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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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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攬清月]修仙帶著作弊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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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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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發表於 2018-3-2 00:26:39 |只看該作者
60 風雨漸起

  安靜的房間裡,豎起的屏風之後,慕煙華立在浴桶外,手中拿著那個裝著藥液的玉瓶,小心地倒了一滴進去。

  桶裡八分滿的熱水蒸氣嫋嫋,平靜的水面漾開一圈漣漪,碧綠的顏色擴散開來,不過瞬息工夫,整桶熱水被暈染成淺淺的綠色,帶著勃勃生機。

  紅靈留在外面桌上,大角、二角讓慕煙華趕去了院子中,屋裡靜悄悄的,一絲聲響都沒有。

  慕煙華將玉瓶收回芥子袋,瞧了浴桶裡淺碧的熱水一眼,默默除下身上衣衫,整個沒入水中,只留腦袋露出水面。

  略略有些燙的熱水沒過全身,水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緊緊附著皮膚,一絲一縷慢慢滲透,融合進皮肉經脈,深入臟腑骨骼。

  帶著溫潤的涼,化作無形的氣流行遍全身。並沒有想像中的痛苦,反而很是舒服。

  回想起蕭焰之前的提醒,慕煙華心底疑惑漸生。

  還未等她多做思量,原本溫順的氣流陡然狂暴起來,成了無數柄刮骨鋼刀,一下一下在體內穿刺。刺穿了皮膜筋骨還不夠,那鋼刀好似有意折騰人,一點一點磨著刮著,就是不給個痛快。

  慕煙華稍稍皺了皺眉,面上蒼白了一分,盤膝坐於水中,一心一意開始運轉涅槃九變第一層的功法。

  這種程度的疼痛,她完全忍得住。

  嫋嫋熱氣升騰起來,將慕煙華的面容遮得若隱若現。

  淺碧的水面蕩漾著,散發出一層瑩瑩光華,其中的綠色全數往慕煙華聚攏,爭先恐後鑽入她體內。

  隨著時間的推移,熱水漸漸涼了,裡面的綠色越來越淺,直至完全消失無蹤。

  氣流愈來愈多,像是一個霸道的闖入者,在慕煙華體內毫無顧忌地橫衝直撞,大肆破壞。

  疼痛愈發劇烈,仿佛沒有盡頭一般,一波緊接著一波,從未停歇。

  慕煙華輕抿著唇,神色比之方才更加平靜。

  確實是疼。

  但相較於神魂被淩遲,卻是差了許多。

  涅槃九變第一層的功法還在運轉,慕煙華意識清明,對身體的每一絲變化都瞭若指掌。

  藥液所化的氣流所過之處,帶來劇烈痛楚的同時,強度亦增加一分。

  慕煙華甚至發現,平日裡修煉難以兼顧的地方,有些淤積的細小經脈被強行衝開,後天積累下來的雜質被粗暴地排擠出體外。

  細如毫針的黑紅血漬,順著張開的毛孔一點一點滲出來,融化在水中。

  幾個呼吸之後,乾淨清澈的水裡慢慢變得污濁,一股子難聞的臭味彌漫開來。

  慕煙華全無所覺,已是完全沉浸在涅槃九變的感悟中。

  肉身每一刻都在變強,這實實在在的好處看得到,慕煙華心頭熱切,那常人看來可能難以忍受的疼痛,不但不覺得可怕可怖,更是被她忽略了過去。

  這點痛算什麼?

  涅槃九變第一層僅僅是開始,倘若現在就支撐不住,日後一次勝過一次的磨難痛苦,她又該如何應對?

  不如此刻直接放棄得好。

  一滴藥液的效果畢竟有限,總有耗盡的時候。

  狂暴的氣流漸漸柔和下來,減弱再減弱,終是消失不見。

  劇烈的疼痛像是沒有出現過,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慕煙華睜開眼時,只覺得渾身輕鬆,從未有過的神清氣爽。

  原本有些燙的熱水已變得冰涼,慕煙華看著眼前黑紅的髒水,聞著鼻端不斷傳來的臭味,輕蹙了蹙眉。

  混元經第二個小境界陰陽境,相當於先天境第二重天,經過了先天真氣兩次洗刷,慕煙華有些不敢相信,她的體內還存在著這許多雜質。

  涅槃九變第一層剛剛入門,竟有如此效果,慕煙華倒是有些相信了蕭焰當日所言。

  這門鍛體功法練到極致,便可肉身成聖。

  慕煙華起身出了浴桶,黑紅的水珠紛紛滾落,沒有在身上沾著一點。

  雪白的皮膚不見一絲瑕疵,似乎蒙上了一層隱約的霜華,變得比之前更加光潔緊致。

  慕煙華心知這是涅槃九變功法所致,外表瞧著雖不顯,皮膜筋骨卻是強了一分。

  用早已準備好的清水再洗了一回,慕煙華重新穿上衣衫,處理掉浴桶裡的髒水,便出了屋子往外去。

  正好去市集上轉轉,看能不能尋到黃精果。

  那白玉靈樹生出的靈液,慕煙華依著蕭焰所言裝了小小一瓶,卻不打算立刻送去給慕雲鶴。並非她不願意多給,而是實力所限,不敢拿出太多。

  她暗暗下了決心,總有一日會變得足夠強大,不懼被任何人知道她的秘密。

  如若慕雲鶴得了靈液,定然不會忘了二長老的一份,在沒有將揭露二長老真面目,將某些人清理出家族之前,慕煙華不會將靈液拿出來。

  此時已是午後。

  沒有什麼風,冬日的陽光照在身上,有些暖。

  穿過長長的迴廊,轉過一個彎,前方傳來一陣談笑聲。

  「慕言,明日便是家族大比,這一回煙華小姐、非煬公子他們不參與,你我雖爭不到那兩個名額,亦要全力以赴好生表現,爭取跟去觀看三家大比。」

  「這我自然知道。倘若明日對上你,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誰要你手下留情?你要真這麼幹,日後這兄弟都沒得做!即便要贏,我也要贏得堂堂正正,未必我就輸給你。」

  是慕言、慕宏兩人。

  這兩人倒是感情好,重生第二日前往青雲堂,便見著他們結伴同行,不想又是遇上了。

  上一回跟著慕煙華一道參加迷蹤嶺試煉,現下將近半年過去,慕煙華從練氣境第三重天接連晉升,成功將先天一氣訣轉修為混元經,至混元經第一層第二個小境界,慕言、慕宏二人也是各有收穫,修為提升不算慢。

  連升兩個小境界,至練氣境第三重天。

  慕煙華莞爾一笑,正要走上前去,忽而聽得慕言一聲長歎。

  「可惜煙華小姐不參加,不然定可瞧見她越級挑戰,聽說連練氣境大圓滿的心淩小姐都不是對手。」

  「上一次在青雲堂,煙華小姐還是練氣境第三重天,如今已是練氣境第六重天——倒是不必可惜,半月後三家大比,煙華小姐肯定會出場。」

  「王、李兩家不知派誰上台,不知道夠不夠煙華小姐一劍砍的。」

  「擔心他們作甚?來來來,趁著時間尚早,你我再來切磋一場,讓你試試我新感悟的一招。」

  「來就來,怕你不成!」

  慕言、慕宏沒有發現慕煙華,亦沒有往慕煙華的方向來,而是朝著另一個方向走遠了。

  家族大比在即,慕言、慕宏便是慕家年輕一輩的寫照,為了在家主與長老們面前露臉而全力以赴。慕煙華比起他們來,表面看來倒是顯得悠閒不少。

  一路不停出了慕家,慕煙華直奔市集。

  這一回她的運氣不錯,看到第二個攤位便見到了黃精果,統共有六個,以一百枚下品靈石一枚的價格全部買下。

  煉製涅槃丹的三十六樣靈草齊備,慕煙華心情不錯,想起印入神魂中那一頁丹經的內容,又拉拉雜雜買了不少低級靈草,打算回去有空的時候練習一二。

  接下來的半個月裡,慕煙華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裡,幾乎足不出戶。

  家族年末大比很快有了結果,剩下兩個名額的得主一個叫慕厲,一個喚作慕剛,之前結伴在外面歷練。

  慕厲練氣境第七重天,慕剛要強上一籌,練氣境第八重天。

  黃精果給了蕭焰,眼睜睜看著他將三十六樣靈草揉捏在一起,呼吸之際涅槃丹成,裝入玉瓶裡遞到她面前。

  每日一次藥浴雷打不動,慕煙華可以清晰感受到肉身的變化,不止強度增加,連著體內雜質都排出不少,修煉變得更加順暢無阻。

  相信要不了多久,陰陽境的修為將會完全鞏固,得以衝擊下一個小境界,三才境。

  先前困擾慕煙華的問題,肉身跟不上混元真氣增長的尷尬與隱患,總算得到了暫時的解決。

  離著三家大比沒有幾日了,因著對涅槃丹作用的不確定,慕煙華沒有馬上服用,只是鞏固著藥液的成果,配合著涅槃九變第一層的功法,一次又一次的打磨著肉身,想著等到三家大比有了結果再說。

  這一日,天剛濛濛亮,渾厚的鐘聲響徹了整個慕家,一聲接著一聲。

  慕煙華將紅靈裝進袖袋,沒有帶著大角、二角,離了自己的小院。

  議事堂前面的空地上,已有不少慕家年輕一輩到了。慕雲鶴、大長老、二長老、五長老、七長老迎著晨光站在台階上。

  鐘聲停歇,慕雲鶴視線掃過來,原本有些騷動的眾人瞬間鴉雀無聲。

  掃視了一圈,眸光在前排的慕煙華、慕非煬五人身上停了片刻,慕雲鶴也不多言,直接伸手一指前方:「出發!」

  慕雲鶴、二長老、七長老領頭,慕煙華、慕非煬五人隨後,再後面才是部分被允許跟去的慕家一眾小輩。

  大長老、五長老送到門口,便停下腳步不再前行,顯然要留在家族坐鎮。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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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2 00:26:49 |只看該作者
61 初戰

  三家大比的地點在試煉堂,位於黃沙城中央,由慕、王、李三家籌資建造,本是專門用於處理三家事務,平日裡並不開放。

  滄浪劍派當初選擇構建傳送陣的位置,卻是看中了方位絕佳的試煉堂,慕、王、李三家自然無所不應。

  傳送陣在試煉堂中安家落戶,滄浪劍派外放看守傳送陣的弟子一道入住,除了每三年一次的三家大比,慕、王、李三家默契地再沒有提起試煉堂。

  三家大比提前的消息早已傳出,整個黃沙城因著這件盛事,比往日的人多了不少,也熱鬧了許多。

  慕煙華一行一路接收到無數注目禮,在周圍眾人各色各樣的目光中踏進試煉堂。

  進了門,好似到了另一個世界,耳邊一下子安靜下來。

  沉重的氣勢隱隱從四面八方壓迫過來。

  穿過前面的大堂,便是一個面積極大的試煉場。

  中間一個四四方方的石台,足有方圓十數丈大小,全部用堅固的青鋼石搭建而成,便是先天境大圓滿的修士在上面戰鬥,亦不會輕易造成損毀。

  離著石台不遠的正前方是一個高台,上面擺著三張寬大的椅子,椅子上鋪著金絲繡線的錦緞。

  另外的三個方向,呈品字形搭著三個稍矮些的看台,看台最前方擺著數張木椅。

  慕煙華一行進來的時候,王、李兩家之人早早到了,佔據了其中兩個看台。

  看到慕家一眾人,王家家主王鴻羽掀了掀眼皮,皮笑肉不笑地高聲道:「慕兄來得可有些晚了,我還以為慕兄人貴事忙,將今日三家大比之事給忘了。」

  「王兄莫開玩笑,三家大比如此重要之事,慕兄怎可能會忘?」

  李家家主李傅站起身來,衝著慕雲鶴這邊點了點頭,和善地笑了笑,「今日比試關係重大,我與王兄心中忐忑,唯有早來方才安心些,不比慕兄胸有成竹。慕家已是連續三次拔得頭籌,待會兒還要請慕兄手下留情。」

  慕雲鶴像是根本沒有聽到王鴻羽說話,只當他不存在一般,徑直轉向李傅:「李兄言重。李家一向家教甚嚴,年輕一輩個個人中龍鳳,何需我家那幾個不成器的相讓?白長老他們快要到了,請李兄恕我少陪之罪。」

