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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煙雨江南】六跡之夢域空城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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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30 16:41:5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核心區

  「滾開,你算什麽東西?」一名脾氣暴躁的庇護所戰士吼道,一把向黃泉胸口推去。

  他的手並沒有碰到黃泉的胸口,半路上不知怎麽的就被黃泉扼住了手腕。

  這名戰士大怒,手臂驟然變粗,想要把黃泉直接推倒。可是無論他怎樣用力,手都是紋絲不動,就像是嵌進堅不可摧的岩石山壁中。

  這名戰士脹紅了臉,開始還是推,後來則是抽和搖,可再怎麽用力都是無用,只是自己手臂弄得越來越痛。

  其他幾名庇護所戰士發現不對,立刻把黃泉圍了起來,用槍指著他,喝道:「你在幹什麽,鬆手!」

  「把她留下,你們走。」黃泉淡道。

  庇護所戰士們又驚又怒,「你想被扔出去嗎?」

  黃泉淡然一笑,道:「在我被扔出去之前,你們幾個肯定先變成屍體。」

  一名庇護所戰士拉開槍栓,喝道:「再不放手,我先崩了你!」

  黃泉不為所動,道:「在你的子彈出膛之前,你就會變成屍體,要不要試試?」

  庇護所戰士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黃泉這樣的人,那戰士怒極,就欲扣動扳機,旁邊卻伸過來一隻手,將他的槍扣壓了下去。

  戰士轉頭剛要罵人,忽然看清來人,立刻出了一身冷汗,急忙立正站好,行禮道:「余將軍!」

  來人正是余佳,她冷眼看著這一切,道:「怎麽回事?」

  庇護所戰士搶先道:「是這樣,我們擔心新來的人中有食人鬼的奸細,所以打算連夜提審幾個人。結果沒想到才第一個,就被他給攔下來了,他還威脅我們!」

  余佳目光落在黃泉的手上,看了一會,方道:「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他,如何?」

  「好。」黃泉很乾脆地鬆手。

  對面那戰士如蒙大赦,如觸電一樣地往後一跳,遠離黃泉。一眾庇護所戰士這才發現他臉上已經滿是恐懼,看黃泉的眼神就像是見鬼似的。

  余佳負手而立,道:「你們先回去。」

  幾名戰士向少女看了一眼,不敢多話,加快腳步離開。

  少女珠珠走過來想要道謝,沒想到余佳雙眉一皺,冷道:「回窩棚待著去。」

  少女一愣,看分明了余佳臉上的厭惡,當下低了頭,快步返回窩棚。窩棚內的聚落民自然而然地就分成了兩派,年輕獵人和少女在一起,其他人則坐到了另一邊。

  余佳向窩棚看了一眼,回頭望著黃泉,道:「你讓我很意外。」

  黃泉淡道:「或許以後意外會更多。不過,謝謝你送來的藥。」

  余佳微覺驚訝,「你知道?」

  「你們說話聲音那麽大,我怎麽可能聽不到?」

  余佳向黃泉深深看了一眼,道:「我敢肯定,一般人絕對聽不到。」

  黃泉笑了笑,沒有回答。

  「你應該不是聚落的失落之民。」

  對這個問題,黃泉沒有回答。

  「能告訴我,你是從哪裡來的嗎?」

  黃泉繼續沉默。

  余佳也沒有逼問,又換了個話題,「你和他們明顯不是一類人,為何要保護他們?」

  這一次黃泉終於開口,「你和他們明明是一類人,為何要如此壓迫?」

  「在他們離開之前或許是一類人,但現在,當他們回來時,已經不是了。」

  黃泉微微皺眉,「我不明白。」

  「或者有時間,我可以慢慢給你解釋。不過現在,你難道要一直保護他們嗎?」

  「什麽意思?」

  余佳向幾名還沒走遠的戰士們指了指,說:「像剛剛那種事,一定還會發生,或許來要人的不是普通戰士,而是某些身份不在我之下的傢伙。你知道,庇護所已經很多年沒有發生過新鮮事了,不要說是我,就是執政官也很難拒絕他們的要求。你一定要保護他們到底嗎?」

  黃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我感覺得到,你對聚落的人似乎十分厭惡,那為什麽要和我商量這些呢?」

