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四] 當個法師鬧革命 (全書完)

官不聊生

第八百九十章 我們沒有輸

　　「我們沒有輸。」

　　站在台上，環視下方的泱泱人群，這是本傑明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

　　士兵們的眼神在那一刻亮起來。

　　這幾天時間裡，他們一直陷在迷茫與不安中。並不只是因為昔日同袍死在了坍塌之中，也因為他們迷失了方向——現在該怎麼辦？他們還打得過教會嗎？遭受了這麼大的打擊，他們……是否還應該堅持下去？

　　作為黑魘軍的一員，對教會的恨意是所有人的共通之處，但如果沒有本傑明，如果沒有上面的那些力量，他們永遠都不可能聚到一起。也因此，即便他們想堅持下去，如果上面的人態度變了，這支軍隊也將瀕臨潰散。

　　他們需要一個表態，而本傑明已經將所有態度展現在了他開口的這一句話中。

　　是啊，他們還沒輸。

　　「因為我的疏忽，導致了眼下的慘重損失，這是無可推卸的責任。但……我們不能讓教會就此得逞。」本傑明又望了眾人一眼，接著開口，「我們從籍籍無名走到今天，已經有太多人為此付出了生命，征戰中犧牲的將士、深埋地底的兄弟……每一個人都是懷著信念死去的。他們相信我們能扳倒教會，他們相信自己的犧牲是有價值的。而我們，站在被他們用屍體托起的高台上，要讓他們死得有價值。」

　　「教會是深埋在這個國家裡的頑疾，想要除掉它，必須付出代價。經過這一次的挫折，你們可能會懷疑，可能會不安，但是看看現在的霍里王國吧，我們已經將教會推上了懸崖邊，這只是他們的拚死反擊。如果我們扛過去了，死的就是教會，如果我們抗不過去，死的就是我們。一路拚殺至今，難道你們願意在最後關頭放棄？」

　　「現在寇斯特城內，有三千法師、一萬將士，糧草足夠支撐我們再吃三個月，五架聖光大炮剛剛被運到營地，國內的志士資助了我們六千鎧甲。大家也看到了，我們還有一戰之力。城裡的材料充足，後勤部隊已經重新開始趕製附魔武器。再往外，符文防禦陣守護著我們，不搬上十幾座大炮來，教會連我們的門都轟不開，我們有什麼好怕的？」

　　伴隨著他的話，士兵的神情一點一點變得振奮起來。他們回想起曾經浴血奮戰的場景，回想著自己當初為什麼選擇加入黑魘軍，那份熱忱似乎又漸漸被喚醒了起來。他們不止是為了自己而戰，更是為了霍里王國、為了那些死去的戰友而戰。他們不可能放棄。

　　而且更重要的是，從本傑明的話裡，他們瞭解到了黑魘軍現在的具體情況。

　　雖然遭受打擊，但……確實還沒到不能打的地步，整支軍隊依然具有不俗的戰鬥力。想到這裡，他們的迷茫一掃而空，很快又變得和以前一樣信心滿滿。教會以為能靠著這種辦法打敗他們，但他們絕不認輸！

　　清晨的陽光斜著照過來，將每一個士兵的眼珠子映得發亮。

　　最終，本傑明以這樣一句話結束了這次演講：

　　「願死者的英靈與我們同在。」

　　他右手握拳，斜架在胸前，朝著眾人深深一點頭。所有人也不約而同地做出了一個動作，地上的影子整齊劃一，被陽光拉得老長。

　　一個小時後。

　　本傑明坐在市政廳的房間裡，緩緩放下了手中報告。他的面色有些凝重，摸著下巴，似乎在思考些什麼。房間的門緊閉，除了他以外，還站著學院暗部的負責人，此刻正耐心地等候在一旁。

　　「……你們確定，這份陣亡報告沒錯嗎？」忽然，本傑明開口這麼問道。

　　「可能會有一些小誤差，但是關於重要人員的信息，我們都經過了再三確認，可以肯定。」

　　本傑明聞言，嘆了一口氣。

　　其實，這份陣亡報告呈現出的結果不算太差。黑魘軍損失慘重，但死亡的大多屬於普通士兵，在塌陷時，法師依靠魔法生還率較高，而本傑明在進攻寇斯特的時候也帶上了強力部隊和大批法師，所以目前，他們還保留著不錯的戰力。

　　但……有幾個關鍵的名字出現在了上面。

　　「那六位貴族，包括科林公爵在內……真的已經全部犧牲？」因為消息重大，他不得不又確認一遍。

　　暗部負責人點了點頭。

　　「是的，很多人都親眼看到了。塌陷發生時，他們與家屬正跟著一個隊伍往外轉移，剛好走到了珀爾湖那個狹窄的出口處。教會剛一引爆炸藥，出口附近就徹底坍塌，整支隊伍都被埋在裡面，可以說……沒有任何生還可能。」

　　聽完當時的細節，本傑明又忍不住長嘆一口氣，搖了搖頭。

　　誰能想得到呢？

　　貴族們劫持了公主，把她順利帶出王都，結果卻反而導致了這樣的結局。

　　本傑明心中有些悲慼。黑魘軍最初能組建起來，全靠他們六位的支持，而這一路過來，雖然可能彼此意見存在著不少分歧，但科林公爵確實為他們提供了非常多的幫助。他們都在期盼著教會被扳倒的一天，可如今，已經不能親眼看到了。

　　「……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的家族的騎士吧，別讓他們太難過。」沉默片刻，他緩緩開口，這麼說道。

　　「明白。」

　　本傑明扶著額頭又想了想，補充道：「另外，傳一個消息給弗瑞登吧，我記得……伊麗莎白的傭兵團在那裡。無論如何，她有權知道這件事情。」

　　負責人微微一愣，不過馬上也點了點頭，沒說什麼，轉身離開。

　　本傑明又看了報告幾眼，也站起身，從房間走出去。他孤身一人，一路飛行，最後落在了寇斯特的北城門之上。城頭的守衛朝他行禮，而隔著符文防禦陣的屏障，他可以看到城外荒涼的主幹道。

　　目光隨著主幹道直到盡頭，地平線上，一些模糊的影子飛來飛去。

　　因為實在太遠，本傑明看不清也感應不到，那些身影在他眼中小得就像蚊子一樣，但……不知為何，他彷彿可以看到那些影子身上，有一閃一閃的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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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一章 大戰前夕

　　最終，大約四個小時後，王國軍開到了北城門外的平原空地。

　　「前面就是寇斯特了。」

　　從遠處看去，浩蕩的大軍猶如黃色地面上的一塊黑帆，在烈日下顯得極為鮮明。他們在距離寇斯特一公里左右的地方停下來，為首的將領架著馬轉過身，朝著格蘭特點了點頭，畢恭畢敬地匯報導。

　　紅白兩色的旗幟在他們頭頂飄揚，每一面都繡著復刻般的十字架。

　　「符文防禦陣……」格蘭特騎在銀盔蔽體的馬上，身穿教皇長袍，望著寇斯特，緩緩眯起了眼睛。

　　將領馬上回應道：「是，我們在幾天前得到了這個情報。這群叛黨在佔領寇斯特的當天夜裡，就已經建立起了符文防禦陣，所以這次出征，我們也儘可能地把庫存中的聖光大炮都調了過來。」

　　格蘭特聞言，轉過頭，聽不出喜怒地道：「普雷斯將軍，你的作戰計畫是什麼？」

　　普雷斯頓時感覺壓力驟增。

　　之前進攻伊科爾，他們就在這玩意上吃了大虧，戰敗回國後他作為將領，差點連命都沒保住。不過霍里王國經過一系列內鬥，早就不剩幾個會領兵打仗的了，也因此，他才能苟活下來，這次又作為奪回寇斯特的主將，被委以重任。

　　雖然榮幸，但他更多的感覺還是十分惶恐。

　　萬一這次也沒攻下來，以教皇那個脾氣……普雷斯想都不敢繼續想下去。

　　「我的計畫是強攻。」他深吸一口氣，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說，「符文防禦陣就必須一擊即破才行。行軍勞頓，我們先紮營休息，佯裝明日進攻，實際上則在今天深夜展開突襲，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格蘭特聽完，看表情……不知道滿不滿意，但沉吟片刻，起碼還是點了點頭。

　　普雷斯也暗自鬆了一口氣。

　　他連忙揮手，朝著身後的大軍下令，開始在這片平原上安營紮寨。盤旋在上空的偵查神父也於此刻落下，一座座頂上繪著十字架的帳篷，像雨後冒出的菌類一樣冒出來，佔據了整條主幹道，也將寇斯特與外界來往的主要路徑就此截斷。