  向著李傅拱了拱手,慕雲鶴不再多言,領著慕煙華一眾往空著的那個看台去。

  王鴻羽陰著臉,本還想說些什麼,被李傅一個眼神阻止。

  看台面積著實不小,慕雲鶴、大長老、二長老、七長老坐了前面木椅,慕煙華等一眾小輩直接席地坐在台階上。

  剛坐下不久,慕煙華陡然感到一陣龐大的壓力,猝不及防之下呼吸一滯。

  丹田內兩個氣源一顫,混元真氣自行運轉,身上壓力果然一輕。

  慕煙華四下裡瞧了一眼,發覺一眾慕家子弟並無受傷,這才抬眼向著高台望去,正好看到一行六人從天而降,三人在前三人在後。

  慕雲鶴、大長老幾人忙忙站起,朝著高台拱手行禮,王鴻羽、李傅一眾亦沒有落下。

  慕煙華壓低聲音,語速極快地提醒了眾人一句,緊跟著慕雲鶴起身行禮。

  剛才短短一瞥,慕煙華已是將高台上六人瞧了個清楚。

  當前三人著同一款式的青色袍子,左胸之處用銀色絲線繡著長劍破空的圖案。中間一人看上去年紀最大,約莫五十出頭模樣,身形極為高大,留著寸長短鬚,臉膛暗紅,腰間掛著一個深黃色的酒葫蘆。剩下一左一右兩人都是四十歲上下,一個高高瘦瘦冷著臉,一個矮矮胖胖笑容不斷,放在一起對比著實有些強烈。

  慕煙華冷眼瞧著,這三人氣息深沉,如深淵不可見底,先天境大圓滿的大長老跟他們相較,明顯要差上不止一籌。

  尤其是中間那位老者,慕煙華眸光甚至不敢隨意觸及,斂息之術瘋狂運轉,將自己更深地掩藏起來,唯恐一個不慎引起他的注意。

  後面的三人慕煙華全部認識,正是慕落雪、王瀟瀟、李承景,此時低眉斂目,靜靜立在後面。

  中間那老者目光如電,環視了一周,出聲道:「老夫白鏡,此次慕、王、李三家大比,將由老夫與鄧師弟、張師弟一道主持,爾等三家需全力以赴,但凡有半點徇私舞弊的行為,一經發現立即開除比試資格。比試允許使用任何手段,至一方認輸或失去反抗能力為止,生死不論,戰敗一次不可再戰,直到場上留下最後一人。」

  「最終勝利者所在的家族,將免除未來三年四成進奉,由剩下的兩家分攤。其中最末一家附加三成,另一家附加一成。三年前慕家為第一,現下請慕家五名年輕子弟上戰台,王、李兩家可隨意擇一人挑戰,進行一對一比鬥,勝者晉級再待其他人挑戰,敗者直接淘汰。」

  「慕家子弟上戰台!」

  白鏡向著慕家這邊看過來,慕雲鶴不敢怠慢,轉向慕煙華五人,鄭重囑咐道:「能戰則戰,倘若事不可為,當以自身性命為重,認輸並不是丟臉之事。」

  慕煙華五人齊齊應了一聲,只有慕心淩臉色不太好,卻也沒有其他動作。

  慕雲鶴點了點頭:「大家都等著你們平安歸來。」

  慕煙華走在最前面,領著慕非煬、慕心淩幾人往月台去時,明顯感覺到白鏡與鄧、張兩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

  鄧、張兩人目光的侵略性雖強,還看不破慕煙華斂息之術。白鏡看過來的目光平平淡淡,卻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壓力,好似要被看穿一般。

  下意識地放輕呼吸,慕煙華渾身緊繃,面上不動聲色。

  所幸白鏡很快移開視線,並未過多停留。

  慕煙華暗鬆了一口氣,跟著慕非煬幾人一道,很快站在了戰台之上。

  白鏡見此,轉向王、李兩家:「慕家子弟已上戰台,王、李兩家子弟可開始挑戰。」

  王鴻羽、李傅恭敬地應了一聲,對視了一眼之後,不約而同轉過身,不知對著兩家子弟說著什麼。

  不過幾息工夫,王家年輕一輩中一人越眾而出,足尖一點仿佛一隻大鳥,自看台上掠了下來,落在戰台之上。

  慕煙華抬眼一瞧,便將眼前之人認了出來。

  此人名叫王海洋,現年二十三歲,修為在練氣境第九重天,王家年輕一輩中排得上號。

  王海洋生得一雙狹長的眼,再被他習慣性地瞇起,幾乎成了一條縫。他背負著手,視線一一掃過慕非煬、慕心淩、慕厲、慕剛,最後定格在慕煙華身上,略厚的雙唇緩緩勾起一絲古怪的笑意。

  「慕煙華?你們慕家無人了麼?」王海洋語聲帶著一絲輕浮,壓低聲音道,「慕家長輩都眼瞎了不成,怎麼將你派了出來?慕家主便這般放心?練氣境第六重天?今日我便做做好事,讓你知道天資不等於實力,這三家大比還輪不到你一個小丫頭片子逞能!」

  抬手指著慕煙華:「晚輩王海洋,挑戰慕煙華!」

  慕煙華不發一言,肅著臉上前兩步,站在了王海洋面前。

  慕非煬嘻嘻笑著瞥了王海洋一眼,率先往後退開,慕厲、慕剛緊跟而上,為慕煙華、王海洋兩人騰出空間。慕心淩落在最後,忍不住多看了一身輕鬆的王海洋一眼,不知為何從心底升起一股子幸災樂禍。

  王海洋緩緩拔出長刀,練氣境第九重天的真氣陡然暴發,盡數朝著慕煙華壓迫過來。

  長刀漸起,雪亮刀尖直指慕煙華:「慕煙華,你不是我對手,不如直接認輸,否則我動起手來,萬一收勢不及傷了你,可莫怪我心狠手辣。」

  王海洋是個小角色,慕煙華根本不放在眼裡,只要她願意,擊殺他不過是一劍的事情。

  當著白鏡的面,加上鄧、張兩人在一旁虎視眈眈,慕煙華不想引來滄浪劍派的關注,自然絲毫不敢大意,也不敢暴露太多。

  日後對付太元宗,她需要更強大的後盾,她不想惹上麻煩,更不想拜師滄浪劍派。

  驚月劍出鞘,慕煙華搶先一劍刺出:「要戰便戰,哪來這許多廢話!」

  「來得好!」

  王海洋沉聲一喝,長刀卷起丈許長的風暴,勢大力沉,向著慕煙華當頭斬來。

  驚月劍似一條飄忽的雪線,直直刺入風暴中間。

  「叮!」

  劍尖跟著長刀相撞,驚月劍顫抖著發出清越的長鳴,劍勢眨眼間一變,卷起層層碧藍的海潮,浪濤之聲清晰可聞。

  一劍三疊浪!

  一浪緊接著一浪,層層相疊,衝擊著長刀卷起的風暴。

  風暴轟然破碎。

  慕煙華施展浮光掠影身法,悄無聲息後退。

  第一回合,慕煙華對練氣境第九重天王海洋,不分勝負。

  「有點本事!怪不得慕家主放心你上台來!」王海洋終於收起輕視,面上表情開始認真起來,「你的運氣也到此為止了,我不會再給你反擊的機會!」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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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2 00:27:00 |只看該作者
62 橫掃

  「聒噪!」

  慕煙華忍不住低喝了一聲,只覺得這王海洋當真跟隻蒼蠅似的,「嗡嗡嗡」一直叫個不停。

  該不會是想藉此亂她心神,不費吹灰之力完成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壯舉?

  真是夠了!

  慕煙華再不想聽王海洋廢話,浮光掠影身法施展開來,驚月劍輕輕一抖,宛如一泓澄明剔透的秋水,映出王海洋鐵青的臉。

  「你居然敢罵我,」

  王海洋舉刀上撩,破開清風,帶起淒厲的嗚咽,重重斬在驚月劍上。

  「轟!轟轟!」

  眨眼工夫,刀劍已相撞不下百次,席捲起的氣流向著四周散開。

  一時竟是不分上下。

  眼瞧著久攻不下,王海洋漸漸著急起來,一次又一次加重手上的力道。慕煙華卻像是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怎麼都探不出真正的深淺,分明覺得再加一分力便可將其擊敗,竟一直未能如願。

  原以為必中的一刀再次被慕煙華躲過,王海洋氣急敗壞:「有本事別躲!」

  慕煙華哼笑了一聲,身化一道飄忽光影,搶進王海洋身前,一劍封住長刀去向,左掌悄無聲息抬起,從一個怪異的角度拍出,結結實實印在王海洋胸腹。

  王海洋渾身一震,雙目瞪得溜圓,眼珠子微微凸出,張口噴出一蓬血雨,整個人往後倒飛出去,後背著地落在十幾步遠的地方。

  慕煙華靜靜站在原地,語聲平平地問道:「你可認輸?」

  輕咳了幾聲,王海洋眸底晦澀不定:「我……」

  剛吐出一個字,舌頭一卷,將早早藏在底下的一枚丹藥咬碎,和著唾沫血水吞了下去。

  丹藥一下肚,蒼白的臉色瞬間恢復,翻身而起長刀輕鳴,暴出一陣耀眼的刀芒,向著慕煙華狠狠斬下,其勢比之方才更強了數分。

  王海洋眼中閃著瘋狂之色,人在半空速度再增,雪亮刀芒沖天而起。

  冷風呼嘯,四下裡飄起朵朵潔白的雪花。

  這一枚回春丹,王海洋原是留著防身用,絕對沒有想過會用在此處。對戰練氣境第六重天的慕煙華,還不是手到擒來萬無一失?既在家主面前露了臉,又能享受一下擊敗擊傷慕家年輕一輩第一天才的感覺。

  卻不想陰溝裡翻了船!

  趁勢擊殺慕煙華的事情,王海洋本來是不敢幹的。便是給他千百個膽子,他也沒那個膽量當著慕雲鶴的面,去捋慕家一眾長輩的虎鬚。

  可現下他狼狽落敗,惱羞成怒,自然將理智拋在了腦後。

  滄浪劍派三位前輩坐鎮,王、李兩家亦全部都在,諒慕家人不敢做得太過!

  大不了待回歸家族,他立刻稟明家主,調到偏遠之地任職,再也不回黃沙城了。到時候慕煙華已死,這天大地大,慕家人尋不到他,還能一直緊盯著不成?

  「去死吧!」

  王海洋惡向膽邊生,轉瞬間改變了初衷,面上顯出扭曲猙獰之色。

  剛剛滄浪劍派的白長老不是說了麼?手段不限,生死不論,他完全沒有違反比試規則不是?

  王海洋前後不同的想法,慕煙華自然不可能知道,卻不妨礙她感受到臨身的殺機。

  這是不甘認輸,轉而起了殺心?

  慕煙華心頭微怒,暗道之前為了省事,跟著王海洋糾纏許久著實有些多餘。

  對付王、李兩家之人,就該強硬到底,半點都不能相讓。

  她不願惹麻煩,不代表她怕麻煩。即便讓白鏡三人注意到了,未必一定會是一樁麻煩。

  慕煙華是絕對不可能認輸的,一招擊敗對手跟百招擊敗對手縱然有極大區別,該注意到的還是會被注意到,練氣境第六重天越級挑戰,本是一件引人注目之事。

  一念至此,慕煙華心中愈發清明。

  自重生以來,她處處小心時時謹慎,謀定而後動,倒是忘記了剛猛精進,反而讓自己束手束腳起來。

  手段不限?生死不論?

  明知慕家與王、李兩家不睦已久,滄浪劍派還明言生死不論,不見得就安了什麼好心!

  慕煙華大膽猜測,滄浪劍派的高層根本不在乎由誰掌控黃沙城,只要每年的進奉不少,便是慕、王、李三家被人全滅,換上張家、趙家什麼的也絲毫不會在意。

  但有一樣,他們不會願意看到一家獨大。如今慕家勢強,看到王、李兩家跟著慕家對立,想來他們很高興。

  今日黃沙城形成的格局,難說沒有滄浪劍派在後面推波助瀾。

  制衡麼?