  「他們身上已經沾染了黑暗力量,也就是說,他們很臭。但你不一樣,你純凈得……讓人震驚!」

  余佳的眼中燃起火焰,甚至有些狂熱。

  黃泉暗自吃驚,沒想到余佳有如此敏銳的感知,居然能夠感應到他身上純凈的聖輝力量。和生命之石比起來,黃泉的聖輝更加純粹,也更加接近本源。

  黃泉斟酌著詞句,道:「這個聚落裡有些我比較在意的人,我不希望有人把主意打到他們身上,否則的話,怕是結果不會很愉快。」

  余佳看著黃泉,問:「你確定,就算是被驅逐也不在乎?」

  黃泉笑了笑,說:「我可不是那麽守規矩的人,這裡的規矩恐怕也約束不了我。如果真有衝突,後悔的多半不是我。」

  「你在威脅我!」

  「不是,你沒有什麽好威脅的。」

  余佳盯著黃泉看了半天,方道:「算了,不和你計較。」

  「明智的決定。」

  此刻天邊隱現晨曦,余佳抬頭看看天色,說:「又是新的一天了,要去核心區看看嗎?」

  「我這算是通過審查了?」

  「算是吧。」

  黃泉當然想看看庇護所內部是什麽樣,於是點了點頭。

  余佳向黃泉打量了一下,問:「你不打算換套衣服嗎?」

  「我沒有多餘的衣服。」

  余佳又點了點頭,她忽然舉步,走進黃泉的窩棚,先看看角落裡堆放的盔甲,再伸腳挑了挑那柄戰錘,眼神就有些不對了。

  等她回身時,已是神色如常,問:「不帶上你的盔甲和武器嗎?」

  「先放著吧。」

  「也好,跟我來吧。」

  余佳沒有再追問,黃泉也無須回答。或許在余佳看來,沒有了特製的盔甲和戰錘,黃泉就像是拔了牙的猛獸,沒有太大的威脅。

  而黃泉當然不會特別說明,這套盔甲和戰錘是他專門針對食人鬼喜歡近身戰鬥的特點而製,不是對付食人鬼,根本沒必要用上它們。

  對庇護所裡的人來說,脫了盔甲的黃泉才是真的可怕。

  兩人一前一後,向著第二道城墻走去。

  第二道城墻大門緊閉,旁邊一道小門開著。余佳和守門的衛兵打了聲招呼,就帶著黃泉穿過城門。

  城門後是座營地,余佳將黃泉帶進一間小屋,吩咐衛兵取來一套戰鬥服,對黃泉說:「你先洗個澡,換身衣服,然後才能進入核心區。」

  裡間就是浴室,黃泉打開龍頭時,一道滾熱水流噴灑而下,打在肌膚上,舒服得令人窒息。

  在雨林聚落營地中,可沒有這麽好的條件。聚落中的人要麽是用涼水衝一衝,要麽是燒鍋熱水來洗,哪有如此強勁有力的淋浴水流?

  黃泉雖不貪戀享受,可是在雨林中待得太久,感覺那種陰翳已經滲入皮膚,這一澡洗得就頗長了。

  他走出浴室,看到送來的戰鬥服中連內衣都準備了,布料顯得十分細致體貼。

  等到衣服上身,則是意外的合身,看來是余佳專門根據他的身材選過尺寸。

  換好衣服,黃泉站到了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

  鏡中人英俊而又冰冷,滿臉的短鬚在英武中透著殺氣。而那雙眼睛則是深不見底,如同世界的盡頭。太久沒有看到自己的面孔,居然有些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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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30 16:42:06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 夢中人

