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四] 當個法師鬧革命 (全書完)

官不聊生

第七百六十張 攻城戰

　　符文防禦陣的強度，會受周圍的元素濃度影響。也因此，當洛克城中幾千名法師一同朝著結界灌注元素，它呈現出的防禦力絕對比昨天還要驚人！

　　第一輪衝擊，依舊來自於六十多門聖光大炮的齊射。巨型聖光彈夾雜著一些投石車，狠狠地撞在無形的屏障上。伴隨著大地的震動與可怕的轟鳴聲，刺目的光線再次綻放，朝著洛克城轟然湧來。

　　不過這一次，洛克城內早有準備。幾十位暗系法師連續施法，利用黑暗術的效果，將光線削弱到可以承受的程度。

　　城內的大部分士兵也因此保持了清醒的意志。

　　「衝！衝！衝！現在是符文防禦陣最弱的時候，給我衝！」

　　這時，普雷斯將軍的怒吼再次從衝鋒的洪流之中響起，衝在最前面的騎士也俯身加速，準備完成他們最後一段的衝鋒。

　　天空之中，聖光大炮的轟擊餘波還在。符文防禦陣以它那獨有的方式，逐步消解著炮火的威力，但同時……很多元素之力也被消耗在了這上面。

　　——符文防禦陣並不是無敵的。只要攻擊的強度超過那個臨街點，再堅韌的彈簧也有斷裂的一天。

　　霍里王國的人知道這一點，伊科爾當然也知道這一點。

　　「投石車隊，瞄準好那些聖光大炮的位置，隨時準備開火。」會長飛下城牆，面容嚴峻地道，「一旦符文防禦陣被破，我們不能讓聖光大炮再轟出第二輪來。」

　　「我們……明白！」

　　士兵們握緊了手邊的投石車，滿臉通紅地答道，無數雙手臂因為太過用力而微微顫抖。

　　他們抬起頭，用堅定的眼神望著天空中保護著城市的無形屏障。這道結界給予了他們太多的安全感，他們在內心深處甚至不願想像如果它破了會怎麼樣，可是……如果屏障不破，那他們在這裡又有什麼意義？

　　他們是伊科爾的士兵，他們要為祖國而戰鬥。

　　——而不是躲在魔法的屏障背後發抖。

　　在這樣屏氣凝神的等待中，很快，霍里王國最前鋒的騎兵狠狠撞在了符文防禦陣上！

　　伴隨著馬兒痛苦的嘶鳴，沖在最面前的幾百位騎兵通通撞了個頭破血流，長槍折斷，無一倖免。不僅如此，無形屏障甚至自己衍生出了一系列反擊措施——飛濺的風刃、冰錐。那些來不及閃躲的騎士，在這一輪衝鋒當中便直接犧牲！

　　然而，在結界擋下騎士們搏命的衝鋒時，天空中的神父大軍也結束了他們的吟唱。那一刻，強烈的魔力波動像海浪一樣擴散開來，無數的聖光凝結，天空之中甚至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十字架虛影。

　　——聯合施法，這是魔法學院研究至今，也未能掌握的技巧。

　　密密麻麻的神父猶如蝗災過境，本傑明也數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參與了這一次吟唱。只是，當那個純粹由聖光匯聚而成的可怕十字架衝過來的時候，他也不由得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這些神父裡，還混雜了不知道多少主教級別的人物……這樣一次聯合施法的威力實在是難以想像。

　　「停止灌注元素，準備吟唱。」

　　雖然不願意就這麼放棄符文防禦陣，但在心中，他已經有所預感了，所以只能朝著法師們這麼命令道。

　　法師們也紛紛停下了支持符文防禦陣，轉而按照事先演練好的程序和隊列，開始各系魔法的吟唱。

　　轟——！

　　就在這時，巨大的聖光十字架也撞上無形屏障。伴隨著空氣的一陣扭曲，終於，承受如此之多傷害的符文防禦陣發出從未有過的嗡鳴，刻在城牆、地面……將整個洛克城環繞一圈的符文，也在此刻變得忽明忽暗。

　　不管是伊科爾這邊，還是霍里王國那邊，所有人屏氣凝神，緊張地向前望去，時間彷彿為符文防禦陣而暫停了一秒。

　　隨後……霍里王國那邊響起了歡呼聲。

　　「衝！給我衝啊！」普雷斯將軍的怒吼中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暢快，「去他媽的烏龜殼，終於他媽破了！還不快給我！」

　　在聖光十字架與符文防禦陣相撞的地方，一個肉眼可見的大洞被撞了出來。周邊的空氣中浮現出一些破碎的符文，彷彿拼成了一道巨門。而在他們的眼中，門後的洛克城就像褪去甲殼的蝸牛一樣脆弱不堪。

　　霍里王國的士氣在這一刻飈到頂峰。

　　「衝啊！殺啊！」

　　繼騎士與神父，舉著沖城木樁的士兵們逆坡而上，像搬運著毛蟲的螞蟻一樣湧向了洛克城的大門。

　　不過，他們大概不會想到的是，等待已久的人並不只有他們。

　　「滾石，放！木樁，放！」

　　「土系法師隊，該到你們出手的時候了！」

　　「投石隊，開火！」

　　「弓箭營的人給我射……」

　　無數的命令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被下達，城頭的士兵推著準備已久的滾石和木樁，朝著敵軍的方向狠狠扔了過去！將近萬人的弓箭營也在此刻挽起了沉寂已久的長弓，下一秒，箭雨猶如瀑布一樣從天空中傾斜而下。

　　與此同時，近千名法師升空，釋放出了他們已經吟唱好的魔法。泥沼術、落石術、地刺術……令人眼花繚亂的土系魔法，將洛克城外數十米瞬間變成了人間地獄。霍里王國的士兵踏上去，前有滾石，上有飛箭，下有地震，瞬間便已經寸步難移。

　　而城中積蓄的百來架投石車，也在這時發揮出了可怕的威力。

　　越過當中的軍隊，無數石塊流星一般砸向了聖光大炮的方位。瞄準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但對於他們來說，這一輪的攻擊也不一定要瞄得那麼準。

　　剛剛發射過一輪炮火，聖光大炮附近的負責神父正在閉目休養，試圖恢復精神力，可從天而降的大石頭卻砸得他們猝不及防。倉促之下，不少人的保命十字架都被逼了出來，甚至有好幾架大炮被砸翻過去，狼狽之際。

　　「可惡的傢伙……居然準備這麼充分……」

　　普雷斯將軍在心中暗罵了幾聲，隨即開始發號施令：「不要退！鋪上竹板，繼續衝鋒！洛克城是我們的了！」

官不聊生

第七百六十一章 爆發的積怨

　　既然選定了今天攻城，霍里王國那邊不可能毫無準備。大片土系魔法給他們的衝鋒製造了不少麻煩，但很快，泥沼化地面被竹板和屍體鋪滿，士兵舉著攻城木樁，繼續悍不畏死地向前衝去。

