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四] 當個法師鬧革命 (全書完)

官不聊生

第八百六十章 營救

　　天空中的人群沒有停留，而是從樹林上方匆匆飛過，繼續趕往北面的城鎮。本傑明幾人躲在林中，看著這一幕，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成了。

　　「快，我們趁現在趕回去！」待到神父們飛遠之後，本傑明從林中起身，帶著三人調轉方向，毫不遲疑地飛往寇斯特。

　　好不容易把人引開，現在是解救黑魘社成員的最佳時機。雖說……落網的那些人可能早就被教會處死了，但無論如何，本傑明總得去試試看。

　　他不能直接把那些人放棄掉。

　　一路上暢通無阻，本傑明很快趕回了寇斯特。夜幕之下，整座城市看上去依然十分安靜，守衛也沒有因為教會的離開而變得鬆懈。大門緊閉，昭示著封城的禁令還沒有被撤除。

　　學院暗部負責人則傳音匯報導：「被綁在廣場上的五個成員已經被撤下來，帶回了當地教堂，生死暫且不知。目前經過確認，總共有三十七人被教會抓走，剩下的黑魘社成員已經被我們聚集到了備用據點，暫時可以保證安全。」

　　本傑明聽完後，心中也有數了。

　　都在教堂嗎……

　　那些被俘虜的成員他是必定要去救的，至於其他人，本傑明想了想，還是決定讓他們繼續藏在寇斯特。

　　「城外那片林子，你們先帶著陛下躲在那裡。」於是，他轉身朝著兩姐弟道，「我進去把被俘虜的成員救出來。」

　　兩姐弟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轉身帶著國王和他們的幽靈僕從，躲進了城外的林子。而本傑明，則是在他們躲好之後，忽然升到了半空中。

　　漆黑的夜色下，他忽然一個加速，直接朝著寇斯特城內衝了過去！

　　咻！

　　城牆上的守衛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本傑明便從上方略過，猶如一顆流星，直奔教堂而去。而等到兩秒鐘之後，他們才紛紛驚起，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什、什麼東西飛過去了？」

　　「糟了！敵襲！敵襲！」

　　一陣慌亂過後，警戒的號角聲在城頭響起，將寇斯特從沉睡之中驚醒。黑暗的街道亮起燈光，士兵的身影在其中匆忙地跑動。

　　然而此刻，本傑明早已抵達了他的目的地。

　　砰的一聲巨響，彩繪的玻璃窗被撞破，他整個人裹在水渦裡，從外面衝進了教堂。同時，水元素感應開始掃瞄，他瞬間便找到了教會關押俘虜的房間。

　　「什麼人？你……」

　　教堂一下子變得異常哄鬧，駐守的神父跑出來，可他們還沒來得及看到本傑明，洪水便猶如天降的神罰，轟然爆發，將整座教堂都給淹沒了進去。

　　神父無不大驚，然而，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神術勉強保護住自己，然後眼睜睜看著一個聲音飛到了關押俘虜的倉庫門前。

　　在水流的轟擊下，倉庫大門堅持不到十秒鐘便被沖走，露出了房間裡，那三十多張又驚又疑的臉孔。

　　「這是……」

　　被俘的黑魘社成員都愣住了。此刻，他們被教會的禁魔鐵鏈鎖著，不管法師還是普通人，心情早已陷入絕望。

　　從被抓再到教會的折磨拷打，他們也試圖反抗過，可是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舊仇新恨湧上心頭，最終卻只化作了無力的憤怒，因為他們甚至看到了教皇。

　　——教皇在，他們根本想不到任何生還的可能。

　　也因此，俘虜之中大部分人已經放棄了。他們甚至開始計畫如何集體自殺，就算發揮不出什麼作用，也不想被當作人質，拖了其他人的後腿。

　　然而，他們卻在這種時候聽見了本傑明的聲音。

　　「跟我來！」

　　伴隨著水流激盪的轟鳴，每個人忽然感覺到一股力量托住自己，托著他們飛了起來。一把冰刃在他們當中來回穿梭，不過瞬間，困住他們的鎖鏈也被切成了一截一截。

　　他們被那股力量托著，轉眼間從倉庫飛了出去。

　　而到這個時候，他們才勉強反應過來。

　　「本……本傑明大人？！」

　　「是我。」本傑明回過頭，朝著他們笑了笑，說，「你們不會真的以為，我會把你們扔下來不管吧？」

　　成員們卻還是呆呆地望著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刻，整座教堂已經差不多被水淹了一半。本傑明瞥了那些掙扎的神父一眼，一揮手，大量的水元素再次彙集成洪水，瀑布一半傾倒下來。而他自己則是帶著俘虜們，從撞破的窗戶直接飛了出去。

　　在他們飛出教堂的十秒鐘之後……

　　轟！

　　一聲巨響，大地都不由得微微顫動。寇斯特的居民們駭然地走上街頭，卻看見城中心，輝煌的教堂猶如崩塌的雪山，瞬間垮了下去。

　　水流從其中迸裂而出，不過轉眼的時間，便將整座教堂摧毀成一片廢墟。

　　周圍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只是此刻，本傑明已經帶著三十多個黑魘社成員，從寇斯特的城牆再次飛了出去，壓根沒人來得及跳出來攔他。

　　——從他闖進城再到帶人離開，其實也就幾分鐘的時間。

　　幾分鐘後，他們在城外的樹林降落。

　　「呼……終於出來了。」本傑明那一直繃緊的神經終於鬆下來，他轉過身，望著眾人開口道，「待會可能會有人追出來，所以我們還得繼續轉移，不過，起碼現在我們還是比較安全的。」

　　剛剛得救的眾人，這時表情還是一愣一愣的。

　　「本傑明大人……您居然真的來救我們了……」

　　「淡定。」

　　而到這時，成員們漸漸回過神來，卻一個個都激動得不行。有的人甚至眼睛都紅了，差點當場哭出來。

　　雖然之前他們就經常以敬畏的目光看著本傑明，但經過這一下，每個人看著本傑明的感激模樣，就好像在看神一樣，弄得本傑明也是很不習慣。

　　他知道經歷過這種大起大落，成員們的心情很難平靜下來，不過顯然，他們還沒到可以放下心來，抱頭痛哭的時候。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國王和兩姐弟也從樹林中走出來，雖然看到救人成功十分驚喜，但也免不了有些憂慮，這麼問道。

　　「跟著我，我們現在就出發。」本傑明摸著下巴想了想，開口道，「不管怎麼樣，我們肯定不能繼續待在寇斯特了。」

　　國王聞言，點點頭。成員們也意識到當前情勢，收拾心情，準備出發。

　　然而，就在這時，沉默不語的系統卻忽然出聲道：「小心！」

　　本傑明微微一愣，但也就是這一刻，極限的光絲從他背後的陰影中飛射而出，以無可閃躲之勢，直奔他而來！

官不聊生

第八百六十一章 殘破的聖劍

　　嗖的一聲，光絲從本傑明的身上一穿而過，卻彷彿只是穿過了一片幻影，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便瞬間飛遠，消失在樹林盡頭。

　　在場眾人都是一愣。

　　不止他們，其實就連本傑明都有點懵。不過當他半秒鐘的虛無狀態結束之後，戰鬥的本能還是讓他瞬間開啟水元素領域，還把水元素精靈也叫出來，驚疑不定地掃視著四周。

　　極限的光絲……

　　他很清楚誰才能發出這樣的攻擊。

　　果然，從陰暗的樹叢之間，披著長袍的身影也緩緩地飛了出來。格蘭特抖了抖肩膀，摘下一串項鏈。瞬間，強大的精神力從他身上迸發而出，聖光形成一道道光弧，逸散開來，軍隊一般拱衛在他身邊。

　　本傑明皺眉。

　　在格蘭特摘下項鏈前，他甚至感應不到對方的存在。

　　「隱藏氣息的特製道具嗎？有意思，就連我在一開始都被騙過去了。」系統倒是饒有興致地道，「你們的魔法道具系不行嘛，發展了這麼久，跟教會比還是差很多。」

　　「……」

　　雖然系統剛剛救了他一命，但本傑明還是不太想理他。

　　而且更重要的是，格蘭特居然一路跟蹤到了這裡！

　　「……你知道我會殺回來。」本傑明面色凝重，緩緩開口，「結果你就等在寇斯特，等著我回來救他們。」

　　然而，格蘭特卻只是哼了一聲，似乎沒有多說的興致，揮手之間，一道道聖光凝結在他手中，很快又形成了幾枚神秘的符文。

　　想動手是嗎……好啊，那就來吧！

　　本傑明心中一凜，也在那一刻伸手勾畫，三角字符對準了水元素精靈。隨之，無形的波紋擴散開來，水元素領域的範圍暴漲，直接化作了符文滿佈的深海領域。澎湃的水元素瞬間爆發，潮汐一般在領域中迴蕩！