　　而在同時。

　　站在寇斯特城頭，本傑明望著王國軍的大片營帳，神色凝重。

　　雖然早就知道王國軍會到，但……他前腳才趕回寇斯特，剛把軍心穩定好，後腳敵人就打了過來。也因此，哪怕做好了心理準備，他還是感覺一切發生得太快，十足的壓力湧上心頭。

　　「你探測得到多少他們的情況？」他忽然朝著系統問道。

　　「太遠了，我只能通過分析面積和圖形，估算一下他們的數量。」系統沉默了一會，無奈答道，「五萬人，神父的數量不清楚，可能跟你們的差不多吧。」

　　本傑明聞言點了點頭。

　　單論紙面，懸殊並沒有那麼嚴重，問題就在於教會那邊到底準備了什麼底牌。

　　又觀摩了敵人片刻，他朝著城頭的守衛們點點頭，轉身離開，回到了城內。城內已經徹底進入戒嚴狀態，家家戶戶門窗緊閉，街上擺滿麻袋堆成的路障和拒鹿角。無論黑魘軍還是法師，此刻都駐紮在城門附近，隨時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本傑明徑直回到了市政廳。

　　目前，市政廳已經成為了他們的指揮中心。學院法師中的強者聚在這裡，六位貴族的家族騎士們作為黑魘軍指揮，也聚在這裡，等待著這支軍隊實際上——也是名義上的擁有者，本傑明來發號施令。

　　「大人！王國軍已經到了，我認為，我們應該馬上出擊，趁著敵人還在安頓，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本傑明剛進來，好幾個家族的騎士就跑上來，壓抑著悲痛說道。

　　本傑明看著他們，搖搖頭，嘆了口氣。

　　「我明白你們的心情，幾位大人被教會害死，我也很想替他們報仇。」他安撫道，「但是……主動出擊我們是沒有任何優勢的。你們比我還瞭解如何作戰，應該也明白這個道理吧？」

　　騎士們聞言，沉默地低下了頭。

　　本傑明則是接著道：「為了完成他們的遺志，我們一定不能輸，不是嗎？」

　　「……法師大人說得對。」

　　騎士們紛紛嘆氣，露出無可奈何的神情，點點頭，退了下去。

　　其他人則是聚起來，本傑明走來市政廳中央，開啟了這次的軍事會議。所有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王國軍的威勢、龐大的神父數量、強力的軍備……除了防守方優勢，幾乎找不到任何對他們有利的調節。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沒有一個人有懼意。

　　「利用符文防禦陣，我們可以拖延非常多的時間。教會已經不得民心了，時間拖得越久，情況對我們就越有利。王國北面也時不時有起義發生，再拖下去，他們自己就會後院著火，不得不撤軍！」

　　「敵人可能會選擇強攻，我們應該將儲備的元素結界都用出來，儘可能地加固防禦。」

　　「我們也有聖光大炮，可以趁著敵人不注意的時候開炮偷襲……」

　　與當初守衛伊科爾的情況不同，沒有人唱衰，也沒有所謂的「主和派」。每個人都在積極地想辦法，榨乾了腦汁，層出不窮的戰略被他們提出來。雖然參與這次會議的人不算多，但本傑明卻聽到了近百種方案，市政大廳沒有一刻安靜下來。

　　最終，討論在兩個小時後暫時結束，他們得出了一個非常詳細的防守計畫，各自轉身，回去安排士兵的隊列和法師的分組。

　　而本傑明也走進了原本屬於市長的房間。

　　「我們需要向霍里全國發佈一個聲明。」看著房間內的暗部負責人，他緩緩開口，「關於黑魘軍的來由、關於在珀爾湖一帶發生的塌陷、關於國王死訊之類的種種真相……我們已經是一個獨立的勢力了，要讓全國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雖然他們陷入了戰爭，但這件事也不能往後拖。

　　目前，人們似乎對黑魘軍有些失去信心，就連寇斯特城內的居民都不認為他們能擋住教會的進攻。因此，他們必須將民心穩定下來，同時接著這個機會，再度加大教會的輿論壓力，切斷他們的後路。

　　學院暗部在王國各地還有人手，黑魘社的成員也在地下活動著，他們可以完成這個任務。

　　「沒問題。」負責人點了點頭，說，「我們可以加印一期《真理報》，把我們的聲明放在上面。教會的注意力全在寇斯特，他們不會有工夫管這個的。」

　　「就這麼辦！」

　　本傑明立刻點頭同意。

　　就這樣，負責人轉頭離開，著手處理起這件事情，而本傑明也隨之深吸了一口氣。這已經不只是一場簡單的戰爭，不只是兵刃、殘殺、炮火……這一切進行的同時，沒有硝煙的鬥爭也永遠不會停息。

　　他們必須調集起所有能用上的東西，才有可能贏下這場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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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二章 偷襲？

　　時間悄然進入夜晚。

　　「他們應該會在明天展開攻勢。」

　　寇斯特的北城門，本傑明和幾個法師站在上面，遙遙望著王國軍的營地。今夜無月，伴隨著時間的流逝，營地中的燈火也一點一點熄滅，很快與夜色融為一體。他們能看到營地周圍巡邏的士兵，王國軍看上去謹慎極了。

　　不過，黑魘軍也做好了準備。本傑明很慶幸敵人沒有在今天發動進攻，否則，他們的迎戰將會非常倉促。

　　「時刻準備著，敵人有可能在任何時候進攻。」他緩緩開口，「我們對敵方營地裡的情況一無所知，誰知道他們會有什麼樣的作戰計畫。」

　　聞言，莫里斯皺眉：「下午派去的探子有沒有發現什麼？」

　　本傑明搖了搖頭，答道：「沒有，他們根本靠近不了王國軍的營地。」

　　這次迎戰教會，他們擁有的情報確實比上次差了很多，甚至對敵人的兵種構成都一無所知。但也沒辦法，除了邁爾斯，沒人能潛入有教皇坐鎮的軍營，更沒人有自信可以活著把情報帶出來。

　　他們只能隨時保持高度戒備。

　　「要不要今夜我們趁著他們不備，先突襲一輪？」想到很快就要開戰，喬安娜似乎有些按捺不住興奮，這麼提議道。

　　莫里斯立刻搖了搖頭：

　　「……我不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

　　本傑明也表示附和：「有格蘭特在，我們怕是佔不到什麼便宜。」

　　不過說完後，他摸著下巴，又想了想，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再次開口：「不過……對了，我記得符文研究院是不是研究出過一種失敗品？那種會自爆的豬，我們這有嗎？」

　　聞言，幾個法師都愣了一下。

　　「這種東西……應該沒人會特意帶過來。」莫里斯遲疑片刻，反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在考慮那個夜襲的提議。」本傑明解釋道，「敵人這麼警惕，一般意義上的偷襲肯定是行不通的。但如果我們有一些自我犧牲式的手段，或許能在格蘭特反應過來前，炸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他也想正面擊敗敵人，別搞那些花裡胡哨的。可不管在軍力還是情報層面，他們都有所缺失，或許，真的該弄些旁門左道的東西來提升己方的勝率。

　　夜襲固然有風險，格蘭特坐鎮，出去偷襲的人很可能連回都回不來，但是換個角度想……那就乾脆別回來了。自殺式襲擊，只要能在瞬間以較少的犧牲換取敵方更多的損失，那他們就是賺的。

　　「符文研究院的人大多還留在學院，並沒有過來。不過……如果你真的有這個想法，有兩位就在城裡，你可以去問問他們。」幾個法師面面相覷了一會，最後，莫里斯只能這麼說道。

　　本傑明點了點頭。

　　時間不早，其實他們也該休息了，但大戰在即，此刻本傑明的心情有些平靜下來，所以……不如就去問問。

　　城門附近有一間小屋，兩位符文研究院的法師就待在裡面，作為非戰鬥型法師，專門負責符文防禦陣的情況。五分鐘後，本傑明從外面推門進來。他們抬起頭，看見了是誰，馬上露出意外的神情。

　　「院長大人？怎麼了？」

　　本傑明走進來，朝著他們笑了笑，也不寒暄，直接把他想問的東西說了出來。兩人在聽到「自爆的豬」時。臉不約而同地抽搐了一下，不過聽完後，還是馬上恢復嚴肅，點了點頭。

　　「是有這麼個東西，應該是很久以前的研究結果了。」其中一個法師乾咳幾聲，說，「學院裡有一些存活的品種，不過以它們的性質，本來就沒辦法長途攜帶，所以我們一個都沒帶。」