  在帝國時期,黃泉在諸皇子中就是以英俊出名,只是他的凶名太甚,以至於人們看到他時,第一印象就是畏懼和緊張,反而對他的外在沒什麽感覺。

  黃泉最後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走出房間。

  余佳在院中站立等候,看到黃泉雙眼不禁一亮,隨即若無其事地道:「想走走還是坐車?」

  「走走吧。」相比坐車的走馬觀花,黃泉更想要近距離仔細觀察。

  余佳沒有反對,和黃泉從營地的另一端離開。

  這座營地看樣子就是一處封閉區,專門負責隔離清潔外來人員的。

  營地門外是條長長的道路,另一端隱沒在晨霧中,居然看不到盡頭。

  兩側各是一座軍營,哪怕是在要塞內,軍營也都修建了完備的防禦設施。透過鐵絲網,可以看到一座座排列整齊的營房,而且都是方便拆卸的移動式營房。

  大門和轉角處都修建了哨塔,門後則是沙袋築成的機槍陣地,交叉火力部署,如教科書般經典。

  圍著營地的鐵絲網也並不簡單,可以看到一個個黑色的小盒子。如果黃泉沒有看錯,應該是類似於紅外線發射裝備。

  然而兩座營地都是靜悄悄的,哨塔上的按照燈沒有點亮,營門口也沒有衛兵。機槍陣地中兩挺重機槍孤零零地挺立,槍身上已經有了斑斑銹跡。

  余佳一邊走,一邊說:「這裡曾經是第三和第五戰營的駐地,每個戰營有大約一千名戰士,是庇護所主要軍力之一。」

  看營地的規模,黃泉就知道裡面完全可以駐紮超過千人的部隊。但是呈現在眼前的,卻是兩座空曠的營地,看樣子至少有好幾年沒有駐紮過軍隊了。

  余佳似是隱約嘆了口氣,說:「但就像我們現在看到的一樣,這兩座營地是空的。事實上,第三和第五戰鬥營的番號都已經取消了。」

  她並沒有說番號取消的原因,黃泉也安靜地跟她走著,並未發問,仿佛沒有什麽好奇心。

  整條長街都是空蕩蕩的,晨霧彌漫,將稍遠些的景物全都遮擋在霧氣裡。

  偌大的街道上,只有余佳和黃泉,連一個路過的人都看不到。周圍的光亮只有暗淡的晨曦,看不到一點燈火。

  黃泉抬頭,天空中也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沒有人,沒有燈,也沒有鳥。

  這一刻,他們兩人就像走在世界盡頭,整個世界,就只剩下兩個孤單身影。

  黃泉忽然道:「我曾經做過一個夢,和現在很相似。」

  余佳已經習慣了黃泉的沉默,聽到他找了這樣一個話題不覺有些意外,看看黃泉,然後問:「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這個問題的點很奇怪,然而黃泉出人意料地回答了,「兩個人。」

  「和我?」

  「和你。」

  又一個奇怪的問和答,說話的人神情平靜,仿佛一切再正常不過。

  余佳沒有笑,也沒有惱怒,只是默默地走著,直到快要走過兩座軍營,才說:「那個夢有結局嗎?」

  「有,不過是後來的事。」

  余佳繼續走,兩個人經過兩座軍營,前方又出現了一座廠房,垂放的大門半開著,裡面黑沉沉的,什麽都看不到,仍然沒有一點照明。

  借助暗淡晨光,可以看到廠房前停著兩輛奇怪的車子,周身鋼鐵,方方正正,一根炮管伸向前方。

  黃泉認真地想了想,才認出這是戰車,也叫坦克,是舊時代人類的陸地戰爭兵器,曾經非常流行。

  但是隨著單兵武器越來越先進,特別是聖輝的出現,戰車已經徹底被淘汰,只能在博物館中才能看到,難怪他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那兩輛戰車漆面還都完好,但是履帶處可以看出厚厚的銹跡,已經不知道在風雨中停放了多久。

  「這裡是庇護所的戰車工廠,所有的維修也都在這裡進行。除了主戰戰車之外,輪式戰車、輕戰車、對空戰車都能夠生產。高峰時期,這裡有四輛戰車在同時組裝和維修。從這裡駛出的鋼鐵洪流,曾經碾碎過無數敵人。」

  余佳好像忘記了兩人之前的對話,盡責地做一名向導。

  在戰車工廠對面,則是一片空地。

  空地上樹著一些水泥樁,高地起伏。遠端還有一座小樓,但是倒塌了半邊,樓上沒有門窗,只有一些黑乎乎的空洞。

  「這裡是訓練場地,根據訓練目的不同,可以隨時模擬出需要的環境,訓練最多的是城市街巷戰。在沒有戰事的時候,這座訓練場是最受歡迎的地方,將軍們為了能夠多得一小時的使用時間,經常會吵上半天。」

  說著,余佳來到一棵大樹邊,輕輕拍了拍樹幹。

  黃泉安靜地看著她。

  余佳轉頭回望,緩緩地說:「覺得熟悉嗎?」

  又是一個奇怪的,絕不應該出現在剛認識不久的兩人之間的問題。

  黃泉竟是毛骨悚然。

  這一幕當然熟悉,每個細節他都記得,就連余佳拍樹的方位,手臂的角度都記得清清楚楚。這棵枝葉凋零的大樹,更是畫面中最醒目之物,那三根盤曲的粗枝,都是一模一樣。

  余佳此刻轉頭相詢的模樣,就是最後定格的畫面。

  他想起來了!

