,不如我們再賠償你些靈石,就此作罷可好?」
  
  「真的無用麼?」慕煙華嗤笑了一聲,「你以為就你們幾個聰明人,旁人便無法發現身份銘牌的秘密?我倒是想問一句,既然身份銘牌無用,你們設計這一整套請君入甕、甕中捉鼈的戲碼做什麼?測試太過簡單,時間太過充裕,想著法子戲弄人麼?」

  「真當我是那三歲小孩?廢話少說!身份銘牌!」
  
  玄衫少年一臉苦色,探手入懷摸出身份銘牌,拋給慕煙華。其他幾人互相望了望,不是沒有想到逃跑,但一對上涅影綠瑩瑩的獸瞳,雙腿就像灌了鉛一般,根本沒辦法移動半分。

  眨眼工夫,慕煙華入手六枚身份銘牌。
  
  粗粗一眼掃去,積分最多為那玄衫少年,超過了十萬之數,其他幾個少則三、五萬,多則七、八萬。

  「這兩日收穫不錯嘛。」

  慕煙華略挑了挑眉,取出自己的身份銘牌,在眼前幾人冒火的目光中,分別跟著他們的身份銘牌輕輕碰觸。
  
  靈識緩緩探出,往自己的身份銘牌上一轉。

  身份銘牌銀光乍起,表面隱約的銀色紋路流轉著,像是一根根靈活的觸鬚探出頭來。

  剛到一百萬的積分再次變動,不停往上漲,一直漲到一百四十二萬三千一百,這才堪堪停下。銀光斂起,銀色紋路再次恢復原樣。
  
  將積分清零的身份銘牌扔下,慕煙華招呼了涅影,化作一道朦朧光影,轉瞬消失在玄衫少年幾人眼前。

  幾人紛紛撿回身份銘牌,轉向那玄衫少年:「怎麼辦?」
  
  玄衫少年看著手中的牌子,沉默了半晌,才踟躕著道:「身份銘牌除了可以轉移積分,還有另一項作用。將旁人的身份銘牌捏碎,便可得到一萬積分,此人——不知她到底知不知道……」

  「她能發現一樣已是不容易了!」粉衣少女輕哼了一聲,恨恨地道,「這下倒好,兩天的辛苦算是白費了!全便宜了那小丫頭!」
  
  「不!我卻覺得她必然知道!」玄衫少年直起身子,看著眼前幾名同伴,「此法本是投機取巧、損人利己,這般倒是斷了我們念想——我要前去獵殺妖獸獲取妖核,你們呢?」

  「獵殺妖獸?」粉衣少女有些不自在,「倘若我們再跟著你,會拖你後腿。」
  
  玄衫少年搖搖頭:「有你們找尋牽制妖獸,我自然省下不少工夫。」

  粉衣少女高興起來:「你出力最多,積分自然你占大頭。」

  幾人商量停當,以玄衫少年為首,很快離開了原地。
  
  慕煙華奔出數里,摸出那枚青色玉符看了兩眼,隨手往旁邊樹上一扔,便不再多管。

  一千枚特殊玉符,身份銘牌的秘密,為測試增加難度的同時,亦讓測試更加血腥殘忍。

  玉符無法遮罩氣息,身份銘牌本身就值一萬積分,又能將其中積分占為己有——獵殺妖獸獲取妖核,哪裡有直接擊殺其他人,奪取玉符與身份銘牌來得簡單快速?
  
  現下發現身份銘牌秘密之人還不多,待得測試的最後兩、三日,才是自相殘殺最為慘烈的時候。

  慕煙華暫時還不想惹上麻煩,那區區一萬積分的玉符便不能留。

  「涅影,我們繼續。」

  涅影低吼了一聲,一步跨前,越過慕煙華。
  
  一刻鐘後,涅影攔住了一頭先天境第三重天的巨蟒,被慕煙華毫不費力地斬於劍下,得到一枚土屬妖核,再添四萬積分。

  「啪啪啪!」

  清脆的掌聲傳入耳內,慕煙華絲毫不覺得驚訝,轉身望向聲音的來處。
  
  十四、五歲的少女從樹後轉了出來,一身飄逸的桃色紗裙,生得極為秀美動人,眼角眉梢隱隱顯出一絲嬌媚。

  「多時不見,煙華的實力倒是愈發強大了。」
  
  「……是你?!」

  慕清晨!

  慕煙華早知有人在暗處窺視,卻不知這人竟是失蹤多時的慕清晨!

  多年來一直卡在淬體境第二重天,這短短時日之間,慕清晨修為暴漲,居然已是練氣境第四重天!
  
  果然還是來了。

  「這些日子你去了何處?」慕煙華死死捏著驚月劍,勉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不在慕清晨面前露出異樣,「你可知父親很擔你,整個慕家都為你翻了天?」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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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聽牆角

  「此事是我的不對,讓二叔與你擔心了。」

  慕清晨往前走了幾步,幾乎垂地的裙擺漾開一圈圈柔和的弧度,愈顯得她腰肢綿軟,搖曳生姿。

  慕煙華視線不離慕清晨,仔細打量著她的每一個動作,總覺得有股說不出的怪異。

  「煙華,你知道我,要不是情非得已,我怎會做出這種不顧前後的事來?」慕清晨站在慕煙華三、四步遠的地方,面上露出歡喜的笑意,眸中熠熠生輝,「那日我忽然離去,實則是遇上了現今的師尊。師尊不喜與外人接觸,只道跟著我有緣,直接就從慕家帶了我走。」

  「師尊說我體質特殊,倘若按照他的方法修煉,便能慢慢突破資質的限制,像旁人一般正常提升實力。你瞧,我聽從師尊之言,努力修煉他予我的功法,不過短短時日,修為晉升竟是遠遠超過了十年所得。」

  「這是屬於我的機緣,我絕不願意就此放棄。所以慕家,我暫時是回不去的。煙華,你回去之後,能幫我向二叔解釋一二麼?」

  滿口胡言!謊話連篇!

  慕清晨之言,慕煙華根本不信,面上卻不動聲色。

  「你能有此境遇,苦盡甘來,我自然為你高興。相信父親得知你平安無事,且拜得大能為師,亦會心下欣慰。你既要我向父親解釋,不知能否將你師尊來歷透露些許,也好讓我有個交代?」

  慕清晨面露為難之色,緩緩搖頭道:「師尊有令,我不敢隨意提起他的名號。這一回我能來見你一面,尋你說說話,已是師尊格外開恩。要不是我近來進益飛速,又苦求了他很久,他哪裡肯答應?」

  「我曾經聽父親提起,不少有大本事的能人,都有這樣那樣的怪癖。你師尊有言在先,你自然不好隨意違背,我會向父親說明。」

  慕煙華了然地點點頭,似是完全接受了慕清晨的說法,再也沒有半點懷疑,「除了這些,你還有其他事情麼?出門在外不比在家,你身上靈石夠不夠用,要不要我予你些?」

  「不用了,師尊那裡什麼都有。」慕清晨氣息平和,越發放鬆下來,狀似無意地道,「除了見不到二叔與你,其他的一切都好。只是夜深人靜,難免會想起家裡,總覺得心難平、情難捨,當日走得匆忙,手邊竟連著寄託之物都沒有。」

  慕清晨眸光微閃,望定了慕煙華。

  慕煙華心一提,暗道終於來了,凝神等待慕清晨的下文。

  「我不能出來太久,這便要回去了。不知煙華能不能予我一物,讓我有個念想?」

  慕煙華呼吸一滯,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你想要什麼?」

  慕清晨雙頰浮起紅暈,不好意思地道:「倒不是什麼珍貴之物。上一回迷蹤嶺試煉,煙華曾獨自斬殺練氣境第三重天的赤炎虎,得到火屬妖核一枚。其實、其實我一直喜歡得緊,卻總覺得難以啟齒向你討要——這次我便厚顏一回,不知煙華可否忍痛割愛?」

  赤炎虎妖核!果然是當初那枚赤炎虎妖核!