　　咚！

　　衝在最前面的一隊人，已經舉著木樁用力地撞在了城門上。

　　「給我頂住！別讓他們衝進來！」

　　守城隊長的嘶吼在混亂之中響起。洛克城中，無數士兵朝著城門湧去，用自己的身軀和一袋袋石塊把大門死死抵住。

　　而守城的土系法師也在一連串施法過後，悄然退開，等候在一旁恢復精神力。與此同時，新一隊的法師朝著前線頂了上來。

　　「風系法師隊，水系法師隊，現在出擊！」

　　伴隨著本傑明的高聲號令，綠色和藍色的信號旗揮舞起來，忍耐已久的兩隊法師飛上了天空。狂風、暴雪……層層疊疊的殺機潛伏在兩系元素之中，朝著敵軍呼嘯而去！

　　那一瞬間，霍里王國的沖城部隊裡響起了大片的慘叫。

　　——為了能夠衝擊城門，那一片空地上幾乎擠滿了霍里王國的士兵。而面對如此密集的敵人，由上千名法師匯聚而成的大範圍殺傷性魔法，也在此刻起到了極為顯著的作用！

　　大群霍里王國的士兵像秋天的麥子，一茬又一茬地被收割在風刃與冰箭之下。

　　普雷斯將軍在那一刻也有點急了。

　　「你們在幹什麼，飛在天上發呆嗎？還不快去對付那些法師！」他怒視著天空中的神父，吼聲消散在混亂的戰場之中。

　　不過，即便神父們聽不清指揮，也大概能明白此刻到底該幹什麼。在風水兩隊法師出手之後，他們立刻調整隊形，毫不猶豫地衝向了洛克城上空的法師們。

　　瞬間，他們便飛越城牆，進入了城內。

　　為首的主教雙手合十，聖光在他們的隊伍之間交匯，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

　　「墮落的罪人，接受審判吧。」

　　本傑明站在城牆上，望見這一幕，也不由得捏住了拳頭。

　　他很想出手，讓這群都快衝到他鼻子上的神父好看。可是……哪怕到此刻，他都依然沒有在敵人的陣營當中找到格蘭特的身影，對方顯然比他還要沉得住氣。

　　身處戰場的邊緣，本傑明能感覺到，有雙眼睛在暗中盯著自己——他只要一出手，格蘭特一定會從暗處給他送來最可怕的驚喜。

　　他必須忍住。

　　「風系水系法師隊，迅速後撤！火系法師隊，土系法師隊，現在出手！」控制著那幾面信號旗，本傑明再次發出了指令。

　　關於法師的協同作戰，他們並沒有訓練太長時間。可是當真正的戰役來臨，殺意籠罩在每個人的心態，本傑明發現他們表現得比訓練中還要好。

　　他能感覺到，所有人心中都繃起了一根弦。

　　長年累月的對立、被潑在身上的髒水……好像每個法師都在心中憋了一口氣，將要曾經的一切狠狠地甩在教會臉上！

　　水系風系的法師迅速退開，土系法師則是從下方街道再次升起，召喚出了重重土牆，正面迎上閃耀無比的神父大隊。幾個混在當中的年長法師張開雙臂，一個接一個地甚至施展出了高級魔法，所有防禦壘在一起，彷彿要正面迎接神父大軍的衝擊。

　　可是單論人數，神父幾乎是他們的好幾倍！

　　「愚蠢的法師，甚至沒有意識到我們之間的差距有多大。」一位主教也在這時用漠然的語氣嘲諷道。

　　神父大軍的身前，巨大的聖光十字架已經再次被凝聚出來——這個聯合神術剛剛擊破了符文防禦陣，因此，他們此刻的信心也是空前強大。

　　這麼點法師擋不住的。

　　然而，就在此刻，好大一片人影卻忽然出現在了他們的後方。

　　「蠢貨教會，往別人家裡沖還敢沖得這麼快，真以為我們法師沒人了嗎？」喬安娜與火系法師隊忽然從士兵群中冒出來，一路升空，正好飛到了神父大軍的屁股後面。

　　他們整支隊伍都穿著普通士兵的軍服，有的還用頭盔蓋住了大半臉，剛剛還擠在下面，像個普通士兵一樣搬石袋堵城門，這時，卻裹挾著大片暴烈的火元素突然現身，打了神父一個措手不及。

　　一群吟唱中的法師，本來是不可能在教會的眼皮子底下藏起來的，可是此刻，他們身處戰場，一片混亂，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魔力波動和元素異常，誰也分不清那道波動是來自己方還是敵方。也因此，伏擊在這樣的環境下成為了可能。

　　而火系法師隊自己……他們可憋得慌呢！

　　因為和本傑明的魔法屬性相沖，在最開始的戰略安排中，他們就被安排在了比較邊緣的部分，出手機會遠不如其他三隊多。而又是偽裝成普通士兵，又是在那麼混亂的情況下小心吟唱，他們已經快要憋瘋了。

　　因此，當他們看到那桿揮動起來的紅色信號旗，心情已經比手中的魔法還要灼熱。

　　「好好感受一下我們的怒火吧！」

　　那一刻，大約八百多名火系法師，彷彿一道熱浪襲來，他們光是現身，就引起了周圍環境的些許異變。

　　那麼……就更不用說他們在手中醞釀已久的高級魔法了。

　　超過三十個高級魔法，夾雜著數百個中級魔法，爆發出來的瞬間連天空也為之變色。火焰如海嘯一般傾瀉而出，帶著蒸發一起的溫度湧向了神父大軍。

　　這一刻，神父大軍的前方是無數土系魔法壘起的高牆，後方則是燒到白熾色的火海。他們沒有躲避的餘地。

　　不過，他們似乎也沒有沒有想躲。

　　「聖光淨化一切。」

　　神父大軍停止了前進，停在半空中，每個人都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聖光籠罩下，他們的動作整齊得近乎詭異，像是同一個人被覆制粘貼了無數次，一張張截然不同的臉孔，都讓人生出一種所有人長得一樣的錯覺。

　　而源源不斷的聖光，也朝著那個巨大的十字架匯聚而去。

　　整個過程看上去彷彿極為緩慢，可實際上，卻只發生在幾十秒鐘之內。當聖光十字架耀眼得如同太陽一般的時候，由無數魔法匯聚而成的火海，也惡狠狠地朝著神父們撲了過來！

官不聊生

第七百六十二章 大混戰

　　很快，天空中的魔法與神術便徹底地碰撞在一起，爆發出耀眼的火光。幾千名神父的聯合施法極為可怕，但這麼多法師同時出手，又未嘗不是一次簡單的進攻。

　　本傑明站在城牆邊，觀察著上方的一切變化，忽然心中一動。

　　「快！趁現在，所有法師一起衝過去，打亂他們的陣型！」

　　因為沒有預先排練過這種指令，他只能在其他法師的幫助下，用擴音的方式把這句話喊了出去。

　　此時此刻，碰撞的餘威還未散去，聽到指揮的法師們都是一愣。不過好在本傑明的威信極高，他們望著前方擴散交織的火光與聖光，終究還是心一橫，頂著護盾紛紛衝了進去。

　　火系、土系……甚至一直隱藏不動的暗系法師小隊，全都一股腦地朝著神父大軍貼了過去。沒有任何進攻節奏，法師們各自為戰。好不容易訓練出了點秩序的隊伍，此刻又變得混亂起來，和一盤散沙沒什麼區別。

　　然而……本傑明要的就是一盤散沙。

　　而伴隨著火光和聖光的散去，神父剛剛才被那一輪轟擊打得有點狼狽，現在倉不及防，又被四面八方湧來的法師將陣型直接沖散！

　　洛克城上空徹底陷入了亂戰之中。

　　「聯合施法是吧？我看你們現在還在怎麼聯合施法！」本傑明望著這一幕，也不由得露出一絲冷笑。

　　神父大軍的整齊劃一，是他們除了人數之外的最大優勢。法師們雖然也好不容易整合到了一起，還弄出了幾個小分隊，但他們最習慣的始終還是單打獨鬥。

　　實際上，論個人實力，本傑明覺得他們法師這邊的尖子比神父還多。神父之中本來就有不少濫竽充數的傢伙，只是混在聯合施法的陣型中，猶如一塊密不透風的鋼板，不會有什麼影響。

　　而現在，這塊「鋼板」已經被法師的強攻給沖散了。

　　「有點棘手……那些人居然敢沖得這麼不要命，他們已經不可能施展出聯合神術了。」隱藏在霍里王國的大軍後排，格蘭特見此情形，也不由得皺起眉頭。

　　神父大軍順利衝進洛克城的時候，他甚至覺得勝負已定了，只是沒想到，這短短幾十秒鐘之間竟然也能出現這麼大的變數。

　　而神父與法師的對決……對於整個戰局具備著極為重要的意義！

　　因此，格蘭特向前走了幾步，有點按捺不住的感覺。

　　「教皇陛下，千萬冷靜，那個惡魔還沒有出手呢！」邊上一個神父連忙勸道，「您一旦飛過去，立刻就會遭到那傢伙的偷襲。還請您千萬不要衝動。」

　　格蘭特聞言，也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戰意，沒有直接飛出去。

　　「……情況沒有普雷斯將軍計畫得那麼樂觀啊。」他的目光在整片戰場來回掃視，沉默片刻，這麼說道。

　　神父的陣型已經被徹底沖散，和法師陷入了混戰之中。也因此，他們哪怕佔有了一定的人數優勢，也不一定就能笑到最後。

　　而且……就算贏了，損失也一定會很慘重。

　　與此同時，士兵依舊在衝擊著洛克城的大門。此刻，沒有的法師的阻擊，霍里王國的大軍終於衝到了城牆外，沖城木樁不停地撞擊著堅固的大門，其他士兵也在普雷斯將軍的指揮下，迅速架起雲梯，拚命想要爬上城牆。

　　只是，洛克城的斜坡地形，給他們的進攻帶來了極大的阻力。木樁每次撞擊，舉著它的士兵們就像在爬山一樣，無形中削弱了不少的衝擊力。城牆之上更是箭如雨下，滾燙的沸水澆到士兵頭上，目前還沒有任何一個士兵成功爬上去。