  這一刹那,因為萬年沉睡有些已快褪色成空白的記憶變得無比清晰,他見過眼前這張面孔,無比熟悉,細致到每一根線條變化,每一處眉眼靈動。

  此情此景,黃泉當然記得。因為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個夢魘,也是惟一的一個夢魘。

  在無數個夜晚,他都會重復同樣的夢境。雖然黃泉找了無數名醫,可是都對此束手無策。

  「是的,你就是現在這個表情。」余佳道,然後她唇角浮上詭異的笑,說:「你想要動手了,是嗎?扼住我的脖子,把我提起來?」

  她說話的速度驟然變得極快,而黃泉也是出手如風,一把扼住她的脖子,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

  黃泉一愣,隨即手一鬆,又將她摔了下來。

  「你究竟是誰?」黃泉聲音嚴厲,可是冰冷殺機深處,卻有絲絲戰栗。

  余佳反問,「你真不知道?」

  「我身邊人中,不記得有你。」

  「但你夢中人,只有一個,不是嗎?」

  「你怎麽知道?」黃泉指尖忍不住微微顫抖。

  「因為我的夢裡,也只有你一個。」

  「難道說……」

  黃泉突然一指向旁邊的大樹點去,整根手指都沒入樹幹。拔出來時,留下一個深深的孔洞。

  他又閉上眼睛,視野中各項數據如雨般落下,全身所有系統都開始自檢。片刻後自檢完成,黃泉在意識中下了一道命令:「顯示現在時間。」

  一長串數字出現在視野中,其中代表著帝國年份的部分格外的長。黃泉盯著那五位數反復數了半天,終於確定自己不是在夢中,而是真實來到了一萬年後。

  只是一萬年後的世界,如何會出現在當年的夢中?

  還有眼前這人,為何對萬年前的夢魘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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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30 16:42:16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章 相似的夢境

  直至此刻,黃泉仍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不知眼前世界,究竟是真是假。

  余佳見他的反應,嘆一口氣,道:「夢還有結局。」

  黃泉悚然而驚,心跳幾乎停滯,那個夢確實還有後續,也有結局。只是結局太過詭異,讓他也下意識地要去遺忘。

  在結局中,是死寂而淒涼的世界,處處濃霧瀰漫,隱約可見遍地斷壁殘垣,一棵棵樹木彼此相隔,孤獨地生長著。

  樹幹扭曲得淒厲詭異,沒有一片樹葉,就像裡面有無數痛苦靈魂正在掙扎嘶叫。

  黃泉走在這個世界裡,不知時間流逝,忘記了來路,也看不到盡頭。好在他並不孤單,身旁還有一個同行者,那穩定而有節律的腳步就是他的精神支柱。

  但是儘管聽到了腳步聲,黃泉卻不敢轉頭,生怕望過去時,看到的不是同類,而是準備吞噬自己的怪物。甚至,他更害怕什麼都沒有看到。

  他並不害怕死亡,卻畏懼孤獨。

  這樣的結局重複數次之後,黃泉有一次終於鼓起勇氣,轉頭相望,看到的是……

  余佳。

  余佳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黃泉身側,在稍微落後一點的地方與他同行。這正是黃泉夢中的位置,當黃泉轉頭的剎那,看到她也在望著自己。

  這一刻,黃泉都有些難以分辨,究竟是在夢裡,還是真實世界。

  為什麼是這樣一個在陌生世界,陌生旅程中偶遇的陌生人。

  她似乎看穿了黃泉的想法,悄悄伸手,握住了黃泉的手,說:「這是和夢不一樣的地方,所以,現在不是夢。」

  夢中確實沒有這次指掌相握,但是黃泉心底那種說不出的戰慄更加明顯了,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有向未知的恐懼屈服的想法。

  這一切都太詭異了,詭異到無法想像。

  「你也有同樣的夢?」黃泉問。

  「是的。」

  「那麼,你知道我是誰?我來自哪裡?」

  余佳搖頭,「我在看到你的時候才確定,那些從小就困擾著我的夢,原來是真的。至於你是誰,來自哪裡,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夢中看到的就是你,而你,也在夢中見過我。」