  對上慕清晨期待又忐忑的目光,慕煙華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掙扎之色:「這枚妖核於我意義非凡,倘若是其他人開口,我決計不會輕易相讓。不過你要……從小到大,你要什麼我都不會拒絕,只要我有。」

  慕煙華探手入懷,摸索著拉出一個小巧的藍色袖袋,小心翼翼地解開繩結,取出一枚鴿卵大的半透明火紅色晶體。

  正是練氣境第三重天的赤炎虎妖核。

  慕煙華將妖核置於掌心,用指腹輕輕摩挲著,不捨地將之遞給慕清晨。

  「希望你好生保管。」

  慕清晨迫不及待地接了過去,緊緊捏在手中,面上是壓抑不住的狂喜,像是怕慕煙華反悔,連連點著頭。

  「煙華放心,我會像愛護自己的眼珠子一般愛護它。」

  慕清晨抬頭看了看天氣:「時間差不多了,未免師尊生氣,我不得不先行一步。煙華,預祝你測試拔得頭籌,得償所願。」

  慕煙華死死盯著慕清晨的背影,待她身形快要消失在林間,終是將浮光掠影施展到極致,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涅影得了慕煙華暗示,留在原地不曾動作。

  赤炎虎妖核變成古怪白玉樓,慕煙華早早防著這一日,準備了另一枚練氣境第三重天的赤炎虎妖核,做出來精心收藏的模樣,果然是派上了用場。

  她不知慕清晨有沒有懷疑,更不知為何是慕清晨來,而不是慕清晨背後那人親自出手——這所有的一切,她遲早有一日會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慕清晨速度不快,慕煙華修為遠高於她,憑著圓滿境的浮光掠影身法,完全沒有被發現之憂。

  漸漸地越走越遠,慕清晨開始變得警覺。每隔一段時間,她都要停下腳步,四下裡張望探看一番,這才繼續邁步往前。不知是不是她身上帶著什麼東西,這一路居然沒有遇到一頭妖獸。

  整個浮空山實在是太大,初時慕煙華已是深入其中,將絕大部分人拋在身後,跟著慕清晨大半個時辰,好似這林中除了她二人,再也沒有其他活物。

  連著蟲鳴鳥叫都不聞。

  「此女身上氣息有些古怪,你小心些。」意識海中白玉樓微光一閃,竟是蕭焰破天荒地出聲提醒。

  慕煙華愈發警覺,三才境的混元真氣第一次毫無保留地運轉,流經四肢百骸,身形氣息完全融入四周,再次跟著慕清晨拉遠了距離。

  慕清晨穿出樹林,在一片空闊之地站定。

  慕煙華藏身於一株古木後,將慕清晨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主人,清兒幸不辱命,已是達成主人所願。」

  慕清晨雙膝著地,整個上身匍匐著,雙手交疊著掌心向上,托著那枚赤炎虎妖核,語聲帶著明顯的諂媚討好。

  「恭請主人現身一見。」

  「當真成功了?」

  輕柔的語聲起,仿佛無時無刻都透著挑逗勾引之意,一道無形勁氣裹住了慕清晨,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掌貼上纖細的腰肢,將她帶入一個散發著淺淡馨香的懷抱。

  至多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狹長鳳目微微上挑,薄唇勾著輕佻的笑意,一手環著慕清晨,一手已是將赤炎虎妖核舉到眼前。

  「主人,您不清楚,那慕煙華自小便只知修煉,向來頭腦簡單,清兒說什麼她就信什麼。」慕清晨順服地趴靠在年輕人懷裡,語聲柔得能滴出水來,「這一回也是一樣,清兒不過三言兩語,便誑得她深信不疑,將赤炎虎妖核乖乖地雙手奉上。」

  年輕男子左掌輕撫著慕清晨後腰,隨意一眼看去,忽而眸光一涼,整個人散發出蛇一般的陰冷。

  「蠢貨!」

  年輕男子就是罵人,語聲也是低低的,尾音像是拖著會拐彎兒。左掌抽離慕清晨後腰,反手一巴掌將她扇飛出去,右掌五指一緊一鬆,那赤炎虎妖核化作一堆紅色粉末,順著指縫紛紛落下,風一吹消失無蹤。

  慕清晨猝不及防,重重地砸在地上,左頰高高隆起,鮮紅的指印清晰可見,唇邊滲出殷紅血漬。

  「主、主人……?」

  慕清晨眸底閃過懼意,手腳並用爬到年輕男子腳下,面上露出朦朧的笑意,卻不敢伸手去碰觸近在眼前的袍角,嚥了一口唾沫。

  「……可是有何不對?不、不應該啊!那慕煙華——!」

  「還敢找藉口?」

  年輕男子輕輕彎下腰,薄唇貼上了慕清晨耳朵,右掌五指一收,已是抓著慕清晨的脖頸,將她整個提了起來,幾乎臉頰貼著臉頰。

  「做錯了就是做錯了,你道個歉認個錯,我還能吃了你?」年輕男子聲音壓得很低,幾近耳語,「千不該萬不該,不止不認錯,竟還想著法子辯解——是不是我最近對你太好,讓你得意忘形、恃寵而驕?」

  「清兒啊清兒,不知你是否記得,我怎麼對付不聽話的孩子?」

  慕清晨雙手攀著年輕男子手臂,聞得此言便是渾身一抖,面上因著缺氧泛著青紫,嘴巴半張著,露出半截粉紅的舌尖,雙眸微微鼓起,迸出些許血絲,眸底是滿滿的哀求駭怕。

  年輕男子退開了些,細細打量了慕清晨一眼,終是手上微微一鬆。

  「……主、主人……」慕清晨眼角淌下兩行淚水,艱難地開口討饒,「清兒……再、再也……不敢了!求、求主人饒、饒過……清兒、這、這一次……」

  「早這般乖乖的,哪裡有這許多事?」年輕男子鬆開手,手背摩挲著慕清晨面頰,柔聲道,「可記得了,日後別惹我生氣——你對我還有用呢,我真怕一不小心殺了你。」

  慕清晨雙手微微收緊,臉頰輕蹭著年輕男子手背,出聲道:「主人,清兒誇下海口,卻未能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務,實在愧對主人。就在剛才,清兒忽然想起一事,或許主人會有興趣。」

  年輕男子漫不經心地收回手,食指挑起慕清晨肩頭的一縷碎髮,放到鼻下嗅了嗅:「何事,說來聽聽。」

  「清兒機緣巧合,偷聽得隻字片語——慕家多年來得以壓著王、李兩家聯手,全是因著發現了一條靈石礦脈。」

  「靈石礦脈?」年輕男子輕笑出聲,狠狠地抓了慕清晨胸前的尖挺一把,「清兒有這份心已是足夠。靈石礦脈?東南域這等貧瘠之地,便是能出幾條富礦,又能挖到幾塊極品靈石?更何況黃沙城——誰?!」

  年輕男子倏然轉身,淩空幻化出一方金色大印,向著慕煙華當頭壓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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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險死還生

  沉重!窒息!

  慕煙華想要後退,雙足卻似在地上生了根,一動都動不了。

  全身的血液像是停滯不前,丹田裡三個氣源盡數被壓制,跟著四肢百骸中的真氣失了聯繫,半點動用不得。

  仿佛游魚離了水,飛鳥折了翼,慕煙華空有一身修為,現下竟連著動動手指都不能。

  空氣被抽乾了,皮肉骨骼都在顫抖,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自重生以來,慕煙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金色大印瞬間臨到頭頂,眼看著就要將她生生壓成肉餅。

  「退!」

  意識海中白玉樓大放光華,聽得蕭焰一聲低喝。

  慕煙華身上一輕,三個氣源恢復了運轉,混元真氣轉瞬流經全身,身形如輕煙般無聲無息往後飛退,眨眼退出數里。

  「轟!」

  金色大印從天而降,重重轟擊在地上,席捲的氣浪向著四周橫掃蔓延,所有的一切都被壓得粉碎,變成大地的一部分,留下一塊四四方方光禿禿的空地。

  慕煙華被氣浪波及到,渾身一顫,整個人遠遠地拋飛出去,張口吐出一蓬血雨,身上骨頭不知斷了多少根。

  倘若不是修煉了涅槃九變第一變,慕煙華肉身強度比著以前有了很大提高,這一下已是將她拍得散架,再不成人形。五臟六腑多處破裂,經脈扭曲著亂成一團,混元真氣在體內橫衝直撞,劇痛一波一波襲來。

