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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沐清雨 -【翅膀之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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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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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5 00:09:03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 在彩虹的雲間滴雨10

  關於南庭那一年的遭遇, 要說嗎?雖然過去了, 可那一場意外對南庭造成的傷害, 是導致她體質特殊的根源,如果是秉持對盛遠時負責的態度,是應該告訴他的,讓他知道, 相比別的女孩子,南庭或許稱不上是一個健康人,盡管體檢報告上所有的數據都在指標內, 可她對很多藥物的排斥反應, 會讓她在生病時,比平常人危險百倍。人吃五谷雜糧, 誰能不生病呢?而說出來,也讓盛遠時知道,在南庭的身體和意志都破碎不堪時, 是桑桎一點一點把她拼湊起來, 沒有桑桎,你盛遠時這輩子, 只能擁有記憶中的司徒南,與南庭, 再無相見之日。

  至於那個南庭想維護的司徒勝己,南嘉予始終認為,他不配為人父!

  盛遠時和桑桎的打鬥引來了院領導,當老院長認出盛遠時, 他下意識揉了揉太陽穴,“遠時,這是怎麼回事?”

  齊妙趕緊上前道歉,“對不起啊陳叔叔,老七的女朋友病了,剛剛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他心情不好,才失了分寸,給您添麻煩了。”

  “遠時的女朋友?”陳院長聞言關切地問盛遠時,“那孩子怎麼了?”

  這個問題,連負責搶救的李主任都答不出來,更別說盛遠時,他抹了下嘴角,沒說話。

  陳院長看到他嘴角的淤青,又看了眼比他還糟糕的桑桎,似乎有點明白了,他吩咐手下的人,“給他們倆個處理下。”然後示意齊妙跟他去看盛遠時的女朋友。

  齊妙臨走前低聲提醒盛遠時,“不想讓南庭醒過來看見你這副鬼樣子,趕緊去上藥!”

  盛遠時從來沒這麼狼狽過,從小被老盛當兵蛋子鍛煉的經歷,讓他但逢是打架,就沒輸過,看了眼桑桎臉上的傷,以及抬不起來的手,他心裡憋著的火氣消了不少。

  桑桎確實比他慘一些,盡管是他先動的手,但挨揍的其實也是他。桑桎卻並沒覺得窩火,反而是對南庭的自責少了幾分,像是故意給盛遠時替南庭出氣的機會。

  總之,這一架打下來,比此前兩個人在電話裡互放狠話,心裡都舒服多了。

  桑桎意識到,自己再留下來,也沒有意義了,他甚至都沒和南嘉予打招呼,就走了。當現場只剩南嘉予和自己時,盛遠時走到她身邊,坐下,“要是您不喜歡我隨南庭叫您小姨,我就稱呼您……南律師。”

  南嘉予像是沒聽見似的,沒回答。

  盛遠時看向寂靜的走廊,不知在想什麼,片刻,他才繼續:“我知道您不認可我,對於您來說,我是憑空冒出來的入侵者,打亂了您為南庭規劃好的未來,還破壞了你們娘倆的關系。我沒什麼可為自己辯解的,我只是想告訴您,我愛她,盡管過去的五年裡,我沒有為她做過什麼,但也正因為這樣,我才更加確定我有多愛她。這份愛在您眼裡可能不及桑桎對她的付出,那是比尋找,想念更實實在在的守護,換成是我,也會是同樣的想法。我也很清楚,桑桎對她而言,是個特別的存在。不瞞您說,我並不喜歡這個人,可我沒動過讓南庭遠離他的念頭,更沒想憑借南庭對我的愛,和您,和桑桎,一較高下。尤其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後,我也明白了,為什麼您希望她和桑桎在一起。相比之下,桑桎確實能夠給予她更周全的照顧。但是,南律師,愛人和醫生的區別,不必我贅述,您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南嘉予聽到這裡才終於有了反應,她偏頭看向盛遠時,面前的年輕人,眉目飛揚拓達,輪廓硬朗陽剛,相比桑桎的平和溫雅,更多了幾分強勢的自信,如果不是他缺失了過去的五年,連飛行員的職業,和南庭都顯得那麼相配。

  然而,南嘉予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那份病例,終於把它遞向了盛遠時。

  就在剛剛,盛遠時還迫不及待地想要拿到它,想要知道南庭的身體狀況,可當它近在咫尺,他竟然沒有勇氣去接,像是還沒有准備好,去接受那個或許對他而言,驚天的真相。

  如同洞悉了他的猶豫一樣,南嘉予說:“目前出現過的最嚴重的情況,無非就是像今天這樣,由於對多種藥物有排斥反應,一不小心,就有生命危險。”

  她的語氣很淡,像是在聊天氣,但那言語背後的壓力,讓盛遠時意識到,自己所篤定的對南庭的愛,是缺少了幾分底氣的,因為不夠了解,因為在危難之時的,無所作為。

  南嘉予卻還沒有說完,她停了片刻,繼續道:“至於她為什麼好端端地就病倒了,或許是我把她逼急了吧,這孩子,心思比從前重多了。有很多事,她都不願意說出來。每次我問她,工作怎麼樣,身體怎麼樣,聽到的答案永遠都是:好,很好,特別好。”她說著,就笑了,笑著笑著,眼眶就濕了,“我都不知道,這世上竟然有那麼多值得高興的好事。”久而久之,她才養成了向桑桎了解外甥女近況的習慣。

  司徒南是開朗熱情的,遇到讓她不快的事,她絕不會憋著,而是會嘴不饒人地衝上去理論,氣極了還會忍不住要動手,比如那一年的蘇黎世機場事件,她不會考慮後果,只會在事後會帶著幾分悔意地說:好像也沒那麼嚴重,哎呀,我太衝動了,然後笑眯眯地撒嬌:誰讓人家是小公主呢。南庭則是隱忍堅韌的,什麼事在她眼裡,都能過得去,比如那些中傷她的謠言,她也能一笑置之,多一個字都不向盛遠時提及。

  如此大的轉變,竟發生在一朝一夕。盛遠時的目光落在那份病例上許久,仿佛要透過檔案袋,看清楚裡面的一切,終於,他伸手接過來,准備拆開。

  南嘉予在這個時候再次開口說:“我比南庭更早認識桑桎。”

  盛遠時拆病例袋的手停住,他有些意外,南嘉予會以桑桎為起點開始這場談話。

  “那個時候,我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律師,沒有案子接,沒有官司打,能夠做的,就是為所裡那些大律師們跑跑腿,連助理都不如。”南嘉予的視線落在窗外的梧桐樹上,聲音聽上去悠遠飄渺,“桑正遠是個風評很差的商人,為了利益最大化,向來不擇手段,他點名請我做他們公司的法律顧問,不是我有多厲害,而是業內的很多人,擔心有損自己的名聲,不願和他扯上關系。”

  但對於當時的南嘉予來說,她還沒有談名聲的資格。況且對於她而言,那個時候做得最多的,無非就是確保所有桑氏簽定的合同,包括補充協議,條款百分百對桑氏有利。這並不違背原則和操守,所以,南嘉予沒有拒絕的理由。

  讓南嘉予一戰成名的官司,是桑桎姑姑的離婚案。那是一樁在業內人士看來必敗無疑的官司,盡管桑桎的姑姑是受害者,可她因受不了丈夫在自己懷孕時出軌的打擊,心理上出現了問題,導致對方占了上風。一旦那場官司輸了,桑桎的姑姑不僅會失去孩子的撫養權,還會令其手裡的桑氏股份落入那個不懷好意的出軌男人的手裡。

  南嘉予不是個女權主義者,但對於女人,不管是出於同情還是怎樣,她一直都是願意無償給予法律救助的。於是,她主動請纓,要做桑桎姑姑的代表律師。桑正遠向來視公司利益為第一,他輸不起那場官司,可除了南嘉予,沒人敢接那個案子,一方面是,表面看來它贏的機會太小,一方面則是,桑桎的姑夫家有一定的背景,且聘請了在離婚案方面最有經驗,最知名的大律師。如此比較下來,南嘉予顯得太過默默無聞。

  卻別無選擇,無奈之下,桑正遠只能把案子委托給她。那個時候,桑桎在心理學方面的造詣遠不如現在高,為了幫助姑姑站起來,他請到自己的老師為姑姑做心理輔導。所以,之所以能贏得那場官司,除了南嘉予的全力以赴外,還有桑桎的功勞。就這樣,兩個人成為了朋友,南嘉予也因為這樁轟動全城的離婚案,名聲大震。

  “我雖然是南庭的小姨,但我其實沒長你們幾歲,桑桎之前一直也是叫我南姐。”南嘉予說著,偏頭看了盛遠時一眼,“我和桑桎認識十年,他和南庭認識七年,可作為小姨,我對南庭的了解,其實還不及南姐對桑桎的了解。”

  盛遠時以為:“他們是通過您認識的?”

  南嘉予點頭,但是,“桑家太復雜了,憑南庭的心無城府,嫁給桑桎,嫁進桑家,可能會像宮鬥片裡小配角的命運一樣,活不過三集,況且那個時候南庭尚未成年,考慮婚姻還太早,我從未想過去為她籌謀這些,我也相信,司徒勝己不會像桑正遠那樣,為了公司發展犧牲女兒的幸福。”

  南庭和桑桎的相識,並非南嘉予有意安排,尤其桑正遠一心要和何家聯姻,她怎麼會傻得把自己的外甥女牽涉進來。可人生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南嘉予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這幾年,我不止一次地問自己,如果桑桎和何子妍訂婚那天,我沒有帶南庭去觀禮,是不是現在的南庭,會不一樣?”

  原來,他們是在桑桎和何子妍的訂婚宴上相識的。

  盛遠時始料未及。

  那個時候的南庭,在桑桎眼裡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姑娘。而她,作為來和小姨玩的不速之客,眼神裡充滿了好奇和嫌棄,如同場外評說地說:“是儀式越隆重,愛情就更長久嗎?搞得這麼誇張,好像就不會離婚似的。”

  桑桎聽笑了,同時又覺得,這話雖然不是很中聽,卻無比現實。

  是啊,如此隆重的訂婚宴,滿城皆知,可誰又清楚,這其中愛情的成分有多少,利益的瓜葛又有多少呢?又或者,在場的人,其實都是心知肚明的?可和一個陌生的,看上去還沒有成年的小姑娘談愛情,似乎也有點莫名其妙,不過,也恰恰因為不相識,反而無所顧及,桑桎饒有興致地問:“那你覺得什麼樣的愛情是能夠長久的?”

  “我又沒談過戀愛,我哪知道。”南庭挑著小眉毛,答得理所當然,“但肯定和儀式沒關系。”她說著,看向身穿禮服的桑桎,“你這個男主角不陪在女主角身邊,躲在這裡長蘑菇啊。”

  面前的小姑娘有點古靈精怪的,桑桎笑問她:“長蘑菇是什麼意思?”

  長蘑菇都不懂的人,她才懶得解釋,敷衍地說:“就是發霉。”

  桑桎失笑,“你叫什麼名字?”

  她答得漫不經心,“司徒南。”說著低頭看了看自己禮服款的連衣裙,“好好的周末,本來是要和小姨吃飯逛街的,結果她竟然帶我來這裡參加這種無聊的宴會。”

  “你小姨?”桑桎問她,“是哪位?”

  “南嘉予。”

  “南姐是你小姨?”桑桎顯然沒想到還不到三十歲的南嘉予竟然有這麼大的外甥女,且兩個人的性格南轅北轍,大相徑庭。

  “我小姨是你南姐?那我……”司徒南瞪著大眼睛看他,“我不是要叫你叔叔?”

  很多小朋友都叫他叔叔,桑桎從沒覺得有什麼不好,但如果面前的這位大朋友叫他叔叔,桑桎有些接受無能,他哭笑不得地問:“我有那麼老嗎?”

  司徒南挑眉,“看和誰比唄。”

  桑桎非但沒有生氣,面孔上的笑意都蔓延至眼底,“看來我要考慮下,日後怎麼稱呼……你小姨。”

  司徒南托腮想了想,建議道:“要不你隨我叫她小姨?否則,我就叫你桑叔叔嘍。”末了還鬼靈精似地補充一句,“我委屈點沒關系的。”

  她委屈?二十五歲的桑桎,被十七歲的司徒南喊叔叔,絲毫不覺在輩份上占了便宜,反而有點憋屈,這是怎麼回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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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5 00:09:16 |只看該作者
第51章 在彩虹的雲間滴雨11

  遇見這樣一個古靈精怪的司徒南, 讓此前對和誰訂婚無所謂, 只要能繼續從事心理學研究的桑桎開始思考——愛情。可那個時候的他不僅僅是桑桎, 還是何子妍的未婚夫。這個身份,讓他不能輕易對何子妍以外的人說愛。

  桑桎也提醒自己:只有和何子妍結婚,你的父親才允許你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桑正遠更不止一次看似叮囑,實則是在告誡他, “你不願意接管公司,我依了你,可公司的發展, 你不能不顧, 誰讓你姓桑呢。”言外之意,你要繼續從事心理學的研究, 只能以婚姻為代價。身為桑家人,這是你擺脫不了責任與命運。

  桑桎於是說服自己: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不可能萬事隨心。可這世上, 絕大多數人都是貪心的, 他們既想要做自己喜歡的事,又想和喜歡的人一起做喜歡的事, 覺得無論缺少了哪一個,都是不完美的人生。尤其桑桎更像被人下了蠱一樣, 對巧笑嫣然的司徒南念念不忘。當他意識到,這種念念不忘是一見鐘情,是愛,桑桎控制不住地開始期待, 並試探何子妍,希望由她打破僵局。

  何子妍卻愛上了他,非旦沒有悔婚之意,更有意讓兩家的家長商量,把婚期定下來。

  那段時間異常痛苦,因為某些念頭的一旦湧起,就壓抑不下去,桑桎幾乎夜不夢寐。一個無法解決自己睡眠問題的心理學研究者,桑桎的心情也是無以言表。

  連南嘉予都發現了他的異於尋常,問他:“怎麼好像有心事?”

  換成是別人,桑桎可能會憋不住一吐為快,如果是那樣,他或許不會隱忍至今,偏偏這個人是司徒南的小姨,桑桎無法啟口,就敷衍地說:“沒事,最近太累了。”又忍不住把話題帶到司徒南身上,然後了解越多,越覺得司徒南與眾不同,越放不下。

  南嘉予何其敏感,通過幾次聊天,就看出了端倪,她於是有意無意地提醒桑桎,他身為何子妍未婚夫的身份,同時,也不再和他聊任何關於司徒南的話題,桑桎才發現,每天研究心理學的自己,竟忘了掩飾自己的心理。

  轉機就在那個時候出現,確切地說,是變故。突然有一天,桑桎無意間聽桑正遠意味深長地說:“何家未必是我們最好的選擇,司徒家雖然現在看來,實力不如何家,但如果我們兩家合作,我們或許獲利更多,司徒勝己那個人,不像何勇胃口那麼大。”

  桑母覺得悔婚實在不厚道:“子妍那孩子挺好,對小桎也很用心,每次見到我都是伯母長伯母短的,還陪我逛街買衣服……”

  “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桑正遠幾乎是厲聲厲色地訓斥妻子,“我們桑家是普通的人家嗎?多少人排著隊等著嫁進來,隨便拉一個,都會對你伯母長伯母短的,就這麼兩句好話就把你收買了?目光短淺。”

  桑母一句話都不敢說。

  桑桎心疼母親,他適時說:“爸,訂婚不是小事,尤其大半個A市有頭有臉的人都被你請來參加了訂婚宴,這種情況下,你又認為何家不如司徒家,想要反悔,這要是傳出去,對我們桑家的影響也不好。”

  可一時的影響和永久的利益相比,桑正遠的選擇絕對是後者,他極為不悅地說:“對你來說娶誰都一樣,但對於桑家而言,我們當然要挑一個能助生意更上一層樓的人,才是上上之選。”

  桑桎忍不住反問:“是不是在你眼裡,利益比兒子的幸福更重要?”

  “沒有利益為基礎,你談什麼幸福?”桑正遠見兒子竟敢反駁自己,氣得直摔茶杯,“沒有你老子為你創造利益,你能想干什麼就干什麼,想出國留學就出國留學嗎?翅膀還沒硬呢,就敢教訓你爹了!不知天高地厚。”

  有這樣不可理喻的父親,桑桎也是氣憤不已,“我已經任你擺布了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

  桑正遠氣得隨手拿起水晶煙灰缸砸過來,桑桎沒有躲,任由父親把自己的額頭砸到流血。桑母哭喊著送兒子去醫院,桑桎卻平靜到無波無瀾,似乎受傷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個傀儡。

  沒想到在醫院還能遇見了司徒南,桑桎認出是她,有點急地問:“你怎麼在這?哪不舒服了?”

  “你是,”他額頭上有血,司徒南險此沒認出來,“桑……叔叔啊。”

  這聲“叔叔”險些讓桑桎吐血,她卻還嫌不夠似的,針對桑桎額頭上的傷說:“都要做新郎的人了,怎麼這麼狼狽啊?”

  做新郎?桑桎有口難言。

  桑母見狀問:“這位是?”

  想到父親的勢力與算計,桑桎無意為母親介紹,司徒南卻站起來說:“是你媽媽吧,阿姨您坐。”說著,就要把座位讓給桑母,桑桎才發現她腿上的異樣。

  司徒南則無所謂地說:“不小心在台階上摔了一跤,醫生說是什麼膝蓋損傷?哎呀,說了一大堆,我也聽不懂。”

  “膝關節韌帶損傷?”桑桎下意識蹲下來,像是要給她檢查。

  對於司徒南來說,他是個陌生男人,她的內心是抵觸和他有肢體接觸的,所以她有意識地要退後,可她膝蓋傷著,動作不靈活,差點就摔了,幸好桑桎扶了她腰一把,她才站穩。

  未免冒犯唐突到她,桑桎接過了她手上拿著的小袋子,“我看看醫生給你開了什麼藥。”

  “活血片,雲南白藥膠囊,活絡丸,紅花油,大膏藥。”司徒南打開袋子給他看:“這麼一大堆,搞得我都想要開藥店了。”

  桑桎逐一看過後說:“這個膏藥的效果還不錯。”然後不放心地囑咐她,“近期要多休息,避免劇烈運動和負重。”

  司徒南歪著腦袋看他,“你這語氣和醫生一毛一樣啊。”

  桑桎也沒隱瞞,直言道:“我就是醫生。”

  司徒勝己在這個時候到了,他眼裡根本容不下任何人,直奔女兒而來,緊張地問東問西,聽司徒南說完又不放心地去問了醫生一遍,一再確定沒有問題,才要帶司徒南回家。搞得司徒南都忍不住說:“老爸你是不是早更了,怎麼越來越啰嗦?”