　　面對如此焦灼的戰局，格蘭特感覺有些心急了。他不知道他們究竟還要多久才能拿下這個該死的洛克城！

　　「教皇陛下不用急，我們已經用聖光護盾在抵擋敵軍的投石車了。」邊上的神父連忙勸慰道，「再過十分鐘……再過十分鐘，新的聖光大炮便可以填充完畢，將洛克城和裡面的法師一同夷為平地！」

　　格蘭特聞言，點點頭，轉身望了一眼身後的六十幾台聖光大炮，臉上的神情也終於緩和下來。

　　可即便如此，他的臉色卻始終不怎麼好看。

　　畢竟，在攻佔洛克城的計畫上，他們似乎將要付出比想像中多太多的代價。

　　「好、好多血，好多死人，天啊……」

　　來自海外教派的兩姐弟跟在本傑明身邊，此刻，他們望著城外漸漸堆積起的屍體，又望著天中開始墜落的神父與法師，整張臉都在發白。

　　忽然，少女望了一眼停在自己肩頭上的幽靈雀，咬咬牙，開口道：「法師大人……我們也想戰鬥！」

　　本傑明聞言，轉過頭。

　　「你們也想戰鬥？認真的？」

　　這兩名念術施法者是學院眼下唯一的教師，在他們培養出新一批念術施法者前，本傑明甚至不希望他們參與任何戰鬥。他們被會帶到這個戰場上來，還是因為他們在本傑明身邊更安全一點。

　　更何況，看他們現在的臉色，往日小打小鬧積累期的經驗，顯然不足以支撐他們面對這個大場面。

　　「嗯……對！我們也想戰鬥！」連膽子小一點的少年也像下定決心一般，忽然開口，「那個……我們雖然只有兩個人，可是我們的念術應該能發揮出很不錯的作用。」

　　「那又如何？你們的精神力夠支撐你們影響幾個士兵？天上那些神父，你們怕是一個都迷惑不了吧？」在這種氛圍之下，本傑明的話也沒給兩人留情面，「我明白你們的心情，可是在戰爭之中，一兩個的人加入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可是法師大人，您看看周圍的大家，他們……他們都在拚命地去戰鬥啊！」少女握緊了拳頭，「要我待在一旁什麼都不干，我做不到。」

　　「你們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嗎？」

　　「我們……能！」

　　最終，本傑明嘆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

　　作為指揮者，他看待整場戰役時便儘可能地剝離個人感情，自然而然地把兩方軍隊視作了你來我往的棋子。可是……他忽然意識到，從普通人的角度來看，這是他們曾經熟識的朋友，冒著生命危險為自己重視的東西而戰。

　　每一秒鐘都有人死去，與之相連的親密記憶也被抹成黑白相片。

　　他們又如何能做到袖手旁觀呢？

　　「去吧，保護好自己，你們的意義遠比你們的生命重要的。」本傑明最後這麼說道。

　　兩姐弟雖然對最後那句話一知半解的，但是得到許可，他們還是用力地點頭，轉過身，毫不猶豫地沿著樓梯衝上了城牆。

　　幽靈雀隨之起舞，口中發出慘烈的嘶鳴。

官不聊生

第七百六十三章 浴血的鳳凰

　　「火焰……更多的火焰。」

　　喬安娜渾身環繞在火光之中，一個神父剛剛從她身側飛過，她便毫不猶豫地擲出一條火龍，將神父連著層層護盾一同燒成灰燼。

　　她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殺死的第幾個人了。

　　肆無顧忌的戰鬥，向來是最令她愉悅的一件事。操控火焰是她與生俱來的天賦，每當她看著火焰從她掌心升騰而起，全身的血液彷彿也會在那一刻隨之沸騰。

　　此刻，她的血液也是沸騰的，只是……不知為何，她心中卻沒有任何愉悅。

　　上下左右，都是數之不盡的神父，聖光像失控的野獸一般四處飛濺。喬安娜一開始是和一個她最得意的學生衝進來的，可是很快，她就失去了對方的蹤跡。她不知道那個有點青澀喜歡傻笑的年輕人是不是死在了亂戰之中，她也沒有時間去想那些東西。

　　眼前、腦海，只剩下了敵人、戰鬥……

　　這是一種極為茫然的狀態，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只是憑藉著本能殺滅所有見到的神父。熱血沸騰的滿足感沒有了，沸騰的血液燒紅了她的眼睛，卻讓她除此之外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下意識地，喬安娜覺得自己並不喜歡這種感覺，可是她還是徹底地投入了進去，腦子裡那根名為理智的弦被燒斷，越殺越焦躁。

　　「邪惡的女巫，下地獄去吧！」

　　又一個人影出現在她眼前，那是一個老人，看上去像是個類似於主教的傢伙。一環又一環聖光環繞在他頭頂，形成奇怪的光圈，跟油畫裡的天使似的。

　　喬安娜沒說話。她最討厭教堂裡那些嚇人的壁畫。

　　那一刻，紅色的符文從她眼中閃動起來——自從學習了符文冥想法則，她對火焰的控制力再上一層樓，增長得飛快。不過心念的一次閃動，白色的火焰便從她掌心浮現，凝聚成鳳凰的模樣。

　　因為浴火重生的美麗意象，浴火鳳凰是她最喜歡的高級魔法，經過反覆練習，現在幾乎不需要多少時間的準備，便可以被她施展而出。

　　伴隨著猛然壯大的火鳳，那位主教的神情也一下子從鄙夷變為了愕然。

　　「怎麼可能……這麼小的年紀，才學了多少年魔法，哪來這麼強大精神力……」

　　「我最討厭別說我是女巫了。」喬安娜踏在火鳳之上，冷冷地注視著對方，「我三個月大的時候燒燬了搖籃，兩歲的時候差點少點自己家的房子，他們都說我是不祥之人……不過，很抱歉，我可能是在母親獨自裡就開始學魔法了吧。」

　　一邊說著，她一邊駕著火鳳，整個人朝著主教衝了過去。

　　無數火焰環繞在她身邊，在衝刺的過程中不斷壯大、壯大……到最後，喬安娜整個人都淹沒在了火光之中，彷彿已經與火焰徹底地融為一體。

　　而這種不要命的攻擊方式，更是讓主教大為震驚。

　　「這個……瘋子！」

　　那一刻，他無從閃躲，只能瘋狂的念起咒語，匯聚更多的聖光在他頭頂。天使一般的光環忽然旋轉起來，緩緩下落，擋在了他與喬安娜之間。

　　不過，下一秒鐘，浴火的喬安娜便整個人撞了過來。

　　主教能感覺到可怕的高溫，也能感覺到自己口袋裡的保命十字架忽然開始了連環爆炸。緊接著……一瞬間的致命灼熱，他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與大多數戰死的神父法師不同，沒有從天而降的屍體，只有一抔灰燼，消散在血腥味瀰漫的天空。

　　「呼……呼……」

　　喬安娜漸漸停下來，浴火鳳凰所產生的白色火焰也漸漸消失。忽然一陣疲倦襲來，她感覺沸騰的血液在一顆出現了消退的跡象。

　　——剛剛那一擊雖然強大，但也幾乎消耗掉了她四分之一的精神力。

　　伴隨著漸漸回歸的理智，她抬起頭，卻發現到處都是神父。前後左右、幾百幾千……在狂熱的戰鬥之中，她不知道自己衝到了哪裡，殺了有多久，為什麼此刻身邊連一個法師都看不到了。

　　是她沖得太深了嗎？還是……大家都死了？

　　後一個念頭剛冒出來，便被她狠狠一把火，連同左手邊一個神父一同燒得一乾二淨。

　　她不想思考那麼多，此時此刻，她深陷神父的包圍之中，儘管她還是那麼神勇，可是熱血的消退也給她帶來了遲疑和猶豫，以及疲倦。

　　致命的疲倦。

　　一開始，她以為這疲倦就那麼一點點，沒什麼關係，可是很快，她便意識到這股像是從靈魂深處瀰漫出的疲倦有多麼可怕，哪怕只有一丁點，也像是要將她整個人吞沒徹底下去。

　　她明明還有精神力，她明明還可以戰鬥，可就是漸漸提不起勁頭了。

　　一股冷意從心口漫延而出，她也是這時才忽然意識到，雖然她剛才殺紅了眼，殺了渾身發熱，可她的心一直都是冷的，什麼也感覺不到。

　　戰爭……讓她忽然感到空虛。

　　「殺了她！這個可惡的女巫，她居然殺死了卡倫主教大人！」

　　「她快要沒精神力了，快上！我就知道，神意一直在注視這一切，神不會放過這些手染鮮血的罪惡之人的！」

　　「殺了她！殺了她……」

　　鋪天蓋地的喊聲傳到她耳中，不知為何讓她想起了夏天夜裡的蚊子。她感覺一陣煩躁。

　　又是一道白色的火焰衝天而起，她勉強提起精神，再次施展出了浴火鳳凰。那道不死不滅的火光讓喬安娜再次感到了些許溫暖，多好啊，不會死，就像她希望那個一起衝進來的學生也不要死。