  最糟糕的是,慕煙華的兩條腿骨都斷了。左腿還好些,勉強能夠支撐,右腿斷成了七、八截,軟綿綿真的像麵條一般。

  上上下下沒有一處好皮好肉,鮮血淋漓,血肉模糊。

  再次吐出兩口逆血,慕煙華心口發悶抽痛,非但沒覺得舒服些,眼前竟開始一陣陣發黑,就要暈厥失去意識。

  空闊的意識海中,那靜靜懸浮的紫色符籙陡然一亮,迷濛的紫色光華一圈圈散開,將整個意識海映得極為美麗夢幻。白玉樓接連降下三道銀白色光華,自眉心蔓延至全身。

  「走!」

  慕煙華只覺得腦中一陣清涼,全身上下都被銀白色光華包裹著,傷勢終於不再惡化,開始以緩慢的速度恢復,混元真氣自動運轉,瞬間掠出數里。

  不過一個呼吸的工夫,慕煙華已是遠遠地離開了原地,跟著那年輕男子與慕清晨交談之地百千里之遙。

  「該死!」

  年輕男子氣急敗壞地一腳踹向慕清晨,正中她柔軟的腰腹之間。那毫不留情的暴怒模樣,竟是比之前慕清晨任務失敗還要生氣。

  慕清晨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炮彈一般飛出十幾步遠,狠狠砸在一株古木的樹幹上,翻滾在落到地上,早已雙目緊閉失去了知覺,口中還不停向外淌出大量血水。

  年輕男子陰沉著臉,遙遙地看了一眼慕煙華離開的方向,一言不發地淩空抓回慕清晨,將她提在手中,身形一閃竄出數里,投入林間失去了蹤影。

  看方向,竟是跟著慕煙華完全相反。

  年輕男子前腳剛走,一行三人便悄無聲息地顯出身形。

  當前一人瞧著約莫二十四、五歲,一襲華貴的重紫袍子,其上繡著繁複的同色暗紋,墨黑長髮用一根深紫色緞帶攔腰繫住。

  膚白勝雪,一雙桃花眼常帶笑,勾人心魄。

  身後跟隨兩人,皆是三十餘歲的中年男子,著同款式的藏藍色袍子,一人生得高大粗獷些,另一人生得消瘦稍矮些。

  高個男子手上捧著一枚圓珠,通體呈現一種特殊的霜白之色,內中似乎有彩色的波紋流轉不息,正散發著微弱的七彩光華,明明滅滅,仿佛下一刻就要熄滅。

  他神情極為小心翼翼,再三確定,這才恭敬地將圓珠遞到紫袍年輕人眼前。

  「公子,確實有少尊的氣息。」

  紫袍男子輕蹙了蹙眉,取過圓珠細細查看,語聲醇厚如陳年佳釀般醉人:「你保證?」

  「這……這屬下可不敢打包票。」高個男子面露難色,忍不住再看了一眼圓珠,「從識靈珠的反應看,此次當是不會有錯——然少尊行事,豈是我輩可隨意揣測,屬下……不敢保證。」

  紫袍男子輕歎了一聲:「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又讓我等盡心尋找,誰知道這少尊是何方神聖?那人總歸在此地動了手,你我只需看著他,別讓他有機可乘便是。」

  「至於少尊,還輪不到你我操心。」

  兩名中年男子對視了一眼,默契地再不多言。

  紫袍男子將圓珠扔還高個男子,背負著雙手,望向早先那年輕男子離開的方向,悠然道:「再不動身,那人可真要走脫了。」

  「聽憑公子吩咐。」

  紫袍男子一步跨前,瞬息掠出數丈,眨眼便在數里之外。兩名中年男子閃開身形,緊緊跟上。

  倘若慕煙華在此,定然能夠認出這紫袍男子,跟玲瓏閣中有過一面之緣,送了她一枚銀色權杖,同時還狠狠敲詐了王瀟瀟一頓的那人,是同一人。

  不提紫袍男子追蹤那年輕人,單說慕煙華帶著一身傷勢,奔逃出數千里,仍是不放心,勉強支撐著又奔出千里。

  剛及停下步子,來不及喘上一口氣,一前一後閃出兩人,全身都罩在厚重的黑布裡,只露出兩隻死寂的眼睛。手上漆黑的短刃光華內斂,瞧著極為不起眼,無聲地破開空間,分別向著慕煙華面門後背襲來。

  慕煙華正值心神放鬆,體內真氣轉換之際,這兩人時機可說抓得極準。

  但事實真是如此麼?

  驚月劍劃出一道完美弧度,慕煙華微瞇起眼,速度陡然暴漲數倍,雪亮劍芒映出眼前黑袍人瞬間縮小的瞳孔。

  「嗤!」

  長劍抽離,黑袍人眉心之處綻開一朵妖冶紅梅,雙目圓睜直挺挺倒地。

  慕煙華身形躍起,跟著身後那黑袍人拉開距離。

  「何人要殺我?」

  逃離那年輕人百里之遙,這兩人便悄悄跟了上來,要不是蕭焰提醒,以她如今的狀態,多半要讓他們蒙混過關,吃下大虧。

  瞧這兩人模樣,出手方式,以及行事作風,倒像極了那專門做無本生意的人。

  兩名黑袍人,都是先天境第一重天。

  換了沒有受傷之前,慕煙華對付他們,真如殺雞斬狗毫不費力,現下要擊殺他們,卻是要花費不少心力。

  紫色符籙讓她意識清醒,白玉樓緩慢修復著她的傷勢,再加上混元經與涅槃九變同時運轉,跟著剛剛受傷時候相比,此時的情況已是好太多了。

  慕煙華裝作傷重不治,真氣不支駐足休息,這兩人果然按捺不住,同時出了手。

  如此正中慕煙華下懷。

  閃電般一擊解決一人,只剩下一人,慕煙華便想問上一句。

  「是黃沙城王、李兩家買我性命?」

  思來想去,慕煙華覺得,還是王、李兩家最有可能。

  那黑袍人不言不語,甚至連著氣息都不曾波動分毫,像是根本不在意同伴的死亡,身形一閃至慕煙華近前,短刃暴出一陣深沉的黑光,陰森森地往慕煙華喉間要害刺來。

  心知再問不出什麼,慕煙華驚月劍一抖,比那黑袍人短刃還要快上數分,直接刺穿了黑袍人的喉嚨。

  短刃離著慕煙華喉間至少三寸,卻再無法前進一星半點。

  慕煙華輕喘了一口氣,足下一個踉蹌,差點栽倒。

  看著一劍擊殺極為簡單,實則慕煙華做得並不輕鬆。那兩名黑袍人,明顯低估了她的實力,被表面的練氣境第八重天修為所惑,更欺負她受了重傷,即便全神戒備全力出手,免不了心底存了一分輕視。

  這分輕視,讓慕煙華示敵以弱的計策更為成功。

  白玉樓再次散出一道銀白色光華,化作點點星芒融入慕煙華體內,緩緩修復著她的傷勢。

  「還不到放鬆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尋個隱蔽之地。」

  「我知道。」

  慕煙華回了蕭焰一句,四下望了一眼,選了個方向竄了出去。

  行出數里之後,慕煙華躍上一株高大古木,分開茂密的枝椏,在樹幹上挖了一個僅容一人存身的小洞,一頭鑽了進去。

  身上的血漬早已乾了,不再散發刺鼻的血腥味。

  慕煙華拉開芥子袋,取出一包灰黑色粉末灑在身周。這是涅影的排泄物,先天境第七重天妖獸的地盤,可為她免去許多麻煩。

  剛想取出回春丹服上一枚,忽而聽得蕭焰清冷的語聲:「服用涅槃丹,運轉涅槃九變第一層功法。」

  慕煙華手頓了頓,轉而取出裝著涅槃丹的小玉瓶,倒出一枚一口吞下。

  涅槃丹入口即化,化作一道灼然的火流,順著喉嚨流經五臟六腑,向著四肢百骸擴散蔓延。涅槃九變第一層的功法運轉著,將涅槃丹的藥力更徹底的激發出來,深入每一塊皮肉,每一條經脈。

  藥力化作一道道霸道的氣流,疏通著慕煙華淤積的經脈,熔煉著斷裂的骨骼,淤血雜質順著張開的毛孔,一點一點被排出體內。

  極熱!極痛!