  慕煙華眸光微涼。

  既是如此,她要做點什麼,當不會遇到來自白鏡三人的任何阻力。

  驚月劍拉出一道細長雪線,看似綿軟實則堅韌無比,鋒銳劍尖不偏不倚點中王海洋長刀。

  長刀微微一頓,雪亮刀芒猛地暗了一暗,好似下一刻就要破碎。驚月劍速度不減,緊貼著刀刃點向王海洋執刀的手。

  「哧!」

  劍尖從手腕處穿過,帶起點點殷紅血漬。

  王海洋掌中一鬆,長刀「噹啷」一聲落地,眸底浮起明顯的驚懼,清晰映出森冷的劍影。

  「我……」

  慕煙華如何會給他開口的機會?

  跟著王海洋擦身而過之時,已是輕而易舉劃開了他的喉嚨。

  「咦?」

  高台上白鏡挑了挑眉,眸底精光一閃,轉頭看了慕雲鶴一眼,隨即視線重新落回慕煙華身上。

  王海洋完好的左手捂著脖子,踉蹌著向前奔行了好幾步,指縫中忽而噴出大量血水,瞪著眼直挺挺向前撲倒。

  慕煙華執劍而立,望向王、李兩家看台:「下一個誰來?」

  王鴻羽早已站起身來,看向慕煙華的目光如刀。

  「慕煙華!你怎敢行兇!」王鴻羽身後的王家

  小一輩,一個個義憤填膺,不約而同將矛頭對準了慕煙華。

  慕家一眾年輕子弟見了,哪裡容得旁人說不煙華半點不好,紛紛起身回嘴:「分明是王海洋先下狠手,欲要致煙華小姐於死地,煙華小姐只是反擊罷了!要怪只能怪王海洋技不如人!」

  「安靜!」

  白鏡語聲突兀傳來,震得眾人耳中止不住輕鳴,不由自主閉口不言,卻聽得白鏡繼續道,「第一戰慕家勝,王、李兩家可繼續挑戰。」

  王鴻羽黑著臉,沉聲道:「清澤,你去。此戰只許勝不許敗,若有機會——殺了她!」

  「是,家主。」王鴻羽身後轉出一名年輕男子,一步跨前躍出看台,閃身落在慕煙華面前,「王家王清澤,挑戰慕煙華。」

  頓了頓,又壓低聲音道,「慕煙華,此前有人拜託我,倘若在比試中遇上你,定要將你骨頭一根根踩斷——現在瞧著,你倒無需再吃這種苦頭,我會直接殺了你,為王海洋那廢物報仇。」

  有人拜託?

  王東遠這廝真是陰魂不散!

  慕煙華面沉如水,冷冷道:「你們王家之人是不是都一個樣,專門喜歡耍嘴皮子!」

  「你……」王清澤白皙的臉龐氣得通紅,三尺青鋒以秋風掃落葉之勢,直刺慕煙華,「死來!」

  慕煙華神色平靜,混元真氣緩緩運轉,練氣境第六重天的修為盡數暴發。

  總歸免不了要暴露一些,慕煙華思前想後,選擇了圓滿境的浮光掠影身法展露人前,而將劍法上的感悟隱藏起來。

  王清澤境界為練氣境大圓滿,比著王海洋要強上許多,卻根本不是慕煙華的對手。

  三尺青鋒一劍刺來,慕煙華浮光掠影身法運到極致,整個人像是消失了一般,融進空氣中不見了蹤影。

  只餘下一個虛影久久不散。

  王清澤一劍刺到空處,心知要糟,想要飛退已是來不及了。

  慕煙華鬼魅般顯出身形,王清澤甚至還未反應過來,便見著眼前銀光一閃,緊接著喉間一涼,整個世界墮入了黑暗。

  一劍,殺一人。

  王海洋的屍身已在之前被王家人收走,除了青鋼石的檯面上凝固的血跡,再尋不到其他的痕跡。

  不過片刻工夫,同一個地方又多了一具屍身。

  一樣的致命傷口,一樣都是王家人。

  幾乎所有人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到,半晌沒有人出聲。

  慕煙華驚月劍一抖,朝著王鴻羽所在一指,淡淡地道:「下一個!」

  「煙華小姐!」

  「煙華小姐必勝!」

  「王海洋、王清澤算什麼,煙華小姐一人足夠!」

  慕煙華的語聲仿佛打破了某種禁錮,慕家年輕子弟個個興奮得手舞足蹈,情不自禁地叫喊起來。

  王鴻羽雙掌握拳,手背上青筋條條凸起,指節因著用力泛著青白。全身幾乎不可查地顫抖著,勉強記著身處的環境,克制著自己沒有直接出手拍死慕煙華。

  僵硬地轉過頭,王鴻羽望向一直不曾出聲的李傅:「李兄,你看?」

  李傅從慕煙華身上收回視線,直視著王鴻羽,緩緩地開口道:「你不是準備了一枚暴血丹,此時不用更待何時?海洋、清澤接連折在慕煙華手裡,不想法扳回這一局,怕是沒法交代。」

  王鴻羽面上表情變了幾變,終是下了決定:「王平,你過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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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再勝

  王家所屬的看台上,一直低垂著腦袋不聲不響坐在角落裡,跟著周圍格格不入的那人緩緩起身,慢慢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消瘦的臉。

  「還不快過來,磨蹭什麼!」王鴻羽嫌惡地皺著眉,出聲催促道。

  喚作王平的少年慢騰騰地上前,其他王家小一輩紛紛讓開道,仿佛他身上有什麼髒東西,唯恐避之不及。

  王平目不斜視,靜靜站在了王鴻羽身前。

  眸底暗沉,晦澀無光。

  方才坐在那裡倒是不顯,現下離得近了,這才發現王平的怪異之處。

  看他臉龐分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兩鬢卻不知為何早已斑白,膚色呈現不正常的蒼白,眼窩深陷,顴骨高高凸起,好似人重傷之下失血過多。

  倘若不仔細看,說他四、五十歲多半都有人會信。

  王鴻羽定定看了王平一眼,從袖袋裡掏出一個白玉小瓶:「這裡面的東西你已試過一回,該怎麼做不用我再贅言。不管怎麼說,你是我王家一份子,現下家族需要你出力,你自然不能推脫。你放心去便是,你的父母、你的幼妹家族會好生照看,斷不會讓他們受了委屈。」

  王平機械地伸出手,將白玉小瓶緊緊捏在手裡,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語聲黯啞:「家主說話可要算數!」

  「你還有其他選擇麼?」王鴻羽眸光一寒,冷硬地道,「今日既應了你,如何不算數!」

  王平低垂著頭,「噗通」一聲雙膝著地,額頭重重磕下:「王平多謝家主!」

  王鴻羽神色稍霽,冷聲道:「真要感謝我,待會兒給我殺了慕煙華!你讓她死得越慘,你的父母幼妹下半輩子就過得越好!」

  王平站起身來,移開視線,向著慕煙華望去:「王平必全力以赴,不負家主期望。」

  「喂!王家的!」慕家年輕一輩中一人上前兩步,指著王平質疑道,「你們王家沒人了麼?三家大比只准二十五歲以下之人參加,你們選出來的這人,怕是四十歲都不止了吧?」

  其餘慕家小一輩哄然大笑:「王家主自己老眼昏花,當大夥兒跟他一般瞧不清狀況!」

  王鴻羽面色鐵青:「無知小輩!王平今年不足二十歲,完全符合比試規定!」

  白鏡往王平這邊看過來,細細打量了一眼,頷首道:「此子骨齡在十八至二十之間,可以向慕家之人挑戰。」

  慕煙華同樣看著王平,卻一直不曾出聲。

  王平緩緩鬆開手,掀開白玉小瓶,倒出一枚血紅的丹藥,一口吞了下去。

  一層薄薄的紅霧瞬間蒙上王平的臉。

  這紅霧極為奇特,好似活物一般在皮膚底下遊移亂竄。王平的體內仿佛多出了什麼東西,想要突破皮肉的束縛,到外面的世界來,拱得皮肉一陣凹凸不平。

  「啊啊——!」

  王平高高仰起頭,張大嘴巴發出一聲大吼,氣浪滾滾。

  「嗤!」

  王平身上衣衫盡數破碎,只留下一條黑色長褲完好無損,束髮的緞帶從中斷開,一頭黑白相間的長髮根根豎起。

  整個上身露在外面的地方,原本蒼白的膚色現下變得血紅,粗壯的血管像是一條條醜陋的蚯蚓,以極快的速度扭曲蠕動著,一鼓一鼓地跳動著,瞧著極為詭譎怪誕。

  王平原本練氣境第四重天的修為,好似受到了別樣的刺激,開始「蹭蹭」往上漲。

  練氣境第五重天,練氣境第七重天,練氣境第九重天,練氣境大圓滿!

  吞下丹藥兩、三息工夫,王平的修為成功數級跳,至練氣境大圓滿還不夠,他的氣息仍然在不斷變強。

  練氣境大圓滿之上可是先天境!

  慕煙華輕蹙著眉,一瞬不瞬緊緊盯著王平。

  血暴丹是以自身潛力生機為代價,換得一時半刻的實力大幅提升,若非到了萬不得已之際,沒有人會願意服下此丹。

  但凡用了血暴丹,過後縱然僥倖不死,亦是生機消散至少一半,此生修行之路完全斷絕,修為再無可能寸進。

  這一回為了三家大比,王鴻羽倒是下了血本。

  萬金不換的血暴丹不說,單單捨得這王平性命,便讓慕煙華心中警覺愈盛。

  王平顯然是奔著同歸於盡而來,未必就沒有藏著其他手段。

  獅子搏兔尚用全力,哪怕慕煙華此時修為比著王平高出不少,亦不敢有絲毫放鬆。

  陰溝裡翻船的事還少麼?

  正思量間,王平氣息暴漲的勢頭戛然而止。

  原還能看到黑色的長髮全白了,眼角額間生出無數細紋,眼珠子渾濁不堪,整個人暮氣沉沉,老態盡顯。

  偽先天境。

  慕煙華心頭微微一鬆,暗道等下不用暴露太多。

  血暴丹不是萬能,沒有讓王平直接突破練氣境與先天境之間的天塹,再正常沒有了。

  王平一言不發,仿若一隻暗影豹,輕盈地躍下看台,身形閃動了三兩下,已是到了慕煙華近前。雙拳上蒙著一層血光,向著慕煙華面門打來,其勢沉重如山。

  慕煙華不退反進,看也不看一劍直劈,重重劈在王平拳頭上。

  「叮叮!叮叮叮!」

  王平一套基礎拳法,仗著速度快力道大,一拳快似一拳,一拳更比一拳重。跟著慕煙華驚月劍碰撞,發出一聲聲金戈相擊之音。

  慕煙華驚月劍越舞越快,無論王平拳頭從何處來,驚月劍都能提前將他拳路封住。王平不僅占不到半點便宜,反被慕煙華迫得連連後退。

  「嘭!」

  慕煙華倏然抬起左掌,切入王平拳路之間,五指成爪狀,一把叼住王平右手腕。

  驚月劍無聲無息,不帶半點風聲,順著空擋毫無阻礙地刺入王平喉間。

  王平眸底閃過解脫之色,唇角勾起一絲古怪的笑意,左掌不知何時多了一枚暗黃色玉符,指間用力捏得粉碎。

  慕煙華心下一驚,立刻飛退。

  王平等得就是這一刻,慕煙華察覺不對,退得再及時亦無法完全避開。

  「轟!」

  幾乎在慕煙華退開的同時,玉符轟然炸開,將王平與慕煙華兩人包裹在內。

  王平被炸得血肉無存,一點渣渣都沒有剩下。

  劇烈的氣浪席捲,慕煙華緊抿著唇,驚月劍暴出一陣璀璨的光華,瞬間刺出千百下。

  一道道銀亮的劍芒勾連著,化作一個橢圓形的半圓,將慕煙華整個擋在後面。

  玄品低級防禦秘技,如封似閉。

  有了紫色符籙投射的虛影幫助,慕煙華修煉感悟功訣秘技可說不費吹灰之力,許多上輩子學過卻感悟不深,現下至少都是大成境。

  慕煙華借著氣浪席捲之力不住後退,驚月劍一連施展數次如封似閉,壓在身上的力道一次比一次小。

  一直退到戰台邊緣,慕煙華才堪堪站住,足下一個踉蹌,面上一陣蒼白。

  輕喘了一口氣,慕煙華眸光灼灼,抬起眼來:「下一個!」

  王鴻羽死死盯著慕煙華,雙手捏緊了又鬆開,鬆開之後又捏緊,半晌沒有說話。

  李傅眸光微閃,沉吟道:「王兄,王平吞下血暴丹仍不是慕煙華對手,被她輕易斬殺。方才那一枚玉符爆炸,即便王平最後真氣紊亂,激發不出全部力量,怎麼都能保留七、八成。七、八成……至少相當於先天境第一重天,那慕煙華居然安然無恙,這、這事透著古怪——莫非她身上有慕家那老不死給的防禦符?」