　　那傢伙……他的本事不怎麼樣，每次被喬安娜拉來比試，都撐不下幾招，應該不可能像自己一樣沖這麼深。

　　他不會死的。喬安娜這麼想道，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可是如果想到對方可能還活著，她心中又能湧出一點力量來。

　　這點力量，支撐著她將浴火鳳凰猛然炸開！

　　不少神父靠在她身邊，想要趁機殺掉她，卻在這一瞬間灰飛煙滅，死了起碼有十幾個，再多的保命十字架也救不了他們。

　　周圍再次變得空蕩起來，那一刻，喬安娜仰起頭。她看著上方更多朝她湧來的神父，嘴角微微揚起一絲笑意，似乎是……滿足的。

官不聊生

第七百六十四章 突然撤退與炮火

　　當喬安娜以為自己可能要死的時候，忽然，不知道從哪傳來了一聲悠長的號角。

　　那一刻，包圍著她的神父們不約而同地停下動作，轉過身，竟然齊刷刷地飛走了。而且，不止是喬安娜身邊的神父，整片天空中的混戰都像是被什麼東西強行打斷，所有神父極為突然地開始了撤退。

　　殺紅了眼的法師們一臉愕然，戰場變得稀疏之後，涼風吹進來，也把他們從殺戮中稍微拉回來了一點。

　　因此，大部分人沒有急著追出去。

　　喬安娜也是。她停在原地，茫然四顧。周圍那些熟悉的面孔讓她感到些許安心，可是再往遠處看去，城門外的霍里王國士兵……似乎也開始了撤退。

　　人潮退去的是如此迅速匆忙，讓伊科爾這邊的所有人都感到了更加的困惑。

　　怎麼回事？

　　茫然中，喬安娜忽然抬起頭，朝著天空中看去。而在晴空的烈日下，她忽然看到了密密麻麻幾十個光點，畫出一道流暢的拋物線，朝著洛克城緩緩地墜落了下來。

　　在短暫的失神之後，她意識到了這是怎麼回事。

　　「快、快跑！敵人又開火了！」

　　會抬頭望天的並不只有喬安娜，士兵、法師、從房屋探出頭來的民眾……在他們的眼中，聖光大炮射出的炮彈雖然離得還遠，但卻那樣清晰。

　　從震驚再到不敢相信，最終，絕望浮現在每個人臉上。

　　洛克城完了。

　　沒有符文防禦陣的阻擋，整座城市都會在炮火之下化為灰燼，有人能跑得掉嗎？也許吧，也許飛得最快的風系法師，才有那麼一線生機趕在炮彈落下之前逃出去。

　　可是……剩下的人全都完了。

　　伊科爾也玩了。

　　「等了這麼久，大炮終於填充完畢了。這下子，我看他們還有什麼東西能抵擋得了神意的仲裁！」而在霍里王國的軍隊後排、格蘭特身邊，那名神父則是露出興奮的神情，忍不住這麼說道。

　　格蘭特樣子倒是沒那麼興奮。他只是坐在專座上，眯起眼睛，平靜地注視著遠方的洛克城，不知道在想什麼。

　　神父見狀，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緒，卻也怎麼都有難以掩飾的激動從目光中流露出來。

　　因為他知道，勝負已然宣判。

　　這個國家已經是屬於神靈的了。

　　「快啊，符文防禦陣的修復重啟還沒有完成嗎？教會都已經蓄滿了第二波的炮火，你們怎麼還沒重啟？」會長忽然面露焦急之色，飛向下方城牆的角落，朝著那邊負責符文的法師吼道。

　　「我們已經盡快了，可是……覆蓋全程的陣法太大，還差一點。」

　　聽到這個答覆，會長在那一刻面若死灰。

　　難道伊科爾真的要亡？

　　整個國家的力量幾乎都聚集在了洛克城中，一旦被聖光大炮夷為平地，就算他們能帶著執行首相和少部分精英逃出去，敵人的大軍也會踏平伊科爾每一個角落。

　　他們不可能再有反抗的餘地。

　　那一刻，會長的心情和其他人一樣絕望。只是，身為這個國家的頂樑柱，他不能絕望。一旦連他都放棄心中的希望，那這個國家就真的徹底完了。

　　還有……還有希望。

　　身處無數人的哀嚎之中，他忽然變得極為平靜，抬起頭，朝著上方的炮彈飛去。

　　一連串晦澀密集的咒語從他口中吐出。伴隨著強大的魔力波動，洛克城的上空湧起狂風，陽光爬過他皺紋滿佈的臉頰，猶如河流漫過山巒。

　　——他決定作出最後的嘗試。

　　成功也好，失敗也罷，他已經老了，就算活下來也不可能還有多少個年頭。伊科爾的誕生或許是他當初犯下的錯誤，可如今，錯誤已經開花結果，這是無數人所熱愛的國度，他有義務將這片土地繼續保護下去。

　　「會長大人……」士兵們站在城頭，望著天空中那個越飛越高的身影，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屏住了呼吸。

　　然而，就在此刻。

　　又有另一個身影出現在了天空。

　　那一刻，洛克城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魔法學院的法師忽然露出焦急的神情。坐在霍里王國軍隊後排的格蘭特，則是拍案而起。

　　「……他動了。」

　　雖然那個聲音飛得極快，落在眾人眼中也很模糊，可是他們知道，那個人肯定是本傑明。沒有為什麼，他們就是知道。

　　在洛克城即將覆滅的前一刻，魔法學院的院長終於要出手了。

　　「怎麼？他動了又怎麼樣？區區一人之力，難道可能擋得住我們六十多架聖光大炮的轟擊嗎？」

　　格蘭特邊上那個神父則是面色一沉，這麼說道。

　　說著，他轉過頭，看向他們的教皇陛下，似乎想從對方口中得到認同的觀點。然而，轉頭之後他才發現，格蘭特已經從他身邊消失了。

　　神父當時就是一愣。

　　很顯然，格蘭特沒有說話，而是用行動否決了他的想法。

　　意識到這一點，神父四處張望，但卻始終沒有發現格蘭特的蹤跡。沒有辦法，他只能繼續看向遠處那個屬於本傑明的模糊人影。因為他知道，他們的教皇陛下肯定是衝著那個惡魔去了。

　　——本傑明出手的那一刻，就是格蘭特出手的時機。

　　「你……」

　　洛克城的上空，望著高速趕上來的本傑明，會長也不由得有些愕然，一時間停下了口中的吟唱。

　　「回去休息吧。」本傑明轉過頭來，笑了笑，說，「這東西交給我。」

　　說著，一道接著一道的水流憑空浮現，在他身邊交織纏繞。彷彿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發出一聲輕響，瞬間，整片天空中的水元素都隨之共振、起舞，就像被賦予了自己的生命一般。

　　會長和本傑明離得近，那一剎那，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不一樣的東西，從本傑明的體內煥發出來。他不知道該如何描述那種感覺，但是……那是本源。

　　——這個詞從他心裡硬生生地冒出來，會長也不知道為什麼。

　　陌生感油然而生。他望向本傑明的眼神，也從看著一個了不起的年輕人，忽然變成了……望著另一個世界的存在。

　　隨後，所有被召集起來的水元素在此刻爆發。本傑明張開手，彷彿天降的神靈，揮手間，兩條洶湧的河流便憑空浮現，猶如兩隻巨蛇，飛舞於洛克城的上空。

官不聊生

第七百六十五章 光與水的鏡面

　　此刻，六十多枚聖光炮彈已經開始了加速下落，猶如六十多個小型太陽，耀眼的光芒令人有些難以直視。剛剛還在攻城的軍隊也已經退開，默默地等待著洛克城覆滅的那一刻。

　　留給本傑明的時間並不多。

　　他也清楚這一點，因此，在「水之降臨」的狀態下，精神力簡直就是不要錢一樣地在燒。所有能觸及到的水元素也被他調動起來，化作水流，匯聚成了橫亙天空的兩條大河。

　　本傑明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負擔。

　　這一次的水量，已經遠比當初海外萊特的大水球要多了，就更不用說河流之中翻滾的浪花，生生不息，自成天地，其中蘊含著的力量他自己也有些控制不住。

　　洛克城內的人已經徹底呆住了。那一刻，他們甚至忘卻了死亡的恐懼、國家覆滅的絕望，心中剩下的，只有深切的敬畏。

　　就連附近的村莊，附近道路上逃難的人們，也不由得抬起頭，屏氣凝神，望著天空中那一幕不可思議的景象。

　　「是、是神靈嗎？」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雙手合十，像是在朝著那兩條交匯於天空中的河流祈禱，但腦子裡都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祈禱些什麼。