  慕煙華再次感覺到了烈火焚身的痛楚,但她也同時感覺到,涅槃九變第一層功法每運轉一次,傷勢便好上一分,肉身亦強上一分。

  這種提升的速度,甚至要高於第一次服用涅槃丹。

  時間慢慢過去,晝去夜來。

  黑暗的林間,涅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幾個起落至慕煙華藏身的古木下,靜靜地趴著不動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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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推測

  五月十二,天朗氣清,驕陽普照。

  十日之期已過去大半,浮空山觀雲峰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到了這個時候,青雲榜上排名的爭奪愈發激烈,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著變化。有人瞬間前進數十、數百名,有人忽然從榜單上消失無蹤,不知是被人捏碎了身份銘牌,還是發生變故已然身死。反倒是前面幾名,雖則分數一直在飛速往上漲,名次卻是基本確定了。

  六大宗派的負責人都開了艙門,出現在人前,關注著少數幾個高高掛在榜首的名字。

  第一位,淩絕塵,六百九十八萬七千積分!

  第二位,澹台馥,五百三十二萬積分!

  第三位,于瀚,五百零六萬九千積分!

  第四位,柳玉池,四百五十三萬一千積分!

  第五位,聞人桓,四百一十萬積分!

  除此之外,韓烈同樣擠進了前十,三百七十九萬四千積分,排在第七位。早先拿了慕煙華當擋箭牌,逃避跟著韓烈比鬥的風肖颯,三百二十二萬八千積分,正好排在第十位。

  春滿樓中那古航、聶子晴兩人,名次也是不差,一為第十三位,一為第十六位。

  越往後,積分的差距就越小,名次的變動速度亦越快。

  慕煙華因著意外受傷,這幾日一直沒有收穫,一百四十多萬的積分早早掉到了一千名之外。

  「江州淩絕塵果然名不虛傳,餘下幾位不及他遠矣。」鬼王宗領頭的那名乾瘦中年男子,盯著第五位的聞人桓看了半晌,忽而轉向司若白,語中很有些酸溜溜,「司長老,據說他早早被貴宗霍宗主內定為親傳弟子,何苦來爭這青雲榜第一的名頭?」

  司若白不急不燥,面帶溫和微笑:「魏長老過獎。絕塵正值年少氣盛,想要憑著自身實力拜師太元宗,宗主與我都勸過,奈何沒能勸動。」話鋒一轉,「絕塵固然天資絕佳,那第二位的澹台馥也是不差。恭喜尚長老。」

  神水宮那名黑衣女子轉過頭來,難得地露出一絲滿意的笑意。

  「馥兒確實不錯,很得宮主喜歡。」頓了頓,又接著道,「不知這于瀚到底是何來歷,竟能壓著柳玉池、聞人桓兩人一頭。萬長老,此子莫不是貴宗暗中培養?」

  天魔宗領頭的萬姓長老面色不太好看,生硬地道:「怕不是申長老、杜長老預定的高足?」

  正一派領頭的長老姓申,藥宗領頭的長老姓杜。

  申長老眸光平和,慈眉善目:「倘若這位於小友不介意,我倒是很歡迎他加入我正一派,相信他與玉池必然相得益彰。」

  藥宗杜長老微微搖頭:「天下英才千千萬,散修之中同樣藏龍臥虎,如何能讓我等盡數得知?鄙宗古航位列第十三,這一回剛好磨磨他的傲氣。」

  司若白悠然一笑,接口道:「藥宗本不以戰力見長,古航能得如今名次,已是不錯了。萬長老亦無需憂心,橫豎離著測試結束還有兩日,宇文麟如今排……第六,最終勝負難料。」

  天魔宗萬長老本是生得五大三粗,紅黑臉膛,這一下更是面上黑如鍋底,輕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六位長老說話間,前十名的積分已是變更多次,淩絕塵輕輕鬆鬆超過了七百萬積分。其他幾位亦都有增長,值得一提的是,韓烈的積分陡然暴漲一截,竟是後來居上,超過了第六名的宇文麟,將其取而代之。

  天魔宗萬長老乾脆閉起了眼睛,來了個眼不見為淨。鬼王宗魏長老眉毛一抖,狠狠瞪著韓烈的名字,有了些坐立難安的意味。

  韓烈積分緊緊咬著第五名的聞人桓,而聞人桓卻是鬼王宗內定要收入門下的天才。

  神水宮所屬的樓船上,那尚姓黑衣女子的身後,徐妙音緊抿著唇,雙眉微微蹙著,十指糾纏在一起,一副心情極為不佳的模樣。

  「方師叔,你說那個慕煙華是怎麼回事?前面兩日一路領先,接下來幾日卻沒了動靜,現下已掉出千名開外,到底想幹什麼!」

  方姓女修安撫地拍拍徐妙音後背,和聲道:「世間重名之人並不少見,你不曾見過這慕煙華,怎知她定然跟著慕煙有關?說不定事有巧合,何必如此著急上火?」

  徐妙音眉間皺得更緊,氣哼哼地道:「是你告訴我慕煙會來參加此次測試,我看來看去,只有慕煙華這三個字,跟著慕煙重合兩個字!要說這兩人毫無關係,反正我不信!」

  「妙妙,我是說可能。」方姓女修歎了口氣,「倘若那慕煙早有傳承,或者條件不符,便不會來此——」

  「我不聽不聽!我定要尋那慕煙華問個究竟!」徐妙音揪住方姓女修的袍袖,固執地緊盯著青雲榜上慕煙華的名字,「積分還在,說明身份銘牌還在,這人應當平安無事,為何就是停滯不前了呢?總不是有人捉了她,將她關了起來,不讓她獲取積分,或者她落入了什麼陷阱,被困在裡面了?」

  徐妙音嘰嘰咕咕地喃喃自語:「糟糕!又有人趕上來了!這般下去,慕煙華不會掉出兩千名之外吧?」

  慕煙華卻不知觀雲峰上,還有個徐妙音在為她擔心。

  服下涅槃丹,連續幾日運轉涅槃九變第一層功法,至此刻終是將藥力完全吸收,傷勢盡復,修為再有提升,堪堪已是三才境圓滿。

  丹田內三個氣源緩緩旋轉著,每旋轉一周,混元真氣便凝實渾厚一分。只待時機一到,便可突破到混元經第一層第四個小境界四象境,相當於先天境第四重天。

  慕煙華睜開眼來,眸底一絲深紫光芒一閃即逝,慢慢吐出一口濁氣。

  隨手扯去身上僅剩下布條的衣物,撕下結了厚厚一層的黑紅色殼子,慕煙華換上一套乾淨的湖藍色袍子,撥開擋住洞口的樹枝,整個人躍了出去,輕飄飄落地。

  「嗷嗚!」

  涅影低吼了一聲,竄到慕煙華身前,圍著她轉了兩圈,拿大腦袋蹭著她的腰部。

  意識海中白玉樓微光一閃,銀白色光華宛若流星劃過,倏然鑽出慕煙華眉心,憑空凝聚成一道不足三寸的半透明光影。霜白色寬大袍子,墨黑烏髮長及腳踝,面上似罩著一層白霧看不真切,只見得一雙眼睛清透無比,似落入了萬千星光。

  這、這不是蕭焰又是誰?