  「定然是了。我倒是未曾想到,慕家那老不死不思感悟境界,捨得耗費心血煉製防禦符。」王鴻羽陰著臉,「這一回你我都失策了,還浪費一枚血暴丹。」

  李傅瞇著眼看向慕煙華,幽幽地道:「縱然有防禦符在,玉符那麼強大的威力,慕煙華不可能毫髮無損。再加上連戰三場,憑她練氣境第六重天的修為,想來真氣已是所剩無幾。只要不給她吞服丹藥的機會,下一個上去的人當有機會擊敗、甚至擊殺她。」

  李傅相信自己的眼力,那慕煙華絕對是受了傷。

  他甚至猜測,慕家老祖賜予慕煙華的防禦符,並未完全擋住玉符爆炸的威力。現下防禦符替慕煙華擋災一次,多半已經碎了。

  可惜李傅死也不會想到,慕雲鶴確實為慕煙華求了防禦符,還是一枚耗盡慕家老祖全力的防禦符。他更不可能想到,慕煙華根本不是練氣境第六重天,完全無需動用防禦符,那受傷的表現全部是假裝的。

  王鴻羽面上神色不住變換,終是生硬地道:「慕雲鶴詭計多端,慕煙華不知還留著什麼手段,此前那望海城荒野一役,王家損失慘重,再也受不起這種程度的消耗。李兄倘若有把握,便讓李家年輕兒郎上吧。」

  王海洋、王清澤一個練氣境第九重天,一個練氣境大圓滿,年紀都不超過二十歲,只需多加培養一下,突破至先天境大有可能。

  尤其是王清澤,現下王家除了王瀟瀟,便是這王清澤了。

  一想到因著自己失誤,派了他上去對陣慕煙華,這才使得他夭折在此,王鴻羽只覺得心在滴血。

  「白長老、鄧長老、張長老。」王鴻羽衝著白鏡三人拱手行禮,「此次比鬥王家技不如人,願意認輸。」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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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拒絕

  認輸?

  慕煙華微微一怔,有些失望之餘倒也沒多少意外。

  王鴻羽此人行事便是這般,只要稍有不對就會縮回去,輕易絕不會涉險。這一回當機立斷,取走王海洋、王清澤兩人性命,已是足夠讓王鴻羽心疼了。

  慕煙華迎著頭頂燦爛的日光,瞇起眼望向李傅。

  老奸巨猾李家主,不知是會行險一搏,還是學著王鴻羽明哲保身、直接認輸?

  相比起王鴻羽,李傅自然更是難以對付。

  「劍兒,你去會一會那慕煙華。」李傅似是感受到慕煙華的視線,眸中極快地閃過一絲陰霾,出聲道,「此女連戰三場,情況你都瞧見了,上去便用全力碾壓,定不可予她反擊機會——但凡出現半點意外,直接認輸萬不可戀戰。在我心裡,你跟著景兒一般無二,皆是我李家未來的希望,此戰勝負沒有你的安危重要。」

  李家年輕一輩中行出一人,長身玉立,英挺瀟灑,一臉平靜地對著李傅行了一禮:「家主放心,李劍省得。」

  「李家李劍,挑戰慕煙華!」

  李劍三尺青鋒出鞘,身形一閃,輕飄飄落在戰台上。也不給慕煙華反應機會,雪亮劍芒乍起,長劍化作一條噬人的毒蛇,一劍朝著慕煙華眉心要害刺來。

  雕蟲小技!

  慕煙華施展開浮光掠影身法,唇邊噙著一絲冷厲的笑意,驚月劍卷起綿綿細絲,一絲一縷向著刺來的長劍纏繞而去。

  李傅囑咐李劍的話,慕煙華沒有聽到,卻能大致猜到。

  不外乎事有不對就抽身而退。

  既是到了手邊的獵物,慕煙華怎可能放過?

  準先天境,不日便可突破至先天境第一重天。單單李劍一人,便將王家此前三人盡數比了下去。

  這是真正的準先天境,不是王平靠著血暴丹暫時提升可比。

  待會兒親眼見著李劍夭折在此,不知李傅常年戴著的面具會不會破碎,她很想看看李家主當眾變臉的模樣呢。

  「轟!」

  慕煙華唇邊笑意加深,解開了身上部分斂息之術的效果,原本掩藏著的氣息得以放開,瞬間連升兩級,暴漲數倍。

  練氣境第七重天!練氣境第八重天!

  渾厚的真氣在身周鼓蕩,驚月劍發出一聲清越的長鳴,煌煌劍芒甚至耀花了李劍的眼。

  「你……」

  李劍瞪大了眼睛,眸底映出一泓璀璨的銀芒。

  他想執劍抵擋,卻發現長劍被牢牢捆綁住,半點動彈不得。想要飛身後退,雙足似是陷入了無底的泥潭,只能呆呆站在原地,移動不了分毫。

  「嗤!」

  驚月劍宛若游龍,毫無阻礙地將李劍喉嚨刺了個對穿。

  李劍面上驚懼之色凝固,眼中神采漸漸暗了下去。

  「找死!」

  看台上李傅冷靜盡失,狀若瘋狂,飛身躍起,抬手重重一掌向著慕煙華當頭壓下。

  巨大的銀色手掌憑空顯出,還未落地已是讓人喘不過氣。

  慕煙華不退不避,冷眼瞧著銀色手掌從天而降,不由想起當日李向陽那隻差一點拍死她的真氣巨掌,面上寒意愈盛。

  「大膽!」

  一聲帶著明顯怒意的喝斥傳來,震得眾人耳內「隆隆」作響。

  白鏡面罩寒霜,不知何時已站起身來,寬大袍袖輕輕揮出,兩道金光一前一後向著戰台去。

  第一道金光正正擊中銀色手掌。銀色手掌半點掙扎都沒有,好似脆弱的幻影一般直接散了開來。第二道金光緊接著打在李傅身上。李傅如遭雷擊,渾身一震之餘,張口噴出一道血箭,整個人以極快的速度倒飛回去,狠狠落在地上,頭一歪暈厥過去。

  場內眾人本還驚異於慕煙華修為接連提升,李傅這麼一打岔,白鏡再憤而出手,卻是完全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

  「李家不遵比試規則,破壞比試正常進行,現取消李家本次成績,位列最末。」白鏡冷冷掃了李傅一眼,語聲平平地道,「介於王家早早認輸,本次黃沙城三家大比到此結束。慕家第一,王家第二,李家最末,但有不服此決定者,可來滄浪劍派尋我白鏡說理!」

  不服?李家肯定不會心服!

  尋白鏡說理?那是萬萬不可能!

  便是待會兒李傅清醒過來,惹惱了白鏡幾人,唯有自認倒楣。

  「不敢不敢!」跟著李傅同來的三名李家長老,戰戰兢兢躬身行禮,「白長老處事公正,李家心服口服。多謝白長老手下留情。」

  白鏡擺了擺手:「罷了!」

  「多謝白長老!多謝鄧長老、張長老!」

  三名李家長老點頭哈腰,扶起失去意識的李傅,領著一眾失魂落魄的小一輩,離開了試煉堂。

  王鴻羽心裡不知是個什麼滋味,陰沉地瞥了已回到慕家看台的慕煙華一眼,同樣不欲久留,跟著白鏡三人告退之後回歸家族。

  李、王兩家之人片刻便走得一乾二淨,慕家一眾卻還處於興奮之中,圍著慕煙華你一言我一語說得熱鬧。

  「煙華,你何時晉升練氣境第八重天?」大長老難得的和顏悅色,「此一次慕家得以蟬聯第一,煙華當記首功。」

  方才那王平捏碎玉符,那李劍離著先天境第一重天僅差一步的修為,都讓大長老為慕煙華捏了一把汗。事實證明,慕煙華經受住了考驗,慕心淩早先敗於慕煙華之手,慕非煬比慕心淩強亦有限,無論哪個上場都要飲恨。饒是以大長老心性,也是禁不住激動難抑。

  贏得三家大比固然高興,卻遠遠比不上慕煙華本身。

  大長老早知慕煙華天資絕佳,怎麼都想不到會到這種程度。

  此是慕家之福,慕家大興之兆!

  慕雲鶴掃了慕煙華一眼,輕咳了一聲,接過話茬:「煙華前兩日才突破,為了今日大比不曾說破,不想最後真成了最大的底牌。」

  「理當如此。」大長老輕輕頷首,七長老連聲附和,唯有二長老笑得有些牽強。

  「父親!煙華!」

  清朗語聲傳入耳內,眾人紛紛讓開道,只見一青衫年輕男子穩步上前,眉眼含笑地向著慕家一眾長輩行禮,最後目光柔和地看向了慕煙華。

  正是之前站在白鏡幾人身後的慕落雪。

  慕雲鶴視線落在一雙兒女身上,輕拍了拍慕落雪肩膀:「此時過來,可是白長老他們有什麼指示?」

  慕落雪點了點頭:「白長老想要見一見煙華。」

  慕雲鶴面上笑容一滯,跟著大長老對視了一眼,沉聲問道:「白長老要見煙華,不知有什麼事?」

  「越級挑戰,一連擊殺王、李兩家數人,以不足十二歲之齡晉升練氣境第八重天,煙華表現如此搶眼,白長老既然見著了,怎可能有放過之理?」慕落雪抬手揉了揉慕煙華髮頂,笑著安慰道,「父親不用擔心,不是還有我在麼?白長老跟著我師尊相交莫逆,橫豎不過是愛惜煙華之才,不會對她怎麼樣的。」

  慕雲鶴神色稍鬆:「白長老只見煙華一人?」

  「父親,我跟兄長去。」慕煙華眸光沉靜,波瀾不驚,「剛剛全賴白長老出手相救,我該當面向他道謝才是。」

  早在決定暴露些許實力之時,慕煙華便想到會有這麼一茬。

  應下慕雲鶴的囑咐,慕煙華隨著慕落雪,往白鏡所在的高台行去。

  王瀟瀟、李承景不知何時已不見,那鄧、張兩位長老不知是被白鏡打發走了,還是真有事著急離去,慕煙華登上高台的時候,原地只餘下白鏡一人。

  「白師叔,這便是小妹慕煙華。」慕落雪往旁邊一步,讓出身後的慕煙華。

  「煙華見過白長老。」慕煙華躬身行了一禮。

  這一禮她行得心甘情願。不止是因著白鏡方才相救,最主要的是他修為高深,比著她重生之前都要強上許多。

  「白長老此前出手相救,讓煙華免於承受李家主怒火,煙華感激不盡。」

  白鏡捋著下頜短鬚,上上下下打量著慕煙華,忽而眸中金光一閃。

  慕煙華只覺得呼吸一窒,鋪天蓋地的巨力從頭頂處壓來。那金光似是蘊含著什麼,想要將她整個看透。

  沉重!心悸!

  慕煙華心頭狂跳,血管裡的血液像是脫韁的野馬,奔湧向四肢百骸,全身的真氣都處於暴發的邊緣,丹田內兩個氣源急速運轉,寬敞的經脈中真氣越流越快,仿佛江流決堤傾洩。

  不行!這般下去不行!

  陰陽境的真氣會全數暴發,被白鏡看出她的真實底細!