  司徒勝己並不是那種高大英俊的男人,四十多歲的他明明還不算老,鬢角卻有了白發,額角飽滿,眉眼溫和,是那種讓人覺得有慈眉善目之感的模樣。桑桎聽見他嘆著氣對女兒說:“爸爸不是早更,是真的到了更年期。”

  司徒南被他扶著,一瘸一拐地往外走,“那我不是要嫌棄你了?”

  司徒勝己用自己的手臂撐著女兒的身體,“等你有了男朋友,嫌棄老爸也是理所當然的。”

  司徒南笑嘻嘻的,“不是說娶了媳婦兒忘了娘嘛,怎麼嫁了老公也要拋棄爹的嗎?”

  司徒勝己像個孩子似地問女兒,“那你會不會拋棄爸爸啊?”

  司徒南一派天真地說:“我再沒良心也知道自己姓司徒啊,再說了,你賺那麼多錢,我總不能和錢過不去吧,我還等著你給我准備好多好多嫁妝,在婆家耀武揚威呢。”

  司徒勝己哭笑不得,“我怎麼這麼命苦啊,本以為養了個女兒,是得了件小棉襖,結果發現,這是養了個小債主啊。”

  司徒南反過來安慰他,“別裝可憐了,等我有了男朋友,讓他像兒子一樣孝敬你,行了吧?”

  “他孝不孝敬我沒關系,對你好就行。”

  “不對我好我干嘛嫁給他啊。”

  這樣融洽的父女關系,這麼溫暖的父女相處,令桑桎羨慕,他對母親說:“那是司徒南。”

  小姑娘傷了腿還給她讓座,這一舉動已讓桑母對司徒南第一印像很好,她注視著司徒的背影若有所思。

  桑桎有一段時間沒回家,直到額頭傷愈,等他再次踏進家門,桑正遠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舊話重提,“你有考慮過何家的婚要怎麼退嗎?”

  桑桎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消極,“訂婚是你安排的,要悔婚當然也該由你開口。”

  “我出面代表的是整個桑家,影響太大,要是你開口,就是小兒女的情情愛愛,你應該顧全大局。”桑正遠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也不管兒子的意願是什麼,徑自說:“只是司徒家那丫頭比何子妍有個性,而且我看司徒勝己很溺愛她,要不是女兒喜歡的人,他未必能同意這門親事。”

  “爸,你能不能不要什麼事情都只考慮自己?”桑桎有些惱火,“司徒南才多大,還沒有成年吧?你以為誰都願意犧牲女兒的終身幸福,換取商場上那點利益?”

  “不趁她小不懂事早早把事定下來,等她有主意了,再遇到喜歡的人,能聽家裡安排嗎?”桑正遠指著桑桎,“或者你願意放棄什麼心理學,進公司跟我做事?”

  桑桎對管理公司毫無興趣,尤其桑正遠還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他害怕有一天變成和父親一樣的人,所以他說:“我的婚姻隨你安排,但我的研究,你別干涉。”

  於是,桑正遠借和司徒勝己談生意之余,有意無意地提及兒子的婚事。桑、何兩家有婚約司徒勝己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又向來一切以司徒南的喜好為前提,就這樣,無論桑正遠如何試探,他都只說:“蠻蠻還小,等她長大了,讓她自己拿主意。”

  這件事似乎就僵在這了,何家的婚沒有名目退,與司徒家的聯姻更是無法推進,唯有桑家與司徒家的合作倒是進展順利。在一次由桑正遠安排的飯局中,桑桎和司徒南正式見面。司徒南見面就喊“桑叔叔”,桑桎也不介意,像對待妹妹似地稱呼她南南,司徒勝己見兩人相處倒也融洽,什麼都沒說。反而是回家後,司徒南說:“爸爸,桑叔叔,我是說那個小桑叔叔,可是何家未來的女婿,你和那位老桑叔叔合作,要小心點,我看他不像好人。”

  司徒勝己對桑正遠的為人也有耳聞,因此合作中也一直謹慎小心,聽女兒這麼說,他也提醒道:“你和那個桑桎也要保持距離,別讓何家誤會。”

  司徒南一副“我才沒要接近他”的抗議臉:“他那個人好悶啊,你問他什麼,他都好好好,要不就問東問西,我都快以為他是我的家庭醫生了,然後還是搞心理學的,和他在一起,簡直不敢有表情,要不然分分鐘就要被他發現心裡想的是什麼。下次再和桑家吃飯,可別叫我去了。”司徒勝己就放心了。

  桑正遠卻千方百計要和司徒家結這門親,見桑桎和司徒南又認識,他居然命令兒子去追司徒南。桑桎確實對司徒南有心,可他看出來,司徒南對他無意,當然是怎麼都不肯答應,父子倆又一次不歡而散。

  從對悔婚的抗拒,到最終決定悔婚,是長達一年的對峙期。當桑桎越來越期待和司徒南在一起,他終於還是遵從了桑正遠的意願,確切地說,是遵從了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感受吧,他對何子妍提出了分手。

  何子妍沒有絲毫詫異,她平靜地說:“我以為為了兩家的合作和發展,你就算不是那麼喜歡我,也會忍到底。”

  本以為一輩子不長,和誰在一起都差不多。結果發現,如果對方不是自己喜歡的人,一年都是漫長而折磨的。桑桎只能對她說:“對不起。”

  何子妍問他,“是因為那個司徒南嗎?”

  桑桎沒想到她竟然知道,她卻一笑,“那天我恰好也去了醫院,當我看見你聽說她膝蓋韌帶損失時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喜歡她,勝過喜歡我。”

  原來那麼早,她就發現了他的心思。

  桑桎無言以對。

  好在何子妍沒有糾纏,還承諾會說服爸爸何勇,爭取不影響兩家的合作。桑桎如釋重負,可面對桑正遠和桑母商量如何運作與司徒家的另一場聯姻時,他一反常態地堅持,一定要得到司徒南的認可,才議此事,否則,他馬上出國,再不回來。

  桑正遠見他肯主動追求司徒南,終是妥脅。桑桎以為,和司徒南之間,自己是有機會的,可他怎麼都沒料到,司徒南在那一年的聖誕節遇見了盛遠時,從此,這世間的男子,再入不了她的眼。

  而就在司徒南隨盛遠時執飛的那個暑假,司徒勝己的“勝清地產”出現了資金問題。經過半年多的垂死掙扎,終是難逃破產的命運。

  是南嘉予率先發現,幕後黑手是何家,起初她以為,一切皆因桑家悔婚而起。桑桎也以為是桑家連累了司徒家,他和桑正遠說:“我去說服司徒南和我結婚,你對司徒叔叔施以援手,幫他度過難關。”

  桑正遠卻像聽了個笑話似地說:“是我傻了,還是你傻了,這種情況下,我們桑家為什麼要淌這趟渾水?”

  桑桎不認識似地注視著桑正遠,“你別告訴我,你要在這個時候放棄司徒家?”

  桑正遠那麼理所當然地說:“我沒落井下石,就是手下留情。”

  桑桎在那一刻認清了自己父親的為人,他有種心灰意冷的絕望。

  “不要以為你的那點心思我沒看出來。”桑正遠眯眼看向桑桎,“你明明喜歡司徒家那個丫頭,卻拖了一年才肯退了何家的婚,為的就是讓我先開口,把主動權放在自己手裡。可你知不知道,這一年裡,何家做了多少准備?我們桑家又損失了什麼?”他的目光鋒利如刀,語氣冰寒徹骨,“桑桎,我都沒發現,你才是最貪心,最善於謀劃的那個。”

  他不說自己利欲熏心,卻認為被兒子擺了一道,是被算計的那個。這樣的父親,桑桎永生永世都不想認他。桑桎紅著眼睛警告他:“我不管你打的是什麼主意,在司徒家這件事情上,你要是敢聯合何家做丁點不利於司徒家的事,桑正遠,我名下桑氏的股份,我會無償地送給二叔。”

  桑桎的二叔桑正業膝下無子,但他比桑正遠年輕許多,一直對桑氏大權虎視眈眈,一旦讓他得到侄子桑桎名下的股份,就意味著,他將從大哥桑正遠手上奪得桑氏的掌舵權。

  桑正遠遭此威脅,氣極攻心,揚手就給了桑桎一記耳光,“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

  桑桎卻笑得雲淡風輕,“你不幫司徒家脫困,就別怪我讓你陷入絕境。”

  面對兒子的威脅,桑正遠差點犯了心髒病,桑桎看都沒看他一眼,轉身走出了桑家,似乎就是從那一天起,他再沒回過家。

  為了桑氏的大權,桑正遠終是妥協。可何家出手太狠了,他們不僅讓司徒勝己耗盡畢生心血創建的“勝清地產”陷入財政危機,更通過一個項目設了個局,一心要把司徒勝己送進監獄。

  自知無法通過注資的方式挽救“勝清地產”,桑正遠退縮了,他試圖和桑桎談條件,“何勇和司徒勝己早年就為了競一塊地有過節,這次的事情,與我們桑家退婚沒有關系,我們並不欠司徒家什麼,總不能為此把桑氏賠上。”

  桑桎不信,去向南嘉予求證。結果竟然是真的,何勇確實與司徒勝己有舊怨,而何勇給司徒勝己挖的這個陷井,沒有三年謀劃,根本實現不了。對於司徒家的困境,南嘉予自知無力回天,她只能考慮棄軍保帥之策,力求為司徒勝己免除牢獄之災。

  司徒南十二歲就失去了母親,南嘉予不想她在六年後,再失去父親。

  就這樣,桑桎和桑正遠有了第二回 合的談判,桑正遠答應抗住何家壓力,不參與打壓司徒家一事,以確保司徒勝己在南嘉予的支持下,免除牢獄之災,條件是:桑桎在三十五歲之時,回桑氏接管大權,至於司徒南,如果那個時候他還一心想要娶,桑正遠說:“隨你。”

  這場戰役就這樣拉扯著持續了半年之久,司徒南卻臨近尾聲才知道,看到司徒勝己強顏歡笑地陪伴自己,看到南嘉予與桑桎四處奔走,什麼都不能做的司徒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壓抑之中,她看似無異地上學,笑對那些半真半假的非議,在司徒勝己和遠在紐約的盛遠時面前,依然笑顏如花,卻開始因為擔心司徒勝己會去坐牢而無法好好吃飯,患上了胃潰瘍,又在不知不覺中有了抑郁的征兆,後來發展到根本吃不下飯,然後演變成胃穿孔。

  有多少次,司徒南都忍不住想問盛遠時,“你什麼時候回來?”卻因聽見他說:“蠻蠻,等我。”而放棄。或許,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病了,也可能是她意識到了,畢竟,身體不舒服,誰會毫無知覺?卻因為更知道無論是司徒勝己和南嘉予,都在放手一搏,她不想分他們的心,如果不是因劇烈腹痛而休克,被桑桎發現送往醫院,沒人看出司徒南的異樣。

  所以,自己回國前,她已經因為胃穿孔進過醫院;所以,自己回國時,她正在遭遇抑郁症的困擾,情緒十分不穩定。盛遠時左胸口湧起尖銳地疼,那些由南庭突然發病而滋生的寒意與懼怕,迅速擴大蔓延,讓他眉宇之間掠過無法掩飾的痛楚。

  南嘉予的聲音也啞了,“我問她,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她病了?她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有氣無力地我說:她連爸爸都要沒了,哪還有心情想自己是不是病了。”

  盛遠時怕自己再聽下去,就沒有勇氣去證實那個在心裡盤恆許久的猜測,他終於問出口:“司徒叔叔……是不在了嗎?”

  南嘉予像是猜到他會有此一問,臉色蒼白地笑了笑,“你是想問,他是不是自殺了吧?”

  當盛遠時從空管中心要到南庭的檔案,看見上面父母一欄顯示的那個“亡”字,他不知怎麼地就是認為司徒勝己自殺了。一個失去摯愛妻子,又遭遇破產巨變的男人,是有可能失去理智走上自殺那條路的,而南庭的性格大變,盛遠時也有想過,應該是失去司徒勝己給她造成的重創導致。

  卻沒有那麼簡單。

  “你猜中了,那個不負責任,怯懦的司徒勝己選擇了自殺。他不僅想要自己死,”眼淚終於奪眶而出,向來剛強的南嘉予艱澀地繼續,“都說虎毒且不食子,他竟然想要把南庭也一並帶走。”

  要帶南庭走?空氣在瞬間凝結,盛遠時手上的病例掉在地上,他臉上最後一絲血色終是被抽走。

  最後,南嘉予用破碎不堪的聲音連提四問:“盛遠時,你能想像,她被搶救過後來,說沒有心情活著時的絕望嗎?”

  “盛遠時,你能想像,她是如何說服自己,去原諒一個對自己謀殺未遂的父親嗎?”

  “盛遠時,你說,我為什麼要一意孤行地給她改隨母姓?!”

  “盛遠時,你還認為桑桎僅僅只是她的主治醫嗎?”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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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5 00:09:26 |只看該作者
第52章 在彩虹的雲間滴雨12

  從得知司徒家破產, 回想司徒南壓抑對他的愛騙他分手, 到五年的尋找和空港重逢, 盛遠時不敢說自己每時每刻都活在心疼和自責中,可他沒有一天放下過,放不下司徒南在愛他這件事情上的熱情與勇敢;放不下她特有的天真赤誠, 甚至是小脾氣;更放不下生平第一次對一個女孩子動過的真情和愛意。

  如果這些能換來南庭的平順與幸福, 盛遠時不會有半句微詞,哪怕最終的結局是南庭愛上了患難與共的桑桎,只要是她心甘情願的選擇,他都能夠接受。然而, 沒有他的這五年,南庭竟然過得那麼糟糕, 甚至險些與他生死相隔。這樣的真相,殘酷到讓一個連面對空難都毫無懼意的男人承受不住。

  南嘉予的四連問, 更如同尖刀一樣扎進盛遠時心裡, 讓他的胸臆頓時血肉模糊, 他明明可以為自己辯解, 他明明也有屬於自己的委屈,但這些情緒在南庭遭遇的痛苦面前顯得那麼渺小,不值一提,而此前的心疼, 心疼她從公主跌落成灰姑娘所吃的苦,心疼她的成長和蛻變,在這一刻終於演變成抽筋剝骨的疼, 那疼讓盛遠時全線崩潰,什麼自制,什麼堅強,統統不起作用,他艱難地張了好幾回口,才勉強發出聲音,“我,出去一下。”然後,幾乎是搖晃著站起了身。

  抬步時卻還是趔趄了一下,差點摔倒,最後,他扶著牆緩了幾秒,才疾步走了。好不容易撐到離開南嘉予的視線範圍,走進無人的樓梯間,盛遠時整個人虛弱下去。如果他是一個女人,他一定會控制不住嚎啕大哭。可他是個男人,是要給南庭依靠的男人,他只能抬手遮住自己的臉,任由淚水滾滾而下,無聲又無力。

  這一刻的盛遠時像極了分手那天的司徒南。

  五年前那天,和盛遠時見完面,司徒南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了很久,她像個被遺棄的孩子一樣,邊哭邊走,邊走邊哭,有種失去全世界的痛,卻無處發泄,只能靠自己包容和消化所有的難過,然後發現天黑了,該回家了。

  那個時候,司徒家別說是車,連房子都馬上就要被收走,司徒南舍不得打車,她坐公交,又轉地鐵,輾轉了一個多小時才回到家,盡管不習慣公共交通工具的擁擠和耗時,卻只能逼著自己適應,因為明白,以後的生活就是這樣。

  司徒家的獨棟別墅漆黑一片,寂靜得像是無人居住的空樓。但南庭知道,司徒老爸是在家的。因為公司沒了,他再不用像從前那麼忙碌,除了這個有她的家,他現在一無所有。

  他不在家,能在哪呢?

  夜風夾雜著冷意襲來,把凍透的司徒南吹得瑟瑟發抖,她站在在門口平復好了心情,自覺司徒勝己應該看不出什麼異樣,她才掏出鑰匙開門,盡量以愉悅的聲音喊,“老爸,我回來了。”

  在那一刻,那個尚不滿二十歲的女孩子還在試圖用溫暖的父女之情,安慰父親遭遇人生巨變的打擊,她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也正在遭逢變故,也需要別人的安慰和鼓勵。

  司徒勝己確實在家,他明明就坐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把女兒的腳步聲和呼喚聽得一清二楚,可他像是失去知覺似的,一點反應也沒有,直到司徒南開了燈,他不適應突來的光線,閉上了眼睛。

  司徒南沒有發現這一天的司徒勝己和以往有什麼不同,因為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他都是這麼沉默的,而她像以往撒嬌時一樣,摟住老爸的脖子說:“是為了懲罰我貪玩回來晚了,才坐在這嚇唬我嗎?”

  司徒南是南嘉清去世後,司徒勝己唯一的安慰,他深怕自己給她的不夠多,所以這些年來,他一直努力地賺錢,想要把這世間最好的一切捧到女兒面前,讓她有享不盡的福,讓她隨心所欲,為所欲為地生活,結果他破產了,連最起碼的生活都無法滿足女兒,那種心痛和自責,或許只有為人父母的人,才能感同身受。

  司徒勝己把司徒南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問她:“蠻蠻,你怪爸爸嗎?”