　　包括格蘭特在內，在場所有人，幾乎都被深海領域給一下子覆蓋了進去！

　　——在獲得了水元素精靈和深海領域這兩個增益後，本傑明的實力大漲。也因此，即便被格蘭特算計，情況變得有些不妙，他卻莫名有些興奮起來。

　　他很想知道，此刻的自己和格蘭特到底誰強誰弱？

　　當然，他沒忘了用水泡將自己人保護起來，免得他們被水元素毒死。

　　「神界的氣息。」格蘭特眯起眼睛，凝望著本傑明，濃度超高的水元素似乎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大麻煩，「你從哪裡偷來的？」

　　本傑明聞言，聳了聳肩：「關你什麼事？」

　　在他的控制下，數道水波忽然匯聚到一起，化作一片狂亂的暴風雪，直接將格蘭特蓋了進去。瞬間，猶如金屬相交一般的叮響從中傳出來，鋒利的雪花與聖光撞在一起，彼此間猛烈地相互切割起來。

　　被保護在水球中，才得救沒多久的成員們都看呆了眼。僅僅戰鬥只是剛剛開始，但兩方碰撞，那股強大的精神威壓已經讓他們有點喘不過氣，有的人甚至感覺一陣頭暈目眩。

　　那個……那個突然出現的傢伙，不就是當今教皇嗎？

　　傳奇法師與教皇之間的交鋒……

　　想到這裡，他們腦子裡面早就一片空白，組織不出半句話來。

　　他們完全不知道情況怎麼會變成這樣，更不知道自己現在能做什麼，心中唯一的念頭，只剩下……本傑明大人一定要贏啊！

　　然而，也就在他們緊張的注視下，忽然，暴風雪的內部傳出一聲巨響。緊接著，好像一輪烈日從中誕生了出來，耀眼的光芒把樹林照得恍如白晝，似乎還有隱隱的鐘聲傳出來，令他們不由自主地顫抖。

　　隨後，一圈光環從格蘭特身邊盪開，直接驅散了暴風雪，甚至還勢頭不減，繼續朝著外圈擴散。

　　「嘖……」

　　本傑明見狀也皺了皺眉。雖然沒有明顯的提升，但他也能感覺到，格蘭特的精神力又變強了不少。

　　光環緩緩擴散，直接在他的深海領域中清掃出了一個水元素真空期。他連忙指揮著周圍的更多水元素，接連壓縮下，構造出了一圈強度極高的冰牆，將光環圍在裡面。

　　嗡！

　　光環蕩在冰牆上，瞬間，冰牆開始了顫抖。

　　然而，格蘭特卻再次雙手合十，聖光在他的掌心聚合……

　　「攻擊！」本傑明見狀，只好通過精神聯繫，朝著水元素精靈下達了命令。

　　精靈接到命令，立刻動了起來。它藉著深海領域賦予它的隱匿能力，瞬間來到格蘭特的頭頂，三道極限的水絲被它輕而易舉地凝練出來，嗖的一聲，直奔格蘭特頭頂！

　　而格蘭特的臉色也在那一刻發生了變化。

　　「什麼……」

　　他猛地抬起頭，顧不上其他，高舉雙手，手中的聖光迎向了那三道水絲。一面閃著金光的盾牌被他瞬間召喚出來，擋在頭頂，趕在最危急的關頭擋在了水絲的前面。

　　叮叮叮三聲，水絲被彈開，金光大盾也隨之碎裂。

　　不過，也因為格蘭特分心抵擋水絲，擴散的光環失去控制，最終還是被本傑明的冰牆擋了下來，與冰牆一同消融在了半空中。

　　然而，也就是這一刻，本傑明迅速伸出了右手。

　　「元素指令•破壞。」

　　符文語句在兩秒內被他極為熟練地畫了出來。隨後，在高濃度水元素的加持下，元素風暴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浮現在了這片樹林中，猛地朝著格蘭特撞了過去！

　　格蘭特見狀，忽然掏出一枚十字架捏碎。伴隨著的一道炫目的白光，他身後忽然浮現出了六道光翼。

　　光翼一振，格蘭特消失在原地，元素風暴撲了個空。

　　去哪了……

　　本傑明頓時心中一沉。

　　「在你上面！小心！」系統忽然出聲喊道。

　　本傑明也抬起頭，只見漆黑的夜空中，忽然出現了一個閃著光的白點，好像某顆極為耀眼的星星。只是，不過瞬間之間，那枚「星星」便開始不斷地放大……放大……

　　很快，格蘭特的身影浮現在每個人眼中。他渾身浴火，金色的光焰熊熊燃燒，恍若一顆從天而降的火流星。

　　而在他手中，還緊握著一柄斷劍。

　　那柄斷劍看上去平凡極了，鏽跡斑斑，卷刃得厲害，劍形都有點不怎麼看得出來。然而，格蘭特渾身上下的金色光焰似乎都是從它身上冒出來的，一股隱晦的精神力，從斷劍之中擴散開，直接落在本傑明身上。

　　那一刻，本傑明就感覺好像被一雙惡毒的眼睛盯著，感覺毛骨悚然。

　　聖劍嗎……

　　他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這種時候忽然看到教會珍藏的寶物。

　　這一刻，他也顧不上其他，水元素精靈直接調到了自己頭頂。同時，一片片冰晶從領域之中浮現出來，一磚一瓦，壘在自己上方，瞬間形成了一道極為堅實的牆壁。

　　而在他做完這些的下一秒鐘，格蘭特衝到眼前，揮動著手中斷劍，狠狠地劈了下來！

官不聊生

第八百六十二章 反轉

　　當斷劍落在重重冰牆之上，無形的波動擴散開來，就連水泡中的眾人都被震翻在地，一臉愕然。

　　然而，本傑明的神情卻忽然變了變。

　　「這是……」

　　他可以明顯感覺到，上方傳下來的壓力十分微弱，連冰層都打不破，就更不要說冰層之下的水元素精靈了，根本沒有傷到他的可能。

　　本傑明有種很古怪的感覺。

　　他與格蘭特之間隔著層層堅冰和耀眼的聖光，早就看不清楚對方的神情。然而，當他剛用水元素感應法探過去的時候，聖光背後，只剩下那柄平平無奇的斷劍，連格蘭特的影子都看不到。

　　愣了半秒鐘，本傑明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轉過頭，朝著水泡的方向看過去。但也就是這一瞬間，極限的光絲已經從水泡的側邊竄了過去！

　　格蘭特此刻正飛在水泡上方，目光落在國王身上。

　　嗖！

　　一切發生得太快，本傑明來不及出手，便看見國王的胸口亮起一點微光。緊接著，光絲猶如毒蛇，從他的心口處竄了出來！

　　「陛下！」

　　不知是誰這麼喊出了聲，然而這時，國王臉上甚至還帶著茫然的神情，彷彿沒有意識到發生什麼，彷彿還以為自己只是一個觀眾，正在旁觀格蘭特揮舞「聖劍」與本傑明的交鋒。

　　而與此同時，格蘭特卻抬起頭，穿過十餘米的距離與本傑明對視，目光冰冷漠然，就像豹子又一次輕鬆捕獲了毫無防備的獵物。

　　本傑明的心情在那一刻沉到谷底。

　　「元素指令？治療！」他顧不上其他，畫出字符，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召喚出治療雨絲，朝著國王飄灑而去。

　　然而，一道光幕驟然浮現，又將雨絲給擋住了。

　　「精靈，幹掉他！」

　　本傑明頓時急了眼，立刻朝著水元素精靈下令。而精靈也瞬間凝聚出數道水絲，一閃而過，朝著格蘭特衝了過去。

　　呲啦一聲，光幕被水絲切成碎片，不過格蘭特也趁著這個時間，轉身飛起，升上高空，直接從深海領域的範圍中脫了出去。

　　他停在高空中，忽然回過頭，冷冷地望了本傑明一眼。

　　「……時候還沒到。」

　　留下這句話，他背後的光翼猛地揮動起來。伴隨著叮哐一聲，那柄「聖劍」摔在地上，而他整個人也如閃電一般，從天空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同時，水泡內，國王帶著臉上的茫然與震驚。在人生的最後一刻，他想要低頭看一眼自己心口的小洞，卻筆直地倒了下去。