  黃泉沒有說話,這一切來得實在太突然,即使是他也一時難以接受。預言什麼的,在帝國時代不是沒有,相反那是哲學領域的高深學問。

  而在科學領域裡,幻覺記憶、錯覺記憶都自有一套理論,但是無論哪個,都不能讓黃泉安下心來。

  「繼續走吧,我們還有很多地方沒看。」余佳說。

  黃泉默默跟上。

  越過戰車工廠和訓練場,余佳轉了個彎,沿著橫街走著。在戰車工廠這一側,同樣是一大片空地,邊緣修建著一排車庫,還可以看到幾個加油設施。

  「這是車輛停放場,用來暫時存放戰車。」

  「那邊是防空陣地,高炮和導彈結合,配合特殊的探空雷達,可以直接攻擊高空軌道上的目標。」

  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黃泉終於聽到一個和星際時代有關的詞。

  兩人一路前行,看過了食堂,零配件廠,輕武器工廠,彈藥廠,冶煉車間,戰鬥盔甲組裝車間,禮堂,劇院,體育館,甚至還有一個設施完備,可供數萬人居住的居民區。

  黃泉所看到的一切,就是一個功能完善、自給自足的軍事化城鎮。假如有足夠的食物儲備,那理論上這個要塞可以在戰火中堅持數十年之久。

  黃泉曾經發力跺了跺地面,通過震波,他知道地下還有遼闊空間。整個要塞的下方幾乎都被挖空,裡面藏著什麼,就不知道了。

  當兩人站在一處十字路口,前方終於有了燈火。儘管昏暗,卻給這死寂的世界增添了生氣。

  余佳凝望著遠處燈火,說:「那裡就是庇護所現有成員居住的地方,你看得沒錯,就只那麼一小塊地方。因為我們現在只有這麼多人,只需要這麼一丁點的地方。」

  從燈火範圍看,前方不過是一個街區大小,和戰車工廠差不多。庇護所裡的人哪怕住得再密集,這點地方也裝不下多少人,一千多人也就差不多了。

  要塞內,空寂無人的土地佔了九成以上,有燈火的地方僅僅是一個小角落。

  「你現在明白了嗎?為什麼我們的戰士看起來軍紀鬆弛?」

  「他們就算全無紀律,我也不奇怪。但要說明白,還是不明白。」

  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才是人類第一要務,強者為尊是難以避免的事實。什麼秩序、法律和軍紀,都有可能被拋開。

  保護平民,是穩定社會才有的產物,動盪的戰爭年代,平民從來都是犧牲品。在雨林世界,顯然也不會例外。

  恰恰相反,庇護所軍隊還保持著起碼的軍紀,在戰場上甚至不比帝國時代的軍隊差,才是讓黃泉所驚訝的。

  余佳見黃泉真的不明白,就說:「執政官說過,現在每一個人,每個有理智的人,都是最寶貴的財富,是我們得以存在下去的基石,所有人只有分工不同,沒有貴賤之別。所以庇護所內制定了最嚴格的律法,無論是誰,都不被允許欺壓同族。如果聚落的人通過觀察期,進入庇護所,那他們就會取得和我們一樣的身份,一樣的權利,那些戰士再也不能像昨晚那樣對待他們。」

  黃泉安靜地聽著,仍有不明白的地方。如果真如余佳所說,那麼庇護所裡的人,應該非常歡迎聚落民的到來才對,可是從他們的態度上,卻看不到一丁點的善意。

  只有余佳有所區別,然而黃泉現在知道了,那也僅僅是因為共同的夢境,以及對他個人力量的尊重而已。

  余佳繼續說:「可能你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我們會對聚落失落之民的回歸如此冷淡。這要從聚落的歷史說起,話會很長,我們去那邊吧。」