  “怪你什麼啊?你那麼棒,白手起家創建了‘勝清’,給了我和媽媽最好的生活,我崇拜你都來不及。”司徒南說著,揚著小臉看著司徒勝己,像個大人一樣地說:“你別難過,不就是沒錢了嘛,這個世界上,也不都是有錢人吧,我剛剛坐車回來,看見那些工薪階層的人,也沒愁眉苦臉啊,其實,那些最平常普通的生活也是充滿了希望和快樂的。而且我已經成年了,可以賺錢養活自己的,你忘了嗎?”她語氣中流露出幾分怯意和歉意,“但我從前不學好,沒什麼本事,好像沒辦法像你那麼厲害,你不能嫌棄我。”

  司徒勝己那麼疼愛女兒,當然不會嫌棄她,可是,他根本無法想像,從小被嬌生慣養長大的司徒南,怎麼去過那些平常普通的生活。那些所謂的希望和快樂,從何而來?他也想過東山再起,可那談何容易?想到司徒南日後可能會因為何家的咄咄逼人窘迫度日,司徒勝己已經接受不了了。

  他摟住司徒南的肩膀,愧疚地說:“爸爸怎麼會嫌棄我的蠻蠻,我的蠻蠻是這世上最可愛最懂事的姑娘。”

  司徒南依偎在老爸身旁,特別有自知之名地說:“我是最刁蠻最任性最能作的姑娘,也就是你,認為我哪哪都好。”

  這是司徒南給予自己最中肯的評價,即便司徒家沒有破產,她也清楚自己身上的缺點,就像她和盛遠時說的,她是個除了長得漂亮,什麼都不會做,還挑三揀四的人。

  司徒勝己作為父親,司徒南有什麼優缺點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但他一直認為,優渥的家族背景是資本,有他為司徒南撐腰,司徒南是有底氣做任何她喜歡做的事,追任何一個她喜歡的人,現在他破產了,自己這個刁蠻任性能作的女兒要怎麼繼續她的人生?那一刻,司徒勝己萬分後悔,後悔不該太溺愛司徒南,後悔沒有從小培養她獨立生活的能力。

  卻為時已晚。心如死灰的司徒勝己忽然問:“蠻蠻,你想媽媽嗎?”

  換作是平時,司徒南或許會說:“不想。”也可能反問他:“爸爸你呢,你想媽媽嗎?”總之,她不是否認,就是回避,怕觸及老爸的心事。這一次,司徒南聞言環顧了一下這棟南嘉清生前住了不到一年的別墅,終是點頭,再點頭,實話實說:“但我不敢說,我怕我說了,你就更想媽媽了。”

  一個看似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孩子,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懷念著已逝的母親,照顧獨自撫養她長大的父親的情緒。這麼懂事貼心的孩子,是最該獲得幸福的吧?憑什麼要被奪去至親和所擁有的一切?那些命運的刁難,究竟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絕望,充斥了整個胸臆。

  司徒勝己像是呼吸不暢似地長長舒了一口氣,才說:“是啊,爸爸也很想你媽媽。”

  然後,他絮絮地對司徒南說了很多和南嘉清的過去,說作為孤兒的自己能遇到那麼溫柔善良的南嘉清,是他畢生的福氣;說他那麼地想和南嘉清組建一個家庭,卻遭南家反對時的難過,以及決心放棄南嘉清時的不舍;說南嘉清在無法說服父母接受他後,毅然決然地追隨他來到了A市;說他們一起創業;說他們曾經有多窮多難多苦;說南嘉清懷孕時妊娠反應有多強烈;說司徒南出生那天,他們有多開心和幸福;最後司徒勝己還說:“你媽媽走的那天,我也不想活了,可你那麼緊地拉著我的手……”他說不下去了,眼淚一滴一滴地掉了下來,滾燙地落在司徒南的手背上。

  司徒南不想哭的,至少不想在司徒勝己面前哭,可她到底是個孩子,終是沒控制住,也跟著哭了,“你還有我啊爸爸,我會永遠在你身邊的。”

  那個時候,司徒南是真的下定了決心要振作起來,重新開始的。她以為,破產的打擊和陰霾總會過去,就算憑她的努力和能力無法讓父女倆過上像從前那樣富裕的生活,至少溫飽沒有問題。她甚至都想好了,先辦一個休學,然後找一份可以謀生的工作,解決最基本的生活需要,等慢慢地積累了一些經驗,就可以換一份工資高一點的工作,再好一點後,她再繼續學業,邊上學邊工作,會很難,但也不至於活不下去。

  司徒勝己卻徹底地失去了面對生活的勇氣。他抱著女兒,不停地說:“我答應過你媽媽,要照顧好你,我沒有做到,我對不起你媽媽,對不起你……”

  司徒南就那樣哭著安慰鼓勵他:“你沒有對不起我們,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嘗過的美食,我見過的風景,我去過的國度,一切一切我享過的福,都因為我是你司徒勝己的女兒。爸爸,我長大了,輪也輪到我照顧你。”

  依然沒能挽回司徒勝己自殺的決心。他和司徒南吃了最後一頓飯,親自把女兒送回了二樓她的房間,然後又送了一大杯牛奶上來,放在她床頭櫃上,平靜又溫柔地囑咐,“喝了再睡,能睡得好點兒。”

  司徒南確實有睡前喝牛奶的習慣,她不覺有異,端起來就要喝。司徒勝己卻忽然按住了她的手,看向她的目光沉重,痛心。可司徒南沒有看出來老爸眼中的情緒,只以為他還被困在破產的陰影中走不出來,她說:“爸爸你也早點睡,明天我們還要搬家呢。”

  司徒勝己的手抖得厲害,他沉默了一會,問:“蠻蠻你和爸爸說實話,你是不是不想搬走?”

  誰在大別墅了住慣了會願意搬去小房子裡?但司徒南不能說實話,她說:“我和小姨去新房子看過了,我很喜歡那邊,你也會喜歡的。”

  司徒勝己笑了,那種了然又欣慰地笑,他說:“只要和你,和你媽媽在一起,在哪裡,都可以。”然後松手:“喝吧。”

  司徒南隱隱覺得有什麼奇怪,但又說不出來哪裡奇怪,有那麼一瞬間,她不太想那杯喝牛奶了,可司徒勝己沒有走的意思,他就那麼站在她床邊,一副要看著她喝下去的樣子,司徒南遲疑著端起了杯,唇在杯口停留了幾秒才喝,只一口,她就覺得味道好像不對,才要抬頭說什麼,就聽司徒勝己用低沉的聲音說:“都喝了。”她就沒說話,一口氣喝完了一整杯牛奶。

  恍惚中,司徒南隱約聽見了急救車的聲音,還有爭吵聲,咒罵聲,有南嘉予的聲音,也有桑桎的聲音,除此之外,好像還有打架聲,以及盛遠時的聲音,她想開口喚,“七哥,七哥……”可無論她怎麼用力,聲音都像是無法衝破喉嚨傳出去,她特別著急,怕盛遠時走了,就伸出手去抓,在落空了無數次後,終於被一只溫暖的手握住,然後,她聽見一道低沉的男聲近在咫尺地說:“蠻蠻,七哥在呢,七哥不會走,永遠都不會。”

  南庭猛地就睜開了眼睛,潔白一片的世界裡,她七哥臉上焦急憂心的神情千毫畢現。

  盛遠時見她醒過來,倏地站起來,湊到她面前,輕聲喚:“蠻蠻?”像是害怕是自己的幻覺一樣,急切地想要確認她真的醒過來了。

  南庭眨了眨眼睛,確認面前的人是盛遠時,她用盡渾身的力氣,輕輕地回握了下他的手,細若蚊聲地說:“你回來了。”還記得他之前答應自己,晚上會從A市趕回來。

  盛遠時的眼睛瞬間紅了,他哽咽:“是,我回來了。”

  南庭就笑了,眼淚也同時溢出眼角,她輕聲地要求:“七哥,抱抱我。”

  盛遠時俯身,小心翼翼把纖瘦的她抱進懷裡,而他的淚,落在她頸間。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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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5 00:09:38 |只看該作者
第53章 在彩虹的雲間滴雨13

  得知南庭醒了,李主任安排她做了一系列的檢查, 結果顯示, 除了身體還有些虛弱外,沒有其它異常。這明明是個好消息,盛遠時卻依然放心不下, 畢竟, 南庭的病來得太突然,又嚴重到出現了生命危險,現下連病因都找不到,日後要如何規避再發的風險?

  李主任其實也有同樣的顧慮, 可連臨床經驗豐富的陳院長都沒有接觸過類似的病例,他確實有些束手無策, 他的診斷,確切地說, 是判斷, 南庭這一次突然病倒, 除了是淋雨導致的免疫系統問題外, 主要還是受心理和情緒的影響,他建議盛遠時,和桑桎好好地聊一聊。

  桑桎自從那天和盛遠時打過架後,再沒來過醫院, 但盛遠時知道,他一直在通過電話,從每天都來的南嘉予嘴裡獲知南庭的情況, 他是隨時准備著,一旦南庭的病情有反復,第一時間趕過來。桑桎在司徒家遭遇破產時的維護和付出,以及他對南庭的愛,盛遠時感激並認可,他也願意在桑桎遇到困難時,傾他所能,予以相報,至於桑桎想要的南庭的以愛相許,注定是得不到了,在這件事情上,盛遠時只能說:抱歉。可他還是決定,在南庭出院後,找個適合的時機和桑桎見一面,有些話,還是要當面說的。

  南庭得知自己在重症監護室被監護了二十四小時,又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過來,才明白為什麼盛遠時那麼憔悴,不僅下巴上的胡茬長出來了,一雙深眸更是帶著赤紅的血絲。在勸不動盛遠時回家休息的情況下,她心疼地說:“都轉到普通病房了,你還擔心什麼,回去收拾一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看臉的。”

  盛遠時何嘗不明白她是在安慰自己,他摸摸她明顯瘦了的小臉,“我想讓你醒過來時第一個看見的人是我。”然後挑了挑眉,“要不我連夜趕回來,不是白表現了嗎?”

  南庭笑了,原本蒼白的臉色終於有了些血色,她微微嗔道:“你學我。”

  盛遠時俯身在她唇上親了一下,“我女朋友那麼多的高招,我總要有所進益。”

  南庭有點害羞地說:“我都幾天沒洗臉了,你也不嫌髒。”

  盛遠時拿起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輕輕地撫摸,“我也一樣。”

  下午的時候齊妙過來了,給盛遠時帶來了洗漱用品和換洗的衣褲,盛遠時先給南庭擦完臉漱好口,才進衛生間打理自己,被掠在一邊的齊妙吃味地說:“他對我這個姐姐從來沒有那份耐心。”

  南庭面有愧色:“是我給他添麻煩了。”

  “你呀,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齊妙像是大姐姐似地戳了戳她的腦袋,“這算哪門子的麻煩?你是他女朋友,你病了,他不照顧,難道要讓桑醫生來?”

  南庭聽見桑桎的名字,忽然就沉默了。

  齊妙邊給她盛湯邊說:“老七在盛家和齊家都是最小的孩子,但無論哪邊有事,大家都習慣性找他,就算以前他人在國外,也沒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不能解決的。”齊妙說著把碗遞到南庭手裡,“一直以來,他都是我們的主心骨。”

  南庭沒有急著喝湯,她神色嚴肅地洗耳恭聽。

  齊妙想了想,決定繼續,“南律師把事情都告訴老七了,桑桎在你們家危難之時的施以援手,還有過去五年裡對你的關照,老七都記在心裡了,我是希望有回報的機會,否則,好像我們永遠都欠著桑桎。對於你,別說是老七,妙姐都覺得只是心疼,遠遠不夠。”她拍拍南庭的手,“好在都過去了,你和老七還能夠在一起。南庭,聽妙姐的,以後再遇到難事,別再自己扛,愛人是用來愛的沒錯,可愛人應該也是和我們共擔風雨的人,否則這個人就不值得愛,尤其你的這位七哥還算有點能耐,你用盡吃奶的力氣未必辦得成的事,可能就是他一句話,你說你不使喚他,不是過期浪費嗎?”

  南庭聽得眼眶微濕,她低著頭,目光落在手中的碗上,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齊妙索性一吐為快,“老七特別自責,從南律師把那些事告訴他,他這幾天幾乎滴水未進,像傻了一樣守在病床前,恨不得連眼都不眨地看著你。南庭,看在他那麼愛你的份上,別怪他。”

  南庭急急地說:“我沒有,是我故意瞞著他,還騙他說不喜歡他了,其實說到底,是我自卑,覺得一無是處又一無所有的自己,配不上那麼優秀的他。”她越說聲音越小,“我就想,給他留個好印像,讓他以後想起蠻蠻來,至少不會討厭。”

  “妙姐心裡明白,你那麼懂事,不會怪他,可妙姐作為他的姐姐,還是忍不住替他說兩句,他那個人啊,是那種只做不說的性子,愛啊,承諾啊,不會隨時掛在嘴上。至於你,妙姐也得說兩句,什麼配不配,討厭不討厭的,你那小腦袋瓜都在瞎想些什麼?老七是什麼樣的人,你不了解嗎,怎麼可以這麼想他?”

  “我錯了妙姐。”

  “你沒錯,你就是有點軸。”

  “說什麼呢?”換上了干淨衣服的盛遠時從衛生間出來,站在病床前,一只垂在身側,一只手搭在南庭肩膀上,皺眉看著齊妙,“我讓你過來不是給她訓話,不該說的別瞎說。”

  “我哪敢給你的心肝寶貝訓話啊。”齊妙瞪他一眼,徑自從包裡拿出一堆文件,攤在病床上,和南庭說:“不說了,來,看看你家七哥有多厲害,這是中南的股份……”

  “等等。”盛遠時偏頭看過來,“這都是些什麼東西?”說著,俯身拿起其中一個大紅本,“房產證?齊妙你要干什麼?”

  齊妙理所當然地說:“給南庭小妹妹亮亮你的家底啊。”

  盛遠時有點沒反應過來,“我的家底?”

  “我不整理都沒發現,你這家底好豐厚啊。”齊妙越說越來勁,“光是各公司的占股已經是天文數字了,連固定資產都很可觀……”

  盛遠時適時打斷了她,“我讓你幫我收著這些東西,誰讓你拿過來的?”

  “以前你沒女朋友,我幫你操心可以,現在你有南庭了,我才懶得管。”齊妙把一堆資料全推給了南庭,“以後你當家,他要是起刺兒,妙姐幫你打官司,讓他淨身出戶。”

  盛遠時忽地一笑,“齊妙你這是變相幫我求婚嗎?”

  喬敬則在這時從外面進來,“人不是剛醒嗎,就求婚了?盛老七你這效率夠高的啊。”

  盛遠時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你來得正好,幫我把這個女人從我女朋友的病房裡帶走,隨你帶去哪裡,我謝謝你。”

  喬敬則把手上的水果藍放下,看一眼齊妙,“先不說這個女人怎麼惹你了,好歹讓我和南庭小妹妹說句話吧。”然後笑嘻嘻地看著南庭,“睡醒了啊,你這一覺,把老七的魂都快睡丟了。”

  南庭被從重症監護室轉來病房時,李主任說她只是睡著了,很快就會醒,結果她竟然睡了三天三夜,盛遠時是真的嚇壞了,就連南嘉予都說:“她可能只是太累了,就讓她好好睡一覺吧。”他依然放心不下。

  於是那一夜,南嘉予把南庭失眠到完全睡不著的事也告訴了盛遠時,她說:“桑桎說,可能是那一夜之後,她對睡覺有恐懼,但到底是心理上的問題,還是神經方面的問題,還不確定。”

  這接二連三的真相讓盛遠時也失眠了,他無法想像南庭是如何度過那些睡不著的夜晚,再想到她床頭的那些厚厚的專業書籍和手寫的筆記,他仿佛看見,南庭這幾年來,是怎樣孤獨又堅持地努力著往前走。也是在那一刻,盛遠時才明白過來,那條莫名不喜歡自己的柴犬,為什麼叫睡不著,他為叫錯過它的名字感到抱歉。

  盛遠時不願喬敬則說太多,他適時換了個話題,“那件事怎麼樣了?”

  喬敬則瞥一眼南庭,才說:“和你想的差不多。”

  差不多就是還有差。盛遠時示意他到外面說,出病房前他又忽然轉頭對南庭說:“收好我的老婆本,別丟了。”

  南庭窘窘地看向齊妙。

  齊妙幫她整理,“我其實是想讓你知道,以後你再遇到任何的困難,第一個要找的人,該是你家七哥,不要認為那是給他添麻煩,他天生就是給你解決麻煩的,況且你看,他可不僅僅只是個機長那麼簡單。”

  下午的時候,應子銘和大林來看南庭,隨後顧南亭和程瀟兩口也過來了,他們剛走,齊正揚就來了,他對南庭說:“果然被我說中了,你和小叔很配,南姐,你說……”

  盛遠時不等他說完就賞了他一記爆栗,“什麼南姐,差輩了!”

  齊正揚揉了揉額頭,看著南庭響亮地叫了一聲,“小嬸。”

  南庭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她靦腆地說:“還是各論各的叫吧。”

  盛遠時笑睨著她,“你的意思是,他叫我姐夫也行?”

  南庭抬手打他,他卻握著她的手不放,“只要他不怕被他姑奶奶罵的話,我是沒問題的。”

  齊正揚吐舌,“我還是叫小嬸吧,姑奶奶可是最注重輩份的人了,讓她知道我管她未來的兒媳婦兒叫姐,可不得了。”

  南庭見他心情不錯的樣子,猜測他媽媽應該是沒事了,也就放心了,兩個人又聊了會兒天,齊正揚就回齊妙那邊去看睡不著了。

  傍晚的時候,盛遠時的父母竟然來了,盛敘良身穿深藍色的空軍軍裝,肩章上代表將官的一顆金色星徽和旁邊綴有的金色枝葉襯得那張輪廓堅實的臉,線條硬朗,在長期的嚴重修煉下,整個人散發著充滿氣魄的威嚴,而他身旁五十左右的齊子橋身材勻稱,端裝溫柔,盡管眼角有隱約可見的魚尾紋,但眼睛裡卻透出一股靈秀才神采。南庭見到二老,才發現盛遠時的氣質像父親,容貌則更多的隨了母親。

  齊子橋親自煲了湯,她溫柔地囑咐南庭,“好好休養,有什麼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訴遠時,不要逞強忍著,你早點好,他才放心,我和你叔叔也才放心。”

  盛遠時是南庭最在乎的人,對於他的父母,她當然也是最放在心上的,初次見面,居然是在病房裡,這多少讓她有點措手不及,她像個被訓話的孩子似地坐得筆直,有點緊張地說:“知道了,謝謝阿姨。”

  盛敘良嚴厲慣了,又沒有女兒,實在不擅長和女孩子聊天,但面對未來的兒媳婦,他還是盡量以溫和地語氣說:“遠時和我說了你們的事,是他不好,沒有照顧好你,叔叔已經教訓過他了,要是他以後再犯,你就告訴叔叔,叔叔再修理他。”

  南庭心生溫暖的同時,意識到連累盛遠時了,她為盛遠時解釋,“不關七哥的事,都是我不好,是我不懂事。”

  齊子橋像母親一樣握著她的手,“他是男人,該有擔當,你就別替他說話了。”

  南庭看著盛遠時,目光中滿是委屈,替他委屈。

  盛遠時旁若無人地掐掐她的臉,“沒事,這不好好的嘛。”

  等二老走了,南庭才知道他們早在自己昏睡的時候就來看過她,盛敘良更是當著南嘉予的面狠狠地甩了盛遠時一個耳光,還不輕不重地踢了他一腳,並訓斥道:“你是怎麼照顧人家姑娘的?這麼粗心,誰敢把姑娘交給你?”