  慕煙華挺直脊背,雙手緊緊握成拳,直視白鏡眼睛,怎麼都不肯退讓。

  意識海中白玉樓銀光一閃,慕煙華身上壓力立時一輕,白鏡亦在同時收回了視線。

  「丫頭很不錯、真不錯!是個好苗子!」白鏡面上嚴肅之色盡去,瞧著慕煙華兩眼直放光,「慕雲鶴有些本事,養了一雙好兒女啊。」

  慕煙華、慕落雪同時躬身:「白長老/白師叔謬讚。」

  「什麼謬讚不謬讚!好就是好!」白鏡假意斥了一句,轉而目光鎖定慕煙華,「丫頭,要不要來我蒼浪劍派?你家在黃沙城,你兄長也在,我可以立即傳書給掌門,讓他收你為記名弟子。一旦你突破至先天境,便是掌門真傳弟子,怎麼樣?」

  慕煙華低垂著頭,沉默了半晌:「煙華不願。」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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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鏡的面色變得有些不好看,顯然慕煙華這般直接的拒絕出乎了他的預料。

  但凡年少得志,都有那麼些自高自傲,他想過慕煙華不會立刻同意,卻想不到她如此不給情面,連著表面工夫都不做。

  「這是為何,難道你還看不上我滄浪劍派?」白鏡真氣微微鼓蕩,向著慕煙華壓迫過去,語聲再沒有了方才的和顏悅色,「小丫頭,你才長到幾歲?慕雲鶴便沒有教過你剛過易折,成日裡好高騖遠,可不見得一定有好結果!」

  「煙華以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白長老於煙華有大恩,又是兄長師門長輩,煙華心裡敬重您,不願意說那些虛情假意的客套話敷衍您。」

  慕煙華頂著白鏡越來越重的氣勢,真心實意地行了一禮,懇切地道:「整個慕家托庇於滄浪劍派之下,兄長更是早早拜入滄浪劍派,日後無論煙華走到哪裡,都改變不了身為慕家人的事實。白長老對煙華的厚愛,煙華謹記在心,萬萬不敢有半點忘懷。」

  白鏡緊緊盯著慕煙華看了半晌,但見她眸底清明,言辭切切,決計不似說假,到底神色稍霽,將氣勢收了回去。他自問閱人無數,多年來見過的天才不計其數,但從來不曾遇到過慕煙華這樣的。

  年紀小小已是修為不凡,看她氣息內斂,沒有絲毫虛浮之感,便知根基夯實,跟著吞服丹藥或者天材地寶提升極為不同。再瞧她剛剛一番應對,雖則有些鋒芒畢露,但在她的階段,正是需要剛猛精進的時候。

  最重要的是,她現下還不足十二歲!

  吾輩修行到底為何?不過向天爭命,始得長生。

  十二歲的練氣境第八重天跟十三歲的練氣境第八重天,別看中間只隔短短一年,一步先步步先,說不定就是天與地的差別。

  半年後東南域各大頂級宗派廣收門徒,這慕家多半已得到了消息,如何能不讓慕煙華走一趟?

  慕煙華所言不錯,縱然她取得再高成就,總歸出身黃沙城慕家。慕落雪跟她一母同胞,滄浪劍派得了慕落雪,慕煙華倘若真能拜入頂級宗派,憑著這一份香火之情,於滄浪劍派亦是大有好處。

  滄浪劍派只是賣個小小人情,就結下了一個善緣,有慕落雪這一層關係在,再打交道還不是輕而易舉?

  看來對著慕家的關注,日後要多起來了,回去要不要跟師兄提一提,讓他多看顧慕落雪一二?

  到了白鏡這種境界,已不僅僅著眼於當下,更多的會考慮到全域。

  對待一個尚未成長的絕頂天才,不外乎拉攏或扼殺,滄浪劍派與慕煙華本身關係較為親近,腦子被門夾了才會去破壞,將原來的好事變成壞事。

  白鏡心裡清楚,滄浪劍派不及頂級宗派遠矣,相較於二流強些,堪堪躋身準一流罷了,對慕煙華的吸引力著實有限。哪怕心底再是希望將慕煙華帶回宗門,他亦只能徒呼奈何,嚥下心底的失望遺憾。

  橫豎不過練氣境第八重天,先天境是一個坎,築基境是另一個坎,這慕煙華此刻光華無限,到底如何卻還未為可知。

  可惜白鏡不知道,因著白玉樓的存在,他錯失了發現慕煙華真實實力的機會。倘若他知曉慕煙華早早已是先天境,絕對不可能這般輕易放過,定然要傾盡全宗之力,不惜一切代價將她收入門下。

  所幸這註定是個永遠的秘密。

  白鏡瞧著慕煙華,收起了原先的熱切,公式化地道:「你既然不願,想來是與我滄浪劍派無緣。慕家根基在黃沙城,你既出身慕家,日後見著滄浪劍派在外行走的弟子,若是方便就看顧一二,也不枉我今日出手一回。」

  慕煙華心頭一鬆,一雙秀眉微微舒展:「兄長的同門師兄弟妹,煙華但有可能,定當上前拜見。」

  白鏡滿意地點了點頭,抬眼看了遠處翹首以待的慕雲鶴一眼,擺手道:「老夫還需趕回滄浪劍派,通報此次三家大比結果,落雪要跟著一道回去,便不留你了。」

  慕煙華正求之不得,側頭瞧了瞧慕落雪,立時出聲告退。

  目送白鏡、慕落雪先行離去,慕煙華邁步走下高台,迎著慕雲鶴行去。

  慕煙華與白鏡會面之時,慕家其他人已是離開試煉堂,只有慕雲鶴留了下來,靜靜站在遠處等候。

  「父親,我回來了。」慕煙華行至慕雲鶴近前,微微仰起頭,心中溫暖滿溢。

  「回來就好。」慕雲鶴眸底含笑,抬手輕輕拍了拍慕煙華肩膀,「走吧,回家。」

  慕煙華應了一聲,跟上慕雲鶴腳步:「父親,剛剛白長老邀我加入滄浪劍派,我拒絕了。」

  「嗯?」慕雲鶴腳步一頓,隨即出聲問道,「煙華是個什麼想法?」

  慕煙華輕抿了抿唇:「非煬哥告訴我,半年後東南域各大頂級宗派山門大開,我想去試試。」

  慕雲鶴怔了一怔,倒不如何意外,頷首道:「此事我已盡知,便是你今日不提,我亦會建議你前去一試。我慕家自立族以來,論修煉速度只有一人可與你相提並論。」

  慕煙華從未聽慕雲鶴講過這個,不由好奇問道:「這人是誰?」

  「是我慕家第一任家主慕驚煌。驚煌先祖驚才絕豔,十二歲突破至先天境,二十歲成功晉升築基境,再十五年,築基完滿成結丹境。慕家現今的核心功法正是先祖所創,當初黃沙城我慕家一家獨大,哪裡有什麼王家、李家?後來先祖有感修為進階緩慢,離開黃沙城外出尋求機緣,便再也不曾歸來。」

  「之後慕家雖每一代都有人才出,卻無人能比得上先祖。憑著先祖留下的遺澤,慕家一直傳承到今日,算起來已有三千七百多年。」

  說話間,慕煙華、慕雲鶴兩人離開了試煉堂。

  此刻慕家贏得三家大比的消息早傳開了,慕煙華、慕雲鶴兩人走在大街上,幾乎每時每刻都能聽到有人在討論此事。有認出他們父女的人,忙忙讓開道來,倒是沒有人敢隨意上前套近乎。

  這種情況下,慕煙華、慕雲鶴自是無心多言,不約而同加快了腳步。

  少頃邁進慕家大門,家中上上下下已是一片歡騰,慕煙華、慕雲鶴的回歸更是受到了熱烈地歡迎。

  慕家一眾不敢鬧身為家主的慕雲鶴,卻將慕煙華圍了個結結實實。尤其是那些未能去現場觀看的年輕一輩,聽著回來的族人講述還不夠,見著慕煙華本人出現,立時激動得滿臉通紅,七嘴八舌問個不停。

  慕雲鶴淡淡一笑,想也不想便丟下慕煙華,施施然回轉淩風院。

  慕煙華好不容易才脫身出來,忽而見著慕元浩匆匆趕來,跟他一道來的還有繃著臉的慕易。

  「元浩、慕易,何事這般著急?」這還是在玲瓏閣衝突之後,慕煙華第一次看到慕易,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慕易輕皺了皺眉,別過頭去。

  慕元浩卻是全無所覺,見著慕煙華面上一鬆,急聲道:「快去看看大角、二角,它們好似有些不對!」

  「怎麼回事?」慕煙華心中一驚,身形一閃便往自己的院子掠去。

  這些日子慕煙華忙於修煉涅槃九變,準備三家大比,便將大角、二角放養在院中。只需提供足夠的肉食,這兩隻吃貨就是萬事無憂的模樣,吃完了睡、睡醒了吃,從來沒有出過什麼意外,開始她還注意一二,到了後來自然完全放心了。

  自從那日讓人送來肉食,她沒有刻意交代保密,再加上每三日一次的頻率,有時候還要加餐,大角、二角的存在很快就曝光了。慕家小一輩時不時便會來瞧瞧它們,隨手給它們獵些肉食帶來。

  大角、二角來者不拒,懶洋洋真的跟寵獸有得一拼。

  慕煙華見大角、二角的修為每一時每一刻都在增長,偶爾羨慕它們不用修煉就能輕鬆進階,也便不再多管。

  現下這慕元浩、慕易尋來,多半是又去逗弄大角、二角,剛巧發現了它們的不妥。

  片刻工夫,慕煙華一步邁進院子,一眼瞧見蜷縮在角落裡的大角、二角,不知為何恢復了原來的體型,水桶粗的腰身似是大了不止一圈。

  看到慕煙華現身,大角、二角同時抬起磨盤大的腦袋,眼淚汪汪地喊道:「小、小主人!我們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

  慕煙華走上前,上看下看都看不出問題所在,暗道這兩貨不會吃得太多撐著了吧?

  正想開口問一問,慕元浩、慕易一前一後跟了進來,慕煙華只好閉口不言。

  「先天境大圓滿突破至築基境初期,這兩條小蛇是要渡小天劫了。」

  意識海中白玉樓散發著柔和白光,蕭焰清冷的語聲在慕煙華耳邊響起,「瞧它們模樣,快要壓制不住修為,小天劫一時半刻便到,你還是快些讓它們換個地方,否則一旦劫雷劈下,你這院子定然是保不住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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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小天劫

  妖獸修煉跟著人族不同,先天境以上每突破一個大境界,都要經受雷劫的考驗,渡過了自然好說,渡不過就是個被劫雷轟殺成渣的下場。

  不過大角、二角先天境大圓滿突破至築基境?

  這兩隻吃貨快要壓制不住修為,小天劫片刻就要落下?

  慕煙華心底有些震驚。

  十多日前還是先天境第三重天,剛剛超過了她,才過了多久,怎麼就先天境大圓滿了?

  每日吃到撐會有這種效果?

  慕煙華不信。

  回想起當日見著大角、二角的情形,慕煙華心念急轉,倒是有了一個比較靠譜的猜測。

  大角、二角在那秘境不知困了多少年,僅僅靠著陰陽二氣維持生命,便是修煉得來的真氣,也是不停地消耗著,甚至還要透支。跟著她離開秘境,再不用為吃食擔憂,它們空虛的肉身得以補充能量,修為自然出現了一個噴井似的飛速增長期。

  這不是大角、二角進階快,而是正處於類似於恢復期的階段。

  慕煙華思量間,大角、二角搖頭晃腦,看上去愈發難受,那對黃褐色的豎瞳漸漸蒙上了一層迷霧。

  仿佛轉瞬的工夫,風忽然颳了起來,吹得院子裡樹木「嘩啦啦」作響,枝椏瘋狂亂擺。空氣好似越來越沉重,向著整片院落壓下。

  不能再耽擱了!