　　一聲悶響，聽在本傑明耳中猶如晴天霹靂。

　　治療的雨絲終於飄過去，落在國王身上。可無論他如何指揮，雨絲最終做到的，也只有打濕國王的衣服，無法融到那具餘溫尚存的軀體之內。

　　鮮血緩緩從他前胸後背的小孔中滲出來，不多，卻也怎麼樣都止不住。

　　「……他死了。」

　　系統忽然出聲，語調前所未有的平靜，就好像真的是一個系統在說話似的。

　　本傑明卻遲遲沒有回過神來。

　　不止他，在場眾人都沒有回過神來。兩姐弟和國王離得最近，此刻卻像是中了定身術，低著頭，愕然地望著國王的屍體，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怎、怎麼會這樣？陛下……陛下！您醒醒啊！陛下！陛下！」

　　有人走過去，一邊焦急地喊著，一邊伸出顫抖的雙手，扶住國王的屍體，試圖把他從地上扶起來。但……事已至此，他們又能得到什麼樣的結果呢？

　　不過十幾秒鐘，他們的表情就從焦急變成了悲痛。

　　「陛、陛下死了……陛下……」

　　顫抖的聲音從人群之中傳出，沒有人可以接受這個事實。就在剛才，不過半分鐘前，國王還好好地站在他們身邊，與他們一同旁觀本傑明與格蘭特的戰鬥。但也就是一眨眼的時間，國王倒下，格蘭特留下一句話輕飄飄地走了，只留下無能為力的他們和慘烈的心情。

　　他們仍舊有點不敢相信。

　　會不會這些都是幻覺？如果本傑明沒有沖垮教堂把他們救出來，陛下也就不會遭到教皇的偷襲，死在這種不明不白的地方……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閉上眼睛，朝著國王的屍體低下了頭。

　　本傑明卻忽然抬頭，望著格蘭特消失的方向，袖子底下的手掌驟然捏緊。

　　「你被算計了。」系統的聲音似乎都變得無奈起來，「這傢伙確實有點狡猾，掏出一把假的聖劍，就把我們所有人都騙了過去。」

　　儘管它的語氣裡並沒有多少嘲諷意味，但本傑明還是閉上眼睛，在心中回道：「閉嘴。」

　　系統卻彷彿對沉重的氣氛渾然不覺，繼續道：「其實啊……你早該想明白的。格蘭特如果是衝著你來的，他在城裡就能出手了，幹嘛一路跟著你過來呢？他跟著你過來，就是為了順藤摸瓜找到國王而已，你早該想到這一點的。」

　　「……」

　　如果是往常，面對不停補刀的系統，本傑明可能早就罵了回去。然而此刻，他卻忽然沉默下來，甚至沒有要回嘴的意思。

　　因為……系統說的沒錯。

　　格蘭特就是衝著國王來的。如此明顯的意圖，他早該想到。

　　「……本、本傑明大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在這種混雜著愕然與沉重的氣氛中不知道過了多久，最後，有人回過神來，望向本傑明。

　　剩下所有人也不約而同地望向本傑明。

　　「把陛下的遺體收拾好。」本傑明深吸一口氣，壓下情緒，緩緩開口，「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裡，格蘭特走了，但不代表十幾分鐘後，他不會帶著一群神父再回來。」

　　眾人聞言，像是失了頭狼的狼群再次找到主心骨，點點頭，連忙又動了起來。

　　他們將國王的屍體抬起來，本傑明也收拾心情，帶著眾人，迅速飛離了這片樹林，朝著南面的海洋趕去。海上有他們買下的一艘船，本來就作為黑魘社的據點，在這種情況下，更是他們唯一能夠安全落腳的地方。

　　漆黑的夜晚，每個人走進船艙，就像是失去了渾身的力量，臉上帶著對未來的茫然。

　　本傑明獨自一人站在甲板上，忽然把傳音木片拿了出來。

　　裡面是學院暗部剛剛傳來的最新消息：

　　「院長大人，教會剛剛連夜發佈了國王的死訊。他們表示，國王在被法師綁架的過程中一直屢受折磨，痛苦不堪，最終，就在剛才被劫持他的法師親手殺死。他們還說教皇那個時候剛剛趕到，來不及救援，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法師帶著國王的屍體，再次借助惡魔的力量，從他們的追捕下逃走。」

官不聊生

第八百六十三章 不撤，頭鐵

　　喪事一件接著一件，很快，霍里王國的家家戶戶掛上了更多的黑旗。

　　與王后逝世相比，這次，教會弄得更加大張旗鼓。無數神父走上街頭，吟唱聖歌，再伴隨著兩旁守護的聖騎士，大聲悼念著死去的國王。白色的花瓣被他們從街頭灑到街尾，哭聲傳遍了王國的每一個角落。

　　霍里王國中，所有的流言蜚語、所有關於教會和法師的爭論，也在此刻戛然而止，被徹底壓了過去。

　　教會也借此機會，將行政體系重新進行梳理。而國王一死，民眾也沒了鬧事的心思，混亂的秩序就這樣被強行掰了回來。

　　當然，關於國王的死因，教會把鍋直接甩到了法師頭上。不過目前，大部分人還沉浸在震驚與悲痛之中，沒朝著這方面考慮，但新的爭論也漸漸開始露出苗頭。

　　國王究竟是怎麼死的？

　　被各種消息輪番轟炸過後，人們已經不知道自己該相信什麼了。教會的狂信徒變得更加憎恨法師，反對者則更加覺得教會滿口謊言，其中一定有更大的陰謀……而對於更多人來說，他們已經不想再考慮這種問題。

　　死無對證，這種事情永遠爭不出一個結果，他們只想祭奠自己的國王，擔憂著自己乃至整個國家的命運。

　　而關於黑魘社……

　　在國王死後，寇斯特的封鎖解除，剩下的成員也得以在船上重聚。他們舉行了一次地下的葬禮，本傑明將屍體保存在低溫的冰棺之中，和擺在裡面的鮮花一樣，不會因為時間而腐爛。

　　但是除了葬禮，他們毫無疑問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大家還想繼續下去嗎？」

　　「想！」

　　「大家還想把教會扳倒，甚至願意為此付出生命嗎？」

　　「在所不惜！」

　　與蒙在鼓裡的大多數人不同，他們知道國王因何而死。明明是教會害死的國王，卻還派出那麼多人，假惺惺地悼念著陛下的死訊——每次想到這一點，成員們無不怒火中燒。

　　也因此，雖然剛剛經歷過一輪大搜捕，他們的信念反而變得更堅定了。

　　「那麼……我們必須轉移。」本傑明則是接著道，「大家的身份已經暴露，寇斯特是待不下去了，最好每個人都改頭換面，隱藏身份，到另一個地方重新開始，這樣才方便我們接下來的行動。」

　　眾人聞言點點頭，臉上的神情憤怒又決然。

　　就這樣，本傑明重新開始了黑魘社成員的行動分配。所有人不再集中到某一個城市裡，而是像學院暗部那樣，分散到霍里王國各地，建立新的黑魘社分部。

　　而他們的任務，則是儘可能地拉攏更多人進來。

　　國王的死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不但教會直接翻身，在輿論上反而率先佔據了高地，更讓他們失去了地方官員的支持。此刻，本傑明也失去了手中的王牌，想要像之前那樣大張旗鼓地和教會作對恐怕是不可能了。

　　他們只能進入地下，進行更隱秘的工作。

　　「我覺得……你可以暫時歇一歇了。」結束會議，本傑明站在夾板上，系統的聲音從他腦中傳來，「國王一死，你們拿什麼在這裡造反？不如先回學院去，重整旗鼓，再另想搞掉教會的辦法。」

　　本傑明望著海面，沉默不語。

　　系統見他沒有回答，又道：「你想用黑魘社把教會搞掉，但是沒有王權的支撐，想讓黑魘社跟教會抗衡，那得發展多少年啊？真的，我難得跟你這麼認真地說話，再留在這裡已經沒有意義了，回學院吧。」

　　本傑明又是沉默了好一會，最終，搖了搖頭。

　　「不。」

　　「不回去，你打算怎麼辦呢？」

　　「原先打算怎麼辦，現在就還是那麼辦。」本傑明深吸一口氣，開口，「第一期的《真理報》已經到了，上面的故事需要被人知曉。」

　　「……哪有你這麼頭鐵的？」

　　「以前可能沒有，但是現在有了。」

　　「隨便你吧。」

　　系統勸不動，最後只能無奈地甩下一句話，便重新安靜下來。本傑明則是靠著欄杆，長舒一口氣。

　　還沒到他們該放棄的時候。

　　實際上，從他救走國王再到今天，兩個月的時間裡，他們已經徹底改變了這個國家。教會重新佔據上風，可在民間，到底還有多少人毫無疑惑全心全意地去信仰他們？恐怕不足從前的一半。