  南嘉予就算對盛遠時再有氣,人家爹都教訓過了,她也不好再擺臉色,在盛遠時的引見下和盛家夫婦聊了幾句,盡管只是寒暄,好歹也算是打破了僵局。隨後兩天,齊妙給盛遠時來送飯時,都是准備的雙份,盛遠時實在吃不下,但還知道把另一份送去給南嘉予。齊妙自知勸不動盛遠時,就去對南嘉予說:“你胃不好,不按時吃飯的話萬一痙攣,南庭又沒醒,就只能我照顧你了。”

  對於齊妙這個聰明有余,但在法律方面天賦不足的助理,南嘉予可不敢讓她照顧,於是,她就吃了,雖然不多,可也不至於病倒。

  盛遠時感謝小表姐的幫忙,齊妙只是說:“誰讓我是姐姐呢。”

  由於還要留院觀察兩天,盛遠時當天晚上留下陪護,對於南庭的欲言又止,盛遠時說:“桑桎來過,是他協助李主任做的搶救,你當時的情況很危險,多虧有他,因為我在,他這兩天才沒來。小姨一直都在,直到你醒過來,做完檢查確定沒事,她才走。”

  南庭垂眸,把他去A市那天,她和南嘉予吵架的事說了,盛遠時聽完嘆了口氣,“怪我了,如果那天我臨走前和你打招呼,你不會帶著情緒過去。”

  南庭執拗地說:“是小姨不講道理,你明明什麼都不知道。”

  盛遠時用手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輕責道:“她之所以有機會不講道理,還不是因為你瞞著我?”見南庭眼圈有點紅,他又舍不得說重話了:“想到你獨自面對的那些……我心疼歸心疼,卻也真的有點怪你,遇到那麼大的事,你怎麼就能忍住不告訴我?蠻蠻,你知不知道,當我打你手機,那邊提醒我是空號的時候,我是什麼心情?如果我盛遠時是那種因為你的家世背景而選擇和你在一起的男人,我就不值得你喜歡。桑家,何家,都是A市的大家,憑我一己之力要挽回司徒家破產的局面確實不太可能,但至少我們不用分開,”他把南庭摟時懷裡,抱緊,“我根本不敢想,你有個萬一,我要怎麼繼續接下來的人生,蠻蠻,你真的嚇到我了。”

  回想那一晚,南庭也是心有余悸,可她卻說:“我被搶救過來的時候就在想,為什麼自己那麼失敗,連我爸爸都不相信我可以過回平凡普通的生活,認為我連活下去的能力都沒有。那個時候,特別地絕望,甚至覺得如果小姨當晚沒有突然去我家,就讓我那麼走了該多好,所以我才拒絕吃飯,拒絕和人交流,更想趁小姨和桑桎不在要自殺,後來桑桎給我做了很多次的心理疏導,我漸漸明白過來,讓別人相信的唯一的辦法,就是你真的做到了,而不是用嘴說,我可以,我能行。”

  她依偎著盛遠時,輕聲地說:“七哥,謝謝你,如果沒有認識你,可能不會有現在自食其力的南庭,是想和你在一起的念頭支撐我走過來的。”

  盛遠時親吻她額頭,“那些痛不欲生,朝不保夕的日子,是你自己咬著牙一點一點熬過來的,所以,你要感謝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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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5 00:09:49 |只看該作者
第54章 在彩虹的雲間滴雨14

  南庭出院那天是個難得的睛天, 初秋的陽光如音符般流動, 溫暖而燦爛, 把近幾日濕濡的陰霾和深濃的憂傷都曬光,空氣澄澈,微風輕拂。

  南庭像個孩子似地伸了個懶腰, 一副舒服愜意極了的樣子, “還是外面好,病房絕對是個會讓人發霉的地方。”

  盛遠時先把她的背包放上車,邊說:“我聞聞有沒有霉味?”邊把孩子氣的她抱上副駕位置,隨即半個身子都探進車裡, 銜住她的唇,溫柔地吻了好一會。

  一吻過後, 南庭還舍不得松手,她摟住盛遠時的脖子, 撒嬌:“不喜歡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

  盛遠時的唇貼在她耳廓處, 輕聲說:“以後我們再也不來了。”又想起什麼似的, 忽地一笑, 用僅有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說:“除非你生寶寶。”

  南庭害羞地推開他,小聲嘟囔,“我還沒有做夠寶寶呢。”

  盛遠時抬手,寵愛地刮了她鼻尖一下, 承諾,“行,先寵你。”

  南庭笑得眉眼彎彎。

  從醫院出來, 盛遠時直接把車駛向了機場,到了G市空港,他行使南程盛總的權力帶南庭走員工通道,直接登機,他們才在頭等艙落座,艙門就關閉了,南庭笑望他,“盛總就是不一樣,全機人都在等你。”

  盛遠時抬腕看了下表,“我們沒有遲到,還提前了十分鐘。”說著捏了捏她的小下巴,“跟你七哥混,會有很多特權,以後慢慢帶你體會。”

  趁乘務長轉身的空檔,南庭傾身上前,快速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盛遠時笑得幸福又矜持。

  飛機卻沒能准時起飛。

  乘務長把延誤的消息第一時間彙報給盛遠時,他讓南庭坐著等,自己則起身去了駕駛艙,結果塔台方面並沒有說明延誤原因,他便代表機長做了個機長廣播,“女士們先生們,我們的飛機暫時還無法起飛,而且很遺憾,盡管我們積極地和塔台溝通,目前還不太清楚具體的延誤時間和原因,為此耽誤了您的行程,我代表全體機組向您表示歉意,接下來,我們還會繼續和塔台保持緊密的聯系,一旦有確切的起飛時間,我會馬上廣播通知。當然,如果你們有關系不妨動用起來,我們也想快點飛,或者您小憩片刻,和鄰座聊會兒天也行。”

  連機長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旅客就更懵了,而這趟飛機上沒有有關系的人,於是,大家只好聽從機長的建議眯一會或者聊一會了,當然,也有性子比較急的旅客吵嚷著讓乘務員再去駕駛艙問問機長,還要多久才能飛。

  南庭欣賞她七哥的廣播風格,而為了幫她七哥了解情況,她拿出盛遠時給她新買的和他同款的手機,給大林打了個電話。

  恰好大林剛從席位上下來,手機是通的,他告訴南庭:“是軍方活動占用機場,預計三十分鐘後可以放飛。”

  竟然是軍方活動啊,南庭瞬間就想到了此前到病房看她的,盛爸爸空軍軍裝上的肩章,她不禁想:那個有關系的人,原來是她七哥呢。

  大林順手查了下出港航班的排位情況,“你坐的那趟南程的航班排在第三,很靠前了,等吧。”末了還笑著補充了一句,“正好給你和盛總多一點時間親親我我。”然後不等南庭說話,掛了電話。

  南庭趕緊把消息告訴乘務長,乘務長笑著感謝這位被她們盛總牽著手帶上飛機的美女,及時地把消息反饋給了駕駛艙,很快地,那道低沉磁性的男聲再次響起,盛遠時先是通知了預計延誤時間是半小時,接著說:“我們現在的排位是第三,非常靠前,請大家耐心等待,看看報紙,睡會兒覺,眼睛一閉一睜,時間就過去啦。”

  盛遠時愉悅的情緒感染了全機的乘客,南庭聽見有人說:“延誤都沒覺得不開心,真是奇怪。”她也彎起唇角笑了,等盛遠時回來,她調侃道:“我七哥也會賣萌啊。”

  “現學現賣都來得及。”某人一副他智商很高的神氣勁兒,然後笑睨著她,“有個管制女朋友,機長再也不擔心延誤了。”

  南庭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明明有關系的那個人是你,卻還讓人家有關系的用起來,是什麼意思?”

  “在這種事情上,盛首長可不會慣著我,與其送上門挨罵,我還是消停等吧。”盛遠時貼了下她的臉,笑著建議:“估計你給他打個電話能好使,未來兒媳婦的面子,他得給。”說著就翻手機通訊錄,要把號碼發給南庭。

  南庭抿嘴笑,她挽住盛遠時的胳膊,透過舷窗看向機坪,半晌說:“我才不上當。”

  盛遠時輕笑,“病了一場,倒變聰明了。”說著側了側身,讓她靠得更舒服些。

  半小時後,飛機起飛,直飛A市。

  飛行過程中,盛遠時正准備提醒她看外面,與她共賞如同一朵朵白蓮似的雲海,南庭突然說:“七哥你給我講一下飛機的進近與著陸過程,詳細一點。”

  那個至今為止操作過無數次的程序對盛遠時來說實在是枯燥,可女朋友如此好學,而對於飛行,她了解越多,越便於日後的指揮,盛遠時只好把目光從雲海的美景中收回來,興致不太高地開始,“飛機高度小於2000ft,大於等於1500ft,切入下滑道……進近速度穩定,接地,反推,地面擾流板,剎車……”

  好不容易講完了,又聽她問:“復飛的要求呢?”

  管制女朋友的職業病犯起來,機長也有些無奈,盛遠時揉了揉眉心,喚她:“蠻蠻?”

  “嗯?”南庭以為他叫自己有事,偏頭看過來。

  盛遠時適時低頭,用唇堵上她不停發問的小嘴。

  乘務長恰好在這時過來,本想問盛總和女朋友小姐是否有什麼需要,見狀立即假裝什麼都沒看見似的,轉身回去了,動作輕得仿佛沒有出現過。

  到達A市時正值中午,下機後兩人直奔靈泉寺,放單考試前昔,南庭獨自在寺裡住了三天,時隔一個多月,當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出發那天她像以往一樣是坐通勤車去的機場,由於天氣原因,飛機延誤了很久,她在登機前與一位男性乘客發生了衝突,那趟航班的機長是程瀟,那個時候,盛遠時人在美國,帶領即將首航的南程航空最後一批飛行學員在訓練,南庭上飛機時還在想: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坐上盛遠時駕駛的飛機,聽他用獨特的嗓音做機長廣播,那個時候,好懷念他地道的美式英語。隨後三天,她在靈泉寺裡住著,在晨鐘暮鼓聲中,吃齋,誦經,陪伴那個和自己一樣劫後余生的人,孤單,卻也安心。

  南庭沒有想到這麼快會再一次來,還是和盛遠時一起。陽光下,他牽著她的手,走在密林之間,秋風拂面,像羽毛一樣輕盈,又像細雨一樣潮濕。南庭越走,眼眶越濕,直到人站在寺門前,眼淚幾乎快忍不住。

  盛遠時沒有催她,只是攬住她肩膀,把她穩妥地摟進懷裡,用擁抱和體溫鼓勵和溫暖她。南庭心裡是欣喜的,可就是特別想哭,似乎和盛遠時和好後,就變得特別地脆弱,她就那樣任由盛遠時摟著,平復了許久的心情,才伸手叩門。

  來應門的小師傅記得南庭,彼此躬身行禮後帶她進去。

  走到一處僻靜的院落,小師傅請他們稍後,就離開了。

  南庭輕輕推開一間禪房的門,對盛遠時說:“每年我都會來這裡住上幾天。”

  盛遠時看著禪房裡簡單的擺設,和禪院裡幽靜的景色,就想到了那句“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的詩句,再看看面前這個由任性俏皮的司徒南蛻變而來的,安靜沉穩的南庭,心疼不已。

  小師傅沒多久就回來了,帶南庭和盛遠時前往靜夜法師的禪房。

  靜夜法師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僧袍在身,面容嚴肅,細看之下眉眼之間卻充滿普度眾生的慈悲,他問南庭:“施主此行可是要再住幾日?”顯然對她,也是熟悉的。

  南庭雙手合十向他行禮,“能否請法師讓我見一見,”她躬著身子,停頓了幾秒,才艱澀地一開口:“……隨遠師傅。”

  這是她每次來都會提出的要求。靜夜法師看向南庭,目光由起初的平靜到後來的疼惜和無奈,盛遠時注視他,也在靜候他的答復,見他久久不語,幾乎以為他是要拒絕,終於,靜夜法師點了點頭,“施主稍等。”

  南庭頓時就跪下了,她額頭貼在地上,哽咽:“謝謝法師。”

  盛遠時險些沒忍住眼中的淚意,他朝靜夜行禮表示感謝,才俯身拉起南庭,撫著她的背表示安撫,南庭朝他微笑,那雙漂亮的眼睛澄澈如初生嬰兒般無暇,這份無辜的清澈刺得盛遠時鑽心的疼。

  卻還是和每一年她來的結果一樣。即便靜夜法師出面,隨遠師傅依然避不見面。

  南庭呆呆地站在禪房門前,不言不語。

  靜夜法師幾不可聞地嘆氣,他勸說道:“種種取舍,皆是輪回,施主不必過於執著。”

  她怎麼能不執著,她只是想見爸爸一面,怎麼就不行?

  他要不是過於執著,何苦五年來都不肯見她?

  可對於這樣的結果,南庭也是有心理准備的,她垂眸站了很久,才把帶來的那本,自己手抄的《摩訶般若波羅蜜多經》,“請法師交給……”就說不下去了,像是每次出口那聲“隨遠”,叫的不是自己的親人,而是陌生人。

  靜夜法師的目光在經書上停留了幾秒,伸手接過來,朝他們行禮後轉身走了。

  盛遠時注視著強忍著眼淚的南庭,想了想,追了出去,南庭沒有留意他離開了多久,直到他回來拉她走,她才反應過來,“去哪?”

  盛遠時沒有回答,只是更緊地握住她的手。

  南庭跟著他走,心裡隱隱地期待著什麼。

  藏經樓裡,一位身穿僧袍的師傅跪在蒲團上,正在默默地誦經。

  盡管只是一個背影,那人還剃了頭發,南庭還是一眼認出來,那是……她想上前,撲進他懷裡,喊一聲“爸爸”,卻像是挪不動步一樣,不敢上前,最後,她停在了距離那個背影不遠的地方,慢慢地跪了下去,額頭輕輕地抵在地上,恭敬,虔誠。

  那一幕,盛遠時沒有勇氣多看一眼,他轉過身去,微微仰頭。

  沉默了須臾,盛遠時才轉過身來,視線落在南庭白晳纖細,姿態脆弱的後頸上,然後伸手附在上面,南庭忍了許久的眼淚“啪嗒”一聲落下來。

  那一天的最後,靜夜法師走到隨遠師傅身旁,和他說了什麼,許久過後,隨遠終於轉過身來,他看著跪在自己身後不遠處,努力微笑的南庭,和她身旁俊朗不凡的男子,視線漸漸模糊。

  那本南庭手抄的《摩訶般若波羅蜜多經》裡夾著一封信,是南庭寫給司徒勝己的,她說:爸爸,隨遠師傅:

  我知道你在努力放下一些塵緣,讓那些過去隨風飄遠,想要斷除貪嗔痴我執,以大慈大悲之心度人向善,蠻蠻沒有想打擾你修佛,蠻蠻每次來看你,只是想讓你知道,蠻蠻正在長大,一點一點地憑自己的努力生活。

  七哥你還記得嗎?我和你說過的,那位特別厲害的機長,我沒有騙你,也沒有自欺欺人,他真的很喜歡蠻蠻,這五年,他一直在找我,等我,現在,我們戀愛了,我帶他來見你。爸爸,你放心修佛吧,除了小姨,以後還有七哥照顧我。

  我是個特別幸運的人,成年前有爸爸照拂,成年後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並知道,他像我喜歡他一樣,喜歡著我。

  爸爸,蠻蠻沒有怪你,媽媽也不會怪你。雖然我們一家三口分居三處,但我們是骨血相連的一家人的事實,永遠都不會改變,哪怕百年之後,蠻蠻依然是你們最愛,也是最愛你們的女兒。

  爸爸,蠻蠻會好好生活,請你也一樣。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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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5 00:10:05 |只看該作者
第55章 在彩虹的雲間滴雨15

  當天盛遠時和南庭就要返回G市, 航班機長是Benson, 副駕駛是叢林, 兩人都是盛遠時的徒弟,對南庭有種愛屋及屋的親切感,尤其是Benson和南庭又是老朋友, 見到南庭就有點收不住, 熱情到盛遠時都要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聲提醒:“你好像該去接收飛機了,要不我替你飛?”

  Benson差點就脫口而出“Good good(好啊)”,抬頭見盛遠時注視自己的目光似乎不是很友善, 趕緊說:“Need not(不用)。”

  叢林臨走前還悄聲對南庭說:“一會來駕駛艙玩。”

  南庭笑而不語。

  盛遠時偏頭看向外面,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也沒看見。

  等到兩個徒弟去做飛行准備了,南庭見他不說話, 問:“怎麼啦?”

  盛遠時竟然答:“吃醋。”

  南庭笑望著他, “這是在增加我的自信心嗎?”

  盛遠時不答反問:“以前他也對你這麼熱情嗎?我是說Benson。”

  南庭點頭, “對啊, 那個時候你特別忙,都是Benson帶我玩,你那年生日我選的那家餐廳,就是他推薦的, 我們還一起去試吃過。”

  怎麼他從前都不知道,自己的徒弟和南庭走得那麼近?

  盛遠時語氣酸酸地說:“你們還挺玩得來的。”

  “我們年齡差距小啊。”南庭說完,仰著小臉觀察盛遠時的反應, 果然見他皺了皺眉,她笑著說:“我開玩笑的。”隨即趕緊對她七哥表決心,“我們再合得來,也只是好朋友啊,我自始至終都是只喜歡你一個人,你忘啦,你的很多喜好我都是向他打聽來的呢。”

  盛遠時本就懷念被她追求和表白的日子,頓時就被取悅了,握住她的手,下意識地捏著她的虎口,一下又一下,自然,親昵。

  南庭偏頭靠在他肩膀上,“謝謝你七哥。”

  “嗯?”盛遠時有一瞬的走神,反應過來她是說靈泉寺的事,他說:“和七哥不用說謝。”

  “五年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爸爸,他瘦了許多,也老了,但只要他在,我就覺得自己不是孤兒。”南庭眼眶有些發熱,“除了他和小姨,我什麼都沒有了。”

  “你還有我。”盛遠時把她摟進懷裡,“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你應該能看出來,我爸媽很喜歡你。”

  “那是他們愛你,尊重你,要不他們第一次見我,哪裡就會喜歡上我了,可我小姨對你……”

  “男方家長和女方家長的態度本來就是不一樣的,女方家長考驗男方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你聽說過哪家是女孩子遭遇考驗的?”盛遠時安慰她,“等小姨確定了,我是值得依靠的,能好好照顧你,她自然就會接受我的。”

  南庭下意識問:“那要等多久?”