　　本傑明頓時，露出失望的神情。

　　「好吧……那算了。」

　　年輕法師趕忙一揮手，攔住想離開的他，接著道：「等等院長，雖然我們帶不過來，但是之後我們對它進行過一些改良，簡化了生產步驟，在這裡也可以製作出來。」

　　本傑明眼睛一亮：「現在就能做出來？」

　　「嗯。」年輕法師點點頭，「只要有充足的材料和豬……實驗體，基本上一個小時內可以製作出五隻。」

　　「那就馬上幹起來吧！」

　　「明白了。」

　　就這樣，本傑明在他們的作戰計畫中又添了一個新的小分支。實際上，他也是才想起來，學院還搞出來過這種生物炸彈，那好像……好像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吧？當時就連符文冥想法則都沒被研究出來，符文研究院也不成「院」，還只是一個小組。

　　如果不是喬安娜的提議，他甚至可能都想不起來。

　　「你們這些法師真的很神經。」系統則冒出吐槽道，「到底是有什麼毛病，想一出是一出，還他麼非要跟豬過不去。」

　　本傑明聳了聳肩。

　　短短三分鐘，充足的魔獸材料和五隻豬就被送往了那間小木=屋，沒人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城西好幾家住戶也不清楚，為什麼黑魘軍會忽然找上門來，願意用好幾袋糧食，跟他們換家裡剛準備宰掉的豬。

　　總之……一個小時後，五隻毛色火紅、目光呆滯的未知生物被悄悄地運出了小屋。

　　本傑明也找到了五個志願者。

　　「你們這次行動，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我希望你們知道這一點。」他望著五位走出來的士兵，「不管成功還是失敗，就算你們能從爆炸中倖存，教會的人也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甚至有可能遭到非常可怕的折磨。」

　　士兵們點了點頭，神情堅定。

　　「用我們幾個人的命，能換多一點贏的希望，我覺得值得！」

　　本傑明聞言，拍了拍他們的肩膀，也不再說什麼。

　　自爆豬的引爆方式不難，特定的魔力波動或者直接砍它們一刀，士兵們都已經被告知。於是，漆黑的夜色下，符文防禦陣悄悄打開一個小口，五人把豬裝在麻袋裡，扛著，從西城門悄悄爬了出去。

　　——想要炸到敵人，總得繞點遠路。

　　本傑明和那幾個法師則是再次來到城頭，望著敵方營地，等待著那聲即將到來的巨響。士兵們身上放著特殊的魔法道具，會散發出微弱的魔力波動，方便定位。而在莫里斯手中的一塊圓盤上，他們可以看到自爆小隊的位置，正在從西城門的方位，一點一點朝著北面的營地移動而去。

　　他們也只能用這種方式來遠遠旁觀了。

　　大約十五分鐘後……

　　「等等，他們怎麼停住了？」

　　本傑明看著圓盤上忽然停下來的五個小點，皺起眉頭，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小點的位置，大概處於寇斯特城外西北方向六百米，離王國軍的營地顯然還有一段距離。

　　然而，也就是這個時候，忽然一聲巨響從他們的西面傳了過來！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轉頭望去。而下一秒鐘，他們便錯愕地發現，就是圓盤小點所代表的位置，那裡發生了一起爆炸，伴隨著火元素的高度活躍，極為耀眼的火光從那裡瞬間爆發出來！

　　怎麼會在那……

　　先是一驚，隨後，本傑明幾人都愣住了。

　　因為，在火光的照耀之下，他們忽然在那個方位發現了一大群士兵，穿著黑衣，連盾牌都被塗黑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摸過來的，好像正要偷偷地靠近西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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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三 攻城戰開始

　　那一刻，所有人陷入靜默，好像整個世界的時間都停止了一樣。

　　而在幾秒鐘後，號角聲響徹全城。

　　「有敵襲——！」

　　沉睡中的寇斯特被瞬間喚醒，黑魘軍從營地裡衝出來，朝著城門處湧去，法師們也飛上天空。漆黑的夜晚轉眼間被密密麻麻的火把給照亮，而被照亮起來的，同時還有城外那支意圖偷襲的隊伍。

　　本傑明他們也是這時才徹底看清那支隊伍。

　　大約五六千人，看裝束，其實似乎還混著不少神父。而此刻，他們愣在原地，臉上都帶著驚疑不定的神情。整支部隊的前排已經倒了不少人，自爆產生的火花還沒有徹底散去，焦黑的屍體倒在地上，像火災現場一樣慘烈。

　　——和黑魘軍一樣，他們似乎也沒有預料到會發生這種情況。

　　「怎、怎麼辦……」

　　王國軍營地，原本做好了突襲準備的騎兵大隊，隊長望見這一幕，也只能六神無主地轉過頭，看向側邊的普雷斯將軍。普雷斯將軍卻已經徹底慌了神，他望著被驚擾起來的寇斯特，心中充滿震驚和恐懼。

　　怎麼可能？黑魘軍怎麼可能發現他們的偷襲部隊？

　　不……事情不該這樣的，他們的偷襲不能失敗！不能這樣……這已經是他在教皇陛下面前的第三次失敗了，教皇陛下會殺了他的！

　　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難熬的幾秒鐘了，整個人抖得像篩子一樣，冷汗濕透了他的衣服，心臟快跳到了嗓子眼。教皇陛下會有什麼反應？他不敢回頭去看，生怕自己剛回過頭，格蘭特一道聖光就把他燒得灰飛煙滅。

　　而幾秒鐘後，教皇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了過來。

　　「全軍出擊！」

　　被放大過的聲音迴蕩在營地內，普雷斯感覺腦子裡嗡的一聲，差點從馬上掉下來，隨後便鬆了一口大氣。

　　於是，就像計畫好的一樣，騎兵大隊從營地裡衝了出去，不斷加速，舉起尖槍，直奔寇斯特的北城門。後續部隊緊跟其後，一邊高聲吶喊，一邊發起衝鋒。神父們則像鳥群一樣飛起來。而在營地後方，密密麻麻的聖光大炮被紛紛架好，對準了符文防禦陣。

　　至於那支先頭的偷襲部隊，他們在得到命令後，也馬上從失神中恢復，調轉方向，跟著大部隊一樣朝著北城門衝來。

　　喊殺聲震耳欲聾，大地也為之顫抖。

　　而從城頭的視角看去，就好像有人捅了一個……哦不，是一堆馬蜂窩。原本空蕩蕩的視野瞬間被馬蜂所佔據，鋪天蓋地地朝他們湧來。無論朝哪望去，都是黑壓壓的一片，看得人喘不過氣。

　　站在城牆上的士兵下意識地退了半步。

　　「別慌，按照原先商量好的防守計畫行事。」而也就是此刻，本傑明的聲音忽然從上方傳來，讓他們心神一凜，又重新向前半步。

　　士兵們抬頭能看到，本傑明此刻已經緩緩飛上了天空。他對王國軍的浩大聲勢視若無物，神情鎮定，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一道道水流環繞在他身邊，像具備了自主生命的飛鳥，隨時可以魚貫而出。

　　而符文防禦陣所形成的巨大結界，也緊緊拱衛著寇斯特，在黑夜中散發著微光。

　　望見這一幕，黑魘軍的所有人都心神大定，露出堅定的眼神，重新望向朝他們衝來的王國軍。

　　而這時，王國軍的先頭騎兵隊已經差不多來到了城門的三百米左右。

　　「土系法師一隊，行動！」

　　本傑明立刻發出指令。隨後，大約一百多個法師從隊伍裡飛出來。他們眼中符文閃動，精神凝聚，厚重的魔力波動擴散開來。而伴隨著那股擴散的波動，寇斯特城外，地面忽然變成了柔軟的泥沼。先頭騎兵踏上去，立刻失去平衡，重重地摔進了泥沼裡。

　　黑魘軍見狀，無不神情振奮。然而，王國軍那邊似乎卻沒有多少驚慌。

　　「還是一樣的招數，以為我們真的什麼準備都沒有嗎？」

　　普雷斯沒有加入衝鋒的隊伍，而是跟在後面，見狀發出一聲冷哼，自言自語道。

　　忽然，一開始那些摔進泥沼裡的騎兵身上散發出一陣魔力波動。隨後，一股寒氣擴散開來，蔓延在泥沼之中，沒一會又將軟踏踏的泥沼凍得極為堅硬。後續的騎兵則從屍體上一跨而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繼續衝鋒。

　　寇斯特的法師們頓時皺起了眉頭。

　　「不要臉！說我們是惡魔，自己卻把凍結術做進魔法道具裡，還在戰場上地用出來。」

　　不過事已至此，罵得再多也沒用，本傑明馬上發出了新的指令。又一隊法師升上來，符文的力量匯聚，很快，一陣狂風從天而降，攔在了騎兵前頭。騎兵身上的附魔盔甲在那一刻亮起來，將暗藏的風刃擋住，然而，強勁的風力卻一下子讓他們陷入了麻煩。