　　只是……本能地敬畏與膜拜。

　　然而，他們很快發現，兩條河卻並不是這個魔法的最終形態。在本傑明操控之下，它們還在變，飛舞、交織……兩條河流彷彿具備了自己的生命，奔湧的浪花被壓縮起來，忽然浮現出鱗片的模樣。

　　忽然間，幾隻爪子從水流中探出來，而河流的端點，也從散亂的水流漸漸被雕刻出了一個模糊的形狀，像某種獸類的頭顱。

　　下方的人們望著這一幕，像有電流從脊椎竄過，不由自主地渾身顫慄。他們不明白本傑明施展的究竟是什麼魔法，可是，他們覺得自己好像在目睹某種開天闢地遠古的巨獸誕生。

　　很快，有人回過神來。

　　「那是……龍嗎？」

　　當河流的端點被雕刻成頭顱，人們想到了傳說當中的惡龍。只是，那個形狀似乎又與傳說有所不同。

　　馴鹿一般的對稱大角，兩條綿長飄動的鬍鬚，明明是純粹用水構成的眼珠，當中卻似乎有不可思議的光透出來……河流化作兩條巨獸，在讓人們感到熟悉的同時，又格外陌生。

　　它們的身軀極長，彷彿還是剛才的河流，在天空中也以一種極為對稱的軌跡纏繞飛舞，似乎在追逐著什麼東西。而仔細看去，人們可以看到，在兩條巨獸的中心對稱點，是本傑明的身影。

　　——是一直在朝著聖光炮彈加速的本傑明。

　　「那……那到底是什麼魔法？他想做什麼？這東西可以擋住聖光炮彈嗎？」就連神父也瞪大眼睛，忍不住開口道。

　　這個法師竟然強到了這種地步？

　　雖然有些不能接受，但他在這一刻發現，在目睹了這種景象後，他對於聖光大炮能否擊潰洛克城這個問題，心中第一次有了猶豫。

　　好像有什麼東西被動搖了……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這都是些什麼怪物啊？」普雷斯將軍哪怕離得遠，都被嚇得連退了幾步，「教皇陛下居然和這樣的人教過手，那……豈不是教皇陛下也快成神了嗎？這個世界真是瘋了！」

　　天空中的巨獸還在飛舞，它們的身軀還有些模糊，似乎還在化形的過程之中。下方的人們也不知道，它們究竟要變成什麼樣子。

　　不管是伊科爾的人，還是霍里王國的人，此刻的心情卻出奇的一致——恐懼、敬畏、還有期待。

　　這個魔法到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然而，他們似乎等不到兩條巨獸的最終形態了。就像本傑明一開始就意識到的，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

　　「可惜了……」

　　本傑明忽然喃喃自語道。

　　在塑造巨龍的過程中，他忽然生出了一種奇妙的感受。彷彿自己正在脫離這個世界，眼前藍色的晴空，也變得越來越藍，似乎還有一些符文的影子從中浮現……

　　他感覺到了元素位面，他感覺到了兩個世界的重疊。

　　精神力的巨大負擔讓他有種窒息般的感覺，但另一邊，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他思緒中飛來飛去，他感覺只要再多給他一點，他就可以悟到什麼。

　　可他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也因此，他抬起頭的那一刻，感到了無與倫比的惋惜。

　　「可惜了……」

　　瑣碎的自語剛剛脫口而出，便被接下來的巨響徹底淹沒。

　　因為，在數百萬人的翹首注視下，那飛行了許久的六十多枚聖光炮彈，終於和兩條巨龍撞在一起！

　　轟！

　　巨大的響聲傳來，所有人都下意識地趴到地上，過了好一會才敢小心翼翼地向上看去。

　　只見天空之中，兩者相撞的那個點，聖光和水流猛地飛濺開來，卻彼此涇渭分明。它們同時朝著四周擴散，像是形成了兩道鏡面，上方是純白耀眼的光面，下方則是清澈明亮的水面，除此之外，任何雜質都被提純了一般，純粹得看上去有些荒謬。

　　光與水延展開來，很快覆蓋了整片天空，方圓數千米，沒有任何人再看得到太陽。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天空中的景像已經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範疇。那是爆炸嗎？可是，從那兩騙平整得有如幾何圖形一般的鏡面中，他們看不到任何破壞感和失控感，反而……有種詭異的美感。

　　而且，擴散到某個極點之後，兩道鏡面忽然靜止下來，不再波動，也不會消失，彷彿凝固為了某種詭異的元素現象。洛克城頭頂上重新出現了一面天空。

　　「我的天啊，這……這該怎麼辦？等等，本傑明院長呢？」

　　法師們焦急地張望，最終，卻發現在鏡面之下，一個人影從無到有慢慢浮現了出來。

　　看見這一幕，他們還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這是什麼魔法？

　　剛才的景像已經徹底地超出了他們的理解，如果說光與水的鏡面還能用元素理論來解釋，但是……本傑明剛剛就像海市蜃樓的幻影一樣，從空無一物的天空中一點點透出來，詭異得像是幽靈。

　　而在本傑明出現之後，下方的法師發現，他的身軀忽然開始顫抖，似乎……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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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六章 第三個人影

　　本傑明此刻當然很痛苦。

　　一人之力硬抗六十多門聖光大炮的轟擊，就算有「水之降臨」的加成，這也是一件極為艱巨的任務。當巨龍與炮彈裝在一起的時候，可怕的撕裂感從他腦中傳出。意識空間內，合成字符像是遭受到了極大的壓力，猛地震顫起來。

　　那一刻，本傑明意識到，他的精神力怕是又要受到重創了。

　　然而同時，一個念頭又從他心中冒出來。

　　「開啟虛無狀態。」

　　在那短暫的時間內，他也沒時間思考那麼多，只是順應那個念頭，下意識地在心中喊了出來。而這個念頭的邏輯也很簡單——進入虛無狀態之後可以閃避一切攻擊，但是精神上的損傷呢？

　　很顯然，他現在的狀態有點不妙，不嘗試著化解精神力的巨大負擔，意識空間可能又會冒出幾道裂縫來。

　　只是，當系統真的開啟虛無狀態的時候，情況再次發生了變化。

　　本傑明感覺自己的意識被抽了出來。

　　眼前看到的依然是炸裂的水流和聖光，可那些畫面已經蒙上了一層虛影，好像自己在透過某些屏幕的轉播在旁觀著這一切。而這種感覺……忽然讓他有些熟悉。

　　轉播的畫面……在哪裡見過？

　　愣神片刻，本傑明忽然一個激靈，記憶從腦海深處猛地湧出來——他曾經在元素位面之中，見過那些奇怪的畫面轉播，世界中各個角落發生的事情，都被莫名的光線匯聚成畫面，浮現在純藍世界當中。

　　他只是進入虛無狀態，為什麼忽然跑到元素位面去了？

　　本傑明有些愕然。但他又感覺，這裡並不是真正的元素位面，沒有格式化般的純色世界，也沒有飄動的符文和迴蕩的音節，這裡……像是某種夾層？

　　他的一隻腳留在現實之中，另一隻腳則踏進了元素位面的世界廣袤天空。

　　本傑明也搞不明白，但無論如何，他進來這裡後感覺沒那麼難受了。撕裂感、窒息感……這些東西都伴隨著意識的抽離一同消失，同時他也能感覺到，自己的軀體變成了一道真正意義上的門，元素位面中有什麼東西源源不斷地湧進他的身體，然後進入真正的現實之中。

　　而光與水形成絕對平行的兩道鏡面，似乎也是那股力量的作用。

　　對此，本傑明也感覺很不可思議。

　　按理來說，兩道強大的攻擊相撞，必然產生可怕的衝擊波。那些元素也會失控的飛濺開來，說不定下方洛克城都會遭殃。但此刻，看那兩道平靜延展開來的鏡面，一股莫名力量將元素中的躁動不安通通抹去，才最終形成了這樣的奇妙景象。

　　這是……更高維度的意志嗎？還是純粹的規則力量？

　　本傑明想弄明白，只是，元素位面似乎並沒有給他那麼多時間。

　　叮的一聲輕響，忽然從他心底響起。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來，系統的虛無時間其實也只有十來秒而已。

　　時間好像……要到了吧。

　　轉眼間的一個愣神本傑明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之中。而且更要命的是，這十秒內的疼痛感累積在一起，一股腦地湧上來，本傑明差點沒當場暈過去。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在作死。」系統的聲音不冷不熱地傳出來，「精神感受和暑假作業一樣，是會持續累加的。」