  盛遠時逗她,“著急嫁給我了?”

  南庭是有些害羞的,但還是說:“那你三十歲了呢,都不著急的嗎?”

  盛遠時笑著摟緊她,“我當然著急,我恨不得馬上帶你去民政局領證,獲得法律保護。”但是,有南嘉清的事情在先,他不能犯司徒勝己的錯誤,連盛敘良都提醒他:“那孩子就那麼兩位親人了,不能讓她為了和你在一起,再有所失去。”

  所以,盛遠時才再三懇求靜夜法師,讓南庭和司徒勝己見一面,哪怕不說話,只是遠遠地讓南庭看隨遠師傅一眼。而要搞定南嘉予,或許還需要一點時間。盛遠時嘆了口氣,半真半假地說:“等小姨那關過了,你得好好補償我。”

  南庭憨憨地看著他,“補償什麼?”

  盛遠時似笑非笑地湊到她耳邊,低低地說了句什麼,南庭的耳朵瞬間就紅了,更是不好意思地把臉埋在了他胸前,可盛遠時還是聽見她說:“都隨你。”

  這才是他的蠻蠻,大膽而堅定。盛遠時笑得滿足不已。

  准時登機,准時起飛,進入平飛階段後,盛遠時問她:“要去駕駛艙玩會嗎?”

  南庭搖頭,“又不是你在飛。”以前想進駕駛艙是因為他在裡面,現在她就和他在一起,干嘛還要去駕駛艙呢,尤其這還是兩個人第一次在盛遠時不執飛的情況下一起坐飛機,南庭舍不得浪費每一分鐘,可想到他這段時間都沒有休息好,陪護這兩晚基本也沒太睡,她體貼地說:“我們眯會吧。”

  盛遠時側身擋住過道那邊旅客的視線,吻了她好一會兒,“你又睡不著,眯什麼?”

  南庭心疼地摸摸他的臉,“我不想你太累。”

  盛遠時用雙臂把她摟在胸口,和她一起看向舷窗外的風景,“我會調節,不用擔心。”

  南庭背靠在他懷裡,“你害怕嗎?”

  “你睡不著的事?”

  “嗯。”

  “怕。”盛遠時貼著她小巧地耳朵說:“怕對你身體不好,怕影響你的健康。蠻蠻,我們已經錯過了五年,我希望我們能有更多個五年在一起。”

  南庭很想告訴盛遠時她之前已經和桑桎商量好了要開始治療,可轉念想到那個雨後和桑桎發生的不快,她無從啟口。

  盛遠時像洞悉了她的想法似的說:“桑桎有提出過要幫你治療的是嗎?”

  “我一直和他說我只是失眠,直到我們重逢,我才告訴他,我是完全睡不著,是我想治。”

  盛遠時低頭看她:“為了我?”

  南庭垂眸,“我怕你……嫌棄我。”

  他心愛的女孩像是黑夜中獨舞的精靈,孤獨而寂寞,他怎麼會嫌棄她?

  盛遠時堅定地表示:“無論是怎樣的你,我都愛。”

  這幾年,南庭總愛眺望遠方,祈禱滿溢的光華裡,有盛遠時的蹤跡。可那些看似像他的背影,都不是他。然後像夢醒一樣,她悄然淚下,如同雲間落下細雨。此刻,她終於等到了盛遠時的愛。南庭轉身抱住他,和他交頸而擁,“七哥,我愛你。”

  司徒南說過很多次喜歡,南庭卻是第一次對他說愛。

  盛遠時心口細軟如沙,他用低沉的嗓音溫柔地回應:“I love you too。”

  隨後,南庭就埋頭看書了,盛遠時從知道她與常人不同,又通過兩晚的陪護發現她確實睡不著,就說服自己,該休息就休息,不能一直盯著她,那樣自己的身體吃不消,更會讓她倍感壓力,所以,他就閉上眼休息了,只是手肘一直挨著她,像是要隨時感覺到她在身邊。南庭偶爾會因為翻書的動作離開一小會,隨後又很黏他一樣地貼過來,以至於盛遠時嘴角始終掛著笑。

  行程快過半時,南庭輕輕地晃了晃盛遠時的手,輕聲地喚他:“七哥?”

  連續一周都沒休息好,盛遠時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聽見南庭叫他才睜開眼,“怎麼了,要去洗手間?”完全是下意識的回應,根本沒有經過思考。

  南庭有點不好意思,“這種事我自己就可以。”

  盛遠時笑,“那怎麼了,要抱抱?”說著就張開了手臂。

  南庭卻說:“我有點不舒服。”見盛遠時臉上的笑容瞬間褪去,她說:“是我感覺壓耳朵。”

  通常飛機在下降階段,客艙壓力會逐步增加,部分旅客出現壓耳的現像是正常的。但是,盛遠時第一反應是抬手看時間,確認目前屬於平飛階段,客艙壓力該是比較穩定的,“多長時間了?”

  “十多分鐘了。”有明顯的壓耳感覺時,她就留意了下時間,起初以為是飛機顛簸造成的,結果顛簸過後症狀沒有緩解,反而還嚴重了,這才忍不住叫醒盛遠時。

  盛遠時卻沒有任何感覺,憑他多年的飛行經驗判斷,連他都沒感覺到,機組和乘務組應該也是全無感覺的,見南庭臉色不太好,他解開安全帶,帶她去駕駛艙。五分鐘後,南庭壓耳的現像非但沒有得到改善,反而更嚴重了。

  盛遠時指示Benson:“聯系指揮中心讓喬工程師接電話。”

  工程師很快到位,得知飛機上的情況,他不確定地問:“只有南庭小妹妹一個人感覺到了壓耳?盛老……”他及時改口,“盛總你沒感覺?”

  南庭聽出那個聲音像是……她訝然,“敬則哥?”

  盛遠時暫時沒時間回應她,他對指揮中心的喬敬則說:“包括我在內的所有機組成員都沒有感覺到異常。”

  喬敬則說:“你先確認一下,現在駕駛艙顯示,座艙高度、座艙高度變化率參數是否穩定。”

  盛遠時親自確認後,“參數穩定。”

  喬敬則繼續:“檢查發動機引氣壓力、空調組件流量控制活門和外流活門指示是否穩定?”

  盛遠時依然是親自檢查過後,“檢查發現右發引氣(ENG BLEED 2)壓力參數有大幅波動。”

  喬敬則於是指示:“關閉右發引氣,打開交輸引氣活門,確認壓耳現像有無消除。”

  盛遠時操作後沒有馬上回復,過了兩分鐘後先問南庭,“現在感覺怎麼樣?”

  南庭也沒有急著回答,她咽了咽口水,又閉著眼睛感覺了片刻才說:“緩解了。”

  Benson和叢林都長舒了一口氣。

  盛遠時摸摸她的小腦袋,“關閉右發引氣,打開交輸引氣活門後,壓耳現像消除。”

  喬敬則也松了口氣:“收到,後續使用單引氣繼續飛行,注意控制飛行高度,飛機落地後我會安排排故。”

  盛遠時讓Benson和區調申請新的飛行高度。

  回到客艙後,南庭說:“駕駛艙的座位看起來還沒頭等艙舒服,太委屈你了。”

  原本還在擔心她的盛遠時聞言笑了,“我作為機長,坐在那裡不是為了享受,太舒服了,你不擔心我睡著嗎?”

  南庭撅嘴撒嬌。

  “還有沒有不舒服?不許瞞我。”

  “真的沒事了,你別擔心。”

  盛遠時看她臉色確實恢復過來了,讓她靠在自己胸前休息。

  過了一會,南庭問:“剛才你一點感覺沒有嗎?”

  盛遠時也在想,為什麼自己沒感覺到,Benson和叢林沒感覺到,唯獨她有那麼明顯的感覺。

  不過,未免她擔心,他說:“可能我年紀大了。”

  南庭撲哧一聲樂了,想到剛剛處理故障的情景,她說:“沒想到敬則哥是機務工程師。”

  “海航的倪湛聽說過嗎?”

  “那位可以聽聲辯別發動機故障的機務總工?”

  “是喬敬則的師父。”見南庭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盛遠時笑,“沒看出來他還是個摸透飛機的人吧?要不是他確實給我排除過多起故障,我也不太信。”

  飛機落地時天已經黑了,盛遠時沒有送南庭回航天小區,而是把車開向了南嘉予家,南庭問他:“我能不能不去小姨那?”

  盛遠時單手扶方向盤,右手握住她的,“我們不是說好了嘛,從G市回來你去小姨那住一晚,讓她知道你出院了,免得她擔心,要不我們何必這麼急著往回趕呢,在A市住一晚多好。”

  沒錯,當南庭提出來,出院後去一趟A市時,盛遠時就是這麼和她商量的。

  南庭到底還是最聽他的話,她不太情願地說:“好吧。”

  “乖。”語氣寵愛。

  南嘉予家樓下,盛遠時說:“余生我都會拼了命地珍惜你,不會讓你再受一點的苦,而你小姨這關,你得幫我一起過,好嗎?”

  既然決定了要和他一起面對,南庭當然不會退縮,她說:“好。”

  盛遠時吻了吻她的額頭,送她上樓。

  南嘉予在家,開門見到外面站著南庭和盛遠時,她怔了一下。

  盛遠時在南庭背後輕輕地碰了她一下,她才委屈巴巴地叫了一聲:“小姨。”

  盛遠時接著說:“南律師,南庭出院了,我送她過來。”

  南嘉予神色不動,只說:“進來坐嗎?”

  南庭偏頭看看盛遠時,有點想讓他進去,莫名地,她有點怕南嘉予。

  對於她的小心理,盛遠時還是猜得到的,但他說:“謝謝南律師,我就不進去了。”臨走前對南庭說:“我明早過來接你去機場。”

  等他走了,南庭在南嘉予地注視下進門,見她不像以往那麼自由自在地,南嘉予心裡也不舒服,她說:“過來吃飯。”

  南庭看到桌上一動沒動過的四菜一湯,頓時明白了盛遠時為什麼非要送她回來,因為南嘉予雖然沒有打一個電話,也沒有在她醒來後露面,卻知道她今天出院,在家裡等她。

  南庭頓時愧疚不已,她低著頭說:“小姨,對不起。”

  南嘉予明白她是為那天頂撞自己的態度在道歉。別說她並沒有什麼錯,即便真的有錯,在她大病初愈後,南嘉予也不忍心說重話,“道歉就不必了,只要你別在我考察盛遠時的時候,鬧情緒。”

  南庭倏地抬頭看她,“小姨你的意思是,願意給他機會?”

  “我不願意的話,你會聽嗎?”南嘉予不悅地看她一眼,“我不想像你外婆一樣,為了一個男人,連女兒都失去。”

  南庭蹭到南嘉予跟前,“小姨。”

  “不許背著我,去和他登記。”

  “我沒有那麼想。”

  “你沒有?”南嘉予抬手戳了戳她的小腦袋,“以為我不了解你嗎?”

  南庭不吭聲。

  南嘉予把碗筷遞到她手裡,“還用我請你啊,吃飯。”

  南庭哦了一聲乖乖坐下,結果才吃了一口就聽南嘉予又說:“明天把身份證和戶口本交給我。”

  南庭一口飯卡在了嗓子眼裡。

  南嘉予邊拍她的背邊說:“不願意?”

  南庭違心地答,“願意。”

  南嘉予看著她皺起的眉頭,嘴角終於有了笑意。

  盛遠時回盛家了,大院的人見到他,都主動打招呼,他一一回應,直到走進家門。

  齊子橋見到他一個人回來,略顯意外:“沒帶南庭回來嗎?”

  和齊子橋一起吃飯的齊正揚也往他身後看,“南姐,不是,我小嬸呢,不是出院了嗎?”

  盛遠時在母親右手邊坐下,“我送她回她小姨那了。”

  齊子橋聞言點了點頭,“你這麼做是對的。”

  當著齊正揚的面,盛遠時也沒多說,安安靜靜地陪母親吃了晚飯,才說:“我找您有事。”

  齊子橋看他一眼,笑了,“我就知道,你啊,沒事不回來。”

  齊正揚也跟著搗亂說:“小叔你也有解決不了的問題需要找媽媽嗎?”

  盛遠時作勢拍他,“一邊寫作業去。”

  齊正揚朝他做鬼臉,“我和姑姑視頻去,想睡不著了。”

  書房裡,盛遠時把帶回來的文件遞給了齊子橋,齊子橋看見資料都是關於A市何家和桑家的,她抬眸看向兒子,“就是他們令司徒家破產的?”

  盛遠時此前已經讓齊妙把南庭家裡的情況告訴父母了,得知兒子有女朋友了,卻不被人家家長認可,二老當即拿出態度來,直接去了醫院。現下,盛遠時也沒有過多解釋的意思,他直說:“媽,我今天去了趟A市,在靈泉寺見到了南庭的爸爸,他們父女倆有今天,和桑、何兩家脫不了干系,我不管之前他們在生意上有什麼過節,我只確定一點:他們讓我盛遠時在乎的人受委屈,就是對我的得罪,這口氣,我咽不下。”

  齊子橋神色平靜地注視著兒子,“那你打算怎麼做呢?”

  盛遠時隔著桌子握住母親的手,“您兒子做生意不行,還得請您出馬替你兒媳婦出這口氣。”

  齊子橋憋不住笑了,抽手打了他手一下,“你能不能娶到人家姑娘還不一定呢,我看啊,那個南律師對你很有意見。”

  盛遠時對此也是無奈至極,“誰讓這五年在南庭身邊的,不是我呢。”

  齊子橋是母親,多少能體會一些南嘉予的心情,“你外婆當年也不太同意我嫁給你爸,說他是當兵的,心思都在部隊上,嫁給他會吃很多苦,為人父母的啊,考慮得會多一點,你要體諒人家的心情,嫁姑娘和娶媳婦,是不同的心境。”

  “我懂,要不我能把人從醫院接回來就送過去嘛。”盛遠時嘆了口氣,“我會拿她當南庭的親媽一樣討好。”

  齊子橋失笑,“我兒子也有討好別人的時候啊?”

  盛遠時對母親說:“她小姨之於她,是母親的意義。”

  齊子橋起身走到兒子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行,媽媽心裡有數了。”

  盛遠時明白母親是答應了,他也不說謝,反而告起了狀,“我爸那天下手可重了,打一巴掌還不夠,又踢我,我都多大了,他是不是也得差不多點啊?”

  這回齊子橋可沒向著他,“他是你老子,打就打了,換成是南庭的小姨動手,看你臉往哪放!”

  “她不能打我吧?”

  “人家姑娘本來好好的,和你在一起就病成那樣,不打你,留著你啊?”

  盛遠時啞口無言。

  齊子橋最後說:“那孩子一心護著你,你好好待人家。”

  “我知道。”

  從家裡出來後,盛遠時想到南庭在飛機上的敏感反應,他給桑桎去了個電話,“我是盛遠時。”

  桑桎的語氣很平靜,他說:“有什麼指教?”

  盛遠時倚車而立,“見面聊聊?”

  桑桎沉默了幾秒,“地點。”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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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滿身風雨我從何處來

第56章 滿身風雨我從何處來01

  你在夢裡告訴我, 那是一個故事, 有開始, 也有結局。可我在搖曳不清的月色裡,只看到每一個人的身不由己。夜幕漸漸拉起,我終於留意到, 另一個自己。

  ----------

  盛遠時和桑桎當晚就見面了, 在一家清吧,很安靜,很適合聊聊的環境。

  盛遠時先到,等待的時間裡, 他給南庭發微信,問她:“干嘛呢?”隨意, 親昵。

  南庭原本正在和齊妙視頻,在逗睡不著, 看見有他的消息過來, 馬上就舍棄了妙姐和寵物, 和他說:“在玩。”

  盛遠時內心是很希望能把她寵回從前無憂無慮的狀態, 盡管清楚那並不容易,畢竟她經歷了那麼多事,也長大了,心思難免會重, 卻還是忍不住心有期待,期待她回到自己身邊後,能變得更快樂。聽見她像個孩子似地說在“玩”, 他眼眸中不自覺就浮現了笑意,“我說得沒錯吧,南律師不會為難你。”

  未免書房的南嘉予聽見,南庭躲到陽台裡和他語音:“她是沒有為難我,只是要沒收我的身份證和戶口本。”

  沒收身份證和戶口本這波操作……意識到那兩樣東西的重要性,盛遠時有點哭笑不得:“看來她是把所有的可能性都過濾了一遍。”

  南庭淘氣地問他:“七哥你說實話,有沒有一點後悔?”

  盛遠時摸了摸胸口,答她:“何止一點。”

  南庭就笑了,末了安慰他說:“沒事,等用的時候,要是小姨不給,我就偷出來。”

  盛遠時慶幸自己沒喝酒,否則一定會因為她的語出驚人噴出來,近而形像全無,他也慶幸,那端的女孩子對自己的心無旁騖,“她會給,放心。”遠遠地見桑桎過來了,他說:“我先辦點事,晚點給你電話。”

  南庭很乖地說:“那我等你。”

  桑桎已經把盛遠時先前的表情盡收眼底,那麼愉悅,那麼愜意,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和誰通話,他走近,在盛遠時對面落坐,神色無波無瀾。

  盛遠時看了眼自己面前的五杯酒,“不清楚你的口味,就點了一樣的。”

  桑桎似乎是無所謂,他說:“都可以。”

  服務生很快把桑桎的酒送過來,同樣也是五杯,直觀看,顏色略有差異,應該是五種不同的酒。

  盛遠時端起那杯色澤透亮的荷式金酒,和桑桎碰了下,玻璃的脆響聲中,他說:“我先干為敬!”話音未落,仰頭干了第一杯。

  桑桎很少喝酒,尤其是盛遠時鐘愛的烈酒,他幾乎不沾,但這一晚,他的第一杯,也是一飲而盡,毫不猶豫,哪怕盛遠時連個干杯的名目都沒給。

  “我和很多人喝過酒,在不同的國家,不同的城市,和不同膚色,不同種族的人,喝到自認為的淋漓盡致,卻是第一次和情敵喝酒。”盛遠時端起第二杯,意為生命之水的威士忌,“還要借著這杯酒,對他說一聲:謝謝你。”

  桑桎原本准備端杯的手一頓。盛遠時料到他不會輕易喝這一杯,他也不介意,獨自干了第二杯,“接不接受在你,說不說在我。”

  桑桎依然沒動,像是喝了這一杯,就是接受了這份謝意,就意味著徹底的出局,盡管他非常清楚,和盛遠時的這一局,已成定局。

  盛遠時端起第三杯,“南律師和我說了很多,除了讓我知道南庭都經歷了什麼,幾乎句句都在告訴我,你曾為了司徒家,為了司徒南,怎樣地拼盡全力。我不愛聽,卻不得不聽。”話至此,盛遠時把這杯法國產的白蘭地干了,之後,杯子被重重放下的同時,他的語氣陡然犀利起來,“你桑桎的付出是付出,我盛遠時的尋找就不是尋找了嗎?怎麼我就要承受那些冷臉和怨懟?怎麼我就不能為自己說一句話?!”