　　——大風呼嘯，吹得盔甲哐當作響，疾馳的馬匹立刻有了種舉步維艱的感覺。

　　而黑魘軍的攻勢還沒有停下。

　　在風系法師維持狂風的同時，又一隊法師升上天空，伴隨著急劇上升的溫度，一團團烈焰被他們召喚了出來。轉眼間，茫茫火焰像一張大網，從騎兵的頭頂蓋了下去。而身處狂風之中，騎兵們更是避無可避，只能硬接。

　　「哼……」

　　格蘭特站在營地門口，發出了一聲冷哼。

　　也就是這時，神父也飛到了北城門附近。那一刻，他們不約而同地雙手合十，光元素匯聚，在下方騎兵們的頭頂化作了一層薄膜。下一刻，火焰被狂風捲著擊打在薄膜上，一時間聖光與火花四處飛濺，可……落在騎兵身上的卻沒多少。

　　而且更棘手的是，不僅火焰被擋住，就連牽制住騎兵的狂風也被聖光給擋去了大半。

　　騎兵在神父大隊的從旁協助下，再一次開始了加速。

　　然而，王國軍的攻勢彷彿還遠不止於此。當騎兵快要衝過來的時候，忽然一連串巨響，從敵方營地傳來。所有人抬頭，只見密密麻麻幾十點白光，從王國軍的炮兵營升起，在夜空中劃出流暢的拋物線，流星雨般朝著寇斯特墜落。

　　城裡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心中一緊。

　　聖光大炮……開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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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四章 你一炮我一炮

　　趕在炮彈下落之前，本傑明帶著兩隊水系法師急速升空，一同出手。他們沒有多少時間，只能盡自己所能，在符文防禦陣上凝結了數千層冰鏡。

　　不過，也就是層層冰鏡成形的一瞬間，聖光炮彈便直接轟了上來！

　　聖光在那一刻爆發出來，凝實得彷彿具備了實體，頃刻間便把擋在它前面的冰鏡燒穿。隨後，海嘯般的聖光傾斜下來，狠狠地拍打在符文防禦陣上，頓時，震耳欲聾的嗡鳴聲響徹全城！

　　強光刺目，就連城外的王國軍都不得不閉上眼睛，城內更是一片混亂。本傑明和法師們趕忙戴上墨鏡，才勉強能夠看清東西。

　　「好像……擋住了？」

　　本傑明眉頭緊皺，屏住呼吸，仔細看著符文防禦陣與聖光交匯的地方。

　　聖光轟上來的那一刻，結界便猛烈地顫抖起來，接觸面出現了極為嚴重的扭曲，像一塊被揉爛的鐵板。數道裂痕在強大的衝擊力下逐漸蔓延，越爬越多……然而，當結界抵達某個承受極點的時候，炮彈的威力忽然間也開始變得後繼無力起來。聖光開始一點一點地消散，而符文防禦陣的自我修復能力，又重新佔據了上風。

　　游離在周圍的自由元素，受到符文感召，不斷朝著結界中灌注而去，迅速遏制住了裂縫的擴散。

　　其他法師望見這一幕，也不由得露出幾分驚喜。

　　「神靈的審判，你們是擋不住的！」然而就在這時，格蘭特的聲音從更高的天空中傳來。

　　伴隨著一股龐大的精神力，有消散趨勢的聖光忽然又重新凝聚起來，就像什麼地方憑空浮現出一隻大手，忽然將散落的泥巴捏成一團，緊緊壓著在結界上。緊接著，那片聖光連同這個結界都猛地震顫了起來，發出尖銳到刺耳的嗡鳴聲。

　　下一刻，轟！

　　驚人的爆炸出現在天空中，猶如一朵盛大的禮花，結界被當場轟碎。六系元素結成斑斕碎塊，不受控制地四處飛濺，幾乎覆蓋了整座城市的上空。那一刻，黑夜已經不是黑夜，人們往上看去，就好像看到了一副色彩詭豔的抽象畫。

　　幸好，爆炸的位置極高，餘波並沒有衝擊到下方城市，只是將飛在天上的本傑明和一眾法師全給震了下去。

　　「可惡……」

　　隔著幾百米的距離和飛濺的元素碎塊，本傑明用力地握緊了拳頭。他一邊下落，一邊凝望著那頭也被餘波震開的格蘭特，呼嘯的風聲從耳朵裡灌進來，聲音好像刀子在石牆上來回剮蹭。

　　格蘭特也在看著他，只是表情看上去平靜極了。

　　在不斷的下落中，他們的對視維持了大概兩秒半。格蘭特的臉像雕像一樣未曾變過，本傑明的神情卻一變再變。然而，在最後一個瞬間，他忽然收起了所有表情，從憤怒變得冷漠，甚至嘴角微微揚起，帶著有些嘲諷的冷笑。

　　下一秒，他用力地一揮手！

　　「開火！」

　　伴隨著他的話，寇斯特市中心的廣場忽然亮起了一片白光。緊接著，六枚聖光炮彈從那裡緩緩升起，又一次在夜幕上畫出數道優美的弧線。

　　格蘭特漠然的神情終於變了變。

　　一切都發生得那麼突然，六枚炮彈一飛而過，擦著他頭頂的一塊天空掠過去，然後，便直直墜入了王國軍的衝鋒隊伍之中。那一刻，六枚炮彈像六朵蓮花一樣在陣中綻放開來。耀眼的聖光飛速膨脹，士兵們來不及逃竄，便被瞬間吞沒進去，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了整片天空。

　　——不過眨眼的時間內，王國軍便損失了數千士兵。

　　而直到炮彈徹底炸開，格蘭特才反應過來。在飛速後退的同時，他伸手朝著下方一點，幾枚符文從他的指尖閃過。隨後，膨脹的聖光像是受到某種力道制約，硬生生地停了下來，然後開始慢慢消散……

　　這一舉動保住了幾千士兵，可即便如此，地面上六個驚心怵目的大坑，也讓教會眾人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格蘭特轉頭，朝著寇斯特的方向望去。

　　眼中的情緒一閃而過，他將憤怒壓下去，忽然開口，高聲喊道：

　　「繼續進攻！」

　　此刻，符文防禦陣被毀，整座城市終於暴露了出來。剛才的轟炸令王國軍有些失神，但衝在最前面的騎兵並沒有受到影響，此刻已經直接衝到了北城門，朝著緊閉的大門發起衝擊。而後續部隊聽到命令之後，也立刻往前衝去。

　　梯子、巨大木樁……所有能用得上的攻城武器都被他們搬了出來。他們繞開地上炸出的六個深坑，密密麻麻湧過來，就像一群開始獵殺的食人蟻。

　　本傑明沒有驚慌——符文防禦陣被破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會有這樣的局勢。那一刻，他一路往下飛去，朝著人頭攢動的黑魘軍大軍又是用力一揮手，高聲吼了起來：「開始反擊！守住城門！」

　　戰鬥在這一刻正式陷入白熱化。

　　黑魘軍的士兵們等待已久，滾石、沸水、箭雨……好像一場滂沱大雨，瞬間降臨在了王國軍頭上。為了攻城，城門附近的王國軍全都擠作一團，就算穿著嚴嚴實實的盔甲，也被壓制得相當厲害。梯子剛架上來就被踢上去，木樁撞上城門，也被城門後的眾人和沙袋死死抵住，完全撞不開。

　　不少王國軍直接死在了箭雨之下，不過很快，更多的士兵湧上來，踩著他們越壘越高的屍體，一點點接近著城牆上的守軍。

　　大批神父與法師則在城門上空展開了交鋒。

　　一邊是整齊劃一的隊伍，聖光流過每一個人的手中，匯聚成巨大的虛影；另一邊則是分散的陣型，各系法師彼此配合，組成一個個小團體，鋪天蓋地的魔法從他們手中噴湧而出，猶如一條色彩斑斕的長河。

　　聖光虛影與魔法洪流碰撞在一起，短暫的僵持後，聖光取得了上風。

　　「所有人散開！衝亂他們的陣型！」

　　當魔法洪流消耗殆盡，聖光虛影便化作了數百枚聖光彈，朝著他們飛射而去。喬安娜見狀，立刻這麼高聲喊道。伴隨著她的話，法師們原本就分散的陣型瞬間散開，閃掉撲面而來的聖光彈，然後散在各個角度，轉頭朝著神父的隊伍直衝而去！

　　北城門的上空，在這一刻變得混亂無比。

官不聊生

第八百九十五章 迥然的戰鬥方式

　　在激戰開始的五分鐘後，本傑明就察覺到，情勢開始朝著不妙的方向發展。

　　天空中的法師與神父尚且焦灼，分不出勝負，但北城門的士兵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即便佔據著防守優勢，可王國軍的數量始終遠勝於他們，剛開始還不明顯，但時間一拉長，馬上就顯出了弊端。