  天威臨近,慕煙華本能地覺得有些心慌意亂,跟著慕元浩、慕易兩人匆匆交代了一聲,吩咐大角、二角勉強變換體型,一手一個提起,浮光掠影身法施展到極致,眨眼便掠出慕家,往黃沙城外奔去。

  此時也顧不得被人發現,所幸慕煙華對黃沙城極為熟悉,挑著偏僻之地走,一路上倒是沒有驚動太多人。出了城奔行數里,她一頭紮進林中,幾個呼吸之後已是深入其中,上了一座樹木稀疏的荒山。

  剛到了地頭,大角、二角便再也撐不住,掙扎著從慕煙華手上滾下來,身不由己地恢復原形,捲曲著身子盤在地上,磨盤大的腦袋高高抬起。

  幾乎是同時,晴朗的天際聚集起黑壓壓的烏雲,目標明確地鎖定了這座小山頭。

  天威之下,慕煙華縱然擔心,仍是不得不退開,免得被劫雷意外波及到,不僅幫不上大角、二角,反而讓雷劫的威力成倍遞增,導致大角、二角渡劫失敗。

  墨黑的雲層越發厚重,狂風越颳越大,卷起山頂的砂石泥土,灰濛濛一片。雪亮的電蛇在雲層裡極快穿行,隱隱雷聲帶著強大的威壓,朝著大角、二角狠狠壓迫而來。

  這幾息工夫,劫雲已是形成,足有方圓數里大小,遮蔽了一方天空,不見一絲光亮。

  狂風陡然停止,天地靈氣紛紛朝著雲團湧去,為小天劫更添聲勢。

  半晌過後,劫雲像是補充完能量,終於醞釀完畢。一道銀亮的電龍直衝而下,足有水桶粗細,龍口怒張,雙角倒插,似是要劃破空間一般,朝著大角、二角當頭轟擊而下。

  大角、二角本是緊緊糾纏在一起,劫雷落下自然也有它兩個一道承受。

  「轟隆」一聲巨響,震得整座荒山都搖了兩搖。大角、二角結結實實吃了一記,猙獰的雷龍化作一條條小蛇,遊遍了它們的全身,瞬間皮開肉綻,噴濺出大量血水。

  大角、二角心知這雷劫是考驗,同樣也是機遇,完全放棄了防禦,只靠著肉身直接抵擋。它們齊齊嘶鳴了一聲,身上分別暴出璀璨的紅藍之光,裂開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攏,破碎的鱗片脫落下來,新長出的鱗片更為堅韌,也更為厚重。

  第一道劫雷還未完全消去,虛空中黑雲不斷翻滾著,第二道劫雷緊接著從天而降,再一次轟擊在大角、二角身上。

  大角、二角舊傷不曾痊癒,受到更強大的劫雷轟擊,剛收攏的裂口再次崩開,深可見骨,比著剛才情況又嚴重許多。

  劫雷化作無數暴虐的能量流,仿若一柄柄鋒銳的利劍,毫不客氣地再次劃開大角、二角皮肉,衝擊著它們的經脈骨骼,瘋狂地四下裡搞破壞,好似要將他們整個拆成碎片。

  大角、二角痛苦地在地上打滾,尖銳的石塊摩擦著皮肉,一大塊一大塊帶著血肉的鱗片被刮拉下來,整個山頂一片狼藉。

  「轟隆隆!」

  沒有給大角、二角半點反應的時間,第三道、也是最後一道劫雷落了下來。

  「嗷——!」

  大角、二角一聲慘嚎,痛苦中似乎帶著一種酣暢淋漓,傳出了很遠。

  紅藍光華愈盛,將大角、二角裹在裡面,初時尚可見銀亮電蛇在表面不斷遊弋,漸漸地被紅藍光華吸收殆盡,消失不見。

  第三道劫雷落下,墨黑雲層很快散了個乾淨,露出碧空如洗。

  大角、二角氣息越來越強,終於突破了某種界限,變得深不可測,猶如實質的威壓繞過慕煙華,向著四面八方而去。

  紅藍光華斂了起來,顯出大角、二角身形。

  不同與之前的臃腫累贅,此時的大角、二角雖然體型增加了一倍多,身體的線條卻變得極為流暢優美。脫落的鱗片重新長了出來,泛著隱隱的光澤,頭頂兩個醜陋的凸起終於破開皮膚,長出指甲蓋大小的尖端。

  剛剛晉升的境界還有些不穩,隨著大角、二角一呼一吸,鼓蕩的真氣一圈一圈向外擴散,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慕煙華跟著大角、二角有神魂聯繫在,自然沒有受到影響,見著它們順利渡過小天劫,原本高高提起的心亦放了下來,面上表情趨向緩和。

  慕家原本就在的高端戰力,現下新增大角、二角兩個築基境,又是王、李兩家萬萬想不到的奇兵,慕煙華總算是心裡有了些底。

  「小主人!痛、痛死我了!」

  大角一眼瞧見等在遠處的慕煙華,身子一竄便前進數丈,轉瞬到了慕煙華近前,身形倏然縮小數倍,兩隻前爪抱住慕煙華小腿,圓溜溜的大眼一眨,落下幾滴滾圓的淚珠。

  二角緊隨在大角之後,涼涼地瞥了大角一眼,哼道:「沒出息!」不慌不忙地將身體化作小指粗細,纏繞上慕煙華手腕,嘀嘀咕咕地續道,「怎麼瘦了這麼多?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肉,這下子全泡了湯,回去之後我定要連吞十頭三尾豪豬、十頭地熊、再十頭赤炎虎……」

  慕煙華無暇理會大角、二角,右掌接二連三拍出,卷起山頂砂石泥土,將滿地的血漬狼藉掩蓋,拎著大角的脖頸,胡亂塞進袖袋裡,再次施展起浮光掠影身法,消無聲息地下了山,鑽進樹林向著黃沙城靠近。

  大角、二角渡小天劫,雖則只有短短三道劫雷,那聲勢卻一點不小,又跟著平日打雷下雨全然不同,足夠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了。

  慕煙華可以感覺到,遠遠近近已然有五、六道氣息往這邊來。

  成功避開尋來的那些人,慕煙華特意在外面繞了一大圈,待得日頭偏西,這才慢悠悠邁進黃沙城。

  剛回到自己的小院,便見著慕元浩、慕易兩人站在門口靜靜等候,顯然一直不曾離開。

  「煙華,你回來了?」慕元浩面上閃過喜色,幾步迎上慕煙華,目光停在她空著的手上,「怎麼不見大角、二角?它們沒事吧?」

  慕易隨在慕元浩身側,嘴巴動了動,到底沒有開口,眸中同樣是詢問之色。

  慕煙華淡淡一笑,將大角、二角拎了出來放到地上:「大角、二角已然無事。它們不過是嘴巴饞,一向又沒有節制,吃得太多撐著了。」

  慕元浩面上微微一紅,吶吶道:「對、對不起……我不知道——日後我會注意。」

  「這與你無關,無需道歉。」慕煙華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解釋道,「大角、二角不是一般的寵獸,便是你不予它們肉食,它們亦會自己外出狩獵,我已經教訓過它們。」

  慕元浩聞言終是釋然,眼瞧著大角、二角安然無恙,懶洋洋地自行回到院子,蜷縮在往日常待的角落,翻著肚皮曬太陽,便向慕煙華提出告辭。

  慕元浩一走,慕易自然不會久待,深深看了慕煙華一眼之後,緊跟著離開。

  慕煙華收回視線,剛走了兩步,忽而聽得紅靈「啾啾」兩聲輕鳴,從衣領裡滾了出來。

  竟是李華那邊有了消息!

  腳步一頓,慕煙華輕蹙了蹙眉,再次離開了出了慕家。

  有了紅靈的指引,再加上跟著李華的那一絲聯繫,慕煙華很容易感應到了李華的位置。

  七拐八拐穿過數條小巷子,最終站在了一扇斑駁的黑漆木門前。

  四下裡不見一個人影,慕煙華運轉易骨之術,將五官稍稍改變,抬手輕輕推開木門,一步邁了進去。

  木門無聲無息地開了又合,門後是一個廢棄的小院子,一間正屋兩間廂房都已破舊不堪,被風蝕得很嚴重。屋前青石板鋪就的小道上,石縫間長出了不少野草,更添一分蕭索。

  因著是冬季,野草早已枯黃。

  「李華拜見主人。」慕煙華一進來,李華便低垂下頭,一眼不敢多看,深深躬下身子。

  慕煙華擺了擺手:「可是李家那一位旁系之女有了動靜?」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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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抓現行

  李華直起身子,仍是不敢抬頭,「今日三家大比,家主因著望海城荒野一事遷怒於我,並沒有讓我參加,倒是恰好瞧見李姝遣了身邊侍女出門。」

  「我記著主人吩咐,偷偷跟著出了門,一路隨著她到了城西一處宅子,看著她將兩個紅燈籠掛在屋簷下。」

  李姝該是那李家旁系之女的名字。

  慕煙華眸光森冷,幽幽問道:「這紅燈籠是李姝與二長老約定的信號,那處宅子是兩人相會的地點?」

  李華點了點頭,「正是如此。」

  今日三家大比結束,慕家獨佔鰲頭,注意力定然都集中在此,二長老尋個機會外出一趟,比著平日裡還簡單容易。

  真是選了個好時候!

  慕煙華上前一步,逼視著李華:「這兩人既然相好多年,從來沒有讓人發現端倪,行事定然十分隱秘,你又是如何得知這般詳細?」

  此事重大,由不得慕煙華不慎重對待。

  李華面色平靜,毫不猶豫地回道:「此事說來完全是意外。我父母雙雙喪身陰風谷,回歸家族之時只剩下一罎子骨灰。每一年的那一日,我都會獨自一人帶著骨灰出城去,到數里之外一處林中靜靜待上一整天。」

  「三年前的那一日,我回來比往年遲了些,抵達黃沙城時已是滿天星光,正撞上李姝抱著孩子出行。她全身罩在斗篷裡,我本是沒有認來,倒是碰巧認識她身邊的侍女。當年李姝離開了家族一段時間,忽然抱著孩子回歸,家族裡不是沒有風言風語,但都被家主禁了口,對外宣稱李姝不幸遭夫家休棄,家族憐惜她,這才接回家中。」

  「據我所知,那李姝從來不曾定親,哪裡來的夫家?家主言辭不清不楚,我原是無暇理會,不想竟是撞上了,一時好奇心起便跟了上去,一直跟著他們到了城西那處宅子。我躲在暗處看了一會兒,不想竟看到慕家二長老從裡面出了來。」

  「我不敢聲張,悄悄地離開歸家。李姝修為不高,此後我稍加注意,沒費多少周折便摸清了規律。兩人見面次數不多,時間也不固定,不過只要李姝掛上紅燈籠,二長老多半會出現。」

  李華說完,便低垂著頭站在一旁,沒有再開口,靜靜等待著慕煙華的決定。

  慕煙華沉默片刻,還是覺得疑點頗多。

  李傅那般老奸巨猾的人,握著這麼好的底牌,怎可能放任李姝自個兒跟著二長老見面?就算為著更好掌控二長老,時不時用李姝母子警告提醒他一下,又怎可能被李華輕易發現?

  或者李傅實則是故意放任?

  倘若二長老之事被慕家之人知曉,二長老為了保住現下的地位,定然要做些什麼。要麼拉攏要麼滅口,總歸僥倖之心盡去,如此陷得也深,自然對李傅越有好處。

  那麼李華?!