  在燈火區的角落,有個小小的鐵皮廳,裡面居然是個水吧。吧檯後站著的不是侍者,而是身穿戰鬥服的戰士,黃泉還曾經在戰場上見過他。

  見余佳到來,吧檯前的幾名戰士趕緊起身行禮,然後拿起飲料迅速閃人。在臨走之前,他們望向黃泉的眼神顯得有些古怪,沒有羨慕,只有同情。

  余佳敲了敲吧檯,裡面的戰士就表示知道了,迅速調出兩杯飲料端過來。

  黃泉眼瞳中閃過光芒,把成份探測得一清二楚,這份飲料就是幾種烈酒混在一起的產物,從兩杯的成分看來,配比也不是那麼嚴格的。

  他稍稍嘗了一口,感覺舌尖微辣,酒精度都快超過七十了。

  黃泉還不太習慣一大早就喝酒,不過余佳卻是一大口下去,半個杯子就空了。

  黃泉看著她,問:「他們很怕你?」

  「打不過我,也喝不過我,當然會怕。」余佳的回答簡潔而明瞭。

  黃泉聳肩,說:「我也喝不過你。」

  余佳聽出話中隱義:「你覺得你打得過我?」

  吧檯後戰士睜大了眼睛,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瞥向黃泉的眼神更像是在看死人。然而他沒想到,余佳居然只是吐了口氣,說:「那就算我打不過你吧。」

  戰士瞪眼瞪得表情都僵了。

  「承讓。」黃泉也真不客氣。

  余佳又是一口,已把杯中的酒喝光。吧檯後的戰士早就知她酒量,第一時間遞了新的一杯過來。

  余佳把玩著酒杯,沒有喝,注視著杯內旋轉的液體,緩緩地道:「當年第一批聚落民離開了庇護所,真正的原因是因為……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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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絕望

  「絕望?」

  「是的,你應該知道,我們的生存,實際上都是依靠生命之石的庇護。正因為這裡有最大的一塊生命之石,所以才把這個要塞稱為庇護所。」

  吧台後的戰士有些不安,叫了聲:「余將軍?」

  「沒關係,他不是外人。」

  見余佳這樣說,那戰士閉上了嘴,帶著好奇和迷茫看看黃泉,又調了杯酒,推給黃泉。

  不需要入口,黃泉就知道這杯酒更烈,也更容易發作。看來這戰士對余佳會保持尊重,卻想給黃泉一個下馬威,或者只是想要測試一下他的實力,無論哪種,黃泉都是不喜歡的。

  他看看余佳,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如此喝法,讓余佳也是大吃一驚。她盯著黃泉,足足盯了三分鐘,可是黃泉臉即未紅,氣息也沒有不穩,就像剛剛喝進去的不是酒,只是水。

  吧台後的戰士眼睛都直了,不由自主的拿起幾個酒瓶看了看,好確認自己確實調配的是混合酒。那幾個酒瓶裡都還有剩小半,瓶口散發出的濃烈酒氣,證明了裡面根本不是水。

  余佳又盯著黃泉看了一會,才有些不情願地說:「好吧,或許你也比我能喝。」

  黃泉笑笑不答,他體內的生化器官早就把酒精提取出來,分解成身體可以利用的養份,然後儲存起來。

  這其實是作弊,黃泉當然不會說實話。

  若是讓帝國研究院的老傢伙們,知道他這麽用那些消化系統內的生化器官,估計會嘮叨上幾句,這套裝置可不是為了提升酒量的,而是用來加速吸收和分解毒質。

  「你還沒說為什麽絕望。」黃泉把話題接續下去。

  「幾百年前,庇護所決定讓一部分人分離出去建立聚落,是因為在食人鬼的圍攻下,生命之石的能量無可阻擋的漸漸衰落。我們最精銳的戰士不斷戰死,可食人鬼的數量卻越來越多,這樣下去,所有人都遲早要滅亡,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具體的時間已經記不清了,庇護所保存的史料越來越少,所有的能量都要用來生存,連活都活不下去,歷史有何意義?」

  這和聚落民的想法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庇護所規模更大,基礎設施更加完善,存在時間更長,也還沒到每天要面臨生存壓力的時候。

  余佳喝了口酒,說:「一個個聚落,就像一顆顆種子。我們把種子撒出去,期待著他們能夠成長壯大,建立起新的庇護所,擴張生命之石的力量,甚至創造出新的生命之石。有了生命之石,我們的族群才能延續。」