  慕煙華怔怔立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

  蕭焰卻不理會慕煙華的震驚,光影一閃已至慕煙華肩頭,盤膝坐了上去。

  慕煙華身子一僵,分明是輕如鴻毛沒有半點重量,竟似感到左肩微微一沉,左耳開始慢慢發熱。

  「蕭焰,你……」

  「近來恢復得不錯,倒是得以分出一絲元神來。」蕭焰清冷的語聲一如既往平淡無波,「離測試結束只餘下兩日,你還不抓緊時間?讓這小豹子自行狩獵,我來為你指路。」

  慕煙華下意識地點點頭,依言吩咐涅影,目送它竄入林中不見,這才在蕭焰的指引下,施展開浮光掠影身法。

  「東南方向六里地,有一頭先天境第六重天的雙尾蠍。以你現今的實力,當可輕鬆將之解決。」

  慕煙華調整方向,默默向前奔行,忽而道:「你為何要這般助我?」

  當初說好的,他助她修煉混元經,她幫他重塑肉身,可不包括這前前後後許多事。好似自她第一次服用涅槃丹,涅槃九變成功入門之後,蕭焰對她的態度就有了細微轉變。

  蕭焰沉默了片刻,語聲似是低了一度:「你若是死了,於我沒有半分好處。相反,你的實力越高,對我越是有利——我跟著白玉樓一體,白玉樓又與你神魂相連,助你就是助我自己。」

  「是麼?」慕煙華低喃了一句,縱然有再多的疑慮,亦不得不暫時壓了回去,「之前那年輕人,指使慕清晨向我索要赤炎虎妖核,到底是為白玉樓,還是……為你?」

  這個問題,慕煙華一直深藏心底,從不敢輕易碰觸。如今事到臨頭,迫得她唯有開口相問。

  便是死,也要死個明白。

  「……我不知。」

  「或許為我,或許兩者都有。我被困白玉樓中多時,實不知外界發生了何事。」

  「倘若那人再來,我必然……護你周全。」

  慕煙華默然。

  那人瞧著只針對赤炎虎妖核,倒是對慕家興趣不大。慕清晨不安好心,拿著靈石礦脈為引,想要他出手對付慕家——真正的危機來源於慕清晨!

  在此之前,慕煙華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為何上輩子太元宗會被慕清晨說動,悄悄潛入滄浪劍派宗域所屬黃沙城,幫著血洗慕家上上下下。

  現下倒是明白了一二,無非利益使然。

  慕家有靈石礦的消息,慕煙華從來沒有聽聞。正是因著乍然聽得慕清晨提起,才會一時心跳失了控制,讓那年輕人發現行蹤,險死還生差點命喪黃泉。

  倘若靈石礦之事為真,就只有一個可能。這條礦脈非同小可,讓慕雲鶴連著她都瞞著。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巨額利益引來了太元宗的覬覦,有慕清晨從中搭橋牽線,一切順理成章。至於滄浪劍派知不知情,是不是同樣利益均沾,慕煙華不得而知。

  破碎的區塊不斷拼湊著,慕煙華努力尋找各部分之間聯繫,推測出最為可能的結果。

  到底真相如何,卻還有待考證。

  慕煙華眸光晦澀,殺機隱隱。慕清晨身後之人已現身,此人橫豎是要來尋她的,慕清晨的作用便到此為止。

  下回再有機會,定要一劍殺了她。

  「只有弱者,才會躲在旁人羽翼之下。」

  不管那人修為在何種境界,待得再次狹路相逢,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慕煙華身形不停,驚月劍暴出驚天氣勢,一劍向著雙尾蠍棲息的樹洞斬去。

  「白玉樓是我之物,那人當真要搶,我何懼之有?」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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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天境第六重天妖獸雙尾蠍,三十二萬積分。

  先天境第五重天妖獸人面蛛,十六萬積分。

  先天境第六重天妖獸三眼火狐,三十二萬積分。

  先天境第七重天妖獸赤陽風猿,六十四萬積分。

  短短半日工夫,慕煙華在蕭焰指引下,接連出擊,斬殺先天境第五重天至先天境第七重天妖獸十餘頭,狂掃積分三百二十萬。加上原來的一百四十多萬,統共已是超過了四百六十萬。

  以這般獵殺妖獸的速度,根本無需去尋什麼特殊玉符。

  早先追蹤慕清晨,之後被那年輕人發現,竭盡全力一番奔逃,慕煙華已是非常深入浮空山,除了她之外再沒有見著其他人。

  四周圍地形複雜,放眼望去都是虯枝盤結的參天古木,灌木叢生,藤蔓纏繞。慕煙華穿行其中,卻是半點不受影響,仿佛天生就是這森林的一部分,如魚歸大海歡暢淋漓。

  蕭焰的指點比著涅影更加精準明確,竟沒有一頭妖獸低於先天境第五重天。

  眼看著截止時間將至,慕煙華辨明方向,一路碾壓著往回趕,卻不知道因著她積分忽然暴漲,觀雲峰那邊已是翻了天。

  徐妙音一直關注著慕煙華,最先發現慕煙華積分上漲,當下便驚喜地撫掌而笑。

  「漲了漲了!」徐妙音扯著那方姓女修的袍袖,一臉興奮地大叫,「一千七百八十三位!一千五百四十一位!一千……九百三十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方姓女修轉過頭來,按著徐妙音的手臂:「妙妙,何事讓你如此?」

  「慕煙華、慕煙華的積分漲了!」徐妙音眉開眼笑,雙目晶亮,竟是比她自個兒得了好處還開心,「方師叔你快看,就這小半個時辰,已是漲了五、六十萬——又漲了!哈哈!這回反超到了八百六十四位!」

  「慕煙華?前兩日一路領先的那位?」神水宮領頭的那位尚長老側過頭,眸光淡淡地看向了徐妙音,「此子四、五日沒有動靜,我還以為她早已放棄,最後兩日才開始發力麼?」

  徐妙音笑容微微一滯,似是對尚長老有些畏懼,放開扯著方姓女修袍袖的手,端端正正地站好。

  「尚師伯,原來你也注意到她了。」

  「好苗子誰都不嫌多,一個澹台馥遠遠不夠。妙妙你要記住,衡量一個宗門是否強大,是否有持續的生命力,看的決計不是我們這些老傢伙。」

  徐妙音低眉斂目,連連點頭應聲。

  尚長老移開視線,轉眼望向青雲榜,往下搜尋著慕煙華的名字。

  目光剛剛定格,慕煙華的名字猛地一跳,後面的積分數字一陣變動,增加六十四萬,瞬間前進百餘名。

  六十四萬!

  先天境第七重天的妖核?!

  尚長老心頭狠狠一跳,暗吸一口涼氣。她下意識地忽略了一個可能,直覺慕煙華是擊殺了一頭先天境第七重天的妖獸,而不是搶奪其他人的身份銘牌,佔據了身份銘牌上的積分。

  沒有這般巧合,不多不少正好六十四萬。

  慕煙華非同尋常的晉升速度,很快引起了觀雲峰上有心人的注意,一傳十十傳百,不過片刻工夫,盯著青雲榜上慕煙華排名的人已是不知多少。

  「漲了!漲了!又漲了!哈哈!」

  「四百七十三位!四百零一位!二百六十九位!」

  「我說什麼來著、我說什麼來著!我就說慕煙華一定能行,絕不會是曇花一現!」

  「有沒有人來賭一把,賭慕煙華能不能進前十!」

  「來就來,怕你不成?要賭就賭大的,我就賭這慕煙華能進前三!一萬下品靈石!」

  「爽快!這裡是一百中品靈石,合下品靈石一萬,倘若慕煙華真進了前三,便由你拿去。」

  眾人正議論間,慕煙華積分再漲,排位已是躍升至一百名以內。不少人看到其中商機,就慕煙華最終位次定下賠率,紛紛開出盤口,一時參與者不計其數。

  浮空山深處,慕煙華腳邊躺著一頭炎火獅的屍體,手上拿著一枚先天境第五重天的妖核,輕輕碰觸身份銘牌,親眼看著積分上漲十六萬,唇邊露出一絲放鬆的笑意。

  蕭焰穩穩坐在慕煙華左肩,雙手隨意搭在膝上:「想爭第一?」

  慕煙華笑容不變,遙遙望著觀雲峰的方向:「為何不?」

  在這種時候,原就該充分展示實力,讓六大宗派之人看到她的價值。

  上輩子十三歲參加此次測試,修為僅只練氣境第七重天,遠遠不及現下,最終名次更是排在五千名之後。要不是她偏小的年齡占了極大優勢,能不能進得太元宗還要兩說。

  同樣被世人冠上天才的名號,她在黃沙城一地確實數一數二,無人能出其左右。放到整個東南域,跟著淩絕塵、澹台馥之流相比,卻是相差了不少。

  慕煙華常常在想,倘若她是堪比淩絕塵、澹台馥的絕世天才,或者有古航、聶子晴那般受宗門重視,而不是一個普通的內門弟子,連著一個慕清晨都能將她取而代之,太元宗還會不會直接將她捨棄。

  今生今世,從頭來過。

  青雲榜第一之位,為何不爭?