  慕煙華心中一驚,眸光緊緊鎖定李華,冷聲道:「你發現了這麼個大秘密,確定沒有其他人知道?」

  這李華是不是也在李傅計畫之內,慕煙華還真不敢確定。

  李華身子一抖,「噗通」跪倒在地上:「自從父母離世,我在李家便似隱形人一般,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我。」自嘲地笑了笑,續道,「要不是年前認識了王佳佳,那王佳佳不知怎麼起了興致,對我呼之則來揮之則去,我哪裡有機會加入望海城荒野試煉的隊伍?」

  「王佳佳?」慕煙華回想起當日見著李華、王佳佳二人情形,不由得笑了一聲,「我看你對那王佳佳情深意重,至死不棄,原來都是裝模作樣,虛情假意?」

  李華頓了半晌,艱澀地道:「我若不如此,在李家怕是再無立錐之地。」

  王佳佳死都死了,說這些無非浪費時間。

  「罷了,我不想理會你們這些破事。」慕煙華擺了擺手,心生退意,「李家那邊你繼續盯著,有什麼事可聯繫我。李姝與二長老之間的糾葛,你暫且不要多管,一切待過了今晚再言其他。」

  見著李華恭敬應下,慕煙華身化一陣光影,消無聲息地離開原地。

  不管李傅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慕煙華都不打算放過這次機會,哪怕因此引起慕、李兩家衝突,繼而發展成三家混戰亦在所不惜。

  二長老這顆毒瘤,長痛不如短痛,留著遲早要出問題。

  慕煙華一路走,一路思考著如何向慕雲鶴提出此事。今時不同往日,才在三家大比連戰連勝,得到滄浪劍派白鏡賞識,修為跟著剛重生的時候有了天壤之別。她現下所說的話,慕雲鶴縱然懷疑,也不會再直接矢口否認。

  這就是實力改變帶來的好處,而慕煙華要的不過是慕雲鶴的查證。

  解除易骨之術回到家中,所過之地依然熱鬧無比。慕煙華沒有停留,直接到了淩風院中尋慕雲鶴,一直到夜幕降臨都不曾出來。

  三家大比蟬聯第一,慕煙華在比試中大放光彩,循著慣例晚上將有一場小小的慶祝會。由家主與各位長老主持,參加之人基本上都是慕家年輕一輩,旨在獎勵比試中表現優秀的家族子弟,並以此為榜樣激勵其他小一輩。

  整個慶祝會上,慕煙華不時用餘光注意二長老,見他面色平靜沒有絲毫異樣,不由得輕輕蹙起眉。

  跟著慕雲鶴對視了一眼,慕雲鶴會意地起身道:「這些時日以來,大夥兒刻苦修煉,為了三家大比不遺餘力,全部辛苦了。時辰不早了,今日聚會便到這裡,日後還要繼續努力,不可有一絲放鬆,需知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慕家一眾小一輩自然連連答應,片刻就走得乾乾淨淨。

  除了二長老之外,大長老、三長老、五長老、七長老一一勉勵了慕煙華幾句,這才陸續散去。

  幾位長老告辭後,二長老更不會久留,沉著臉緊跟著七長老離開。

  「父親!你怎麼才出來!我等你很久了!」

  剛一離開慕煙華、慕雲鶴視線,慕心淩從角落裡顯出身來,站在了二長老眼前。

  二長老腳步一頓,皺著眉看慕心淩:「心淩?這麼晚了,你不回屋修煉,怎麼還在此處?」

  「修煉、修煉、修煉!你就知道叫我修煉!從小到大我修煉得還不夠麼!」慕心淩眼圈微紅,伸手抓住了二長老衣袖,「父親!你看那慕煙華!今日她出盡了風頭,你看她春風得意、張揚跋扈的樣子!她比我小十幾歲,練氣境第六重天就能一劍擊敗我,現下練氣境第八重天,我、我即便再修煉,這輩子哪裡還有機會追上她?」

  「所以你日後更需努力!慕煙華修煉一個時辰,你就該修煉三個時辰,要是三個時辰不夠,就修煉四個時辰、五個時辰!你既然天資不及她,只能用時間來補!天道酬勤、勤能補拙!」

  二長老肅著臉,語聲有些嚴厲:「行了!別杵在這裡,倘若還想有朝一日超越慕煙華,就回屋修煉!」

  「我——」慕心淩扯著二長老袖子,面色有些不好看,張口還想辯解幾句。

  二長老下意識地抽回衣袖,出聲打斷慕心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躁與不耐:「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撂下一句話,二長老不等慕心淩反應,已是繞過她快步離開。

  慕心淩呆呆地看著二長老的背影,半晌重重哼了一聲,狠狠地跺了跺腳,一甩袖子回轉自己的院子。

  夜色漸濃,星辰寥落,天邊掛著一彎月牙。燈火逐漸暗了下去,整個慕家陷入一片安靜之中。

  黑暗中一道人影無聲無息掠起,顯然很是熟悉慕家的地形,幾息之後便躍出圍牆,繼續在向著城西方向奔行。

  深夜的街道上鮮少有人,稀薄的月光鋪灑一地,落在那人臉上,顯出一張不再年輕的臉。不知是不是他自信無人發覺,竟是完全不曾遮掩,那熟悉的丹鳳眼容長臉與三寸短鬚,不是慕家二長老又是哪個?

  二長老速度極快,片刻便站在了城西一處宅子前。

  普普通通的小型院落,灰牆泥瓦,黑漆木門,大門上兩個黃銅手環擦得極為乾淨。兩個紅色的燈籠掛在簷下,發出淡淡的紅光,隨風輕輕搖擺。

  二長老凝神靜聽了一會兒,四下裡一片寂靜,半個人影都不見。抬手輕按了按懷中,那裡藏著一個拇指粗細的小竹筒,裡面豢養著的東西正不安地躁動著,引得整個竹筒不停輕顫。

  一下子已是多年過去。

  二長老默默看了兩個紅燈籠一眼,上前推開木門,身形一動閃了進去。

  「夫君,你來了。」

  黯淡的月光下,一名看上去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子,身著鵝黃色長裙,如雲烏髮高高挽起,一手提著一個紅燈籠,一手牽著一個三、四歲大的童子,看著二長老嫣然而笑。

  「念念,快叫爹爹。」

  那童子勉力睜大眼睛,睏頓地打了個哈欠,嘟囔著喚道:「爹爹……」

  「你這是做什麼!」二長老卻並不領情,上前兩步抱起那童子,低聲喝斥道,「這都什麼時辰了!你不要睡覺,孩子也不要睡麼!」

  低頭看了一眼已然合眼睡去的孩子,二長老目光不善地看著年輕女子:「李姝,這一回叫我來,又是為了什麼?」

  「我……」李姝微垂下頭,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頸,低聲道,「一定要有事才能尋你?我想你了不行麼?念念同樣想他爹爹了。」

  二長老輕哼了一聲:「沒事你會找我?我可沒工夫陪你玩鬧,說吧,李傅想幹什麼。」

  李姝眼圈一紅,正想開口,忽而大門被人狠狠踹開,碎成了幾塊。

  「李傅想幹什麼?我倒想問問二長老,你想幹什麼!」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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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決裂

  二長老猛地轉過身,不知是因著震驚還是害怕,雙目陡然睜得老大,嘴唇微微顫抖著,手臂無意識地收緊。

  睡夢中的孩子被箍得疼了,蹬著腿腳開始掙扎起來。

  二長老如夢初醒,像是懷裡抱著個極其燙手的物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給李姝。

  李姝手中提著的紅燈籠「啪嗒」一聲落地,直愣愣地抬手接住孩子。

  燭火點燃了纖細的竹絲與半透明的絹絲,橘紅色的火苗驀地竄起,散發出一股子難言的味道。

  慕雲鶴大踏步邁了進來,裹挾著一身淩厲氣勢,森冷地目光鎖定二長老:「二長老這是做什麼?欲蓋彌彰!好!真是好得很啊!我這家主當得失敗,我慕家二長老成了李家的女婿,連著孩子都能下地跑了,竟然到了今日才知道!」

  慕雲鶴語聲壓得很低,一字一句好似從牙齒縫裡迸出來一般,陰森森帶著九幽地獄而來的寒氣。任誰都瞧得出來,身為慕家一族之長,家族長老私通敵對家族之女,被硬生生抓了個現行,半點容不得解釋辯駁,確實是氣惱痛恨到了極點。

  家族內部的爭權奪利,甚至對著他陰奉陽違、口服心不服,慕雲鶴念在同為一族血脈,於整個家族總歸忠心不二,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

  但眼前的這一幕,好像他以前的寬容都成了徹底的大笑話,明晃晃打得他的雙頰生疼,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

  或許他真的做錯了。某些人、某些人絕對姑息不得!

  瞬息之間,慕雲鶴心底千回百轉,不知已轉過了多少念頭。

  緊跟在慕雲鶴身後的是慕煙華,大長老、三長老、五長老、七長老一個不落。

  除此之外,還有慕心淩。

  「老二!你糊塗!」大長老瞥了李姝母子一眼,痛心疾首地道,「你瞧瞧你都幹的什麼事!你看不慣家主,一直覺得家主不如你,我現下看著,你委實不如家主多矣!真要讓你上了位,我慕家可不要姓李了!」

  三長老、七長老緊擰著眉,沒有開口,卻是一左一右隱隱將二長老退路封住。

  五長老緊緊抓著慕心淩胳膊,粉面罩著寒霜,眼中怒火熊熊燃燒,指著李姝懷裡的孩子,恨聲道:「我真不知你如何想的!家族哪裡對不住你!那小子是你兒子,心淩便不是你女兒麼?你讓心淩日後如何做人!」

  「心淩?」二長老此時像是完全傻了,面對眾多指控毫無反應,機械地轉向慕心淩,「心淩,你……」

  「閉嘴!你不配叫我的名字!」慕心淩面上平靜得可怕,看著二長老的目光不帶半點感情,就像看著一個普通的陌生人,「你不是我的父親,我沒有你這樣的父親。」視線慢慢移向李姝母子,「看,那才是你的妻子、你的孩子,往後你們一家三口在一塊,不用再這般遮遮掩掩,多好。」

  那帶著點淡漠的視線,明明半分殺氣都沒有,卻讓李姝下意識打了個寒顫,不自主地退後了兩步,半藏在二長老身後。

  利用二長老的遮掩擋住慕心淩的目光,李姝這才鬆了一口氣,不知怎麼忽然明白過來。

  慕心淩這是在看死人!她是想讓他們三人去黃泉路上團聚!

  「心淩,是我對不住你,也對不住你娘。」二長老執拗地看著慕心淩,神色複雜得讓人難以辨認,似愧疚似自責似後悔又似決絕,「事已至此,一切都是我的錯,跟你完全沒有關係,所有罪責都由我一人承擔。我只盼著你能夠……安好。」

  「呵!哈哈!哈哈哈!」慕心淩咧開嘴,瘋狂地大笑起來,直笑得前俯後仰淚流滿面,「我沒有想到,你所謂的為了家族好,竟是跟著李家之人勾結!早知如此,我如何會聽你所言萬事掐尖冒頭?你讓我成了天字第一號大傻瓜!」

  五長老將慕心淩攬進懷裡,輕拍著她的脊背,在她耳邊低聲說著什麼。

  慕心淩終於繃不住,抱著五長老嚎啕大哭起來。

  慕煙華默默瞧著,心底唏噓不已。就在不久前,慕心淩還眉目飛揚跟著她挑釁,雖則那性子不得她喜歡,但見她落到這般光景,卻是不欲再多加苛責。

  二長老目光流連在慕心淩身上,半晌後才艱難地移開,上前兩步跟著慕雲鶴面對面:「家主,我自知罪孽深重,在我臨死之前,還有一事相求,望家主慈悲。是我禁不住誘惑被人抓住把柄,是我一念之差受人掣肘,心淩對此不知情——」

  「誰?!」

  二長老正說話間,慕煙華忽而喝了一聲,身形輕煙般飄起,眨眼便越過二長老與李姝母子,手上輕鬆提著一人回到原地。

  是個三十歲上下的女子,挽著簡單的髮髻,身著暗藍色長裙,面上極為素淨。因著害怕,她全身顫抖如篩糠,上下牙齒不住碰撞著,發出細微的「咯咯」聲。

  慕煙華抬眼望向強作鎮定的李姝,暗道這女子多半就是李華口中那個貼身侍女。

  「不、不、不是我……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別、別殺……我!」

  慕煙華跟著慕雲鶴對視了一眼,毫不留情地閃電出手,卸了眼前女子四肢與下巴關節,拎著扔出門去。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顯出身來,提起地上的女子,身形一閃消失無蹤。

  二長老這事關係重大,其中牽連到李家對慕家的謀劃,自然不可能只有慕雲鶴、大長老幾個來。這一座宅子周圍暗處,現下已是佈滿了人,保證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插翅難飛。

  涼涼地看著李姝母子,轉而望向二長老,慕煙華輕聲問道:「二長老,有個問題我很好奇,不知你可否為我解惑?」

  事到臨頭,二長老反而冷靜下來,整個人陷入一種怪異的寧和裡,甚至對待平日看不慣的慕煙華,都能和顏悅色。

  「無事不可對人言,你想問什麼只管問,但凡我知道的,也沒必要再為旁人隱瞞。」

  慕煙華點了點頭:「敢問二長老,你與這位……夫人,可是一直用屋外的那對紅燈籠聯絡?那對紅燈籠……真的只是紅燈籠麼?」

  二長老不是千里眼,更不可能日日閒著無事就跑城西來,瞧瞧這宅子屋簷下有沒有掛著紅燈籠。倘若派了其他人專門盯著此處,得了消息才尋二長老報告,目標太大不說,跟著二長老接觸多了,被人發現的機率可謂大增。

  照著李華所言,這兩人偷偷相會多年,約定的信號又這般不隱秘,憑什麼始終沒有人發現?