　　——他們已經砍掉了教會好幾條最粗壯的根鬚，不能就此停手，白給敵人喘息的時間。

　　這麼想著，本傑明伸手，忽然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封信。

　　「科林公爵……」

　　在國王的死訊傳開之後，他又試圖聯繫伍德家族，最後得到了這麼一封信。信中表示，發生了如此驚人震驚的情況，他們希望與本傑明見上一面。

　　看見「他們」一詞的時候，本傑明就知道，科林公爵的意思是還有其他貴族也會參與這次會面。

　　這一舉動意味著什麼，他還不清楚，但貴族這麼做肯定有些很重要的原因。而事實上，一開始科林公爵不斷聯繫本傑明，為的就只是國王而已，現在國王死了，對貴族那邊的計畫也一樣會造成巨大的影響。

　　本傑明都有點懷疑，貴族是否還有聯繫他的必要？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甚至有可能倒向教會，所以想讓本傑明過去，又是一個陷阱什麼之類的玩意……

　　不過，因為見面的時間地點完全由本傑明來定，所以，安全還是能保障的。本傑明猶豫的只是現在，那些貴族究竟能給他帶來什麼。

　　——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們應該也黔驢技窮了吧？

　　「……算了，把口信轉給他，就說明天夜裡，我會在斯凱弗山脈跟他們見面，請他們及時趕到，過時不候。」

　　思慮片刻，最終，本傑明還是拿出傳音木片，給學院暗部的人傳了這麼一條消息。

　　黑魘社現在的處境可不怎麼好，失去王權依仗，他們要儘可能爭取更多的勢力支持，任何可能的盟友都不能錯過。

　　本傑明嘆了一口氣，朝著遠方的海岸眺望一眼，隨後，便一躍而起，又從大船上飛了出去。

官不聊生

第八百六十四章 貴族的底牌

　　「這位……就是傳說中的本傑明法師了嗎？聽聞閣下的大名許久，今天終於能夠見到，實在是我們的榮幸。」

　　霍里王國的最北面，倚靠著幽靈深淵的密林中，六名貴族喬裝後來到這裡，見到了前來赴約的本傑明。他們的樣子看上去都不怎麼精神，但剛一見面，還是拿出賴以生存的奉承話，一邊說著一邊上下打量。

　　本傑明聞言，扯了扯嘴角。

　　「我在王都生活的時候，諸位都不知道見過我多少次，就別說這種話了。」他實在沒心思跟他們客套，直截了當地問，「說吧，你們找我來幹什麼？」

　　馬屁拍到馬腿上，貴族們顯然有些尷尬。不過彼此交換一個眼神，很快，科林公爵便上前開口：「我們想知道陛下死亡的真相。」

　　本傑明卻搖了搖頭，反問道：「真相如何，現在對你們來說還有意義嗎？」

　　科林公爵斬釘截鐵地道：「當然有，非常重要！」

　　「那好吧。」本傑明嘆了口氣，緩緩道，「是格蘭特，你們的教皇陛下，從寇斯特一路跟蹤我，最後找到了國王的位置。在我和他交戰的過程中，他使詐殺死了國王陛下，我來不及阻止，於是……事情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教皇……」

　　聽到這個答案，貴族們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涼氣，但真要看眼神，卻說不上有多麼驚訝。

　　似乎他們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現在海文萊特什麼情況？」本傑明則是順便問道，「國王去世、王后去世……連個名義上的傀儡都沒有了，教會打算怎麼辦？」

　　「……他們打算擁立小公主。」

　　「她今年才四歲吧？」本傑明皺了皺眉，「扶一個四歲的小女孩，跟篡位有什麼區別？你們能接受？」

　　貴族們齊刷刷地搖起了頭。

　　「正因為我們無法容忍這種事情發生，所以才一定要跟你見面。」科林公爵咬了咬牙，道，「就直說了吧，包括我在內，現場六位，都在自己的領地內偷偷養起了一隻軍隊。」

　　「軍隊？」

　　「沒錯，軍隊，訓練有素完全可以和正規軍抗衡的士兵。」另一個貴族也開口，「我們不敢養太多，但是所有人的力量彙總起來，也差不多有五萬人。」

　　聽到這裡，本傑明心中真的生出了幾分意外。

　　真的有軍隊？

　　霍里王國嚴禁私人軍隊，這是教會貫徹得最堅決的一條指令。也因此，貴族們一直都表現出相當弱雞的樣子，頂多耍點小手段，一點也不像有膽子搞軍隊的。

　　而且，之前貴族一直表現出和平改良的傾向，死都不敢跟教會撕破臉，結果現在，卻說自己其實還有軍隊，實在是有些突然。

　　這些人……藏得也太深了吧？

　　「在教會的監視之下？你們真的有軍隊？」這麼想著，本傑明毫不掩飾地把懷疑表達了出來。

　　「霍里王國的偏僻地方很多，教會也不可能滲透到每個角落。」科林公爵卻答道，「實際上，不止軍隊，我們每家培養的法師加起來，也已經有三位數了。」

　　「……你們跟我說這些，是認真的嗎？」

　　「當然是認真的。」科林公爵的樣子看上去有些著急，「教皇已經開始懷疑我們了，我們再不做點什麼，時間一到，沒有人能夠從中倖免。」

　　本傑明聞言，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如果這些貴族說的是真的……

　　那麼，在失去王權的支撐、事態陷入僵局的情況下，他們眼前終於又出現了新的轉機。五萬人的軍隊雖然算不上什麼，但等教會把公主正式扶上王位後，一定會再次激起新一輪的不滿。就像斯圖爾特將軍掌權弗瑞登一樣，民間會自發出現起義軍，反抗教會的統治。

　　而到時候，那些起義軍……其實也就是他們的自己人了。

　　另外，魔法學院已經有一批法師在往這邊趕。如果本傑明再狠狠心，拼湊出一支幾千人的法師大軍更不是難事。

　　——他們將擁有和教會正面作戰的能力。

　　「既然你們擁有這股力量，為什麼不早告訴我？非要拖到現在才肯開口？」不過，本傑明還是這麼問道。

　　「……這是我們用來保命的底牌。」

　　「這張底牌早點拿出來，國王陛下甚至可能都不會死。」

　　「……」

　　貴族們被懟得無話可說，低下頭，不知道是否在為當初的決定而後悔。

　　「我需要看看你們的軍隊，一切事情等我確認之後再商量。」本傑明則是接著道，「我希望你們明白，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你們是沒有回頭路可以走的，只能跟教會頑抗到底。」

　　「我們當然明白，否則，也不會在今天將一切都說出來了。」

　　本傑明聞言點了點頭。

　　就這樣，短暫的會面之後，他與幾位貴族離開了偏僻的樹林，朝著各自的軍隊駐地趕去。接下來的行動將會變得非常危險，親眼確認也是必須的，否則，他無法確定貴族口中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大約用了半天時間，他們在霍里王國各地飛了個遍，本傑明也見到了這六支藏在深山老林裡的軍隊。

　　雖然隱秘，但每個營地的設置都相當齊全，這些貴族顯然也在其中砸了不少錢。令人意外的是，每支軍隊起碼都有四五年的組建史，似乎從很久之前，貴族們就開始籌備這一切了。

　　「這是每個家族藏得最深的秘密，像弗爾家族，豢養了一支超過兩萬人的軍隊，可惜在他們家族覆滅的時候，秘密軍隊也被揪出來，被教會直接活埋在了魔獸山脈的外圍。」旁觀的過程中，科林公爵這麼介紹道，聽得本傑明一陣心驚。

　　那麼……里瑟家族會有這樣的軍隊嗎？

　　他不知道，不過，時間過去這麼久，這個問題顯然也失去了意義。

　　走過六個營地，本傑明仔細感應過營地中的每一個角落，系統也全程掃瞄。最終，他可以確定，貴族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在教會的眼皮子底下，他們真的悄悄藏起了五萬人的軍隊。

　　「現在，院長大人可以相信我們的決心了吧？」隨後，在珍珠湖畔的村落，他們再次會面，六個貴族像望著最後的救命稻草一樣望著本傑明，「我們可以開始談談，怎麼把教會拉下馬的事情了。」