　　本傑明的身軀顫抖起來，已經聽不清系統在說什麼。

　　於是，便有了下方洛克城眾人眼中，他忽然從虛無之中浮現，然後還神情痛苦的模樣。

　　「快把院長大人救回來！」

　　法師之中，也不知道是誰這麼喊道，其他眾人也回過神來，卻都有些猶豫，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該接近此刻的本傑明。

　　然而，就在這時，變故突生。

　　另一個身影忽然出現在了本傑明身邊。

　　「我也沒想到，你居然會蠢得要自己一個人去抵擋所有聖光大炮的轟擊。」格蘭特的神情有些冷漠，「你剛剛借用的是什麼的力量？你已經去過神界了？」

　　本傑明漂浮在空中，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最初的痛勁剛剛緩過去，可是此刻，他真的沒有任何力氣再與格蘭特作戰了。

　　而在下方，洛克城的眾人注視著這一切，也是真真正正地徹底呆住了。霍里王國的教皇陛下，大多數人雖然從未親眼見過，但光從他的衣著和身邊環繞的聖光，他們也能猜到這個不速之客的身份。

　　「完……完了。」

　　那一刻，就連執行首相都感覺手腳冰涼。

　　他知道教皇肯定會御駕親征，但他沒想到，對方出現的時機竟會如此致命！

　　洛克城之中一陣騷動，有些人臉上甚至已經浮現出悲慼的神色。而在城外，那些霍里王國士兵則是紛紛跪下，右手扣在胸前，虔誠的模樣裡是難以掩飾的激動。

　　「教皇陛下現身的時機真是太完美了！」神父有些興奮地道，「結束了，這些法師無謂的掙扎，也該就此結束了。」

　　不管是伊科爾還是霍里王國，雙方眾人的心弦都被天空中兩個身影的一舉一動所牽動。不過此刻，天空中的兩人顯然並不在意觀眾是怎麼想的。

　　——至少，格蘭特是一點都不在意。

　　見本傑明一直沒有回答，他忽然搖了搖頭，看上去有些失望。

　　「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回答，不過……無所謂了。這場戰爭也該結束了，你一開始就不應該留下那把鑰匙的。」

　　說著，他手中漸漸浮現出一枚微微閃動的字符。

　　本傑明忍著痛苦，斜過眼睛，冷冷地看著他。

　　格蘭特則是繼續道：「有些失望，對吧？該隱和亞伯，和傳說中極為相似的宿命對決，大概要以這種方式結束了。很可惜，我並沒有看到任何宿命，沒有人能掌控我的命運……」

　　他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本傑明卻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你以為我沒想到你會趁機出手嗎？」

　　格蘭特一愣，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面色一沉。

　　也就是這一刻，第三個人影，從不知道什麼地方竄上來，猶如閃電一般劃破晴空，撞向了準備要動手的格蘭特！

官不聊生

第七百六十七章 化光重生

　　當天空之中出現第三個人影的時候，下方眾人的腦子都是懵的。

　　「等等，那個人……好像是跳上去的？」

　　某位法師轉過頭，望了望街道邊上的一座房屋。剛剛那一瞬間，他好像看到那個人影就是從屋頂起跳，一躍而上，撲到天上去的。

　　……不可能吧？

　　這位法師搖了搖頭，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當下方的眾人還在努力消化著一切，天空中的情勢，便以他們甚至連思維都跟不上的速度，迅速出現了驚人的變化！

　　「結束了。」

　　電光火石之間，第三個人開口，聲音幾乎是和人影同時來到了格蘭特面前。

　　是邁爾斯。

　　一切都發生在極短的時間內，邁爾斯剛一出現，便已經貼近了格蘭特。眨眼間，格蘭特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便被一把匕首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可能是因為對方速度實在太快，就連各種自動觸發的保命道具都跟失靈了似的，沒能將格蘭特保護起來。

　　那一刻，從格蘭特的視角來看，邁爾斯的神情十分平靜。哪怕他剛剛把匕首捅進了當今教皇的心口，他的樣子也只是執行了一件平凡無奇的任務。

　　而在另一邊，本傑明的目光有些複雜，但又像是鬆了一口氣，夾雜著幾分釋然。

　　然而很快，他與邁爾斯就意識到了事情不對勁的地方。

　　格蘭特的傷口沒有飛濺出半點鮮血。

　　「我很遺憾，一切還要繼續下去，可悲的宿命總是無法就此結束。」他忽然開口，哪怕胸口被插了一把匕首，聲音也沒有出現多少波動，「為什麼？難道你真的相信那一套？該隱與亞伯……鬼扯的宿命論，你希望被這種東西束縛住嗎？」

　　本傑明感覺又驚又疑，再加上腦子裡傳來劇痛，他的思維一時間轉不過來。

　　不過，他還是下意識地答道：「我不信有什麼宿命。」

　　「那讓應該讓一切終結於剛剛那一幕，證明……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兩兄弟大戰。你為什麼還要掙扎？」

　　「因為我壓根一點都不相信，所以我沒必要去證明它不存在。」本傑明感覺這個對話有些詭異了，但還是接著開口，「如果你真的那麼想證明的話，你可以自殺。」

　　聞言，格蘭特忽然發出一聲冷笑。

　　也就是那一刻，他的身影忽然開始了模糊。插在胸口的匕首忽然被彈了出去，借此掛在天空中的邁爾斯，也因此開始向下墜落。

　　本傑明想去接住他，不過此刻，他連維持自己飄浮在天空中都有些困難，就更不用說拉住邁爾斯。幸好，下方的會長還沒有完全落地，此刻也反應過來，趕忙飛過去，扯住了邁爾斯的衣領子，沒讓他狠狠地摔倒地上。

　　而本傑明的目光，也全部集中在了「格蘭特」身上。

　　此刻，對方渾身上下已經開始冒出聖光，甚至都看不出他本來的模樣。隨後，伴隨著一陣隱晦的魔力波動，格蘭特整個人化作一團聖光，消散在了半空中。

　　整個空中只剩下了驚疑不定的本傑明。

　　與此同時，霍里王國的駐軍營地中，無人的營帳內，一個奇怪的小木盒子忽然自己打開，從中噴湧出了大量的聖光。

　　聖光聚合在一起，彷彿形成了一道門。片刻後，格蘭特帶著心有餘悸的神情，緩緩從中走了出來。

　　而在他出現後，木盒上忽然出現了一道道裂痕。伴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呀響聲，最終，木盒裂成一塊一塊的，被風一吹，化為粉末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惡……」

　　格蘭特深吸了一口氣，從營帳中走去，沒有理會營地裡被嚇呆了的留守士兵，飛快了趕往前方的洛克城戰場。

　　而在洛克城戰場……

　　「院長大人，您沒事吧？」

　　本傑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努力控制著魔法，緩緩落在地面上。而他剛一落地，周圍的人們便紛紛圍上來，幾個法師小心地問道。

　　「我……應該沒事。」他忍著頭痛，擺了擺手，這麼說道。

　　意識空間裡雖然沒有出現裂縫，但符文星圖和合成符文都已經變得黯淡無光。這次精神力的損傷，他不知道要用多久時間才能恢復過來。

　　可是，剛剛的碰撞遺留下來的產物似乎還不止這些。

　　他抬頭朝著天上看去。

　　光與水形成了兩道鏡面，徹底了覆蓋了洛克城一帶的天空。它們彷彿已經被凝固在了那裡，一動不動，也沒有半點要消散的意思。

　　這玩意已經夠詭異的了，但是，最令他感到震驚的還是格蘭特的化光消失。

　　「那傢伙……那傢伙還沒死。」邁爾斯也從人群之中走過來，面色不怎麼好看，「我動手的時候就感覺有點不對勁了，他肯定還有別的手段。」

　　本傑明聞言，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他其實已經預料到了。

　　格蘭特化光前說的那段話，在他心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那個時候……格蘭特都好像不是格蘭特了，而是某種意志在和他對話，交談的內容感覺也有些古怪。

　　宿命嗎……

　　本傑明也糾結過這個東西，但很快就懶得管了。沒錯，他們的情況是和該隱亞伯非常相似，但他不認為這就是他們的宿命。

　　他想不通這其中的緣由。

　　「算了，不管這個了，外面那些軍隊怎麼樣了？」想了片刻沒什麼結果，本傑明便將它拋到腦後，這麼問道。

　　「這個……他們似乎也挺疑惑的。」

　　本傑明聞言，朝著外面望去。

　　只見洛克城外，那些霍里王國的軍隊站在那裡，面面相覷，似乎也不知道這時該怎麼辦。剛剛天空中發生的一切大概也超出了他們的計畫範疇，即便是主教似的人物，臉上的表情也相當古怪。