  思及因著紫色符籙,因著白雲樓,更因著蕭焰,這輩子得以跟著淩絕塵、澹台馥等人一較長短,不再需要抬首仰望,慕煙華心底便似燃著一團熊熊烈火,燒得她血液都要沸騰。

  慕煙華面色一肅,低聲道:「好似有人來了,你……」

  「放心,只有你能看見我。」蕭焰拉著慕煙華耳側一縷髮絲,站起身來,「前方四里地,有兩頭先天境第六重天妖獸。」

  慕煙華輕輕頷首,餘光瞧見一行三人往這邊來,卻不打算跟著他們照面,施展浮光掠影身法,化作一道朦朧光影離開原地。

  越是靠近觀雲峰,遇到其他人的機率就越大。慕煙華索性放開部分斂息術束縛,將氣息固定在先天境第一重天,偶有撞上幾人,亦是匆匆看過來一眼,相安無事地擦肩而過。

  最後的時間裡,大部分人變得更加謹慎,守著自己的身份銘牌,不會再輕易發生衝突,以免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讓旁人得了便宜。

  晝去夜來,接著又是天光大亮。

  涅影消無聲息地回到慕煙華身邊,張口吐出十餘枚先天境第三重天至先天境第六重天的妖核,為她再添一百六十多萬積分。

  時至此刻,慕煙華的積分已是接近一千萬。

  明日便是五月十五,慕煙華要留下充足的時間趕路,預防半道上生出意外,便不好再刻意駐足擊殺妖獸。

  歸途之中,果然有不少人想著不勞而獲,專程在幾條要道上守株待兔。遇到這些人,慕煙華多半直接離開不予理會,但有幾個仗著修為高緊追不捨,她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絕不留情。

  這麼一來,身份銘牌上的數字又有增長,終是超過了一千萬積分。

  青雲榜上積分跳動的時候,整個觀雲峰鴉雀無聲,一絲聲響都不聞。待得慕煙華的名字瞬間越過淩絕塵,排在了第一位,震天的呼聲響徹雲霄,久久不息。

  江州淩絕塵年十七,三歲開始修煉,七歲淬體境圓滿晉升練氣境,十三歲練氣境圓滿突破至先天境,如今為先天境第七重天。此子早早名聲在外,世人公認其天資百年難得一見,隱隱有成為東南域第一天才的呼聲,卻因著澹台馥、柳玉池、聞人桓幾人的存在,遲遲沒有定論。

  這一回青雲榜上排名,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東南域第一天才稱號的歸屬。

  所有人都以為,前幾名必然在淩絕塵、澹台馥等人中產生,不想測試期間竟是意外連連。先是一個于瀚位列前三甲,再是一個慕煙華陡然暴發,將包括淩絕塵在內的天才全部踩在腳下。

  這一波三折、扣人心弦的變化,讓許多隻為看熱鬧而來的修士大歎不虛此行。

  「這青雲榜一立,倒是出現了不少新面孔,實是我宗派大幸!」天魔宗萬長老大笑出聲,看著慕煙華的名字愈發順眼起來,「慕煙華這名字陌生得很,能壓過淩絕塵一頭,此子相當不簡單!」

  司若白淡淡一笑:「萬長老別高興得太早。慕煙華躍升前十位,宇文麟的排名又下降了一……兩位,風肖颯趕了上來,將他擠了下去。」

  萬長老擺擺手,面上笑容不變,竟似毫不在意:「宇文麟比著淩絕塵、澹台馥本就差上一籌,有此排名不算意外。」

  他在意的從來不是宇文麟的排名,而是司若白綿裡藏針的含沙射影,現下淩絕塵丟了第一之位,心底鬱結之氣一出,再暢快沒有了。

  正一派申長老搖了搖頭:「還差那玉符積分未算,誰勝誰負還未有定論。」

  藥宗杜長老頷首贊同:「這才第一關,第二關未比,淩絕塵畢竟盛名在外,總不見得會輸給名不見經傳的慕煙華吧?」

  萬長老移開視線,轉向青雲榜上名字,正好看到慕煙華的積分再漲了一截,淩絕塵的積分紋絲不動,不由得笑意更深。

  「世事難料,你我便拭目以待如何?」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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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十五,辰時一刻。

  司若白身後一人上前一步,取出一個雪白的號角,迎著晨曦將其吹響。

  低沉渾厚的號角聲徐徐響起,順著清風傳出很遠。

  青黑色的石碑金光一閃,上面萬多個名字仿佛由實轉虛,緩緩地飄了起來,在半空中高高懸浮著,形成一張青黑色底面,暗金色字體的榜文,周邊鐫刻著華麗繁複的花紋。

  青雲榜!

  第一位慕煙華,一千三百八十萬九千八百積分。

  第二位淩絕塵,一千一百零三萬三千積分。

  第三位澹台馥,九百二十一萬六千四百積分。

  第四位于瀚,八百九十三萬五千九百積分。

  第五位柳玉池,八百六十萬七千積分。

  除此之外,第六位聞人桓,第七位韓烈,第八位風肖颯,第九位宇文麟,第十位古航。

  所有參與此次測試之人,只要平安回來的,全部重新聚集在觀雲峰,抬頭看向懸浮半空的青雲榜。

  到了此刻,他們才第一次親眼看到自己的排名。

  青雲榜前十個名字閃著耀眼的金光,顯得極為醒目,縱然是那些著急查看位次的人,一眼看去亦被牢牢吸引了注意力。

  「第一位慕煙華?淩絕塵、澹台馥我知道,這慕煙華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慕煙華是誰?于瀚又是誰?聽都沒聽過!」

  「柳玉池居然只排第五,不會弄錯了吧?一千三百多萬積分,她、她到底怎麼做到的?我連她的零頭都沒有!」

  慕煙華靜靜站在人群中,聽著身周眾人議論,心中無法壓抑得激動,藏於袖中的雙手捏成拳,緊緊抿著唇,眸底熠熠生輝,璀璨無比。

  第一!第一!果然是第一!

  感激地看了一眼體型縮小、趴伏在腿邊的涅影,慕煙華分出一絲靈識,輕輕探入白玉樓內,見著了二樓玉室中的蕭焰。

  「蕭焰,多謝你。」

  蕭焰正盤膝坐於蒲團之上,指間拈著一顆黑子,對著擺在小几上的白玉棋盤。棋盤內仍是一副殘局,跟著慕煙華上一回看到的已是截然不同。

  「你我榮辱與共,助你便是助我自己,無需這般客氣。」蕭焰將棋子輕輕放回盒子,抬起眼來,「接下來第二關,我不便出手相助,你要小心。」

  「倘若不是你,我……」

  「你如何?」蕭焰清冷語聲中帶著一絲輕快,「你從何時開始,也變得如此放不開?」

  慕煙華本是一時高興,難免跟著蕭焰多說了兩句,話一出口她已是不知該怎麼接下去,這會兒更是吶吶不得言。

  蕭焰重新將視線轉向白玉棋盤:「我等你再拿一個第一。」

  「一定。」

  慕煙華答得毫不猶豫。

  這裡不是黃沙城,沒有王、李兩家時刻盯著要她性命,不用想方設法向人解釋緣由,除去保命底牌要留一些,其他東西完全可以展現於人前,謀取日後在宗派占個好位子。

  「諸位!請諸位聽我一言!」

  司若白溫和的語聲傳遍全場,眾人漸漸安靜下來,紛紛轉向太元宗樓船所在,等待司若白的下文。

  「青雲榜上暫時的排名,諸位都已看到,我便不再贅言。」司若白環顧了一周,略感滿意地微微頷首,略略提高聲音續道,「但這並不是最終排名。諸位出發之前,我便提醒過,擊殺妖獸獲取妖核可增加積分,尋到特殊玉符帶回觀雲峰,同樣可增加積分。」