官不聊生

第八百六十五章 第一期真理報

　　就這樣，霍里王國又度過了暗流湧動的一週。

　　國王死後，舉國哀悼。往日的矛盾好像在這一刻通通煙消雲散，所有人都變得和和氣氣，教會和貴族們聯手舉行了盛大的葬禮，即便沒有屍體，一樣將國王往日的衣袍下葬，與王后的陵墓修在一塊。

　　但在暗地裡，不為人知的事情也正悄悄醞釀著。

　　就比如……遠在千里之外的魔法學院，如果誰有心去注意一下，就能發現熱鬧的學院似乎漸漸冷清了下來。不少學生和老師都開始外出進行任務，卻也沒人知道他們上哪執行任務去了。

　　還有像霍里王國民間，掩蓋在追悼的氣氛之下，那漸漸癒演愈烈的流言，以及越傳越廣的名字——「黑魘社」。

　　人們都聽說，那是一個真正擁護國王陛下的民間組織，幾經教會圍剿，卻反而愈加壯大。而陛下的死，也完全不是教會宣告的那一回事。

　　沒有人知道真相是什麼，但人們開始逐漸意識到，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驟然平靜下來的霍里王國，水面之下醞釀著或許更加驚人的爆炸。

　　沉寂、沉寂……所有人都好像在等待著轉折點的到來。不少人在冥冥之中感覺到，引線已經牽好，需要的只是一個契機。

　　一週後，契機出現了。

　　「公主殿下……要繼承王位？」

　　絕大多數人看到這則公告的時候，第一反應都是愣神。他們想到的不是教會陰謀論，不是傀儡政治，而是……讓一個連話都說不好的孩子成為一國之君，霍里王國是不是要亡了？

　　實際上，大部分民眾並不瞭解有關權力核心的事情。而當一個完全超乎他們接受範疇之外的君主登基，沒有人會對此信心滿滿。

　　他們只是覺得，自己的國家真的要完了。

　　因此，公告發佈的當天下午，國內就出現了四起暴亂。尤其是鄉下地方，甚至還出現了一整個村子的人跑去當山賊的情況，平靜的水面就此被徹底打破。

　　而《真理報》，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登上了歷史舞台。

　　「公主殿下憑什麼登基？國王陛下與王后殿下雙雙去世的秘密……一切你想知道的密辛，來自王都的絕密消息，快來看一看了！」

　　「霍里王國已經到了危急存亡的關頭，你還什麼都不知道嗎？快來買一份《真理報》，關於教會的真面目，他們到底做了些什麼，國家的興亡就掌握在你手中！」

　　無數個的游擊叫賣小分隊，忽然出現在了王國各地。他們一般蒙著臉，提著籃子，沿街高聲叫賣報紙，一時間吸引了無數人的注意力。而他們往往也對本地地形格外熟悉，一有神父或者守衛靠近，便直接竄進附近的巷口小道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透過買報紙時的接觸，人們瞭解到，他們就是黑魘社的人。

　　一時間，各種熱點疊加在一起，《真理報》賣得極好，哪怕是親近教會的平民，都會因為按捺不住的好奇心而去弄一份手抄板過來。而報紙上的內容，更是在民間引起了不小的波動。

　　教會迫害無辜的慘劇、國王的死訊真相、王都內部的權力鬥爭……這些東西都被封鎖得死死的，平民根本不可能接觸到，此刻卻一下子暴露在眾人面前，人們開始意識到，「教會」二字背後掩埋了多少深重的罪孽。

　　民眾無不駭然。

　　「開飯了，好豐盛啊！那個……今天晚上，就由我來帶大家禱告吧？」

　　「……乖孩子，不必了。」

　　「為什麼啊？昨天和前天都是姐姐念的禱告詞，爸，你連這個都不信任我嗎？我早就背好了，絕對不會唸錯一個字的。」

　　「不、不是的，那個……從今天開始，我們就不再禱告了。」

　　飯桌前、枕榻上、教堂外……類似的景像一遍遍重演。公主繼位的消息和《真理報》一起，擊潰了不知道多少人心中的信仰。他們作為最平庸廣泛的百姓，沒有走上街頭去抗議，也沒有跑到教堂門口去塗鴉，只是……不信了。

　　當然，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教會肯定不會袖手旁觀。

　　在《真理報》問市的第二天早上，政府便把它列為禁書，私藏者死罪。然而即便是如此重令，也沒能阻止它的傳播。黑魘社的人蒙著臉去賣，人們便也蒙著臉去買，真相在鬼祟的街道中一點一點流傳起來。

　　而且，公主繼位是件大事，牽扯了很大一部分精力，而霍里王國又山賊四起，鬧事的人越來越多。一時間，教會壓根沒有精力在全國各地進行搜捕，把《真理報》徹底禁光。

　　大概三天的時間內，他們只抓到了五個賣報游擊隊的成員。而當他們試圖用記憶搜尋揪出其他人時，他們卻發現黑魘社的內部體系忽然變得嚴密起來，每個基層成員只知道很少的信息，抓幾個賣報的，根本什麼都查不出來。

　　也因此，他們最多稍稍遏制《真理報》的流傳熱潮，無法徹底壓下去。

　　「各地教堂的人流量又比從前少了一半多，再這樣下去，我們連每日晨禱的人都湊不齊，必須把那些賣報紙的傢伙通通抓起來！」

　　聖彼得大教堂內，神父手中捧著各地傳來的信息，一臉憂慮地和一位老主教交流。

　　然而，主教的樣子卻比他還要憂慮。

　　「誰不想把他們抓起來？但……那也要有人手才行啊！」

　　「怎麼沒人？王國軍呢？教皇陛下到底在做什麼，只要把王國軍和聖騎士都派出去，那些人絕對不敢像現在這麼囂張。」

　　「王國軍……已經派出去了。」

　　神父大驚：「派出去了？派出去做什麼了？」

　　「去鎮壓反叛軍。」主教的臉色難看得就像踩到了一坨狗屎，「現在消息還封鎖著，所以你不知道，但是這幾天裡，國內已經出現了起碼六股叛黨，人數都在五千到一萬左右。一些偏遠的城鎮，我們甚至都已經與那裡失去了聯繫。」

　　神父聞言，也不由得一下子愣住，回過神來，整個人臉色都有點發灰。

　　「反賊軍……不都是一群烏合之眾嗎？怎麼會鬧到這個地步？」

　　「我們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主教卻深吸一口氣，壓抑著聲音開口，「但誰能料到……那些烏合之眾裡，藏著不少實力強勁的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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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六章 佔山為王

　　與此同時，王國西部的魔獸山脈，茂密的樹叢間時而閃過人影。而在樹木山石的遮掩下，剛紮下來的軍營連成一片，看上去有些簡陋，卻時不時還有魔法的光影閃過，神秘異常。

　　營地之中最大的一個帳篷，裡面正站著本傑明和其他不少人。

　　「教會那些神父……應該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我們會藏在魔獸山脈裡吧？」科林公爵站在門邊，一邊朝著外面望去，一邊這麼感嘆道。

　　在幾位貴族與本傑明結盟後，便將他們的私人軍隊小心調動了起來。當時，本傑明提出了一個想法——武力對抗教會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單憑軍力，教會肯定還是比他們強的，他們必須儘可能地利用時勢。

　　而公主繼位，就是他們的時勢。

　　利用民間的不滿，利用《真理報》引起的混亂，他們這五萬軍隊完全可以偽裝成山賊，混在大批的反叛軍中，借勢起義，佔山為王。這樣一來，六位貴族不會暴露出去，教會也很難把他們從混亂的匪幫中分辨出來。

　　事實上，公主繼位消息宣佈的當天晚上，他們就開始行動了。

　　霍里王國西部的幾個城鎮，被他們連夜攻佔下來，殺了不少神父，還連著摧毀了六座教堂。當然，他們沒有侵害無辜的平民，而到了第二天一早，敵方援軍趕來的時候，他們的人早已從城鎮撤去，躲回了魔獸山脈。

　　王國軍趕到那幾個城鎮時，面對教堂的廢墟和空空如也的政府倉庫，領兵的神父氣得差點沒把自己頭髮扯下來。

　　不僅如此，教會不斷支援那些遭受洗劫的城鎮，過程中難免出現調度失誤。他們則抓住機會，派兵偷襲其中一隊王國軍，無名峽谷中又多了五千具王國軍的屍體。

　　就這樣，幾天時間下來，他們的軍隊不但沒有減員，反而愈發壯大起來。搶來的糧食軍備堆滿了幾個倉庫，城鎮被他們佔領後，更有不少年輕人聽到「黑魘社」的名字，選擇追隨他們，也使得整個隊伍又壯大了幾分。