  不知者不怪的道理誰都懂,可放在盛遠時身上,似乎就不行了。換位思考,桑桎能體會盛遠時此刻的心情。桑桎端起了第二杯酒,干了,像是承認了盛遠時心中的委屈。

  盛遠時也不管他是不是被烈酒辣得皺眉,他捶著胸口說:“可我只能忍著,因為我不能再失去她一次。我這幾天只要閉上眼,腦海裡就回想起那天她心跳驟停的場面,我不敢睡,怕一覺醒來,什麼重逢,什麼復合,都是我自己幻想出來的。失而復得確實值得高興,可我那也是經歷了更痛苦的得而復失,才得到的,不是唾手可得。”

  “桑桎,我認可你的付出,卻不認為那有多偉大,那和我的五年尋找一樣,不是無條件不求回報的,我們想要的,是她的余生,我們都是帶著目的的,而最終能達成這個目的的人,只可能是一個。”盛遠時注視著桑桎,一字一頓,“不是你,就是我。”

  桑桎幾乎以為他是在安慰自己,卻聽他沉聲說:“我不會抹殺你對她的好,也抹殺不了,但我得讓你知道,不要以為你對她的好,是給桑家打的保護傘 !”

  桑桎倏地抬頭,看向盛遠時的眸光如同深淵沉沉。

  “你以為我是來和你談她的是嗎?”盛遠時笑了,像是自嘲,又像是對他的嘲笑,“我是要告訴你,我不會看在你的面子上,放過桑家,你是時候提醒你父親,小心了。”

  周圍很靜,靜到如同時間停滯,靜到桑桎能清清楚禁感覺到盛遠時言語背後的強勢和銳利。許久,他帶著幾分不確定地問:“你要替司徒家報仇?”

  “我不能夠嗎?”盛遠時攤手,“我未來的妻子在過去五年裡所遭遇的一切,甚至是我今天所背負的一切,不都是拜桑何兩家所賜?怎麼,在你看來,我是個氣量寬宏的人,就該不計前嫌?你錯了,我這個人,向來小氣。”

  桑桎的語氣是篤定的,他說:“她不會希望你那麼做。”

  “我沒打算讓她知道。”盛遠時眼神冷靜,“或者你想通過她來阻止我?”

  桑桎有一瞬的沉默,他端起第三杯酒,一飲而盡。

  卻還沒完。盛遠時針針見血,“何勇之所以對司徒家懷恨在心,無非是因為當年司徒家拿走了被他納入整體開發計劃的一塊地,讓他少賺了點錢,這種情況,本就是生意場上再平常不過的得失,不至於置人於死地,一開始他也沒打算對司徒家出手,直到你的父親,表現出了要和司徒家聯姻的意圖,才激怒了他,你又在這個時候,悔了和何子妍的婚約。”他目光深湛地看著桑桎,“你心裡再清楚不過,司徒家是躺槍。”

  桑桎握杯的手因用力青筋暴起。

  “我不質疑你想幫司徒家度過難關的真心,我也相信,你在悔婚時,並沒有料到,何家正在籌謀著對付司徒家,如果你知道事情發展下來會對南庭造成那麼大的傷害,我認為,你是能夠忍住悔婚衝動的。但你不能否認,你的父親在這件事情上,所發揮的作用。”

  桑桎無言以對,他找不到任何的言語替桑家辯解,他也無意為桑正遠開脫,“我喜歡她七年,先是有婚約在身,無法表達,後又有那一場你死我活的商場之戰,讓我心懷愧疚,不能表達。盛遠時你說,我是不是也算躺槍的那個?”

  盛遠時不回答,他端起那杯八大基酒之首的伏特加,一飲而盡。

  桑桎繼續,“在你出現之前,我並沒打算說出來,我也一直表現得像個朋友,讓她別抗拒我,讓我能照顧她,我也無數次自問,這麼做,愛她的成分和替桑家贖罪的成分各占幾分?可即便如此,我還是在暗中做了很多鋪墊,哪怕她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她這個人,哪怕她都認為憑我父親的唯利是圖,不會接受一無所有的她,我依然在桑家營造出非她不娶的氛圍,只為有朝一日,她願意和我在一起時,消除一切可能有的阻力。”

  正因如此,桑母才會對南嘉予說,桑家在等南庭過門。

  正因如此,何子妍才會認為南庭該是桑太太了。

  可惜,這一切,都只是桑桎的一廂情願。

  “後來你出現了,那個從前我和小姨說什麼都不會反對的她,開始為了你,在做每一件事情,每一個決定前,都有了顧慮,我才終於忍不住了。我違背職業操守,把她得過抑郁症的事搬出來,只為讓你覺得:錯過了她最艱難的時期,失去了和她在一起的資格,結果弄巧成拙,加速了你們的復合。”桑桎用那雙深沉的眼注視盛遠時,“我說得對嗎?”

  確實如此。如果沒有南庭的那一次發燒入院,如果桑桎不是在那一夜質問了他,盛遠時可能不會那麼快放下司徒南隱瞞破產,以及騙他分手的怨氣,當眾在波道中宣布所有權。

  盛遠時點頭,“是。”

  “我們見過那一面之後,彼此心裡都有數,對她的感情是一樣的,但你沒對她說,讓她和我保持距離,我也在她面前表現如常,好像她喜歡誰,要和誰在一起,都和我無關。”桑桎笑了笑,“我們倆的演技都挺好的,目的也只有一個:不因為對方和她發生隔閡或不快。”

  他們都是聰明人,懂得回避自己的劣勢。

  盛遠時缺失了五年,那五年,是桑桎用他的專業和真心拼湊出一個完整的南庭。於是,他絕口不提那五年。桑桎則缺失了南庭的愛,那五年,算是他的偏得。於是,他絕口不提對她的愛,怕連這份偏得都無以為繼。直到——

  桑桎的嘴角露出一點清冷的笑意,“那一天在電話裡,你是在逼我,逼我把對她的愛說出口,你知道她一定會拒絕,這樣,不用你說,她就會遠離我。”他說完,微微仰了仰頭,平復情緒,“是你幫我解脫了。”

  原來他是這麼想的。盛遠時不想解釋是何子妍那聲“桑太太”讓自己失去了原有的平靜和耐心,他只說:“輸了就輸了,別輸不起。”

  除此之外,還能怎麼樣?桑桎喝了第四杯酒,“多可笑,這些話,竟然是對你說。”

  “我們半斤八兩,誰也別笑話誰。”他的意思是,自己對南嘉予怨懟的委屈,也只能對桑桎說。

  “為什麼要告訴我,你明明可以悄無聲息地對桑家動手。”

  “我不想像桑何兩家那麼卑鄙。”

  “如果當年是你在她身邊,司徒家是不是不會破產?”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桑桎近乎執拗地說:“有。”

  盛遠時與他對視片刻,“憑我一己之力扳不回敗局。”

  桑桎笑了笑,替他說:“但是……”

  果然,還有下文。盛遠時移開目光看向窗外,嗓音低沉平靜,“可都那種時候了,你認為我不值得把所有的關系都動用起來嗎?確實,當年的盛遠時,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外航機長,不具備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能力,但很幸運地,我出生在盛家,我的父親是盛敘良,我的母親是,齊子橋。”

  清吧的燈光柔和,在他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剪影,那不露聲色的平靜,讓桑桎意識到,他幫不了自己的父親,“你打算怎麼對付桑家?”

  “對於做生意,我不擅長。所以這件事,還得勞駕我媽。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求她。”盛遠時干了口感甜潤,芬芳馥郁的朗姆酒,用這最後一杯酒為自己止痛,“我多希望,五年前我能有機會開這個口。”

  所以,如果當年是他在南庭身邊,司徒勝己的“勝清”是能保住的,他們父女也不必……可當時,從司徒勝己,到南嘉予,甚至是桑桎,都在極力地向司徒南隱瞞,直到破產成定局,才告訴她。而她,也沒有告訴盛遠時。時隔五年,這些話,再也不能對誰提起。

  “那一年暑假,她隨我執飛,我教她辨別世界八大烈酒,這五種,她始終分不清。”盛遠時用手指指面前的五個空杯,“這五年,我再沒喝過這五種酒以外的酒,我都不知道為什麼。”他像是喝醉了,身體靠向椅背,姿態慵懶,唯有那雙深眸,暗沉,清斂,“桑桎,為了感謝你把一個完整的她送回我身邊,我才決定讓桑正遠死個明白,你可以提醒他,提防齊潤集團,至於能否扛得住齊潤的打壓,看他本事。”

  齊潤——那是一家具備世界五百強前五十實力的集團公司,而他盛遠時的母親齊子橋,竟然就是那位巾幗不讓須眉的齊董事長?桑桎幾乎預見了桑家企業的消亡,同樣不擅長做生意的他,有些絕望的無力,“我以為,給她治病才是首要的,沒想到,你是來向我宣戰。”

  盛遠時的眉目隨著清吧燈光的變化,變得有些模糊不清,“我確實想過俯身相求,可我作為贏家,既要你退出,又要你為她治病,似乎說不過去。”

  桑桎端起那杯朗姆酒,“如果是我求你呢?”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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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5 00:10:30 |只看該作者
第57章 滿身風雨我從何處來02

  盛遠時多少有些意外桑桎會用“求”這個字眼,他心裡清楚,憑桑桎對南庭的感情,他不會袖手旁觀,問題其實在南庭身上,盛遠時也會想,一旦無法說服南庭,又或者是,本就沒有桑桎這個人,自己難道不是要另尋方法,另請高人為南庭解決不眠的問題嗎?所以從一開始,他並沒有把希望寄托在情敵身上。

  桑桎卻說“求”。

  盛遠時靜了一瞬, 說:“不必。”

  男人也不是鐵石心腸, 面對另一個人的懇求, 也會心軟。

  桑桎卻不放棄地說:“你就當我是為了研究‘不眠’這個課題。”

  燈光暖黃, 投射在他的眉眼之間, 讓那如沐春風的儒雅感都有了幾分謙卑之意, 盛遠時在淺淡的光線裡, 清冷的臉色有細微的變化, 他起身,只對桑桎說了一句:“代駕給你叫好了。”然後,先走一步,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盛遠時原本是打算直接回自己家的,卻在半路改了主意, 讓代駕把自己送到南嘉予家樓下,之前不知道南庭睡不著覺,未免影響她休息,即便有想見她的念頭,也會被他壓下來,現在,盛遠時倚在車前,仰頭望向亮燈的南嘉予家的窗戶,給南庭發微信:“南律師睡了嗎?”

  南庭的回復來得很快,她說:“回房很久了,應該是睡了。”

  她卻由於睡不著,獨自一個人在長夜中等待天明。那是一種什麼感覺,盛遠時無法感同身受,他發了兩個字過去,“下樓。”

  南庭下意識看時間,已經深夜十二點,她甚至沒有到窗前看一眼樓下,確認他在,就直接拿上鑰匙輕手輕腳地出門了,走出單元門,就見夜色中,一抹挺拔偉岸的身影在朝自己張開手臂。南庭跑過去,衝進他懷裡。

  盛遠時把她圈在雙臂間,沒有任何的言語,劈頭蓋臉吻下來。這個吻,以及這個深夜的擁抱,如同他剛剛喝下的烈酒,帶著前所未有的濃烈味道。南庭一時反應不過來,只看到他緊閉的雙眼間,蘊藏著自己讀不懂的情緒,心口在瞬間像是被什麼擊中,湧出隱隱的心疼,她閉上眼睛,用心感受他帶給自己的強烈的刺激和快樂,並回以同樣的熱情。

  兩個人吻的有些忘乎所以,直到盛遠時忽然轉了個身,把她抵在車身和他身體之間,南庭才聽見自己情不自禁的喘息聲,臉上更熱了。

  盛遠時雙手捧著她的小臉,把滑落的碎發別在她耳後,戀戀不舍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又一下,“好幾晚都想過來找你,又怕吵到你。”嗓音中透著激吻後的微啞,“你應該早點告訴我,你睡不著。”

  南庭抬眸注視夜色中他清俊的臉,“睡不著也有好處的是嗎?”

  盛遠時眼中升起了淡淡的笑意,他身體靠過來,貼在她身上,“至少,我想干什麼就能干什麼,不用擔心打擾了你。”

  南庭用細嫩的臉頰蹭了蹭他的側臉,“你喝酒了。”肯定的語氣。

  “嗯,喝了幾杯。”他抱緊她,“所以有點衝動。”

  南庭隱約聽出“衝動”背後,他要表達的意思,她把臉貼在他頸窩,“我願意。”

  如此大膽的邀請,讓盛遠時的理智瞬間崩塌,那好不容易才壓下去的衝動有如狂風驟雨般侵襲而來,他幾乎是粗魯地打開了車門,把她抱上後座,隨後,自己也坐進來,再次吻下來。

  放肆到無所顧及的一吻,鼻息濃重的空氣裡,迷醉的味道那麼強烈,南庭無力招架。

  盛遠時卻還是有分寸的,不會真的在車裡把她怎麼樣,可等他停下來時,那雙原本清澈水亮的眼睛也被欺負得霧氣蒙蒙。盛遠時把她被自己弄皺的衣服整理好,下巴墊在她頭頂,南庭的手臂穿過他的腰,緊緊地依靠著他。

  兩個就那麼安靜地擁抱著,直到盛遠時意識到沒有開空調,車裡有些冷,他才抓起一件外套裹在南庭身上,“剛才在干什麼?”

  南庭往他懷裡蹭了蹭,“看書等你。”

  “以往也都是在看書?”

  “差不多。”

  “一點都不困?”

  “偶爾有想睡的感覺,但躺下又睡不著。”

  “不累嗎?”

  “躺一會兒就緩解了。”

  借著路燈微弱的光線,盛遠時看向外面:“換成是別人說,我可能都不信。”

  南庭仰頭看他:“你不用陪我,我都習慣了。反而是你,身體會吃不消,尤其要上航線的話,你睡不夠,是不能飛的。”

  確實,身為責任機長,如果他無法保證充足的睡眠,是不能執行飛行任務的。可一想到她獨自一個人面對黑夜的孤寂,就忍不住心疼,盡管心裡很清楚,在不眠的症狀去除前,他不可能夜夜這樣陪著她,“我適應適應。”

  南庭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剛剛去哪了?”

  “回家陪我媽吃了個飯。”那雙漆黑的眼閃了閃,盛遠時問:“那晚我回來,你知道嗎?”

  南庭聽出來他是在問她淋雨那晚,“知道,你吻了我。”

  頭頂傳來他的輕笑聲。

  南庭唇邊也浮起點點笑意,“你把我抱到床上後,我好像就睡著了,最近我還睡著過一次,就是你打不通我手機,讓妙姐過來看我那天。我在想,這個病會不會漸漸地,自己就好了。”

  盛遠時要說的卻不是不眠,而是,“我本想再干點什麼的,結果你說,別碰你。”他低頭看她,“那話不是對我說的對嗎?”

  南庭抬頭,借著從車窗照進來的月光注視他的眼睛,“那天你掛了電話,我想走,桑桎要送我,我們拉扯,他……親了我一下。”像是怕他誤會似地,又急急地補充了一句,“親了我的臉。”

  車內有幾秒的安靜。

  “哪邊?”

  “什麼?”

  “哪邊臉?”

  “……右邊。”

  盛遠時低頭在她右臉頰溫柔地親了親,還摸摸她的頭,“嚇著了是嗎?”

  南庭沒吭聲。

  盛遠時坦言:“我以為他強吻了你,在醫院和他打了一架。”

  南庭小聲說:“難怪嘴角有淤青,還騙我說是盛叔叔打的,我就說盛叔叔不會下那麼重的手。”

  盛遠時不以為意,“他比我慘,要不這些天能不來看你嗎?”

  南庭在一片寂靜中問:“你會生氣嗎?”

  “不生氣能動手嗎?”盛遠時說完才反應過來她是問他,會不會生她的氣,他抬手拍了她一下,輕責道:“瞎想什麼呢,你受了委屈,我還生你的氣?”停頓了下,他又說:“雖然我說過,就算你真的成為過桑太太,也不會影響我對你的愛,可我還是會嫉妒的要死。”言語中摟緊她,“不要質疑你七哥的占有欲。”

  在愛情面前,誰的占有欲都是強烈的。南庭回想六年前兩個人第一次接吻,自己因他吻技好而懷疑他情史豐富,委屈得嚎啕大哭的情景,彎著眼睛笑了。

  盛遠時又陪了她一會,後來實在是困得不行了,被南庭趕回家睡覺去了。

  ------

  南庭這麼一病,產生了因禍得福的效果,上班第一天就被通知,停崗處罰撤銷,可以回塔台指揮了,她高興得差點哭了,大林等一眾師兄更是因為她的回歸,減輕了工作壓力而歡呼,應子銘則說:“上席位之余,還是跟我去進近管制室學習。”

  大林佯裝不滿,“師父偏心,給如花開小灶。”

  應子銘也不介意,笑道:“你們誰有精力報名,我帶你們一起。”

  結果,大家就自動自覺地散了,大林還帶頭說:“該交班了,抓緊時間。”

  應子銘與南庭相視而笑。

  再次來到塔台頂樓的指揮大廳,站在幾乎接近360度視野的角度看向機坪,跑道,航空器,有種重新出發的感覺。

  “靜風,跑道18,可以起飛。”

  “哪架飛機叫G市塔台,請重復呼號,信號不清楚。”

  “南程1186,准備好報。”

  “海航326,進跑道09等待。”

  原本枯燥的波道中,再次因如花的出現沸騰起來,盛遠時才到指揮中心,就聽到有飛行員議論,“剛剛落地時是如花指揮,那小聲音,好聽得沒誰了……”

  除了無語地走過去,盛遠時也不知道該給個什麼反應才算正常。

  畢竟,屬下是在誇自己的女朋友吧?是吧?是的。

  一整天都很忙,除了中午一起吃了午飯,連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下午的時候,盛遠時有個會,對於即將到來的十一假期高峰,進行工作布置。各部門都針對他此前提出的增加二三線城市航班的要求,做好了一切准備,只等“旅客訂票,按時登機”這一股東風,就可以為南程第四季度的業績打個先鋒。

  這樣的會議,飲餐中心當然也是需要有人出席的,畢竟飛機餐也是重要一環,何子妍總結完試菜活動的效果,也提交了一份堪稱完美的“十一菜譜”。這一次,喬其諾沒有讓盛遠時過目,而是直接批准推行。

  何子妍下意識看向坐在喬其諾右側首位的盛遠時,目光黯淡下去,恰好盛遠時抬頭,與她的視線對上了,他隱約看出她眼眸中流露出的情緒,眉心微微一聚,然後拿起了手機。

  何子妍幾乎以為他是要給自己發微信,在此之前,她偶爾借飛機餐這個話題,和他也是有互動的。然而,她當然是想多了。盛遠時看到她,瞬間想起了何勇,他給母親齊子橋發微信說:“媽,什麼時候動手啊?”