　　此刻，王國軍已經放棄了沖城木樁，而是踩在無數人的屍體上，直接朝著城門發起進攻。已經有人爬上了城頭，與城頭上的黑魘軍廝殺起來。因為爬上來的人還不多，目前黑魘軍能守得住，但……恐怕堅持不了多久。

　　而城門一旦失守，雖然他們還有後備的作戰計畫，但在兵力如此懸殊，形勢依舊會變得很不利。

　　——得做點什麼了。

　　本傑明望著城頭上的戰鬥，漸漸飛近。不過……他才靠近了一點點，格蘭特的聲音馬上就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你的對手是我。」

　　本傑明抬頭，只見格蘭特飛在天空中更高的地方，目光死死地鎖定在他身上，眼中符文忽明忽滅。毫無疑問，只要他敢出手，格蘭特絕對會抓準空隙，毫不留情地對他發出致命的偷襲。

　　不對付格蘭特，他是不可能參與到戰局中去的。

　　因此，本傑明沉默了幾秒鐘，忽然升空，直接來到格蘭特的同一高度與他對峙。這次，他不打算和格蘭特兩個人一起袖手旁觀了，而且實際上，格蘭特專門飛到這個空無一人的高度，顯然也充滿了邀戰的意味。

　　「有意思，這次你不準備逃了嗎？」格蘭特望著他，明顯在諷刺幾日前的冰船逃亡。

　　本傑明則回敬道：「這次沒人幫你撐腰，我為什麼要跑？」

　　「哼……」

　　格蘭特聞言，發出一聲冷哼，聖光從他的手掌心中忽然湧現出來。他似乎不打算再廢話下去了，聖光迅速匯聚，化作數道極限的光絲。下一秒鐘，光絲飛射而出，直奔本傑明而來！

　　本傑明也在此刻開啟了深海領域。

　　一片纖薄的冰鏡，在光絲就要擊中他的瞬間驟然浮現。隨後叮的一聲脆響，光絲打在冰鏡上，冰鏡微微一顫，後退寸許，但那光滑的表面卻分毫未損，反而將那數道光絲全給反射了出去！

　　嗖！嗖！嗖！光絲擦著格蘭特的身邊飛過，沒有命中任何人，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本傑明見狀，露出可惜的神情。

　　利用鏡面反射神術，說起來簡單，可他已經偷偷練了很久，想要隨心所欲地操作還是有點難。

　　格蘭特望見剛才那一幕，皺了皺眉，卻也沒有太過意外。他忽然伸出手，十餘枚由聖光凝聚而成的符文緩緩飄出來，環繞在他身邊。那一刻，周圍的空間似乎震顫了一下，一束月光穿透滿天烏雲，直直地落在了格蘭特身上。

　　隨後，就像冰船追逐戰時一樣，他身上的教袍無風自動，上面的紋路忽然亮了起來。

　　這麼快就打算放大招了嗎？

　　本傑明見狀，心中一動——很顯然，這次的戰鬥與以往都有些不同，格蘭特急了。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他直接省掉了你來我往的試探，明明拖延對他有利卻不拖，反而打算一錘定音。

　　但……無論如何，本傑明看得出來，格蘭特已經失去了從容不迫的氣度。

　　因此，他忽然握緊拳頭，不準備防禦也不施法反擊，而是直接朝著光束中的格蘭特衝了過去！

　　格蘭特也對他這一舉動表現出意外和疑惑。

　　「你……」

　　他還在施法中，移動起來不太方便，所以本傑明輕而易舉地就衝到了他的面前。

　　那一瞬間，整片深海領域將格蘭特籠罩進去，閃耀的藍色符文陣簇擁著二人。而身處領域之中，澎湃的水元素感受到格蘭特周圍那些聖光，就像傳說中的狼人嗅到吸血鬼，一下子燥了起來！

　　滋滋滋……水元素瘋了似的朝著格蘭特湧去，而格蘭特身邊環繞的聖光又極為強大，兩者間立刻產生了劇烈的化學反應。驚人的波動從對撞中爆發出來，兩系元素甚至不再消散，而是大批量地焚燬，某種類似於亡靈的死氣都出現了生成的跡象。

　　天空落下的那束月光沒有被徹底切斷，但也變得虛弱不少。

　　「想快就快，想慢就慢。」本傑明身上附著一層寒冰似的裝甲，整個人都武裝起來，此刻，他隔著不到半米的距離，與格蘭特在半空中對視，「你真的以為……你現在還能決定這一架該怎麼打嗎？」

　　格蘭特還飛在原地，驚疑不定地望著本傑明，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代表光元素的符文環繞在格蘭特身邊，依舊在召喚更多的聖光，維持施法狀態，把深海領域的水元素盡力擋在外面。

　　然而下一秒鐘，他就看見本傑明提起拳頭，一拳砸了過來！

　　咚！

　　一聲悶響，裹著冰晶的拳頭直接砸上來，把聖光打出了個窟窿。

　　格蘭特的臉色為之一變。

　　——這下，他的施法終於被徹底打斷，身上的教袍暗下去，那束月光也消散在了夜空中。只有聖光符文環繞著他，依然在自發衍生出新的光圈，保護他免受深海領域的侵襲。不過……在水元素的衝擊下，那些光線顯然也沒那麼耀眼了。

　　「你瘋了……」他望著本傑明，一路倒飛，立刻從深海領域裡面拉了出去。

　　然而，本傑明可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

　　「你想往哪躲？」

　　格蘭特剛一拉出去，他馬上一個加速，又追了過來。凝聚著巨量水元素的拳頭，一拳一拳落在格蘭特的光圈之上，打得光圈幾近變形。格蘭特抽不出手反擊，只能繼續後退，本傑明則一路追一路打，完全不讓格蘭特把雙方的距離拉開。

　　夜空之中忽然呈現出了一場追擊戰。

　　一白一藍兩道流光，在寇斯特的上空竄來竄去。白光拚命想擺脫藍光的追逐，可藍光卻死死黏在後面，周圍還帶著一圈藍色的光暈，一直要把白光留在光暈裡面。

　　下方，一些平民躲在房屋裡，隔窗望見這一幕，都看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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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六章 隱藏部隊

　　「你……你這麼做是傷不到我的。」

　　被一路追著揍了有兩分鐘，終於，可能是本傑明體力消耗過多，格蘭特獲得了一絲喘息了機會。他連忙加速後退，拉開身位，遠遠地瞪著本傑明，開口說道，語氣裡帶著一股心有餘悸的意味。

　　——雖然沒有受到實際性的傷，但是原先環繞的十餘枚聖光符文此刻只剩下了三枚。守護光圈也忽明忽滅，像短路了似的，顯然被本傑明的亂拳砸得很不好受。

　　本傑明卻沒有立刻追上去。

　　他停在空中，抹了把額頭的汗，大口呼吸恢復體力，剛才的攻擊確實給帶來他了不少負擔。雖然他渾身上下都覆蓋著一層寒冰盔甲，拳頭上更是附著了大量水元素，可是每當他真的命中光圈，拳頭傳來的觸感就好像他打的是一層鋼板，硬得不像話。

　　此刻，他的兩隻手已經開始發紅。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戰局大好，他也不可能停手。

　　而趁著這個機會，雙方都要喘口氣，本傑明朝著下方的戰場多瞟了一眼。

　　大量王國軍已經爬上城牆，在城頭與黑魘軍展開了亂戰，密密麻麻的屍體從城牆上掉下來，已經把城門附近堆滿了。目前，形勢還處於僵持，他們還勉強守住北城門，但是不用說也知道，時間一久，王國軍勢必會攻佔城門，衝到城裡來。

　　而在另一邊，神父與法師間的戰鬥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神父隊伍的聯合施法被破，只能陷入亂戰，不斷有屍體從天空中摔落。然而，也因為是強行衝破的敵方地形，法師這邊連半點陣型都沒有，損失也相當嚴重，誰也不知道哪方佔了上風。

　　注意到這一切，本傑明感覺非常心焦。

　　「你們……你們會輸的。」格蘭特也在觀察下方的戰局，很快便抬起頭，重新看過來，「等到你手下的所有法師都被屠盡，你就沒辦法像現在這樣威風了。」

　　本傑明抬眼：「這麼說來，你承認你打不過我了？」

　　格蘭特臉色一沉，沉默了好一會才恢復平靜，冷冷地道：「……你是不可能靠這種話讓我失去理智的。大勢已去，你又能繼續剛才的攻勢多久？放棄吧，這次你徹底輸了。」

　　「是嗎？」

　　本傑明發出了一聲冷哼。隨後，他忽然伸手，從口袋中連著掏出了好幾瓶魔藥。

　　「體力恢復高級藥劑、力量增強高級藥劑、野獸之力、皮膚硬化水……我給你介紹一下，都是王國這邊沒有的東西。」他把藥劑的瓶塞一個一個拔開，目光挑釁，「這次，也該輪到我來用錢砸死人了！」