　　此刻，他們藏身魔獸山脈中，因為教會的增援不斷增加，所以準備先低調兩天。

　　科林公爵則是代表六位貴族過來看看，實際上，這支軍隊的指揮權差不多都交到了本傑明手上。現在的關係有點像董事會和總經理一樣，一方擁有，一方執行。

　　而以科林公爵為代表的「董事會」，顯然對目前的狀況還是比較滿意的。

　　「沒那麼簡單。」本傑明卻聳了聳肩，說，「雖然外面冒出來不少山賊，牽扯了教會的精力，但如果他們有心觀察，一樣能發現哪些只是流匪，而哪些是我們的人。用不了多久，他們應該就能猜到我們在魔獸山脈裡。」

　　科林公爵聞言，也收起臉上的微笑，皺了皺眉。

　　「那……閣下打算怎麼辦？」

　　本傑明卻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答道：「我打算求援。」

　　「求援？魔法學院不是已經來了很多法師，你們還有多少人？」

　　「不不不……我說的求援不是指法師，而是軍隊。」本傑明緩緩開口，「閣下試想一下，現在霍里王國內部這麼亂，如果伊科爾趁勢出兵，教會就算有三頭六臂，恐怕也應付不過來了吧？」

　　科林公爵聽到這裡，也不由得神情微變。

　　「伊科爾……伊科爾會進攻霍里王國嗎？」

　　「怎麼？」

　　「院長閣下，如果可以的話，還是不要讓別國勢力牽扯進來吧？」科林公爵臉上擠出一個笑容，說，「別的國家打進來……你讓我們如何自處呢？」

　　本傑明聞言，倒是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

　　這些貴族倒是很怕這個的樣子……

　　不過，他也沒覺得自己真有那麼大的面子，可以直接說動伊科爾，發動兩國之間的戰爭。

　　「伊科爾不會打進來的。」因此，本傑明解釋道，「他們才經歷過戰爭，自己的兵力受損，不可能就這麼打過來。我只是想讓他們再邊境線上屯兵，擺出一副進攻的樣子，為我們爭取空間罷了。」

　　「那就好。」

　　科林公爵終於鬆了一口氣。

　　本傑明則是接著道：「而且，利用這個機會，我們可以給教會一次重擊。」

　　「你的意思是……」

　　「經過調查，我們找到了教會製作魔法道具的主要據點。」本傑明指著桌上鋪開的戰略圖，緩緩道，「而除了海文萊特，還有一個非常主要的生產據點，離我們現在的位置很近。」

　　他的手指落在一個地標上，上面寫著名字——萊茵城。

　　「萊茵城？你們下一步打算進攻哪裡？」科林公爵有些意外。

　　如果單論宗教氛圍，就算是海文萊特都不一定比得上萊茵城。那裡是信徒的另外一個聚居地，半座城都是教區，神父的數量極多，更是駐紮了大量聖騎士，防衛異常森嚴。

　　如果說那裡有教會的重要生產線，科林公爵是不會對此感到驚訝的，但如果本傑明告訴他接下來要進攻那裡，他心裡就有點沒底了。

　　那是個大城市，離海文萊特也不遠，真能打下來嗎？

　　「公爵大人，我明白你的顧慮，但這一步對我們來說太重要了。」本傑明深吸一口氣，道，「雖然我們現在扮成一夥山賊，混在大勢裡，似乎很不起眼，但是你要明白，我們其實已經跟教會開戰了，總有一天要正面撞上。而教會在軍備方面最大的優勢，就是源源不斷的神術十字架，不先解決掉這一點，我們的勝算不大。」

　　科林公爵聞言，低頭沉思片刻，最後也還是點了點頭。

　　「……明白了，你按你的想法去做吧。」他嘆了一口氣，說，「我只希望閣下能記住，我們的性命，霍里王國的未來，現在全都握在你手中，請謹慎行事。」

　　本傑明點了點頭。

　　就這樣，科林公爵視察結束。也為了防止露出馬腳，他沒有在營地中多作停留，很快便在手下的護送下離開了魔獸山脈，回到自己的領地，和教會派來的使者笑臉相迎。

　　至於本傑明……

　　「《自由魔法宣言》現在流傳得怎麼樣了？」送走科林公爵後，轉過頭，他看了一眼推著輪椅進來的莫里斯，這麼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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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七章 戰前

　　莫里斯聞言，露出有些無奈的表情：「我可不是到這來給你當管家的。」

　　「我只是問問情況……」本傑明乾笑了幾聲，隨口道，「瓦利斯得留守學院，其餘這些從學院過來的法師裡，也就你比較能管事，我問一句不過分吧？」

　　莫里斯無奈地搖了搖頭。

　　學院的大量法師得到召集令後，便利用幽靈深淵趕到了霍里王國，加入這支軍隊，而莫里斯則算是帶隊過來的主任。不僅如此，為了提供魔法道具的支持，他幾乎將小半個魔法道具系從那邊帶過來，抵達當天就開始了隨軍生產。

　　目前，軍隊之中每位法師都起碼配備了一個精神力增強的手環，外加一個自動觸發的保命項鏈——這種手筆，可能跟教會相比仍舊不夠壕氣，但對他們的提升已經非常巨大了。

　　不過當然，又要管這又要管那的，作為帶隊的負責人，莫里斯有點幹不過來。

　　「宣言的話……五萬份已經朝著全國各地發了出去，應該又能催生一大批本土法師出來。黑魘社的各個據點已經傳來消息，很多新法師開始加入。」他把情況匯報了一下，隨即便抱怨道，「下次這些事情，問你的情報負責人去，我只管魔法道具的事。」

　　「……好吧。」

　　本傑明也只能點點頭。

　　不過，《自由魔法宣言》能在霍里王國煥發第二春，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個好消息。

　　這算是最近學院暗部一直在忙碌的事情。教會的精力被各地流匪牽扯走，他們便趁著這個機會，將大量《自由魔法宣言》從酒館劇場等各類場所散播出去，進一步瓦解教會的統治基礎。

　　——宣言當中不但有各種魔法入門指導，更能夠宣傳魔法無罪的核心思想，放在眼下確實相當合適。

　　「沒事了，你去忙你的吧。」他朝著莫里斯這麼說道。

　　莫里斯聞言，思索了一會，又道：「那……海文萊特的聖光防禦陣，你還準備讓我們破解它嗎？」

　　本傑明轉過頭：「你們能嗎？」

　　「有希望，但我需要一張圖紙。」莫里斯推著輪椅來到戰略圖邊，指著地圖上道，「你們如果真的能攻下萊茵城，摧毀那裡的生產據點，請務必把教堂地下室中的油畫完好無損地帶過來。」

　　「油畫？」

　　莫里斯點點頭，異常堅定地說：「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聖彼得大教堂的建築圖就藏在那幅油畫中。而海文萊特的聖光防禦陣，其實是以大教堂為核心生成的。」

　　聽到這裡，本傑明點了點頭，心中還是免不了有些驚訝。

　　實際上，萊茵城是教會的魔法道具生產據點，這個情報就是莫里斯告訴他的，只是他沒想到，莫里斯甚至還知道這麼多隱秘的細節。

　　「你都是從哪裡調查到的？」他忍不住問道。

　　「不是我，是我從前那些同伴用命換來的。」莫里斯卻平靜地開口，「教會專門培養用作臥底的法師裡，其實也有很多人選擇背叛。我們在裡面待過那麼久，總會知道一些不外傳的隱秘。」

　　本傑明聞言，深吸一口氣。

　　「行，我們肯定把畫從萊茵城帶回來。」

　　「那就好。」莫里斯點點頭，推著輪椅轉身離開了營帳。

　　看著他離開，本傑明忽然想到，實際上魔法學院來這麼多法師，大部分都是滿腔熱血的學生，老師來得不多。而像各系主任級別的人，只來了莫里斯一個人。

　　想到這裡，不知為何，他感覺肩上的擔子好像又沉了些。

　　本傑明卻非常奇妙地沒感到絲毫緊張。他轉過頭，望著桌上鋪開的戰略圖，好像漫長的攀爬後終於看到了山峰，感覺自己蓄勢待發。

　　「等到我們襲擊萊茵城後，戰爭就算是真正地開始了吧。」他忽然在心中說道。

　　「嗯……你希望我怎麼回答？為什麼我感覺你這個問句一點疑問語氣都沒有，這樣讓我很難接誒。」系統馬上開口，還是一樣的白目。

　　本傑明無奈地搖頭。

　　「我只是感嘆一下。」他朝著系統道，「從我逃出王都到現在，經歷這麼多事情，終於走到了可以即將和教會正面作戰的時刻，感慨一下怎麼了？你就不能說點不那麼討人厭的話嗎？」