  齊子橋身為董事長,平時基本不去公司,此刻正在書房裡翻看盛遠時昨晚給她送回來的資料,見到信息,回復他說:“盛總的意思呢?”

  盛遠時一笑,“越快越好。”

  齊子橋立即問他:“你不會提醒人家了吧?”

  知子莫若母,盛遠時討好似地說:“這您也能猜到?佩服。”

  齊子橋在信息中說:“你可真會給你媽增加難度。”

  盛遠時敲下一行字發過去。

  齊子橋看到兒子說:“您就當考試了。”她笑罵道:“等我讓你爸揍你!”

  盛遠時發了個跺腳的得瑟表情過去,可愛如孩子。

  齊子橋笑了,她看著書桌上與丈夫盛敘良,以及兒子盛遠時的合影,自言自語地說:“媽媽就為了你,再考一次試吧。”然後先把電話打到了紐約,了解到一個重要的信息過後,又打給華潤的常漫,布置了一項工作給這位職業經理人。

  晚上時盛敘良才進家門,就笑問:“夫人急喚我回來,有何吩咐?”

  齊子橋給丈夫泡好了茶,和他一起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生物航煤的開發,已經進入到最後的測試階段,關於技術試飛,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盛敘良是空軍飛行員出身,對於做生意和盛遠時一樣,不擅長,但對於妻子在六年前提出的開發生物航煤的設想,一直是高度支持的態度,畢竟,航空業對燃料的要求非常高,所以,從齊子橋當年提出這一設想,到後續的生產技術的研發進度,他也始終在關注,此刻聽妻子這樣說,他還是有些意外,“我以為至少還需要一年才能完成技術試飛。”

  齊子橋攏了攏披肩,“你還以為你老婆做生意就得賠本呢。”

  盛敘良攬著妻子的肩膀,笑道:“是我有眼不識金鑲玉了,夫人莫氣。”

  齊子橋忍笑,“請首長定奪試飛員吧。”

  盛敘良往沙發上一靠,一副認真思索的樣子,“哎呀,夫人突然給我這麼大的決策權,我有點舉旗不定啊。”

  齊子橋推了他一下,玩笑道:“家裡難得遇到件讓你作主的大事,你可別掉鏈子。”

  盛敘良握著妻子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片刻,“那臭小子是什麼意思?”

  齊子橋把手搭在丈夫的腿上,“我沒和他說。”

  盛敘良想了想,“那我說吧。”顯然他心中的不二人選是盛遠時。

  齊子橋對此雖然也是有心理准備的,可話從丈夫嘴裡說出來,她又猶豫了,“你真的要把兒子推上去?”

  盛敘良看著她,“難道你對航煤的生產技術沒信心?”

  “我當然有,可是,”齊子橋的考慮是,“這畢竟是一項新的生產技術,試飛成功才能夠投入使用,在此之前,誰都不敢保證沒有萬一。”

  盛敘良當然明白齊子橋的心情,他拍拍妻子的手,“總要有人去完成試飛任務,否則這項技術永遠都無法投入使用。”

  可齊子橋是女人,還是母親,讓她親手把兒子推上前線,她怎麼受得了,“盛敘良,他是你兒子,你的親生兒子!”

  盛敘良注視著妻子迅速紅了的眼圈,左右為難。

  等齊子橋回房了,他還坐在客廳裡,思考試飛一事。

  話題的男主角盛遠時卻全然不知父母因為是否由他試飛新型航油一事發生了爭執,由於大林以慶祝南庭回歸為由,組織當晚不值班的管制聚餐,孤家寡人的他和喬敬則,以及齊妙一起解決晚飯。

  關於南庭在飛機上出現的壓耳現像,盛遠時問:“故障找到了嗎?”

  喬敬則一臉“小看誰”的表情,“這點問題都搞不定,對得起那聲喬工程師嗎?”

  盛遠時確認:“右發壓縮機問題?”

  “雖然是很小的問題,但是,飛行無小事。”喬敬則抬眼看他,“南庭小妹妹竟然有那麼明顯的感覺,我都以為她有特異功能。”

  她如此敏銳地覺察出了飛機的故障,確實讓人不可思異了。盛遠時眉心微聚。

  齊妙不解,“你們能不能說點我聽得懂的?”

  喬敬則於是把飛機上南庭經歷的壓耳事件和她講了一遍,齊妙的腦回路特別不一樣,她沒奇怪為什麼只有南庭感覺到了,而是好奇:“我一直不明白,怎麼保證飛機客艙空氣的壓力和新鮮?”

  “你這個問題很專業,我喜歡。”喬敬則頓時來了興致,他飯也不吃了,耐心地和妙姐講解:“飛機是通過空調組件向客艙內供氣的,這個組件RACK1和RACK2相當於水池裡的一段供水管……”

  盛遠時看似也在聽,大腦卻在想著南庭,直到南庭發微信告訴他,“我們快結束了。”他說:“給我發個定位。”然後就准備去接人了。

  齊妙見他要走,隨口問:“南庭小妹妹今天回來嗎?睡不著……”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盛遠時說:“不回。”

  “不回她去哪啊?”齊妙被他盯了一眼,“好吧,我繼續帶睡不著。”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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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滿身風雨我從何處來03

  等盛遠時走了,喬敬則就沒先前那麼老實規矩了,他挪坐到齊妙旁邊,拍了她一下,“是不是傻?都這種時候了, 老七還能讓南庭小妹妹獨善其身?不趕緊把人吃了,他能安心嗎?再說了,他當三十年和尚了,你想讓他熬成唐僧啊?”

  這話男人之間說沒毛病,女人聽著可就有點不堪入耳了。齊妙有點生氣地瞥他一眼,“你才修飛機修傻了,越來越有第一代身份證的氣質呢,獨善其身是這麼用的嗎?”

  第一代身份證的氣質……是什麼鬼?一向對自己的帥氣指數有信心的喬敬則難得地噎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 我長這樣, 得去整整容了?”

  齊妙漫不經心地說:“你的氣質和你的臉沒關系。”

  喬敬則非要弄個明白, “那和什麼有關系?”

  齊妙笑答:“猥瑣的心。”

  喬敬則一口水噴出來, 齊妙哪想到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避無可避地中招了, 然後,兩個人又打起來了。不能對女人動手,尤其不能對自己喜歡的女人動手的喬敬則當然是落敗了,他嘆著氣感慨,“從前你罵我,隨著你對我的了解, 又開始動手打我。”

  齊妙以為他要說自己命苦,那是他一慣的伎倆,結果他一歪頭,把腦袋靠在了她肩膀上,“打是親,罵是愛,看在你那麼愛我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齊妙就怕他過於靠近自己,她沒好氣地推開他,“離我遠點。”說著自己挪坐到盛遠時先前坐的位置上。

  對於她這樣的反應,喬敬則見慣不怪,邊繼續吃飯邊問她:“你那位難駕馭老板沒為難你吧?”

  這個話題換的讓齊妙放松了很多,她略顯不解地說:“為難倒沒有,雖然還是一副冷冷淡淡的禁欲相,但好像比從前有耐心了點,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醞釀一場大風暴。”

  喬敬則看問題的角度倒和別人不一樣,在他看來,“她對老七沒面上表現的那麼不滿。”

  齊妙不以為然,“那只能說明她公私分明吧?”

  喬敬則一副大家長的口吻,“不管是因為什麼,既然你認可那位師太的能力,就好好跟她學。”

  “我不一直走在學習的路上嘛。”齊妙低頭吃了幾口飯,忽然嘆了口氣,“人家才三十五,已經是知名律師了,我這眼看著三十周歲了,還只是個助理,真是越干越沒勁頭了,喬敬則你說,我在法律方面是不是真的沒天賦,或許真的該考慮放棄?不用安慰我,說實話。”

  她是那種大大咧咧,風風火火的女人,哪怕曾被南嘉予指使的腳不沾地,罵得狗血淋頭,也只是在背後邊罵回去,邊卯足了勁地干,從不服輸,這樣灰心泄氣,還是頭一回。

  “什麼叫天賦啊,我生來就會修飛機嗎?喬台長以前還認為,我就該老老實實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混著玩玩呢,但現在,公司的人見到我,不得規規矩矩地喊一聲‘喬高工’嗎?”喬敬則把筷子放下,抬眼注視她:“我從航天大學畢業,進入海航之初,也是在外場做航線維修做了將近三年,夏天機坪地面溫度六十多度,我身上的衣服都沒干過,天天‘濕身’朝機長同志們敬禮敬禮敬禮。飛機那麼個龐然大物,從結構分是由五個主要部分組成:機翼、機身、尾翼、起落裝置,動力裝置,還有各種儀表,通訊設備咱都不說了,零部件有多少你知道嗎?小部件不提,光大部件就有五萬多,圖解零件目錄,看到眼瞎。”

  回想那些苦不堪言的日子,喬敬則喝一口水,滔滔不絕道:“那麼復雜的東西,能不出故障嗎?但有故障不代表不安全,所以才有合法保留故障一說。像是之前盛老七在外航飛,到G市經停,飛機就出現過發動機點火故障。”

  當時身為放行機務,喬敬則參考最低設備清單保留故障的同時,需要和盛機長溝通:“機長你好,本架飛機左發點火系統A故障,由於過站時間不足,我們對故障采取了保留處理。請機組在啟動發動機時,不要按照正常程序采用自動方式啟動發動機,而要按照操作程序的要求,采用人工模式啟動發動機,以確保啟動成功。”

  盛遠時知道一台發動機有兩套點火系統,而通常啟動發動機只有一套點火系統工作,也清楚過站時間較短,要排除點火系統故障有難度,他綜合思考過後,毫不猶豫地接收了飛機。

  “這是信任我,也有自信的機長,遇到不信任的,他就拒絕接收飛機,你能打他一頓嗎?”喬敬則興致勃勃地繼續,“直到我遇到了我的老師倪湛,成為他的徒弟,才不用在機坪上‘烙餅’,可我今天有機會和其他幾位高級工程師一起,輪流在運行中心‘坐台’,為飛機提供技術支持,也是被老師千錘百罵出來的。還有盛老七,你看他現在牛逼了,抬抬眼,徒弟都嚇得冒汗,當年不也被機長罵到四不相嗎?你一個半路改學法律的人,進步算快了。”說著,他拍拍齊妙的肩膀,鼓勵道:“沒天賦怎麼了,後天的足夠努力也是天生不凡的一種體現,只要你喜歡,就干。”

  齊妙聽笑了,“你這說話的口吻不像二十七,像七十二啊。”

  “七十二話都未必說得利索了,哪有小爺這魄力。”喬敬則白她一眼,“小爺馬上就二十八了,眼看著奔而立之年去的。”隨後又話裡有話地補充了一句,“再說人成不成熟也不完全看年齡。”

  齊妙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她看了看面前這個滿臉陽光的小伙子,盡量以輕描淡寫的語氣說:“你確實老大不小,該交個女朋友了,別沒事老和我混,有空也去約約會。”

  這話是喬敬則最不愛聽的,他抬頭,看向齊妙的眼神裡充滿了內容,“我都和你混到今天了,你才發現耽誤我了啊?”又怕把話說得太重,齊妙接受不了,他緩和了下語氣,以慣常耍橫的語氣說:“一會自己回家吧,不送你了,看你來氣。”

  齊妙臉色一沉,“跟誰稀罕你送似的。”

  可等結完賬走出飯店,喬敬則見她真的要去路邊攔出租車,又舍不得了,拽著她的手往自己停車的方向走,“打車錢付我,反正我順路。”

  每次喬敬則和她發生肢體接觸,齊妙就緊張焦慮,嚴重的情況下還會冒冷汗,心慌,這一次也一樣,她本來就因為工作的事情心情不好,現在又被他拽著走,頓時竄起股無名火,有些暴躁地當即喝道:“你給我松手!”

  喬敬則以為她和以往一樣,又在抗拒自己,也上來點脾氣,索性把她打橫抱起來了,較勁似地說:“我就看看你能把我怎麼著。”

  原本公主抱是表達愛意的一種擁抱方式,而喬敬則願意這樣抱齊妙,也是因為對她的愛,但這突如其來的親昵,卻讓有恐男症的齊妙接受不了,她幾乎是瞬間就有了反應,臉紅都可以忽略不計了,沒准是因為生氣呢,她感覺到心慌的同時,身體更有些微微的顫抖,齊妙下意識揮手推拒,這是以往她最擅長的對付喬敬則的方式,結果慌亂之下手就沒了准頭,一不小心就打到了喬敬則臉上。“啪”地一聲,有點響。

  喬敬則不是第一次被她打,卻是頭一回被結結實實地打在臉上,他有點反應不過來,怔在當場。

  齊妙也是碰到他臉的瞬間就後悔了,而她確實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而已,但結果看來就是:她揚手給了喬敬則一巴掌,因為他抱她。就因為他抱她了!

  那雙向來溫柔帶笑的眼,頓時變得深不見底,喬敬則放下她的同時,沉聲問她:“死活看不上我是吧?誰都行,就我不行是嗎?”

  當然不是他說的那樣。哪怕是有恐男症,齊妙內心都不抗拒和他在一起,否則兩個人也不至於糾纏了這麼多年。然而,齊妙卻違心地說:“對,誰都行,就你不行。”

  有所誤會的喬敬則盯著她:“就因為我比你小?”

  齊妙與他對視,嘴硬地答:“因為我從小看著你長大!”

  “狗屁!”喬敬則忍不住爆粗口,“我上幼兒園的時候,你不過也就上個大班!還看著我長大!”他氣得在原地轉了個圈,“比我早那麼二十幾個月出生,了不起了你!”說完自己跳上車,臨走前降下車窗,負氣地說:“老子也不玩了。”

  等他揚塵而去,齊妙垂眸平靜了很久,直到所有的症狀都消失,才打車回家。睡不著和她很熟了,在見不到南庭的情況下,小家伙完全拿她當主人,見她回來,圍在她身邊轉來轉去地撒著嬌。

  齊妙踢掉高跟鞋,把包隨手一扔,仰躺在沙發上。

  睡不著討好似地舔她隨意垂下來的手。

  齊妙有點癢,伸手揮了揮,“一邊玩去。”

  睡不著向來懂事體貼,感應到她心情不好,往沙發邊一趴,安安靜靜,一副美男子的樣子。半晌,齊妙側身看它,“你覺得沒原則怎麼樣?”

  睡不著歪著腦袋,瞪著小眼睛看著她。

  “說了你也不懂。”齊妙又轉過去,自言自語地說:“你和我一樣,都是沒談過戀愛的人。”邊說腦袋邊往抱枕裡扎,嘴裡還嚷嚷著:“看南庭小妹妹和老七在一起那麼開心,我真是不太明白啊啊啊啊!”

  睡不著從沒見南庭情緒起伏這麼大過,齊妙突然發作,它反而被嚇了一跳,受驚似地快速起來,跑到距離沙發最遠的陽台裡,躲在角落裡想念它的主人。可憐!

  盛遠時走的時候齊妙和喬敬則的雙邊關系還很融洽,他怎麼可能想到兩個人最終是不歡而散的,他根據南庭的定位過去時,時間剛剛好。大林遠遠地見盛遠時走過來,逗南庭說:“我說讓你帶家屬,你說盛總忙,這不也來接你了嗎。”

  別看南庭在盛遠時面前那麼大膽,面對外人,她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聞言替自己辯解說:“他應該也是剛忙完的。”

  大林於是對走近的盛遠時說:“下回我們團建前提前和盛總預約,盛總可不能拒絕啊。加深了解,盛總才放心如花和我們一起工作嘛。”

  “現在也放心。”盛遠時看向南庭的幾位同事,“改天我請兄弟們喝酒。”言語間,胳膊自然而然地攬上南庭的腰。

  管制師兄們聞言都很高興,說如花好福氣。

  盛遠時又親和力十足地問:“我往西山區去,能順路捎上誰嗎?”

  大家都很識趣,差不多是異口同聲地:“不打擾如花和盛總約會啦。”

  盛遠時對這群幾乎是和南庭朝夕相處的爺們們,有了好感。

  彼此笑著告別。

  回去的路上,南庭神色愉悅地說:“我還是第一次參加團建呢。”

  盛遠時略顯意外,“塔台管制室都不組織的嗎?”

  “組織啊。”南庭側身和他聊天,“可就我一個女孩子,吃什麼,去哪吃,大家都要考慮我,吃完大林師兄肯定還不讓我自己走,送來送去的多麻煩,我就拒絕了。”

  原來是這樣。她一個人的時候,無論何時何地,都在考慮不要給別人添麻煩。盛遠時騰出一只手撫了下她的小腦袋,承諾:“以後想玩就盡情地去玩,多晚都有七哥。”

  南庭喜歡這種被寵的感覺,她笑眯眯地,“那你有事要忙怎麼辦?”

  盛遠時看她一眼,“沒有比你更重要的事。”

  他像是隨口說的,可南庭聽著,心裡甜得不行。她湊過去,在盛遠時肩膀上蹭了蹭,乖巧的模樣像個需要主人愛撫的小貓。

  盛遠時也喜歡這種被她依賴的感覺,聞到她身上的酒味,他笑問:“喝酒了?”

  “一點點紅酒而已,我本來還想不告訴你呢。”南庭偏頭看他,“能聞到啊?”