　　說完，他便將這些藥劑通通喝下去！

　　那一瞬間，格蘭特甚至下意識地後退了半米。

　　「你……瘋了……」

　　他連忙扯下自己胸口項鏈的其中一串，握在掌心，用力捏碎。隨之，聖光像砂礫一樣從他的指縫中漏出來，攀附在他身上，最後化作了一副具有實體的金色盔甲。他把頭盔合上，整個人都躲在裡面，只留那麼一排縫隙，連臉上的表情都看不到。

　　而在他剛穿好整副盔甲後，本傑明也瞬間飛了上來。

　　咚！

　　一拳打上來，盔甲發出刺耳的響聲，就好像一具鐵罐從五百米高空砸到地上。盔甲猛地震了一下，環繞在格蘭特身邊的聖光也才顫抖。然而，當本傑明收回拳頭，金色盔甲完好如初，上面一點凹痕都看不到。

　　注意到這個結果，他大概遲疑了有半秒鐘，然後……就是一套亂拳下去。

　　瞬間，一連串巨響從高空中傳出來，好像一首極為暴躁的死亡金屬，甚至連下方的寇斯特都聽得很清楚。本傑明有了魔藥支撐，體力充沛得難以想像，根本不需要顧慮任何東西，渾身舒暢，越打越來勁，根本停不下來。

　　而且，在他出每一拳的同時，深海領域中的水元素也隨著節奏，潮汐般拍向金色盔甲，元素密集得甚至在他身上凝聚出了海浪般的虛影。因此，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拳頭了，而是一片在暴揍格蘭特的海洋。

　　就連系統跑出來，像觀看拳擊賽一樣地吼道：「對！把你平時打我的勁頭都拿出來！打他！打他媽的！」

　　而作為沙袋，格蘭特乾脆連躲都不多了——可能他也沒法躲，就只是縮在盔甲裡，任由拳頭雨點般地轟上來。身邊的聖光被打散了又聚起來，聚起來又被打散，幾乎沒有任何施法反擊的餘地。

　　本傑明又足足打了有五分鐘。

　　當魔藥的效力開始衰退，他重新觀察起金色盔甲的狀況。可讓他覺得匪夷所思的是，盔甲之上還是沒有一點痕跡，嶄新的鐵皮在夜色下閃著光，好像它剛剛被製作出來一樣。

　　透過水元素感應法，他能感應到盔甲裡格蘭特那一臉暈船的表情，但……這盔甲就是不破。

　　「你分析得出來這是什麼東西嗎？」本傑明稍稍放慢節奏，一邊打一邊在心裡問道。

　　「元素位面的力量，很強大，大量的光元素被它固化在這具盔甲裡，進入了一種絕對靜止的狀態。」系統沉默一會，收起剛才激動的語氣，懶洋洋地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理，你可能是打不破了。」

　　絕對靜止？

　　本傑明頓感棘手。

　　他又朝著下方望去，王國軍剛剛攻破北城門，沖上寇斯特的城門大道，與黑魘軍拚殺在了一起。此刻，黑魘軍已經呈現出非常明顯的劣勢，只能借助了他們事先設置的障礙物，勉強作戰。

　　而在他們上方，神父與法師的戰鬥仍舊沒有分出高下，但戰局卻慘烈異常。混戰的隊伍只有一開始的一半大小，顯然彼此都損失過半，血液已經在街道中匯成小溪，最後在路邊的低窪處積成一灘又一灘腥臭的深色泥潭。

　　看到這裡，本傑明有點急了。

　　該把他們叫出來了？

　　可是……還沒到計畫中的最佳時機……

　　本傑明心裡糾結萬分，手上的拳頭也更用力了，將金色盔甲打得哐哐作響。最後，他望著又一個年輕法師的下半身被聖光燒燬、殘破的屍體從天空墜落。那一刻，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拿出一枚木質鑰匙，猛地捏碎！

　　伴隨著微弱的魔力波動，瞬間，寇斯特城中響起了一陣尖銳的嘯聲。

　　不管是黑魘軍還是王國軍、神父還是法師，沒有人知道這一聲代表著什麼，只是紅著眼睛繼續廝殺。然而，寇斯特北城門大道的側邊，幾條偏僻幽深的小巷裡，忽然又沖出了一支新的隊伍。

　　注意到這一幕的人都吃了一驚。

　　只見，這群士兵的衣服制式和黑魘軍比較相似，那股訓練有素的氣勢卻與大多當兵沒幾個月的黑魘軍完全不同。他們大概有一千多人，數量不多，動起來卻極為敏捷，像一群成熟的傭兵，又比傭兵看上去有組織有紀律。

　　而最讓人吃驚的，還是這支隊伍接下來的舉動。

　　——他們從巷口衝出來後，忽然蹬腿一躍，身上散發出奇異的波動。緊接著，這支部隊便浮上天空，朝著打成一團的法師神父們衝了過去。

　　那一刻，躲在屋子裡幾個旁觀的民眾都呆住了。

　　他們……會飛？

官不聊生

第八百九十七章 撤退前的反撲

　　神秘隊伍闖進戰鬥的那一刻，亂戰中的法師和神父都有些吃驚。

　　任誰都看得出來，這只是一群普通人，沒有強大的精神力，不具備任何施法者的特徵。可也正因為如此，當他們憑藉著一種詭異能力浮空，並且開始屠殺神父的時候，其實才更加震驚。

　　——沒錯，屠殺。

　　這群人衝進來的時候，大部分神父是沒有多少防備的，有些人甚至連看都不看，只是隨手甩一個聖光彈過去。於是，神秘士兵身上忽然撐出詭異的護盾，將他們隨手的神術擋下，拉近距離，然後一刀劈下來！

　　大部分神父神術的護盾全被一刀劈碎，而到這時，他們才開始意識到嚴重性，慌忙閃躲起神秘士兵的攻擊。雙方纏鬥之際，那群神秘士兵又紛紛掏出一把木槍，砰砰砰連發。轉眼間，上百個神父便帶著臨死前的難以置信，從天空中墜落。

　　這些士兵……可以輕而易舉地擊破他們的護盾！

　　不只教會的人，就連法師們都有點被嚇到。這群人的武器是怎麼回事？威力遠超一般的附魔刀劍，甚至還有強力的遠距離手段，破壞力完全不比他們釋放出的魔法差！

　　這個世界怎麼了？

　　他們感覺，自己的認知已經被這些士兵徹底顛覆。

　　而且，還要有一個從一開始就完全無法忽視的問題——他們是怎麼滯空的？

　　戰場之上，大概是沒人能解答這些問題了。不過，也因為神秘士兵們的忽然加入，天空中的格局出現了改變。開始那批神父意外死亡後，雙方都冷靜不少，彼此退開一點，戰局看上去也沒剛才那麼混亂。

　　而那些士兵……毫無疑問，他們是站在法師這邊的。

　　經過那一輪亂戰，神父和法師雙方的損失都相當慘重，但對比起來還算是半斤八兩。然而，再加上這支神秘部隊，勝利的天平瞬間便倒向了法師這邊，而且……還倒得相當徹底。

　　——從他們所展現的戰鬥力看，每個士兵都不遜於普通的法師或者神父。而且別忘了，這支隊伍才剛剛加入戰鬥，完好無損，數量足足有上千人！

　　「愣著幹什麼？反擊的時候到了！」

　　所有人都為這支部隊的出現有些失神，而此刻，本傑明的聲音則再一次從天空中傳來。

　　法師們聞言，很快回過神來。他們雖然不認識這支部隊，心裡甚至對這群人的手段有種隱隱的牴觸，但……還是馬上配合著他們，迅速朝著神父部隊開始了反擊。

　　而在更高的天空中。

　　「還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躲在裡面嗎？看見沒有？你們的人都快死光了。」本傑明轉過頭，繼續拿著金色盔甲練拳擊，同時還用話刺激躲在裡面的格蘭特，「不好意思，你要輸了。」

　　雖然在他看來，自己這張底牌打得有點早，但看見培養已久的特殊部隊取得了如此成效，本傑明還是非常興奮。

　　這一刻已經等待了太久。

　　從莫里斯研究出經過符文強化、普通人也能使用的強力魔法道具開始，他就知道這一天終將來臨。這不再只是一場戰役，更是歷史的轉折點。這代表著普通人也能擁有與施法者抗衡的戰鬥能力，神父和法師從此走下神壇，魔法走進千千萬萬個平凡人的生活裡。