　　不過很快，一個人影便打破了他們的猶豫。

　　「所有士兵，繼續進攻！直到攻破洛克城為止，你們榮耀將被永遠銘記在天堂的名單之上！」格蘭特忽然從營地的方向飛了過來，用含著怒氣的聲音這麼喊道。

　　頓時，霍里王國的士兵們一愣，隨即，便重新擺出殺氣騰騰的攻擊姿態。

　　別忘了……他們現在還在打仗呢！

　　伊科爾眾人都是心中一緊。

官不聊生

第七百六十八章 第一天的落幕

　　然而，就在這時，密佈於洛克城牆上的符文再次亮了起來。

　　「呼……終於修好了。」

　　伴隨著幾個法師如釋重負的聲音，城市周圍的元素忽然開始聚集。它們像是受到了什麼東西的感召，融合進那些閃著光的符文裡，最終，將符文防禦陣重新構建起來。

　　洛克城裡很多人都是一臉驚喜，只有少數的知情人士長舒一口氣。

　　「幹得漂亮。」

　　本傑明忍著頭痛，朝著負責陣法的幾個法師點了點頭。他的精神力受到重創，很難再發揮出什麼戰鬥，而敵方馬上又要再度進攻。如果沒有符文防禦陣，他都不知道要怎麼把洛克城守下來。

　　總之，伊科爾這邊的人回過神，望著重新將他們保護起來的無形結界，自然一個個心神大定。

　　而在對面……

　　那些霍里王國的士兵更是傻了眼。

　　「現……現在該怎麼辦？」

　　他們剛要準備重新發起進攻，天塹一般的符文防禦陣又冒了出來。那一刻，他們的心情就像有噴嚏卻打不出來一樣難受。

　　「這玩意還可以修好的嗎？」普雷斯將軍那句衝鋒的號令卡在嗓子眼，要喊又不敢喊，只能傻站在原地，遲疑之中，小聲嘀咕著吐出了這句話。

　　氣氛略顯尷尬。

　　格蘭特也愣了片刻，忽然握緊了拳頭。

　　「區區一道屏障，怎麼可能擋得住神的意志？」他轉頭望向炮營，冷著臉開口，「積蓄下一輪開火，我與你們一同擊碎這片屏障。」

　　聖光大炮那邊，指揮的神父聞言，自然不敢有異議，連忙點頭，又準備了起來。

　　其他霍里王國的士兵依然茫然，同時還十分疲憊。但此刻除了服從教皇的命令，他們別無選擇，只能等待原地，等待著符文防禦陣能否再一次被打破。

　　「還不死心？」

　　執行首相站在城牆上，見狀，也不由得皺了皺眉。

　　他還以為霍里王國會放棄在今天就攻下洛克城的打算。

　　攻城戰打到現在，雙方臉上都已經浮現出了疲態，對於攻城方就更不利了。歷史上倒也不是沒有一打一晝夜的仗，但那樣的特例，他們可不認為能在今天被覆製出來。

　　「就算當上了教皇，那激活還是太年輕，喜歡意氣用事。」會長則突然飛到城牆上，緩緩開口，「不用擔心，強攻被打成了消耗，他們已經不可能攻破符文防禦陣了。」

　　而一切，也正如會長所說的那樣。

　　聖光大炮是一種強力武器，但它們很難在短時間內連續發射。不止負責操控的神父會力竭，炮身的過負荷也會導致威力下滑、壽命縮短等問題，也就是說，這第三波炮火已經不可能擁有第一波那樣的破壞力了。

　　洛克城內的法師也被聚集起來，齊刷刷地朝著符文防禦陣灌注元素，增強它的防禦力。而像本傑明，他甚至都從戰場離開，準備安心回自己的住處養傷。

　　「他們肯定打不破城門的。」他朝著不安的民眾解釋道，「你別看那個教皇被捅了一刀還沒死，那一下化光消失，絕對也耗費了他很多狀態。他現在用不出什麼大招來的。」

　　「那我們就放心了。」周圍的民眾都用崇敬的目光望著本傑明，「院長大人，剛剛您所做的一切……您真是了不起。」

　　本傑明聞言，微微一笑，沒說什麼，轉身離開。

　　最終，十多分鐘後，霍里王國積蓄完成了他們的破陣攻擊。只是，當六十多枚聖光炮和格蘭特召喚出的聖光巨劍打上來時，符文防禦陣卻還是紋絲不動。幾千法師飛在城頭，一邊給陣法供應元素，一邊不約而同地朝著霍里大軍比了一個小拇指。

　　普雷斯將軍被氣得不輕，但也只能轉過頭，和好幾個主教一起去全格蘭特。而在超過二十個人的勸阻下，格蘭特還是一臉不甘心地傳出了退兵的命令。

　　至此，霍里王國的所有人撤回的營地，第一天的攻城戰，在大約兩小時的激烈交鋒後畫下句點。

　　伊科爾的士兵也小心地開始打掃起了戰場。

　　「我覺得……局勢對於我們還是有利的。」

　　時間進入夜晚，洛克城的市政大廳內，執行首相朝著參與會議的眾人點點頭，神情振奮，緩緩說道。

　　「今天的交戰，我們損失了大約七百名普通士兵，以及一百多位與神父英勇奮戰的法師。他們的犧牲令我深感惋惜，但是，敵方的損失絕對比我們還要嚴重。」

　　說到這裡，執行首相也不由得有些激動起來，像指揮家一樣揮舞著自己的手臂：「雖然城外的屍體我們無法清點，但經過預估，他們起碼損失了兩千名普通士兵，六千名騎士，以及兩百個以上的參戰神父！他們的損失是我們的八倍還不止！」

　　聞言，廳內眾人都不由得跟著激動了起來，甚至有種忍不住想要鼓掌的衝動。

　　自從戰爭開始以來，他們就好像一直待在黑暗的深淵中，覺得自己一定會失敗，看不到一點希望的曙光。可在忽然一個轉頭之後，他們卻發現，敵人剛一攻上來就撞得頭破血流，這種揚眉吐氣的暢快感是難以言說的。

　　「這下子回去……那個教皇的臉色一定會很精彩。」

　　「你說你們，前幾天還在叫著要求和。求什麼和啊！我們用得著求和嗎？敵人剛侵犯我們的領土，我們就給他們打回去！」

　　「還是多虧了魔法學院的支援，不然我們怎麼守得下來……」

　　所有人議論紛紛，暢快大笑，市政廳內的氣氛從未像現在這樣歡欣鼓舞。哪怕是態度最保守的官員，此刻臉上也充滿了鬥志。

　　與此同時。

　　市政廳往西，也就幾百米的距離。

　　夜色下，城門附近的主幹道上堆滿了屍體。晚風吹過蕭肅寂靜的街道，空氣裡充滿了難言的氣味。

　　一前一後兩個人影，從滿地的狼藉之中走過。

　　「……還沒找到他的屍體嗎？」四處張望著了一會，弗蘭克嘆了口氣，望著前面還在不斷地圖尋找的喬安娜，忍不住開口。

　　「沒事，你回去休息吧，我一個人找就行了。」喬安娜沒回頭，只是朝著背後揮了揮手，一邊找一邊喊道。

　　弗蘭克聞言，搖了搖頭。

　　「你其實沒必要這樣。」他用有些壓抑的聲音緩緩道，「參加與神父的戰鬥，那是他自己的選擇。那個……在參戰之前，他一定也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你別把這件事怪在自己頭上。」

　　喬安娜聞言，回過頭，頗為凶悍地道：「你到底幫不幫我找？」

　　「……幫。」

　　「那找就是了，別廢話。」

　　「……」

　　弗蘭克無奈搖頭，最終還是閉上嘴，乖乖地在屍體之中張望了起來。天色昏暗，找起人來很不方便，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沒有使用任何魔法來照明，彷彿光線只要亮起來，某些不願示人的情緒就會變得無處隱藏。