　　「哦，好吧。」系統停頓片刻，然後極為浮誇地說，「天啊，你真的做到了！我們這一路真的很不容易呢！感動得我都要哭了！」

　　「……閉嘴吧。」

　　本傑明摀住了自己的額頭。

　　系統有種特意功能，在和它交流過後，不管是來自各方的壓力負擔，還是望見終點的感慨興奮，全都不翼而飛。

　　本傑明只感覺心如止水。

　　就這樣，接下來的幾天時間，他們都在仔細準備著突襲萊茵城的計畫。他們現在這支軍隊，說是軍隊，但是混雜了太多流匪、平民、仇視教會的人……雖說拿著武器一樣能上陣，但確實得好好整備整備。

　　本傑明不懂怎麼搞訓練，不過六位貴族留下了一批騎士。他們本來就是軍隊的指揮官，現在把隊伍重新整合訓練，對他們來說也不難。

　　魔獸山脈無人知曉的深處密林，操練聲從中隱約傳出。

　　幾日後。

　　本傑明坐在營帳中冥想，口袋裡的傳音木片終於亮了起來。他把木片拿出來，激活，學院暗部負責人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開始了！伊科爾的軍隊已經逼近了克魯薩德大門！這個消息在國內各地都炸開了鍋，教會原本打算在後天給公主舉行加冕儀式，都不得不把計畫延後。，昨天夜裡，王國軍已經被迫集合起來，開始朝著邊境線移動。」

　　聽完之後，本傑明長舒一口氣，滿意地點了點頭。

　　會長還是夠仗義，二話不說幫他了這個忙。不然的話，沒有伊科爾的軍隊吸引注意力，突襲萊茵城肯定沒那麼容易。

　　那麼……伊科爾動了，他們也該動起來了。

　　本傑明站起身，掀開營帳的門簾，緩緩走了出去。

　　門外，喬安娜正好帶著一隊法師經過，看見本傑明出來，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院長？」

　　他們看著本傑明的神情，像是預感到了什麼，眼神不約而同地亮起來，就好像熬過漫長黑夜，黎明的第一抹陽光在他們瞳孔中倒映出來。

　　本傑明露出微笑，點了點頭。

　　「時候到了。」他開口，聲音平緩堅定，「我們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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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八章 萊茵城的戰役

　　大約兩天後。

　　霍里王國與伊科爾的交界地帶，克魯薩德大門，數不勝數的士兵排排站，被正午的陽光曬得睜不開眼。

　　「他們到底什麼意思？」

　　大門之上，老主教望著前方，距離他們大約三百米遠的伊科爾大軍，眉頭緊皺，忽然這麼說道。他能看到地方的軍隊裡飛來飛去的法師，也能看到密密麻麻排列在一起的聖光大炮，在形成巨大壓力的同時，也讓他們變得十分困惑。

　　因為……這支軍隊已經在克魯薩德大門外停留了將近兩天。

　　沒有試探攻擊，沒有使者表態，霍里王國正值內亂，伊科爾的大軍卻像閒庭散步一樣來到了邊境線，然後駐紮下來，盯著他們一動不動。

　　這讓教會如何不憂心？

　　王國軍緊急集合，趕赴邊境線，提防伊科爾隨時可能的進攻。教會也派出了大量神父、以及五位主教趕到這裡，協助防守。

　　「不知道。」邊上的聖騎士皺眉不展地答道，「我們已經派了三輪使者過去，只是……沒有一個回來，不知道是被殺了還是被軟禁。」

　　「態度模糊，故弄玄虛……我想他們未必會真的進攻。」和他們一同站在大門上的還有幾個神父，其中一位忽然這麼說道。

　　「教皇陛下也不認為他們會進攻。」老主教嘆了口氣，說，「只是……我們卻不得不防。沒有人知道那個惡魔現在到底在哪，如果他忽然出現在伊科爾的軍隊中，克魯薩德大門頃刻之間就會失守。」

　　其他人聞言，也不由得跟著露出煩躁的神情。

　　他們算是被拖在了這裡。

　　自從宣佈公主繼位，霍里王國的內亂就像井噴一樣爆發出來。他們知道這裡面肯定有人從中作梗，可是這一來二去，所有人疲於奔命，就更難把局勢穩定下來了。

　　然而，就在這時，忽然又一個聖騎士順著樓梯，一路跑上了大門頂。他在老主教的面前停下來，扶著膝蓋，氣喘吁吁地開口：

　　「不、不好了……」

　　眾人立刻轉過頭，驚疑不定地看著傳訊的聖騎士，老主教連忙問道：「怎麼回事？什麼東西不好了？」

　　「剛剛傳來的消息……半小時前，那個惡魔率軍突襲了萊茵城！」

　　頓時，眾人愣在原地，沉默無聲。

　　而在同時……

　　正午的萊茵城，天空卻佈滿陰雲，看不到一絲陽光灑落。

　　「殺啊——！」

　　直衝雲霄的喊殺聲，混雜著兵刃相接的叮叮哐哐，充斥了萊茵城的半數街道。從空中俯瞰下去，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士兵、鋪了一地的斷臂殘肢、以及閃得人眼花的聖光與魔法……戰火正熾，平民只能縮在家裡的衣櫃床底，祈禱他們不會被戰爭波及。

　　而在城中交戰的那兩伙人，從服裝便可以明顯地看出，一隊是王國士兵，另一隊……看上去有點像山賊。

　　「哼……山賊？真以為我們認不出來嗎？」

　　天空中，一位主教帶領著一批神父，正和一隊法師對峙。為首的主教盯著那些穿著破破爛爛的法師，卻從他們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魔法學院的痕跡。

　　這絕對不是一幫和流匪混在一起的民間法師。

　　「那個惡魔呢？他躲到哪去了？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麼？」想到那個強大到可怕的傢伙很可能就隱藏在他們附近，主教只感覺汗毛倒豎，不由得厲聲問道。

　　「你猜啊。」法師隊伍中，萊拉卻發出一聲輕笑，渾身上下環繞著黑影，這麼說道。

　　主教馬上怒喝：「哼，你們不要得意得太早，教皇陛下馬上就會趕過來！」

　　喬安娜聞言，反而眼睛一亮，手中又噌的竄出了一團火焰：「來就來！上次，我還沒跟他打過癮呢！」

　　「你……狂妄的傢伙，先過了我們這關再說吧！」

　　說著，主教眼中亮起符文，身後的神父們也結成隊形，聖光從他們頭頂逐漸湧現，匯聚到一起，變得越來越耀眼。

　　法師們見狀，也紛紛張開了雙手。為首的喬安娜和萊拉轉過頭，彼此對視一眼，嘴角微微揚起。

　　「時間不多，我們速戰速決吧。」

　　喬安娜這麼說道，萊拉點了點頭。

　　下一秒鐘，黑影與火焰升騰而起，彼此纏繞，彷彿身軀交匯的雙生蛇。強烈的魔力波動，從這片天空中擴散開來。

　　與此同時。

　　「這應該就是最後一個據點了。」

　　萊茵城中偏僻街道，本傑明忽然從一個院子裡走出來，回過頭，望了一眼房間裡的血泊，自言自語道。房間裡躺著數十具屍體，這些屍體都穿著普通木匠的衣服，但本傑明很清楚，這些人都是神父。

　　更確切地說，應該是生產神父。

　　他率領大軍靠近萊茵城，最後發動突襲，攻入城內，為的也就是這幫代表了教會生產力的神父。單純地摧毀據點肯定影響不大，教會很難就能重建起來，但懂技術的人才……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萊茵城中隱藏了太多這樣的據點，而他們的時間又非常緊迫，因此，本傑明只能採取見面就殺的模式，沒辦法俘虜活捉。

　　很顯然，他們不可能把萊茵城真的佔領下來，敵人的支援很快就會到。他們把該搗毀的據點搗毀了，該搶走的東西搶走，要趕緊撤的。

　　實際上，整個作戰計畫也就是如此。利用大軍的衝擊擾亂敵人視線，法師們拖住城裡有戰鬥力的神父，然後本傑明就像個孤膽的刺客一樣，潛進來，將目標一個個解決掉。

　　他在中途遇到了不少麻煩——幾乎每個人據點都有強力的聖光結界守護，哪怕以本傑明的實力，都要費些工夫才能打破。不過還好，仗都打起來了，沒人管得到他，他也就這樣把計畫順利地執行了下來。