　　他知道，這對施法者的統治地位將產生毀滅性的打擊，法師也會受到很大影響。但他早已想明白，那才是這個世界真正需要的東西。

　　——神父去「神」化，魔法去「魔」化，大家都是人，教會可以玩泥巴去了。

　　「……你會毀了這個世界。」

　　在長久的沉默之後，格蘭特似乎也預見到了這些，隔著盔甲，再次開口。

　　「沒錯，然後建立一個新的。」本傑明微微一笑，拳頭大概停息了半秒鐘，然後又接著落下去。

　　這下子，神父的傷亡驟增，拖不住的反而好像變成了格蘭特。透過水元素的感應，本傑明發現他在盔甲內，神情變得越來越焦急。忽然，他蜷起手指，用右手上的一枚紅寶石戒指撞在了盔甲的內殼上。

　　緊接著，那枚戒指光芒一閃，格蘭特整個人瞬間消失，只留那副盔甲浮在空中，依舊完好無損。

　　臥槽……

　　本傑明心中一驚，連忙轉身朝著下方望去。果然，格蘭特的身影此刻出現在了神父的隊伍之中。而他瞬移得如此突然，下面那些人也有點反應不過來，片刻愣神後，剩下的神父連忙把他簇擁了起來。

　　見狀，本傑明也馬上收起領域，朝著下面飛過去，趕在格蘭特有機會做什麼前，回到了法師的隊伍裡。

　　雙方的戰鬥也因為他倆的加入，瞬間停了下來。法師和神父彼此退開，收手，在半空中對峙。特殊部隊的滯空也即將結束，帶領他們的蘭斯騎士長與本傑明交換一個眼神，便落回地面，加入了王國軍與黑魘軍的戰鬥當中。

　　「你這是要往哪逃？」本傑明飛在所有法師的最前方，目光鎖定神父群中的格蘭特。

　　格蘭特沒有說話，而是看著他大幅度縮水的神父隊伍，又望了下方的戰場一眼，神情一變再變。幾個還活著的主教守護在他身邊，滿臉儘是疲態，就連彼此間流動的聖光都好像顯得有些黯淡。

　　大約幾秒鐘的沉默之後，格蘭特忽然不甘地揮手。

　　「全軍撤退！」

　　那一瞬間，整支神父隊伍立刻簇擁著他，加速向後飛去。下方的王國軍也毫不猶豫地調頭，轉身衝向了城外。

　　本傑明先是一愣，隨即馬上喊道：「快！追上去，別讓他們跑了！」

　　好不容易打贏了教會，又怎能輕易放過他們？

　　本傑明第一個朝著前面追去，後面的人也馬上跟過來。

　　然而，教會似乎準備過撤退的計畫。整支神父隊伍一邊逃跑，一邊將所有聖光匯聚在了格蘭特身上。瞬間，格蘭特精神一振，回頭望向本傑明，好像又恢復了一開始的威風。

　　他左手一指，夜空中忽然降下一道龐大的光柱，對著本傑明當頭罩下！

　　那一瞬間，本傑明沒有閃避，而是再次開啟深海領域，同時在自己頭頂召喚出一面冰鏡，試圖硬扛著追過去。不過，光柱似乎無視了這些東西，直接照在他身上。隨之，他發現自己彷彿陷入泥潭，動作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限制住，周圍元素的流動也變得極為緩慢。

　　他的飛行速度被瞬間拖住。

　　「可惡……快！開啟虛無狀態。」

　　本傑明不想輕易把人放跑。猶豫了半秒鐘，他馬上開口，又朝著系統這麼喊道。系統也沒說什麼，迅速執行起來。於是，一秒鐘的虛無啟動，他藉著慣性，飛快地從光柱之中衝了出來。

　　然而……

　　「啟動最後計畫！開火！把他們統統給我毀掉！」

　　他剛從光柱中脫身，格蘭特憤怒的聲音卻再次從前方傳來。

　　那一刻，本傑明像是想到了什麼，趕忙朝著遠處望去。而伴隨著格蘭特的命令，只見，王國軍的營地中亮起一片白光，隨後，大約六十餘枚聖光炮彈從中升起，緩緩地朝著城區飛了過來。

　　頓時，他的臉色一沉。

　　格蘭特……居然想把寇斯特炸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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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八章 拼接結界

　　本傑明只能放棄了追擊。

　　他飛在空中，身後就是寇斯特。這座城市作為他們在王國內的唯一據點，平民、士兵、法師……密密麻麻的街區連著海港，無數人匯聚在這裡，此刻全都抬起頭，不約而同地望著那幾十團劃破夜空的白光。

　　並不是所有人都來得及逃走，更不是所有人都想要逃走。

　　一旦炮火落下，起碼有三分之二的建築會被夷為平地，十幾萬人的性命化為齏粉。誰也想不到教會下手這麼狠，得不到就毀掉，而從他們迅速的行動來看，這絕對是他們早就想好了的備用計畫。

　　「快！疏散人群！能跑多遠跑多遠！」僅存不多的時間裡，本傑明忽然開口，朝著身後的法師們高聲喊道。

　　說完，他便筆直地向上飛去，攔在了聖光炮彈的前進軌跡上。

　　——沒辦法，北城門被破，守護符文防禦陣的兩位法師也被波及，不得不加入戰鬥，因此，他們這時還沒能把防禦陣修好。想靠大型結界來抵禦炮火已成為泡影，他只能依靠自己。

　　無論如何，他不能讓寇斯特就這樣毀在炮火之下。

　　本傑明瞬間開啟了水之降臨，呼喚出水元素精靈，並且用手指熟練地勾畫出了那一串符文。

　　「元素指令‧防禦！」

　　聖光炮彈飛得不快，但對於這一座即將被毀的城市來說，這點時間又實在太過短促。本傑明根本無暇顧及其他，一心操控著他能指揮到的水元素，口袋裡僅剩的幾塊水元素結晶也被他掏出來，不要錢似的捏碎了扔出去……

　　倉促的時間內，他絞盡腦汁，用光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手段，在寇斯特上空構築出一堵儘可能強大的屏障。

　　可在這時，他忽然感受到身後傳來一陣龐大的魔力波動。

　　本傑明回頭看去，卻看見了無數張熟悉的臉孔。喬安娜、弗蘭克、莫里斯、一個不記得名字但在學院經常跟他打招呼的學生、托尼、早就轉成生產法師的紡織店老闆娘……大概全寇斯特的法師，不知什麼時候都飛了上來。符文在他們眼中閃現，各系元素交織匯流，猶如一條條河流灌入海洋，朝著寇斯特的上空匯聚而來。

　　每一個人都在施法，凝聚出屏障，擋在聖光炮彈的軌跡上。一片片屏障拼接在一起，以本傑明的屏障為基礎，迅速拼成了一道極為壯觀的結界，橫跨整座城市，像一塊打滿各色補丁的恢弘幕布。

　　遠處，撤退中的格蘭特回過頭，望見這一幕，目光變了變。他沉默片刻，最終發出了一聲冷哼。

　　「哼……一群傻子。」

　　而在同時，本傑明則是轉身，愕然望著自己身後那群法師。

　　「你們……」

　　「風頭全讓你出了，那還有什麼意思？」莫里斯坐在浮空的輪椅上，和其他人一樣目不轉睛地望著飛來的炮彈，一邊施法，一邊笑了笑說，「我們也想當英雄。」

　　本傑明哭笑不得。

　　這幫人……

　　其實，無論這一輪轟擊有多可怕，他都可以靠著虛無狀態逃過一劫，法師們的加入反而讓他壓力驟增。他必須把這些炮彈通通擋下來，否則，所有法師都將團滅在這裡，除了他，沒人能活下來。

　　然而，他心中升不起一絲責怪，反而好像更有力量了。

　　仔細想想，如果自己被逼得需要進入虛無狀態，那就代表著寇斯特必然毀滅在炮火之下。那……和失敗還有什麼區別？

　　他……哦不，他們不接受失敗。

　　「炮火營！也給我狠狠地還擊！他們也別想給我好過！」

　　趕在聖光炮彈轟過來前，本傑明轉頭，在擴音的情況下又朝著己方的炮火營喊了一聲。而下一秒鐘，他還沒來得及看到聖光炮彈從中央廣場升起，那來自教會的六十多枚炮彈，便直接轟上了他們構建出的結界。

　　轟——！

　　距離極近，毫無阻隔，這一次他們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了聖光炮彈的威力。大量光元素向內坍縮，然後在一個瞬間猛地爆發出來，其爆發出的熱量和衝擊力已經超越了傳說中的禁咒。光線過於刺目，他們就算帶上墨鏡也沒用，只能用力地閉上眼睛扭過頭，誰也無法看到兩者碰撞的景象。

　　而當那股力量在結界上擴散開來的時候，尖銳的刺痛在每一個法師腦中爆發，就好像後腦被人紮了個孔，鑽心的疼痛讓不少人差點從空中墜落，有的人甚至鼻孔和耳朵瞬間溢出了大量鮮血。