　　幾分鐘後。

　　「我找到了！是他吧？」

　　弗蘭克把一具還算完整的屍體翻過來，辨認了一會，忽然這麼喊道。

　　喬安娜也連忙轉過頭，朝著他這邊跑了過來。她在那具屍體前俯下身，目光先是在胸口的大洞上停留了一會，隨後，便落在那張滿是血污的年輕臉孔上。

　　空氣一下子沉默下來。

　　「……是他吧？」不知道過了多久，弗蘭克乾咳幾聲，忽然問道。

　　喬安娜渾身一震，像是從夢中驚醒，點了點頭。

　　「是他。」

　　「他是……」

　　「我的一個學生。」

官不聊生

第七百六十九章 強光轟炸

　　而在各人都在忙碌著自己的事情時，本傑明則是獨自坐在房間裡，忍著頭痛，思索接下來的對策。

　　今天的戰果確實不錯，但是……他們真的可以就這樣把敵人耗死嗎？

　　教會不是傻子，當他們發現強攻難以奏效後，勢必會採取其他的措施。而且更重要的是，以本傑明現在的狀態，也很難再與格蘭特正面對戰了。

　　「你分析一下，我大概要多久才能徹底復原？」他忽然開口，朝著系統吩咐道。

　　「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無法分析你的精神力。」系統懶洋洋地道，「不過，那些藥劑法師不是都給你弄了治療藥劑嗎？急什麼，慢慢喝著不見就好了。」

　　「我能不急嗎……」

　　本傑明聞言，望著桌邊放著藥劑空瓶，無奈地搖了搖頭。

　　學院的藥劑法師也有不少人來到洛克城，為他煉製了可以治療精神力的魔藥。然而，精神力床上是一種比較罕見的情況，藥劑種類也非常少。法師們幾乎是現場研究，把藥劑要出來，本傑明也只能本著小白鼠的心態把那些玩意喝下去。

　　——那些法師挑選的都是非常溫和的材料，所以不用擔心副作用，但相應的，它能起到的治療作用也就顯得相當微弱。

　　至少目前，本傑明開著水元素領域，連五分鐘都撐不到，就更不用妄想「水之降臨」了。

　　真是……雙重意義上的頭痛。

　　因為沒有其他辦法，本傑明只好把思緒移開。

　　「天上的那個東西……能解決一下嗎？」他又朝著系統問道。

　　夜色下，光與水的兩道鏡面依然高懸於洛克城的上空，精美得有如神蹟，卻讓城內眾人的心中也不免有些不安。

　　總不能讓那玩意一直掛著吧？鏡面中蘊含的元素量是非常可怕的，萬一在接下來的進攻中，什麼動作無意打破了鏡面，整個洛克城說不定都會遭殃。

　　本傑明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那不是你弄出來的嗎？我要怎麼解決？」系統毫不猶豫地答道。

　　「但那東西肯定跟元素位面有點關係，所以，可以請你動用一下你的直覺，告訴我該怎麼把它解決掉嗎？」

　　「真麻煩。」系統嫌棄地道，「不過，我覺得那不是什麼危險的現象。所有元素都呈現出了一種絕對靜止狀態，鏡面內部結構也很穩固，不太可能產生破壞性的反應。」

　　「那……我們有沒有可能把它利用起來呢？」

　　「你想幹嘛？」系統反問道。

　　「敵人還圍在外面，我又喪失了戰鬥力，當然得想辦法利用所有可能用得到的東西。」本傑明用期待的語氣道，「鏡面裡藏著那麼多元素，如果能轟到敵軍的營帳去，我們不就贏定了嗎？」

　　「這個嘛……你可以試試。」

　　「怎麼試？」

　　「當然是用符文。」系統不假思索地道，「不過……鏡面的結構有些特殊，你可能必須在虛無狀態裡啟動符文，才能對它造成影響。」

　　「你確定？」

　　「直覺而已，你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好吧……」

　　本傑明摸了摸下巴。

　　系統輕佻的語氣讓他感覺有點不太好，有種隱隱的作死預感。不過除此之外，似乎也沒什麼別的辦法。因此，他還是打算留到關鍵的時刻再嘗試。

　　次日。

　　「他們……還是打算繼續進攻嗎？」

　　炮火聲連連響起，把洛克城的人從睡夢中驚醒。接連不斷的炮彈落在符文防禦陣上，聖光把整座城市閃得都快光污染了，也給觀察敵情帶來了很大的困擾。

　　站在城牆之上，本傑明都快被晃瞎了，不得不眯起眼睛問道。

　　「他們恐怕有別的打算。」執行首相則是閉著眼睛搖了搖頭，說，「雖然炮擊一直在持續，但是強度比之前差遠了，不可能擊破符文防禦陣的。他們想依靠聖光干擾我們的視線，可能另有打算。」

　　本傑明也不由得一臉無語。

　　為了攻城，教會連這種手段都用上了嗎？

　　地方有六十多架聖光大炮，現在一次只讓一架開火，也不求擊破結界，而是讓爆炸產生的聖光在這裡晃他們的眼睛。而教會又那麼多神父，輪流操控下來，幾分鐘就是一炮，這已經是一種相當可怕的折磨了。

　　長時間持續下去，可能真的會有人因此失明。

　　而且，除此之外，刺目的聖光也給他們的戰略帶來了非常大的影響。

　　「我懷疑他們想利用強光的干擾，偷偷繞過洛克城，直接進攻瑞吉納。」執行首相則是用更加憂慮的語氣道，「雖說附近都是山地，這裡是唯一通往瑞吉納的道路，但如果他們鐵了心繞遠路，我們偵查不到，事情也會變得很棘手。」

　　本傑明聞言，也不由得深深皺起了眉頭。

　　對方這種損招，他們也得想點特殊的辦法出來才行……

　　與此同時。

　　「用這種辦法，真的可以逼得他們放棄符文防禦陣，出來與我們交戰嗎？」格蘭特坐在營帳之中，望了一眼遠處沐浴再說聖光中的城市，隨口問道。

　　「教皇陛下，這您就不瞭解了。」普雷斯將軍諂媚地笑道，「對付縮在殼裡的烏龜，用錘子硬敲是最費力的辦法。相反，有時候我們只要拿煙燻一熏，它自己就會受不了，從殼裡面跑出來的。」

　　「可是幾天前，你卻告訴我只需要強攻，我們便可以輕輕鬆鬆擊破洛克城的防守，殺光城裡所有法師。」

　　「……」

　　普雷斯將軍一時語塞。

　　「算了，隨你的便吧，只要能把他們逼出來，不管是在城下叫罵還是用聖光去炸他們，什麼樣的手段都用上。」格蘭特轉過頭，緩緩道，「來自主教和神父的反對意見，我會幫你壓下去，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聽著對方不鹹不淡的語氣，不知為何，普雷斯將軍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只好忙不迭地點頭，連聲應和。

　　然而，也就是這時，一個士兵卻忽然從帳篷外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將、將軍！」

　　「怎麼了？」普雷斯心中一驚，抬起頭，朝著那個士兵露出凶神惡煞的表情，「沒事就不要亂喊，沒看見教皇陛下在這裡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目光小心地朝著格蘭特瞟過去，生怕這位教皇忽然一個不對勁又哪裡不滿，搞得他也要遭殃。

　　「不……那個，將軍，洛克城那邊的情況好像有變。」

　　聞言，普雷斯不驚反喜：「洛克城？他們這麼快被我們逼出來了？」

　　「他們沒有，將軍。那個……本來大部分守城的士兵都被聖光刺激得離開了城牆。但是，他們現在全都跑回來了，而且還一直站在上面，好像完全不怕聖光晃眼睛了。」

　　「怎麼會？你胡說！」普雷斯頓時大驚失色。

　　「將軍，是真的，您……您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聽到這裡，普雷斯已經臉色發白，額頭上汗如雨下。那一刻，他甚至不敢轉過頭去看格蘭特那臉上是什麼表情。

　　不怕聖光……真的嗎？

　　他實在無法想像出來，對方到底採取了什麼措施。只是，萬一伊科爾那邊的人真的有辦法，他剛剛才在教皇陛下面前誇下的海口……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出去看看吧。」忽然，格蘭特的聲音傳到他耳朵中，把他驚得一下子回過神來。

　　「是……是……」

　　普雷斯將軍點點頭，硬著頭皮走出了營帳。趁著聖光大炮轟擊的間隙，他們逐漸靠近洛克城，然後朝著城牆之上望去。

　　只見，城牆上站了滿排的士兵與法師。他們隔著符文防禦陣，面朝前來觀察的教皇和普雷斯將軍，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股無所畏懼的神情。

　　而在他們鼻子上，架著一副普雷斯將軍從沒見過的眼鏡。黑漆漆的玻璃鏡片，上面不知道塗了墨水還是什麼東西，把所有人的眼睛都給擋住了，同時大概也過濾掉了聖光炮彈產生的強光，讓他們無所畏懼地站在城牆上。

　　整幅畫面，就是幾百幾千人戴著相同的黑色眼鏡，齊刷刷地站滿了洛克城的城牆。普雷斯遠遠地望著，哪怕身邊站著教皇陛下，也莫名有一種……輸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