  慕煙華思前想後,總覺得李華能發現純屬巧合,那對紅燈籠另有蹊蹺。

  二長老怔了一怔,似是想不到慕煙華會問這麼個問題。沉默了片刻,慢慢地伸手入懷,掏出一個拇指粗細的小竹筒,捏在指間讓慕煙華看個清楚。

  「這裡面有一對天香蟲,我每日貼身藏著,已是豢養多年。只需一點迷蝶香,放在紅燈籠裡引燃,即便隔著數百里,天香蟲亦能聞到,從而在竹筒裡躁動不已。紅燈籠除了是引燃迷蝶香的容器,還是說明安全的標誌。」

  「旁人便是得知此方法,拿著迷蝶香引我現身,也不太可能多此一舉特意放進一對紅燈籠裡,還將紅燈籠高高掛起,十有八九會直接引燃。這雙管齊下,算是多一分安心。」

  二長老直直看著慕煙華:「我能不能問一問,你們到底是如何發現我的?」

  這單向的聯繫,除開李姝主僕和二長老之外,中間不涉及其他人,果然洩密的可能性要小得多。

  慕煙華眸光淡淡,唇邊噙著一絲微妙的笑意:「如何發現麼……李傅可利用如花美眷綁住二長老,讓二長老背叛生你養你的慕家,慕家為何就不能以功法靈石為餌,引得李家一、二子弟為我所用?」

  「原來如此。」

  二長老有些意外,卻並不覺得難以接受。

  「不可能!阿暖不可能背叛我!」邊上一直不曾出聲的李姝面色大變,不敢置信地大聲叫道,「我不信!你一定是騙我的!你、你快告訴我,這是你編造出來的謊言,要離間我與阿暖,我絕對不會上當,否則才是稱了你的意!」

  「阿暖定然不會出賣我!」

  阿暖?是李姝的貼身侍女吧?

  慕煙華輕哼了一聲,懶得理會忽然暴發的李姝。

  簡直慕名奇妙!

  方才那女子被她捉住,卸去手腳讓人帶走之時,這李姝只顧著躲在二長老身後一聲不吭,現下根本沒說通報消息的李家人是誰,她倒第一時間開始自動腦補。

  「你給我少說兩句!」二長老冷冷地一眼瞪過去,喝斥道,「是她或不是她,結果都是一個樣,還能有何分別!」

  李姝一臉厲色,狠狠地回瞪二長老:「是誰都行,就不能是阿暖!倘若連她都背叛我,我不如立刻死了!」

  「那你就去死吧!或者你以為今晚能逃得了?」二長老雙眸閃閃發亮,古怪地笑著,低頭看著手中那個小竹筒,「這東西終於再用不到了,呵!」

  二長老指間一個用力,小竹筒立時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哢擦」一聲裂成兩半。

  「啾!」

  稚嫩宛如雛鳥的啼鳴陡然響起,一道金紅色光芒從慕煙華袖口飛射而出,瞬間到了二長老面前。

  二長老甚至反應不及,已是手上一空。

  金紅色光芒半點不停頓,裹住二長老掌中小竹筒,劃過一道圓潤的弧線,回轉慕煙華處,再次鑽進袖口消失不見。

  「啪嗒!」

  裂成幾塊的小竹筒輕輕落地,裡面空空如也。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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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0
發表於 2018-3-2 00:28:17 |只看該作者
69 曲終

  「這、這……是何物?」

  二長老愣愣盯著不遠處破裂的小竹筒,半晌才歎道,「好手段!慕家年輕一輩第一天才,煙華當之無愧。心淩跟著她比起來,確實相差遠矣。」

  慕煙華撫著袖口,感受著紅靈不停傳遞過來的雀躍,心底卻是極為無奈。

  慕雲鶴知道紅靈的存在,除了有些好奇外,倒是沒有其他表現。大長老、三長老、五長老、七長老幾人從未見著紅靈,這時候望過來的目光讓慕煙華頭皮發麻,恨不得拔腿就跑。

  慕心淩此時已不再痛哭,抽泣著靠著五長老肩膀,似是不曾注意到方才的一幕。

  至於李姝那閃爍不定的視線,則是被慕煙華完全忽略了。

  將死之人,跟她計較個什麼。

  二長老斂起驚色,重新轉向慕雲鶴,低聲懇求道:「心淩對我的事完全不知情,萬望家主高抬貴手,放過心淩這一次。我死不足惜,這一條賤命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慕雲鶴不答應也不拒絕,就這麼看著二長老,直看得二長老眸光漸漸暗下去,心上像掛了個秤砣,一個勁兒往下沉。

  在二長老幾乎放棄希望之時,忽而出聲道:「你何德何能,有資格向我求情?」

  「我手裡有一份名單。」二長老一絲猶豫都沒有,徑直道,「這一份名單,記錄著這些年投靠我的慕家人員,以及王、李兩家借著我之手,插入到各個地方的暗線。」

  慕雲鶴聞言,臉色自然不會好看:「你想用這份名單,換慕心淩一生無憂?」

  「便是家主不答應,我也會將名單交出來。」二長老搖了搖頭,深深躬下身,「當年一念之差,讓我深陷泥潭無法自拔,日日生活在悔恨之中,猶如身受錐心刺骨之痛,卻又懦弱得不敢去死,苟延饞喘至今——上天終究待我不薄,讓我等到這一天,幫我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慕雲鶴雖還冷著臉,卻是生硬地道:「但凡查明你所言不假,慕心淩確實不曾參與其中,家族自是不會隨意給她定罪。」

  「多謝家主大恩。」二長老面上一鬆,「那份名單在——」

  「住口!你怎麼能!怎麼敢!」李姝一聲厲喝,打斷了二長老未出口的話,雙目瞪得溜圓,狠狠地道,「你忘記你還有念念,還有……我!忘記你我曾經柔情蜜意、患難與共!忘記你曾經說過要許我一生一世!你如今在幹什麼!是要拋棄我們娘倆,連著最後一絲活命的希望都要親手掐滅?!」

  「是!我是這般說過!可有個前提,你必須是清白人家的好女兒!但你欺騙了我!從一開始你就存心欺騙我!最後更是騙我喝下混著蝕血散的毒酒!從今往後,那每三個月一次的解藥,你留著自個兒用吧!」

  二長老面上帶著笑,一步一步逼近李姝,「我怎麼忘了,我死了你定然不會獨活,那解藥估摸著也用不上,還是全留給李傅那廝。你嘮嘮叨叨說了這麼多,可是在拖延時間,等著李家之人相救?」

  李姝眸底閃過驚惶之色,一步一步往後挪去,嘶聲力竭地道:「你、你站住!不要再過來——對!念念!你、你可以恨我惱我,甚至讓我去死,但念念是無辜的!他是你的骨血,你總不能不顧他的死活!」

  「念念……」二長老頓了一頓,眼中閃過一絲狠意,「你我都難逃一死,他活著不過是受罪,還不如由我們帶走!」

  「不——!虎毒不食子,你連畜牲都不如!」李姝驚怒之下重重箍著懷中孩子,那孩子畢竟年幼,受不住太大力道,竟是疼得哭醒過來。

  李姝連退十幾步,恨不得離二長老越遠越好,下意識地放輕手上動作,輕輕拍著孩子的脊背安撫。

  慕煙華冷眼瞧著,忽而出聲道:「二長老,你確定這孩子真是你骨血?別是幫人背了黑鍋,讓人坑了都不自知!」

  二長老修為跟著慕雲鶴一般無二,皆是先天境第八重天,那李姝連著練氣境都沒有,勉強比慕清晨強些,淬體境第六重天。

  李華說她修為不高,措辭真是太客氣了。

  但凡修行之人,境界越高便越難孕育子嗣;兩人修為相差越大,同樣順利生下孩子的機率越小。

  「怎……怎麼會!」二長老倏然轉向慕煙華,「要不是曾用血脈之術測試,確定念念果然是我血脈,我如何會——」

  慕煙華涼涼地看向李姝:「今日父親與眾位長老都在此,何不再測一回,也好為他驗明正身。倘若真是我慕家血脈,說不定還可留他一條性命。」

  要真是二長老的孩子,她倒不介意跟著慕雲鶴提一提,洗了這孩子的記憶,將他遠遠地送走。

  二長老走上前,向著李姝伸出手:「將念念給我。」

  「你要幹什麼!念念睡著,你非要吵醒他不成!」李姝再次後退,面上淌下兩行清淚,聲色俱厲地喝道,「你、你怎麼能懷疑我、懷疑念念?念念就是你的孩子,血脈測試是你親自做的,現下聽了那小丫頭胡言亂語,你居然連著自己都懷疑?」

  「我不是懷疑自己,而是不相信你。一個口口聲聲說愛我的女人,都能給我下蝕血散,若無其事地看我喝下,她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孩子給我!」

  二長老身形一閃,至李姝身前,接連兩指點在她胳膊上。李姝雙手一麻一鬆,終是再抱不住孩子,被二長老搶到手中。

  那孩子剛被李姝安撫,搶奪之中再次驚醒,驚慌的哭聲又一次響起。

  「不!還給我!把孩子還給我!」

  李姝反應過來,瘋了似的衝上前,去爭搶孩子。

  二長老心底一沉,看向李姝的目光森冷得可怕,眼看著她到了身前,抬起一腳毫不留情地踹出,正中胸腹。

  清晰的骨裂之聲響起,李姝狠狠倒飛出去,砸在十幾步遠的地上,口鼻之中不斷湧出大量血水。斷裂的肋骨刺穿了胸腹,紮進了心肺之中,李姝大張著口,眼珠微微凸出,很快就是出氣多進氣少。

  二長老卻半點不在意李姝生死,也不理會哭得直打嗝的孩子,指尖對著他手掌輕輕一劃,劃出一道寸長的傷痕,鮮紅的血水瞬間湧了出來,朝著地上滴落。

  一縷真氣懸空托起滴落的鮮紅,化作一個黃豆大的小血團。

  二長老單手夾著孩子,咬破另一隻手的手指,擠出一滴血來,屈指一彈射入血團之中,很快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凝了凝神,二長老猶豫了片刻,到底下了決心,抬手憑空虛畫,拉出一道道血紅的絲線,纏繞向懸浮著的小血團。二長老速度極快,眨眼已是數十數百條絲線裹上小血團,全部融化在裡面,半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小血團始終沒有變化,二長老面色越來越沉,終是含恨一掌拍出,將小血團擊得粉碎。

  「賤人!嘴裡沒一句真話!」二長老夾著那孩子的手愈發收緊,「可恨!可恨!我怎麼就信了你!怎麼就信了你!」

  二長老眸底泛著血紅,目光發直,面上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瞧著讓人忍不住渾身發冷。

  「孽種!這孽種誤我!」二長老轉向哭鬧不休的孩子,忽然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哭哭哭!讓你哭!」

  哭聲戛然而止,二長老隨手一甩,已是全無聲息的孩子落在李姝身上。

  「心淩,好好活著,別像我——」

  二長老轉向慕心淩,眸底清晰地映出慕心淩小小的身影。

  慕心淩別過頭去,避開二長老的視線。

  二長老慘笑了一下,忽而渾身一震,接連吐出幾口殷紅血水,內中夾雜了些許碎片,軟軟地倒了下去。

  「父親!」慕心淩失聲驚呼,閃身至二長老身側,伸手將他扶住,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了下來,全部掉在二長老手背上。

  「父親!你別走!你不要死!我、我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我定然努力修煉,讓你以我為傲……求你!不要離開我……」

  「心淩,別哭。」二長老慢慢抬起手,去擦慕心淩面上淚珠,卻是越擦越多,「是我不好,你可以罵我咒我,只求你不要恨我。那份名單……」喘了一口氣,語聲漸漸低了下去,「……你娘的妝匣最底層,有一個暗格……你、你去找出來,交給家主……」

  「這、這是我能……為你、為家族做的……最後一件……事……」

  「父親——」慕心淩雙膝跪地,抱著二長老失聲痛哭。

  慕雲鶴靜默了一會兒,對著虛空招了招手。

  一名全身罩著黑袍的男子顯出身來,除了一對漆黑的眼睛,連著面目都遮掩得嚴嚴實實,對著慕雲鶴行了一個奇怪的禮。

  右掌輕抬至胸前,食指中指併攏,其他三指曲起,虛畫一個半圓。

  慕雲鶴輕輕頷首:「外面情況如何?」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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