  趁紅燈停車的空檔,盛遠時俯身過來吻住她,然後似笑非笑地說:“一點點。”

  南庭臉紅地坐好,目光投向窗外,用看風景的方式掩飾害羞。

  盛遠時邊開車邊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她閑聊,“你們還挺會選地方的,北街這邊好吃的店不少。”

  “北街?”南庭雖然在G市生活了幾年,但平時不常出去,對這座城市還有些陌生,她說:“我不記路的,不知道是哪裡。”

  都不知道是哪兒,之前還嘴硬說不用他接,要不是他堅持,她還不肯乖乖發定位。盛遠時眉心微聚,“所以別人帶你去哪兒你就去哪兒?”

  南庭沒有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滿,有點沒心沒肺地說:“對啊,我是路痴,很好拐走的,你要不要試試?”

  試試就試試。隨手被撩了一把的盛遠時笑睨著她,“我帶你去個地方。”

  南庭不疑有它,爽快地答應:“好啊。”

  盛遠時提速。

  等他在一個高級住宅小區的地下停車場停好車,帶她坐電梯上樓,南庭才問:“這是哪兒啊?”

  盛遠時拿出鑰匙開門,推開門的一瞬,他笑得平和坦然,“我家。”

  南庭覺得自己的酒量真的該練練了,他接到她時明明說了要去西山區,她竟然沒意識到,自己租的妙姐的房子是在反方向,她揉了揉好像有點暈的腦袋,“那我今晚還能回家嗎?”她其實是想說:我今晚還能見到睡不著嗎?有點想它了。

  盛遠時卻已經不容拒絕地擁著她進門,然後直接把她抵在了門上,吻住她前低聲說:“都到這了,你還想回家?”

  南庭的身體被束縛進他有力的懷抱裡,未盡的語聲淹沒在他唇齒之間。一個比昨晚在車上更熾熱激烈的吻,南庭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來,腦袋更像是酒勁上來了似的,暈到不管不顧,條件反射般熱烈的回吻,摟在他腰際的手更有些不安份地亂摸著,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的襯衫扯出來。

  盛遠時哪受得了這個,意志力瞬間變為負數,他低啞著嗓子哼了聲,抱起她就往臥室走。當南庭的背觸到柔軟的床,未經人事的她才有些害怕了,“七哥,我……好像還沒准備好。”

  初識沒多久她不就恨不得要撲倒他,現在卻說沒有准備好?那是要准備到猴年馬月去?盛遠時站在床邊,眯著眼睛看她,“准備什麼?”話音未落,他單膝跪到了床邊,撐著手臂,居高臨下地注視她:“交給我就行。”

  連南庭都以為沒有退路了,她對盛遠時的渴望,也讓她不想退。然而,那位鼓勵盛遠時“吃了她”的喬工程師卻因為和齊妙的不快需要有人陪喝酒,所以,在盛遠時都開始解襯衫扣時,半醉的他打來電話,也不管盛遠時這邊是不是火上房了,口齒不清地嚷嚷著:“小爺不要那個臭女人了,明兒就找個年輕漂亮的,氣死她。”

  盛遠時有些後悔聽了南庭的話,他覺得自己就不該接這個電話。站在床邊,他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南庭都聽見了,她心裡其實是有些遺憾的,但還是說:“要不你去看看吧。”

  盛遠時不甘心,“你在家等我?”

  南庭想了想,“或許我該回去看看妙姐。”

  這明明是最恰當的安排。可是,盛遠時挫敗地仰躺在床上。

  南庭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盛遠時見她不知所措的樣子,笑了,“這回你開心了?”

  “你知道的,我不是不想和你……”南庭把臉埋在他胸前,“我只是有點……怕。”

  盛遠時側過身,把她摟進懷裡,“再留你幾天。”

  盛遠時起身去找什麼,南庭第一次到他這邊來,有點好奇,“我可以參觀一下嗎?”

  書房的盛遠時回她,“你是這未來的女主人,別說參觀,拆了都行。”

  臥室,書房,餐廳,吧台,廚房,南庭逐一參觀了個遍,唯獨沒往樓上去。

  盛遠時把找出來的鑰匙拿在手上,逗她說:“真有女人住過的話,也在你來之前處理過了。”

  南庭發誓她只是想參觀一下,絕對沒有檢查的意思,可聽他這麼說,她還是配合道:“難怪沒發現什麼蛛絲馬跡,擅後工作做得不錯。”

  盛遠時一步步走近她,“所以,對於我這麼久的空窗期,你要想想怎麼補償才好。”

  “七哥喜歡的話,”南庭眉眼彎彎地笑,“改天把我扎上絲帶送給你。”

  “還撩我是吧?”盛遠時低頭她親了一口,“別說沒出門,就算出了門,我要反悔的話,也是分分鐘的事。”

  南庭笑著推他,“快走吧,晚了敬則哥就要醉了。”

  “誰還沒為女人醉過。”盛遠時摸摸她的臉,“有沒有人告訴你,會撩的女孩子最可愛?”

  南庭踮腳親他下巴,“除了你,沒人有機會告訴我這些。”

  臨走前,盛遠時把鑰匙和門卡交給南庭,“七哥希望,你盡快習慣我們的家。”他看了眼樓梯,終於明白當時裝修完成時為什麼莫名地不想把這個家全部添滿,原來,心裡是有預感的,預感某一天,她會來。他說:“改天我們去選下樓上的家具。或者,如果你不喜歡這裡,我們再換一處。”

  一切的事情,他都在為她考慮。南庭垂眸,“有你的地方,我都喜歡。”

  盛遠時笑了,他說:“我也一樣。”

  所以這一次,南庭沒有看見樓上琴房,盛遠時在國外給她定制的那架鋼琴。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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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滿身風雨我從何處來04

  盛遠時先把南庭送回民航小區,才去找喬敬則。

  老地方,老人,只不過,原本孤家寡人的盛遠時等到了他的蠻蠻,心境與上一次截然不同。喬敬則則恰恰相反, 一直持樂觀態度,以為只是時間問題的他,在被齊妙打過臉之後,確實是傷心了。他對盛遠時說:“哥們兒差哪了?往哪兒站不都是鑽石級王老王級別的?她怎麼就什麼看不上?上趕子不是買賣是吧?盛老七我告訴你,就算他是你姐, 這面子我也不給。”

  齊妙, 盛遠時, 喬敬則三個人從小一起長大, 只不過喬小弟比他們姐弟晚生了二十幾個月, 所以小時候, 都是齊妙和盛遠時帶著他玩。那個時候, 喬敬則比較瘦小, 又欠欠的愛惹事, 被揍一頓如同家常便飯,齊妙這個小姐姐很護短,每每遇上這種情況就會很仗義地替他出頭,可她畢竟是個女生,沒什麼震懾力,最後就要盛遠時來擅後, 而他在外頭打完了架,回家免不了要被老爹盛敘良拿皮帶抽一頓。

  幸好盛遠時扛揍,確切地說,盛敘良差不多從他能走穩路,就對他施行了軍事化管理,他身體素質是極好的,打兩下也不當回事。就這樣,三個人倒是一路橫行到大。直到盛遠時去國外學飛,國內就剩上了高中的齊妙,和在初中混的齊敬則。

  那個時候喬敬則的個頭就竄起來了,年紀最小的他,已經比齊妙高了,而他自然而然地就接了盛遠時的班,開始保護和照顧齊妙。雖然齊妙始終以姐姐自居,但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那些明戀暗戀,以及騷擾她的男同學,都是喬敬則給解決掉的。而但凡她有事,也會去找喬敬則。糾糾纏纏這麼多年,兩個人順理成章就成了彼此身邊最親密的異性。青梅竹馬,不過如此。

  喬敬則忍不住替自己抱不平:“小爺從小護到大的白菜,看來是要被別的豬拱了。”

  情場得意的盛遠時此時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她抗拒你不是一天兩天了,可你也看見了,她身邊除了同事和我,沒有別的男人,談不上拱不拱的。”

  “她不瞎吧?腦袋也沒被門夾過,誰對她好,她看不出來嗎?不就小她兩歲半嘛,較這個真兒有意思嗎?”喬敬則負氣地干了一杯,“我比八年抗戰都艱難,你也不過是等了五年,我這算是沒頭了。”然後一副“爺不等了,爺要和她說拜拜”的架勢,“我和喬台長發過誓了,從此以後我要是再拒絕相親,我就不是他兒子,是他孫子。”

  “犯什麼渾!”盛遠時都恨不得給他一巴掌,搶過他手中的杯子,以免他喝醉了,什麼話都聽不進去,“你拒絕相親是為誰,喬叔不可能不知道,你這麼和老人家一發誓,等同於告訴二老,你和齊妙發生矛盾了,喬敬則你想想,這事讓他們知道好嗎?還是你確實想好了,到此為止?”

  “到此為止……就到此為止。”喬敬則確實沒考慮到這一層,自挨了那一巴掌,他就失去理智了,此刻,他還嘴硬,“是她齊妙不稀罕我,我這成天把臉湊上去讓她踩,也是夠了。”

  “她喜不喜歡你,你該有感覺。”盛遠時拿出手機給南庭發了條信息,“齊妙作什麼呢?”

  南庭很快回復,“喝酒!”

  盛遠時輸入幾個字,“拍個照片過來。”

  南庭趁齊妙不注意,偷拍了一張她仰頭喝酒的照片發過來。

  盛遠時拿給喬敬則看,“她要是真像你說的那樣,干嘛在家喝悶酒?”

  喬敬則瞥了一眼,氣也沒消,“沒准是慶祝成功甩了我。”

  盛遠時靠向椅背,敲了敲額頭,“現在想來,還是我的南庭好,沒口是心非的毛病。”

  喬敬則此刻實在接受不了這波狗糧,“你滾。”

  盛遠時不以為意地一笑,然後他靜了片刻,才開口,“和南庭分開的那五年,我確實一直在找她,卻也和現在的你一樣,有過放棄的念頭。我一個國家一個國家地跑,一所音樂學院,一所音樂學院地找,一次又一次地失望,那種心情,現在想起來,都挺心疼自己的。我每找過一所學校,就會想,既然是她說的結束,既然也找了,何必這麼逼自己,重新開始吧,反正連她都知道,追我的人很多,就算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她看到我身邊站著別人,也不會覺得意外。沒了誰都照樣活。說出來有點無恥,其實,我給過別人機會,我和幾個對我有所表示的女人約過會,可面對她們,我完全沒有想要去哄去寵去喜歡的感覺,開始我以為只是人不對,結果一個兩個三個這樣約下來,都一樣,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他抬手捶了捶胸口,“這裡裝不下她以外的人。”

  盛遠時本不想喝酒,可提起那過去的五年,總有講不完的故事,他到底還是端起一杯,喝完才說:“喬敬則,我現在想通了一件事,這五年,不是我有多痴情地在等她找她,是我愛上她以後,再接受不了別人。是我的問題。”他感慨完,才想起來南庭曾因他吻技好,懷疑他情史豐富,嚎啕大哭那次,又趕緊囑咐喬敬則:“我和別人約過會的事你聽聽就算了,讓南庭知道,沒准又得和我鬧了,這才好了沒幾天。”

  喬敬則本來聽得挺好的,幾乎都要感動了,結果被他這最後一句話搞得,情緒一下子就沒了,“鬧分手了才好呢,還和別的女人約過會,盛老七你太不要臉了。”

  “你壞我好事的賬,我改天再和你算。”盛遠時繼續,“那幾次約會前我就想,要是一直都找不到她,是不是這輩子就不結婚了。”後來一直都沒找到,他卻再也不肯給任何人機會,然後南程航空成立,他決定回國,終於在多次的擦肩而過之後,與她重逢。

  “你和齊妙,和我和南庭不一樣。”盛遠時用手撐著額頭,看向別處,“當年我打不通南庭手機時,我們就失聯了。你們倆這輩子就算做不了夫妻,也斷不了聯系。”他說著,拍了喬敬則一把,“所以你才敢張口閉口地說不要她了,換你五年找不到她,有你受的。”

  “她要是敢消失五年,”喬敬則一拍吧台,“我找都不找她,馬上另結新歡。”話音未落,劈手把盛遠時的手機搶過來,把南庭剛剛發過來那張照片轉發給自己。

  盛遠時一笑,手機重回到他手裡時,南庭正好有條信息來,她說:“有件事,不確定該不該和你說。”

  “關於你的,”盛遠時皺眉想了想,“還是齊妙?”

  那端的南庭收到回復,頓時覺得她七哥太機智過人了,她看一眼絮絮叨叨著罵喬敬則的齊妙,快速地輸入了幾個字,想想又刪掉了,然後又編輯,又刪,來來回回好幾次。

  盛遠時看到對話框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以為南庭是編輯了長篇大論,結果等了半天,一個字都沒有,他忍不住問:“怎麼了?”就要把電話撥過去。

  南庭的信息就過來了,可他還沒點開,她又一秒撤回了。

  盛遠時更好奇了,他靜了幾秒,騙她說:“我看到了。”

  南庭是手滑發的,見他這麼說,悔到恨不得直播吃盤子,她躲進衛生間給他打電話說:“妙姐讓我給她保密的,她說要是我告訴別人,就把老桑在我這過夜的事告訴你。”

  盛遠時有幾秒沒說話。

  南庭反應過來說錯話了,頓時噎住,她懊惱了捶了捶腦袋,聽見那端盛遠時的呼吸聲,撒嬌的語氣喚了一聲,“七哥。”

  盛遠時沉聲,“這件事,叫七哥也沒用。”

  南庭憋屈死了,“他是為了幫我治睡不著的啊。”

  盛遠時卻計較:“我都還沒在你那過過夜!”

  “那晚你不是……”

  “那只是半夜!”

  “七哥。”

  “不想聽。”

  “七哥。”

  盛遠時沒掛電話,卻不應。

  “七哥——”

  “你給我好好想想,明天見到我怎麼解釋。”

  南庭開始用殺手锏,她委屈巴巴地說:“解釋不清你就不要我啦?”

  盛遠時咬牙:“要你,馬上就要了你。”

  南庭聽出來他那個“要”字被故意加重了語氣,臉有點紅,“那妙姐的事……”

  盛遠時收了收脾氣,“再說一遍她是怎麼回事,讓你給氣忘了。”其實他剛剛根本什麼都沒看見,純屬在這炸南庭的。

  結果,單純的南庭上當了,她聞言小聲說:“妙姐有恐男症,她是因為這個病才不能和敬則哥在一起的。”

  “……恐男症?”盛遠時抬眼看向喬敬則,“你知道那是什麼病嗎?”

  喬敬則的五官都快皺到一起去了,“什麼症?”

  南庭本意是和盛遠時商量,要不要告訴喬敬則,這下好了,不用商量了,她有點怯地和盛遠時說:“被妙姐知道我把她生病的事情說出去了,她不會把我趕走吧?”

  “那正好。”盛遠時一掃先前抑郁的心情,逗她說:“一會回家想想怎麼討好你七哥吧。”

  南庭哼一聲,“我帶睡不著離家出走。”

  盛遠時都快把那個會令自己過敏的家伙給忘了,他捏了捏眉心,“要不一會我還是去接你吧,回我那。”

  南庭當然不會讓他再折騰了,好言好語地哄著他七哥趕緊帶著喬敬則回去了,酒吧那種地方,她才不喜歡讓她七哥待太久呢。

  這一夜,就在這樣來來回回的折騰中度過的,在盛遠時和喬敬則研究恐男症是什麼症的時候,南庭把睡著的齊妙安置好,帶著睡不著對門的回家了。

  好多天沒在家裡住,南庭很想念她的小窩,她簡單地打掃了一番後,拿出盛遠時給她的鑰匙和門卡,有種自己很幸運很幸福的滿足感。然而,即便是這樣放松和愉悅的心情,南庭依然毫無睡意。

  第二天南庭是夜班,她做好了早餐後,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才去敲齊妙的門,卻始終沒人應,打齊妙的手機,那位姐姐說:“我上班走了。”

  雖然時間還有些早,南庭倒也沒懷疑,等她轉身回家和睡不著一起享用早餐時,齊妙剛好到了中心醫院,她排隊掛了精神科桑桎的專家號。

  桑桎看到她,沒有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而是說:“終於肯正視自己的病情了?”

  齊妙看著他:“南庭說你很厲害,我不信。”

  提到南庭,桑桎的表情有細微的變化,他淡聲:“那你還來?”

  齊妙竟然說:“我來證明,你連一個簡單的恐男症都治不好,更別說是她的睡不著了。”

  “這算是激將法嗎?”桑桎笑了,“你們姐弟都讓我挺意外的。”

  齊妙言歸正轉,“憑南庭的熱心,我不自己來,她肯定也會和你說,我是不希望給她和老七,就是我弟盛遠時,我不想讓他們因為我,有什麼誤會,他們倆走到今天,不容易。”

  桑桎認為沒有必要和她說:自己已經退出了,確切地說,是出局。

  他抬了下手示意,“說說你的症狀。”

  “在這就能治病了?”齊妙環顧診室,“我以為該在一個更私密的空間。”

  桑桎失笑:“你掛的是我的號,不在這,能在哪呢?”

  也對,要是他帶自己到一個私密的空間,她還會以為人家另有企圖呢。齊妙調整了很久的情緒,才開始,“我和異性正常相處沒問題,比如和同事,只要他們別對我毛手毛腳的……”

  桑桎坐在她對面,神色平靜地聽著,偶爾問一兩句,也不深究,不像個醫生,反而像個老朋友,齊妙漸漸放松下來,一不小心就傾訴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末了問:“能治嗎?”

  桑桎的答案看似模棱兩可,他說:“找到病因應該可以。”

  齊妙只請了一上午的假,“那我什麼時候再來?”

  桑桎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告訴她:“在你覺得受其困擾的時候,第一時間來。”

  其實他沒有說什麼,更別提治療,但齊妙卻隱隱地有些相信了他,“好。”

  齊妙走後,桑桎如常工作,臨近下午四點時,他從醫院直接趕去機場,然後,那麼巧的,竟然在航站樓和南庭遇見了。

  見到他的瞬間,南庭的第一反應是轉身就走,可她終究還是停了下來,在他的注視下,一步一步地走回來。

  面對她的沉默,桑桎未語先笑,“我還以為,從此以後,我們連打個招呼都不能了。”

  南庭抬頭看他,“回A市嗎?”

  想到盛遠時的警告和齊潤集團,他說:“太久沒回去了,回去看看。”

  南庭問:“其實是因為我,你才一直不回家的對嗎?”

  “和你沒關系,是我的問題。”桑桎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不管我們還能不能做朋友,南庭,我希望你都考慮由我為你治療,我沒有辦法保證一定可以治愈,但我卻是最了解你病情的人,沒有人比我更適合。”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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