  「但有得了特殊玉符之人,按照青雲榜上排名先後,分別將玉符投入懸浮的榜單之內。下面由慕煙華上前!」

  慕煙華上前!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開始四下裡搜尋,想要見一見這青雲榜第一的慕煙華到底是何方神聖。

  徐妙音更是捉著方姓女修胳膊,緊張地咬著唇,踮起腳尖一瞬不瞬地盯著下方。

  慕煙華眸光平靜,面上帶著輕鬆的微笑,邁著不急不緩的步子穿過人群,出現在司若白視線裡。

  「晚輩慕煙華,見過諸位長老。」

  清潤的嗓音尚顯稚嫩,聽在眾人耳內卻似振聾發聵。

  真正萬眾矚目。

  「她就是慕煙華?看上去頂多十五歲,這、這年紀未免也太小了些!」

  「澹台馥現年十六歲,慕煙華比她還小幾歲——跟她相比,我連她的半分都不如,實在慚愧!」

  因著司若白的緣故,眾人不敢大聲,只私下裡竊竊私語,徐妙音卻沒有這等顧忌。

  「方師叔,不是慕煙!這慕煙華瞧著還沒有我大,又是個女娃兒,怎麼可能是慕煙!」

  徐妙音的聲音有些大,引來了司若白淡淡的一瞥。

  「不說就不說。」徐妙音立刻收聲,原本的抱怨之言硬生生吞回去半截,想來想去不甘心,偷偷瞪了司若白一眼,嘀咕道,「有什麼了不起!」

  司若白幾不可查地一皺眉,假作沒有聽到徐妙音之言,目光落在慕煙華身上。

  慕煙華脊背挺得筆直,不閃不避迎上司若白的視線。

  上輩子司若白愛護之情,太元宗教導之恩,早在司若白冷眼旁觀,太元宗選擇成為慕清晨幫兇之時一筆勾銷。

  日後再見,你我只當不識。

  倘若此生再有仇隙,是生是死各憑本事。

  「慕煙華,上前投入玉符。」

  司若白的語聲依然溫和如初,好似帶著早春的暖意,慕煙華此時再聽,心底已是平靜一片,再不起波瀾。

  慕煙華垂下眼簾,對著司若白行了一禮,從袖袋裡取出七枚玉符,用真氣包裹著投向懸浮的榜文。

  這些個玉符,都是臨近觀雲峰所得。

  靠近觀雲峰的十里地,那些想要強搶慕煙華身份銘牌的人,全部被她反過來搶了。

  七枚玉符幾乎不分前後,無聲地融入懸浮的榜文裡,激起一圈一圈細微的漣漪。青黑色的底面微光一閃,慕煙華的名字一陣閃爍,果然又增八萬積分。

  慕煙華之後,淩絕塵、澹台馥接連上前,分別投入十一枚、九枚玉符。

  第四位上前的是于瀚。

  慕煙華抬眼一看,果然見著那個壯實的少年正向她走來,一臉燦爛的笑容,看得人同樣心情明朗。

  于瀚對著司若白行了一禮,言道不曾尋到玉符,便行至慕煙華身側站定,笑著豎起大拇指。

  「妹子,我就知道是你!」

  「你也不錯。」

  慕煙華笑著回應,打量了于瀚一眼,發覺他短短時日進益飛速,已是先天境第二重天。

  過得片刻,韓烈同樣上得前來。

  慕煙華介紹兩人認識,話還未說幾句,倒是邀好了測試結束之後約戰一場。

  三言兩語敲定時間,韓烈指著站在不遠處的風肖颯:「煙華,待會兒要是遇上他,定要狠狠揍他一頓,方消我心頭之氣。」

  慕煙華無異議地點頭:「正有此意。」

  莫名其妙被認做妹子的事,慕煙華可不曾忘記。

  說話間,司若白報到了聶子晴的名字。韓烈像是見鬼一般面色大變,一個側身躲到于瀚身後。

  于瀚身形高壯,韓烈體型偏瘦,倒是被于瀚遮得嚴嚴實實。

  「你做什麼?」這掩耳盜鈴的做法,慕煙華一時啼笑皆非,「要看見早看見了,現下再躲不覺得太遲麼?」

  「放心,眾目睽睽之下,她做不出追著你跑的事!」

  「真……真的?」

  韓烈探出頭來,瞧了聶子晴兩眼,發覺她果然目不斜視,竟是根本沒有看到他,終於心頭巨石落了地,徹底放鬆下來。

  「這、這瘋婆娘,我算是怕了她了!你不知道,我不過是——她每次見了我就跟瘋了一樣,不是要我娶她,就是要殺了我,或者她自殺!」

  「那事確實是我不對,我願意向她道歉,即便她打我一頓我也認了。但我怎麼可能娶她?!」

  慕煙華默然不語。

  這種事情外人不好插手,還是要看當事人如何。

  于瀚看著韓烈愁眉苦臉的樣子,因著不瞭解情況,亦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諸位!」

  司若白語聲再次響起,「諸位所得玉符,已是全部投入榜文,換算成積分,再無疏漏。」

  「第一關最終排名如青雲榜所示,自上到下共一萬七千六百五十三人。」

  一千枚玉符,竟是一枚不少全部被尋到。

  前十位本身積分差距就不小,就是算上了玉符的積分,排名依舊保持原樣未變。

  像慕煙華這般突破至先天境之人,擊殺先天境妖獸獲取妖核速度極快,刻意搜尋玉符自然不合算。那些修為稍弱些的人,眼熱玉符一枚一萬積分,又有那特殊氣息指引,確實比擊殺妖獸容易簡單得多。

  只要運氣夠好,防著玉符不被搶走,倒不失為一個獲得積分的法子。

  「本次測試第一關到此結束,下面開始測試第二關。」

  「第二關內容極為簡單,除了青雲榜前十名,其他人皆由榜文自由抽取名字,進行兩兩比鬥,決出最後的實力排名。其中實力最強的十人,將與青雲榜前十名再次對陣,分出高下。」

  「這二十人,不管最終對陣名次如何,都可自主選擇加入我六大宗派。」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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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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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2 00:32:33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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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若白環顧了一周,對著神水宮尚長老、鬼王宗魏長老、正一派申長老、藥宗杜長老、天魔宗萬長老點了點頭。

  尚長老、魏長老幾人不約而同上前一步,跟著司若白一道輕揮袍袖。六道璀璨金光如長虹般劃落,投入那高高矗立在觀雲峰頂的青黑色石碑,一閃即逝。

  青雲榜單獨懸浮在半空,青黑色石碑上已是空無一物。吸收了六道金光之後,陡然暴出一陣沖天的金色光華,整座觀雲峰轟然一震。

  「轟隆!」

  沉悶的聲響不絕於耳,青黑色石碑慢慢解體,重新分成一模一樣的六截,懸浮著向四周散開。

  六截石碑一字排開,表面散發著金色光華,緩緩旋轉著將青雲榜的榜文圍在中間。青雲榜上除了前十位,其他名字都開始翻滾著,脫離榜文憑空飄了起來。

  一萬七千多個名字混在一起,像是無數線頭密密麻麻擠在一塊,遮蔽了一方天空,顯得極為壯觀。

  飄浮的名字停頓了片刻,忽而化作六道長流,紛紛投入那六截石碑。

  石碑上的金色光華愈盛,猛地往外一漲,越漲越大,直至形成一個直徑數里的金色光球。光球裡的石碑不知何時大變了樣,顯出一座四四方方的巨大戰台。

  不過幾息工夫,六座戰台全部顯露人前。

  「諸位統共一萬七千六百四十三人,最終只有六千人可參加兩兩對戰。」司若白微笑不變,抬手指著六座戰台,「這戰台外面瞧著不大,實則施展了納須彌于芥子的秘法,裡面的空間足足擴大了千百倍。」