　　「嗯，是最後一個沒錯。如果你願意，現在就可以鳴金收兵。」系統懶洋洋地道，「不過……你不是還得往教堂跑一趟嗎？」

　　「我知道。」

　　本傑明點點頭，一邊在心中說道，一邊疾速飛往了萊茵城教堂的方向。

　　除開聖彼得大教堂，萊茵城的教堂算是全國規模最大的。雖然此刻城門被攻破，城內亂作一團，但是當本傑明趕到的時候，還是能看到教堂外面圍起來的人山人海。

　　他不由得皺了皺眉。

　　這麼多人……他要殺到什麼時候。

　　而且，他發現這些人裡，不僅僅只有教會的人，更有跑到教堂來尋求庇護的普通民眾。因為教堂的把守肯定是最森嚴的，一般人只想找個最安全的地方，所以紛紛跑到這來，最終形成了這樣人山人海的景象。

　　而莫里斯要求的那張圖紙，卻藏在教堂的地下室中。

　　「還廢話什麼，直接殺進去吧。」系統隨口道，「雖然人多，但是以這個結界的厚度，應該還是攔不住你多久的。」

　　本傑明一邊躲在街角後觀察教堂，一邊摸著下巴，忽然搖了搖頭。

　　「……不，我有個更簡單的辦法。」

官不聊生

第八百六十九章 錢袋引起的血案

　　半分鐘後，本傑明便換掉一身衣服，臉上抹上斑斑血跡和土灰，像個剛剛逃出升天的平民一樣，從街角衝了出來。

　　他徑直朝著教堂的方向跑過去。

　　「救、救命……」

　　本傑明口中發出驚慌的喊聲，而教堂那邊，守在最前面的聖騎士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們幾個人一齊上前，兩雙手伸出來，熟練地攔住了本傑明。

　　「別著急，我們的教堂有神靈庇佑，敵人還沒有打到這裡，你現在是安全的。」主事的神父也上來安撫，而且迅速地開始確認信息，「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是萊茵城本地人嗎？住在那條街？」

　　本傑明大喘了幾口氣，然後在喘氣的時間裡將身份藉口想好。

　　「我、我叫邁爾斯，是利亞姆過來的商人，本來是過來交接木材的，結果……結果……」說著說著，他的語氣裡冒出了哭腔，「我的貨啊！神父大人，我該怎麼辦？你們幫幫我，貨物都被扔在了旅店，你們能不能幫我弄回……」

　　「年輕人，你不用驚慌，神對一切自有安排。」神父連忙開口，打斷了他可能提出來的請求。

　　趕在本傑明變得喋喋不休前，他轉頭試了個眼色。兩個聖騎士心領神會，拎著本傑明的胳膊，一邊對他說：「可以了，你留在這裡很安全，敵人很快就會被我們打跑的。」一邊關閉聖光結界，把他拖進了教堂門口的難民堆裡。

　　然而，本傑明卻死死抓住了聖騎士的胳膊，沒有被他們直接甩掉。

　　「不……聖騎士大人，別把我跟這些乞丐扔到一塊，這裡不安全……我、我有錢！能不能讓我進教堂？我可以給你們大筆修繕教堂的資助……」他附到聖騎士耳邊，用驚慌失措地說道。

　　「你……」

　　聖騎士皺了皺眉，本傑明的聲音不算小，周圍其他人也都聽到了。頓時，眾人紛紛轉頭怒目，不滿地瞪著本傑明。

　　主事神父卻又忽然跟了過來。

　　「先生，教堂大廳是為有聖光祝福過後的人準備的，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去。」他朝著本傑明小聲道，「只有對神虔誠不移的人，才能獲得資格。」

　　「神、神父大人，您一定要讓我進去……」本傑明則像個病急亂投醫的傢伙一樣，忽然掏出一袋金幣，塞到了神父的手上。

　　神父掂量了一下錢袋，默默收下，然後朝著聖騎士點了點頭。

　　頓時，聖騎士放下了本傑明。他們身穿盔甲擠開人群，留出了一條小道，然後不再用拎的而改用扶的，將本傑明極為客氣地扶了進去。

　　而當本傑明進入教堂大廳之後，砰的一聲，聖騎士將大門合上，無數道憤怒的目光被擋在了外面。

　　「這麼多人……」

　　本傑明被聖騎士們放下，先是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然後掃視一眼大廳，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感嘆道。

　　大廳裡的人不比外面少，但不同之處在於，這裡的人看上去都沒那麼狼狽。他們坐在平時聆聽布道的椅子上，神情鎮定，衣著整潔，邊上甚至還有服侍的傭人。大廳之中比較安靜，眾人只是低聲攀談著什麼，彷彿外面並沒有一場正在進行的戰爭。

　　本傑明進來，他們也只隨意地瞥一眼，然後就移開了目光。

　　「動作快點吧，戲癮過足了就去幹正事，教會的支援隨時有可能趕到的萊茵城。」系統在他心中催促道。

　　本傑明也點了點頭。

　　教堂大廳中似乎沒有多少管理秩序的人，因此，他乾脆徑直朝著地下室的方向走去。邊上一些人意外地看了本傑明一眼，不過很快，他們就把頭轉回來，各幹各的去了。

　　而本傑明，也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從後門離開大廳，穿過走廊，來到了地下室的門口。

　　「你是……」

　　地下室門口守著幾個聖騎士，有些疑惑地望著本傑明。

　　「我是你大爺。」本傑明微微一笑，揮手之間，數枚冰箭飛射而出，將那幾個守門的聖騎士紮成了篩子。

　　自此，他也不再遮掩，直接一團水蒸氣轟開地下室的大門，飛進去，然後將房間裡唯一那副油畫給奪了下來。

　　他稍微看了兩眼那副油畫，是最常見的宗教題材，畫著神棄之谷兩兄弟決戰的景象。不過莫里斯說這副畫裡藏著聖彼得大教堂的設計圖，那應該就是它了。

　　身後隱約傳來主事神父的驚呼。

　　本傑明冷冷一笑，轉過身。他開啟水元素領域，免不了會散發出一點魔力波動，而這時，地下室外的走廊，已經出現了幾個飛速趕過來的人影。

　　他不閃不避，直接迎了上去。

　　「你……你不是……」

　　很快，主事神父帶著幾個聖騎士，出現在了本傑明的面前。在看清楚本傑明的那一刻，他們都愣住了，那個浮在空中環繞著水流的年輕人與剛才簡直判若兩人。

　　「不好意思，我不想驚動太多人，就只好耍耍這種小伎倆了。」本傑明卻聳了聳肩，一臉無辜地說道。

　　「你……你是什麼人？」主事神父勉強鎮定下來，眼中符文一閃，先是召喚出一道聖光屏障，然後厲聲問道。

　　「我可以告訴你，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先把錢還給我吧。」

　　說著，本傑明拍了拍手。主事神父完全看不到發生了什麼，然而，他剛召喚出來的聖光屏障便破了，隨後，他上衣口袋中的錢袋自動飛出來，像被什麼東西托著一樣，飛快地離他而去。

　　嗖的一下，錢袋便落在本傑明手中。

　　神父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聖騎士們也慌了神。

　　「惡、惡魔……」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們不約而同地變了臉色，頓時轉身想跑。只可惜，地板之上忽然生出了數道冰叢，將他們通通紮成篩子。

　　「到底發生了什麼？」

　　此時此刻，教堂外的人群也茫然地朝著裡面望去。他們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半分鐘前，神父和聖騎士忽然全部跑進去，還是讓他們一時間六神無主。

　　裡面出了什麼事？

　　然而，就在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忽然轟的一聲巨響，眾目睽睽之下，教堂的屋頂被轟出了一個洞。

　　本傑明從中一飛而出，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之下。

　　所有人都看呆了。

　　下一秒鐘，教堂忽然猛地震顫了起來。密密麻麻的裂紋不知從什麼地方生長出來，迅速爬上潔白的牆壁，很快便佈滿整個教堂。

　　人們先是一愣，然後轉頭便跑。

　　「教、教堂要倒了！快跑啊！」

　　圍在教堂門口的人一哄而散，而教堂大廳裡坐滿的名流，此刻就像倒了豬窩一樣，一個個爭先恐後，拼了命地從裡面拱出來。

　　大約半分鐘後。

　　轟！

　　一聲巨響，萊茵城中，戰火尚未蔓延到的教堂街區，出現了一片巨大的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