　　但……龐大精神力依舊交織在一起，朝著前方湧去，湧向他們的結界，不曾斷絕。

　　而在下方，寇斯特的市民已經從家裡走了出來。從街頭到街尾、從大人到小孩……幾天來這座城市的街道從沒這麼熱鬧。明亮的夜裡，他們一家一戶地靠在一起，所有人眯著眼睛，抬頭望天，恐懼緊張絕望，那一瞬間的神情複雜得超出了語言所能描述的極限。

　　另外，六枚聖光炮彈則是從中央廣場升空，從更低的位置飛過，緩緩落向撤退中的王國軍——如果本傑明他們沒能擋住炮擊，這將是這座城市臨死前最後一聲怒吼。

　　「媽的……要死了都不肯安生。」

　　王國軍內，普雷斯將軍跟著一同撤退，回頭看見這一幕，忍不住在心中暗罵道。不過，眼看著炮彈越來越近，他心中卻怎麼慌亂，只是騎著馬，緊緊跟在撤退的神父隊伍身後。

　　有教皇陛下在，這點炮彈怎麼可能傷得到他們？

　　果然，炮彈將臨之際，格蘭特也從人群中飛起來。無數的神父匯聚著聖光，朝他身上湧去，而他也只是朝著炮彈輕點幾下，六枚符文緩緩飄過去，轟的一聲，炮彈剛剛爆開，便逐漸消彌於無形。

　　「教皇陛下真是厲害！那群不知死活的法師，這下好了吧？還不是全都下地獄去了。」普雷斯連忙高聲拍起了馬匹。

　　然而，格蘭特卻像沒聽到一樣，還浮在空中，目光死死地盯著寇斯特的方向。

　　普雷斯見狀，也愣了愣，然後轉過頭。

　　只見，海岸邊上，寇斯特完好無損。恢弘的結界擋在城市的上空，此刻看上去有點殘破。而在那塊五顏六色的結界下，法師的數量密密麻麻……和被炮火轟擊前一樣多。

官不聊生

第八百九十九章 學院的麻煩

　　寇斯特守衛戰最終以王國軍撤退畫下句點。

　　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國，所有人都知道，黑魘軍在那天夜裡擊退了教會的進攻，守住了寇斯特。無數人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親眼見證了當時發生的一切，屍山血海從城外堆到城內，教皇與傳奇法師大戰三百回合，耀眼的光線照得黑夜恍如白晝；也有人說戰爭進行到一半時，忽然神兵天降出現了一群來自神界的戰士，他們拿著閃閃發光的刀劍，在空中如履平地，幫助黑魘軍殺滅了所有神父，把王國軍殺得丟盔棄甲，倉皇逃竄……

　　千奇百怪的誇張故事在國內流傳，教會沒有一個官方交代，也給了人們想像力發揮的空間。總之，從那一夜過後，人們紛紛意識到，霍里王國就要變天了。

　　最新加印的《真理報》剛在各地發售，便被哄搶一空，哪怕各地政府再怎麼發佈禁令，都無法遏制人們瞭解黑魘軍的衝動。而原本就在民間流傳的《魔法自由宣言》，更是被千遍百遍的傳抄，裡面的法師入門部分，不知道又讓國內誕生出了多少新的學徒。

　　可以說，這一戰徹底扭轉了國民的想法。黑魘軍不再只是趁亂起事的流匪，而成了拯救王國的神兵。教會在人們心中強大的統治形象，也隨之土崩瓦解。

　　大眾反而開始看好黑魘軍。

　　不過，外面都快把那一夜的故事吹上了天，可在寇斯特城內，黑魘軍的自己人知道，情況遠沒有別人以為得那麼好。

　　「三千人，這就是打完仗剩下的嗎？」本傑明看著自己手中的報告，神情嚴峻，「三分之二的士兵在這次戰鬥中犧牲、一半以上的法師陣亡……這個消息千萬不能傳出去，否則，敵人甚至可能會捲土重來。」

　　市政廳的小房間內，包括莫里斯、蘭斯騎士長在內的幾個心腹聞言，都點了點頭。

　　而且，他們要面對的麻煩還遠遠不止如此。

　　「院長大人，瓦利斯主任剛剛抵達了寇斯特，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見您。」

　　本傑明大概也知道是什麼事情。因此，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帶他過來吧。」

　　兩分鐘後，瓦利斯推門走了進來。

　　「院長，這次我們死的學生也未免太多了吧。」他關上門，立刻滔滔不絕地訴起了苦，「消息沒有在國外傳開，就已經有不少家長跑到我們學院來抗議，很難應付。而等到死亡名單公佈，這種數量的撫卹金絕對會把我們學院的資金掏空大半！

　　「一些學院贊助商似乎也打聽到了風聲，上門詢問情況。他們懷疑我們的運作能力，認為我們沒有承擔起一個學院應有教育的責任，反而將學生置於危險之中，很多人都表現出了撤資的意圖！」

　　「而且，最麻煩的是，傭兵公會那邊也產生了不滿。就因為我們無法提供足夠數量的學生去那邊實習，這兩天，他們天天派人過來施壓，我們已經快要抗不住了！」

　　聽完這劈頭蓋臉的一頓抱怨，本傑明感覺自己頭都大了。

　　他心裡很清楚，雖然大部分學生都欠了學院大筆學費，所以幫學院做事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是讓他們加入戰爭，這是一項存在著巨大隱患的決定。就算學生自己願意，他們的家人親屬……也絕對無法容忍。

　　之前他們都把消息壓著，但在那一戰過後，學生大規模戰死，這消息顯然已經瞞不住了。

　　瓦利斯本來是負責留守學院的，此刻都被逼得受不了，千里迢迢地跑到寇斯特來求助，這就已經說明了問題的嚴重性。

　　必須妥善解決才行。

　　「撫卹金是肯定要給的，我相信學院的吸金能力，黑魘軍暫時還不需要學院的財政支持。」沉思許久，本傑明緩緩開口，「至於那些贊助商，小的想撤資就別管了，大的……你可以拿一點學院的研究成果出來，把他們留住，像……像之前研究出來的元素檯燈，這種適用性極為廣泛的產品，他們肯定會感興趣的。」

　　瓦利斯聞言，思索片刻，也點了點頭。

　　「那麼……傭兵公會該怎麼辦？我們跟他們簽了那麼大一筆合約，要是還沒有學生過去實習，我也不知道他們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

　　聽到這裡，本傑明也長嘆了一口氣。

　　最怕的就是這個。

　　其實，解決方法他也想到了，要把眼下駐留寇斯特的學生全都派回去，儘可能地補上空洞。可是……一旦這麼做，寇斯特的內防將會變得更加空虛。學生去實習了肯還得有監護老師，這麼一來二去的，城裡可能最後只剩下百來個法師。

　　別忘了，戰爭尚未結束，教會只是被他們打退了，又沒有被他們打死。

　　「院長……」

　　見本傑明遲遲不說話，瓦利斯只好開口，無奈地看著他。

　　「行吧，你帶著他們回去。」本傑明最終搖了搖頭，一臉無可奈何，「不管怎麼樣，我們總不能把學院搞到關門。你先把那邊的情況穩定下來，這邊……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瓦利斯點頭，拍了拍本傑明的肩膀，轉身離開。

　　本傑明也從市政廳緩緩走了出去。

　　他來到北城門附近，黑魘軍的士兵和不少平民都走在街上，忙碌地清理著滿地狼藉。那天夜晚的戰事極為慘烈，直到現在，空氣都好像還隱隱有股血腥味飄散。人們一遍遍沖刷著地面，儘可能地想把城市裡的傷痛痕跡抹平。

　　不過，當他們看到本傑明出現後，卻都一個個露出了笑臉，朝著他點頭行禮。

　　事實上，只要在寇斯特城內，不論本傑明走到哪都有人認出他。甚至是四五歲的小孩子，也會興高采烈地蹦起來，嘴裡喊著「法師大人」，跑來和他打招呼。

　　那一夜的戰鬥改變了這座城市對他的態度。之前他是佔領者，臨時地擁有了這座城市，並不被當地的市民所信任。而在教會差點把這裡毀掉後，已經沒有人再去信仰他們，黑魘軍反而成了所有人心目中的正牌軍。

　　——這大概是守城戰中最大的收穫了。

　　本傑明走上城頭，望著又重新活起來的寇斯特，深吸了一口氣。符文防禦陣已經被修好，重新守護著這座城市，而他心中的煩悶也被寬慰不少。雖然他們陷入了困境，但……其實想想，王國軍在這一戰中的損失完全不比他們輕。

　　而且，更重要的是，格蘭特怕是再也不敢跟他單打獨鬥。

　　教會退兵後便一直躲在海文萊特，似乎是被打怕了，一動不動，短時間內肯定不會再有什麼作為。

　　既然如此……他們為什麼不乾脆按照原計畫進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