  「青雲榜前十位請退後,餘下諸位取出身份銘牌,依照身份銘牌的指引進入對應的戰台。」

  「戰台之上人人都是對手,手段不限,生死不論。離開戰台或者身隕,會被排斥出金色光球之外,再次回到觀雲峰,直至最後戰台上剩下六千人。」

  「諸位,請!」

  司若白話音落,除了慕煙華、淩絕塵十人之外,其他人皆是依言取出身份銘牌。

  身份銘牌散發著淡淡的金光,化作一道道金色流光,分別投入包裹著六座戰台的光球內。眾人展開身形,追著自己的身份銘牌穿過光球,站到了戰台之上。

  不多時,慕煙華眼前便空了許多,只留下寥寥數人。

  「前、前輩……」

  十七、八歲的圓臉少年漲紅了臉,踟躕著一步一頓地走上前,手中緊緊捏著身份銘牌,就是不肯放開,深深鞠了一躬。

  「晚輩自知實力有限,走到這一步已是心滿意足,不敢再有其他奢求。晚輩自請退出第二關測試,萬望前輩能夠准許,晚輩感激不盡。」

  司若白掃了圓臉少年一眼,輕輕頷首道:「倒是我思慮不周。你要退出自然可以,將身份銘牌捏碎即可。」

  「多謝前輩。」

  圓臉少年的臉愈發紅了,羞窘得幾乎要將腦袋埋進地裡,卻還是五指收緊,將掌中的身份銘牌捏得粉碎。

  司若白移開視線,望向圓臉少年身周的另外幾人:「你等也要退出?」

  那幾人恭敬地應了一聲,捏碎身份銘牌,頂著眾人各色各樣的目光,結伴混入人群裡,當起了看客。

  六座戰台,每座戰台上都聚集了數千人。或三五成群,或孤軍奮戰,正鬥得難捨難分,不時有人被金色光球排斥出來,重新回到地面。

  有些自知不敵,自行跳離戰台,幸運得毫髮無損,或僅僅傷了皮肉;有些不幸的一身重傷缺胳膊少腿,血肉模糊地掉到地上,早已失去了聲息。

  慕煙華看了一會兒,自覺並無太多東西可看,便收回視線不再關注,轉而看向淩絕塵、澹台馥幾人。

  于瀚、韓烈慕煙華認識,風肖颯、古航有過一面之緣,其他幾人名字倒是熟悉,上輩子遠遠地看過幾眼,卻從未有機會正面得見。現下全部成了她的對手,怎能不先認認人?

  淩絕塵一襲素衣,身高且直,墨髮隨意披散在肩頭,五官似斧劈刀削,輪廓極為深邃,雙手環抱著一柄連鞘長劍,閉著眼睛面無表情,整個人仿佛開鋒的利刃,淩厲鋒銳。

  澹台馥是個瞧著十六、七歲的少女,生得秀美絕倫,面上常帶微笑,觀之極為可親。

  柳玉池跟著淩絕塵差不多大,身形頎長,氣質平和,樣貌卻普普通通,倒是一雙眼睛深邃不見底,讓人一眼看去便不會小瞧。

  聞人桓高高壯壯,臉膛黝黑,衣衫下隱現出肌肉的線條,雙掌寬大,指節骨骼粗壯,似是修煉了某種特殊的功法。宇文麟看著比淩絕塵小些,跟著韓烈年紀相差無幾,是個清俊的少年。此時獨自站在一邊,面色極為不好看。

  淩絕塵幾人能脫穎而出,奪得青雲榜前十位,實力當然個個不差。慕煙華視線落在他們身上,哪裡會感覺不到?

  淩絕塵睜開眼,眸中似含著一抹鋒銳劍芒,直直看過來。澹台馥對著慕煙華笑了一笑,轉頭又看向六座戰台。柳玉池淡淡掃了慕煙華一眼,便不再理會。聞人桓跟著慕煙華對視片刻,眸底燃起熊熊戰意。宇文麟重重哼了一聲,面上一寒,閃過一絲陰鬱。

  慕煙華眉眼含笑,不曾有半分要掩飾的意思,被發現了索性便大大方方繼續打量。

  目光掃過風肖颯之時,刻意在他身上停頓了半晌,待他轉頭看過來,不覺笑意更深,露出來些許意味深長。

  「煙華,你在看什麼?」

  慕煙華轉向韓烈:「看我們的對手。」

  韓烈看過去一眼,點頭道:「淩絕塵專注於劍,據說已是領悟到了劍意,極為厲害。倘若遇上澹台馥、柳玉池,我還有機會一戰,對上淩絕塵,卻只能直接認輸。」

  「你對上他,可要小心。」

  慕煙華微微一笑:「我會全力施為,與他分個高下。」

  于瀚側過頭:「煙華勝了,我為你慶功。」

  韓烈連連點頭:「算我一個!」

  慕煙華對上淩絕塵,到底誰勝誰負,韓烈忽然很想知道。

  「嗤!就這小丫頭,連我都鬥不過,還妄想勝過淩絕塵?」清冽的語聲帶著明顯的嘲諷,「可笑之極!以為運氣好得了個第一,就真當自己再無敵手?小丫頭,第一關而已,不要太囂張!」

  「宇文麟!這囂張說的是你吧!」韓烈面色一冷,直言回擊,「淩絕塵都沒說話,你跳出來多嘴個什麼勁!煙華怎麼樣,總比你這個青雲榜第十強,輪不到你得意!」

  宇文麟咬了咬牙,身上暴出一陣殺意,從齒縫裡迸出字來:「韓!烈!」

  韓烈略略挑了挑眉,根本不怕:「怎樣?」

  「你僥倖多我幾分,暫時排在我前面,真以為你強過我?」宇文麟面上鐵青,極為不甘地道,「測試第一關規則所限,多了不少濫竽充數之輩,我倒要看看,等下戰台爭鬥,你能撐過幾招。」

  「別是一招都撐不過,眾目睽睽之下原形畢露,那可不好看。」

  韓烈冷笑一聲,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宇文麟:「宇文麟,我今日才知道,你那兩個眼珠子純屬擺設,半點作用都沒有。你真以為煙華能得第一全憑運氣?有本事下一關對上她,你別喊認輸!」

  「就憑她?先天境第一重天?」宇文麟相當不屑,「看她年紀小,我讓她三招。」

  韓烈一愣,回想起追趕風肖颯,遇到慕煙華之初,他也說過同樣的話。再看宇文麟目空一切的模樣,不知怎麼就興奮起來,面上表情同樣變得有些古怪。

  宇文麟得不到回應,卻是自忖說中了韓烈心事:「怎麼,是不是自覺不敵,想要直接認輸?」

  韓烈咧嘴一笑,上下打量了宇文麟一番,哼道:「我懶得跟你吵!」

  「你……」

  宇文麟還待爭辯,奈何韓烈不再理他,一個巴掌拍不響,便也只能消停。

  慕煙華眸光涼薄,看了宇文麟一眼,轉向韓烈:「其實你不用與他多言。」

  韓烈伸了個懶腰,笑得歡暢:「無事,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宇文麟一定會後悔說了那些話,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他吃癟的模樣。」

  慕煙華不禁莞爾,正要開口,戰台那邊異變突生。

  六大戰台混戰已是停止,包裹著戰台的金色光球金光乍起,其上無數暗金色文字流轉翻滾不息。有些名字逐漸變亮,更多的名字卻黯淡下去,直至消失不見。

  跟著開始時相比,此時光球上的名字減少了大半。

  一萬七千六百四十三人,大部分已被淘汰,每個戰台只剩下一千人,加起來統共六千人。

  倘若不出意外,這六千人絕大部分都將被六大宗派收入門下。

  瞬息工夫,不等這六千人喘口氣,巨大的戰台底下升起一道道光幕,縱橫交錯,形成一個個格子。

  每個格子裡都是兩人,勝者晉級,敗者止路於此。

  如此兩兩對決,至每個戰台餘下五人,再由這三十人爭奪最後的前十位。

  這前十位之人,將同時成為慕煙華十人的對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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