  「後來呢?」

  「後來?就是你看到的樣子。」

  她向黑沉沉的街區指了指,「大約一百年前,我們就不再派出新的聚落。因為庇護所裡的人數已經減少到了臨界點,再少的話,我們就難以維持自己的生存。」

  「庇護所是一直就有的嗎?這麽多年,你們是如何維持運轉的?」

  吧台後的戰士插口道:「這有什麽難的?你都看到了,我們這裡什麽工廠都有,還有大量庫存,想要什麽,自己造就是了。」

  黃泉搖頭,「不可能,在一個地方不可能收集到所有原材料,你們應該有外部供應的渠道。」

  余佳眼中閃過異樣的光芒,緩緩地說:「我現在越來越好奇你的來歷了。」

  「我就是那個聚落的人。」

  「聚落民不可能有你這樣的見識。」

  庇護所裡面的各種工廠設施看起來門類齊全,但是需要的原材料也多種多樣。一輛戰車的零件可不僅僅是金屬,各種原料根本就不可能在同一個地區出現。

  這就是自然環境的差異性,在帝國中,稍微受過教育的公民都會有這種常識。但是在這個世界,常識卻變成了罕有的見識。

  黃泉沒有回答。

  余佳盯了他半天,知道問不出答案,也就不再追問,而是道:「我們確實有外部渠道,那就是聖地……」

  「將軍!」吧台後的戰士再次提醒。

  余佳淡然道:「放心,我不會違規。聖地存在的本身並非秘密,具體的事情,就由執政官決定告不告訴他吧。」

  戰士這才不說話了。

  余佳起身,說:「走吧,我帶你去見執政官。」

  黃泉依言起身,跟在她後面。事到如今,他看得出來,余佳過來找他並不是一時興起,也不單單為了一個晦澀的夢境,最後的答案,應該就在執政官那裡。

  兩人沒有走出多遠,忽然前方幾十米處一座營房的窗戶炸開,一個身影從裡面撞出,落在地上。隨即營房大門打開,從裡面衝出數名戰士,向那身影包抄過去。

  黃泉只遙遙看了一眼,臉色瞬間就變了。

  從三樓窗中衝出的,是遙。

  余佳起初神態自若,看到黃泉的臉色變化,這才有所動作。她剛要說什麽,黃泉已自原地消失。

  遙在地上滾了幾圈,消掉大半衝力,這才翻身站起。她身上到處是劃擦的傷痕,頭髮淩亂,衣服也不整齊,後背上破開了一大塊,幾乎把整個背都露出來。那處破口,一看就是被撕開的。

  遙勉強站起,腳下一軟,又險些摔倒,她扶著左腿,痛得臉色蒼白。看來她從三樓躍下得太過倉促,沒做任何保護,直接落在堅硬的水泥地上,摔得不輕。

  她身體一晃,就向後倒去,一隻大手自後扶住了她。

  遙想也不想,直接揮肘向後擊去,但擊到一半,就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那隻大手的溫暖和堅定,都是如此熟悉,甚至只靠肌膚接觸的感覺,遙就能想像出它的紋路。

  「是我,沒事了。」黃泉的聲音如有魔力,瞬間就讓少女鎮靜下來。

  幾名庇護所的戰士衝了過來,將兩人團團圍住,他們也都衣衫不整,有的赤著上身。

  「你是誰?我怎麽沒見過你?」

  「一看就知道是外面回來的野人,大概是偷偷溜進來的。」

  「媽的,他不會染了什麽病,傳給我們吧?」

  「管他的,敢偷進核心區,先打死再說!去了礙眼的,我們再好好玩玩這個小野妞!」

  「對,就這麽辦!」

  幾名戰士你一言我一語,眼中凶光畢露,不懷好意地圍了上來。

  不需要多問,聽他們的話,再看他們的樣子,黃泉也能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雙眉緩緩豎起,眼瞳深處開始泛起暗紅光芒。

  「等等!」余佳終於趕到,先對幾名戰士喝道:「列隊,站好!」

  庇護所戰士愕然,雖然有些不情不願,但余佳的威望顯然夠重,他們收起先前惡形惡狀的模樣,站成了一排。

  余佳先是向遙看了一眼,才對黃泉說:「她跟你關係很好?」

  「我說過,聚落裡有幾個人我比較在意。」黃泉覺得,說到這裡已經足夠了,威脅的話無須重復。

  「看來你們的關係很不一般,這是你的女人?」

  「那不重要。」

  余佳點頭,道:「好,那這件事就這麽算了。我跟你說過,現在庇護所裡的人都很絕望,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等聚落的人都過了觀察期,就是自己人了。」

  「就這麽算了?」

  余佳嘆道:「他們天天戰鬥,難得遇到點新鮮事……」

  那幾名戰士把余佳和黃泉的對話聽在耳裡,雖然沒出言反對,但是盯著黃泉和遙的眼神虎視耽耽,極是凶狠不馴。

  余佳夠強,所以他們不能當面駁了她的面子,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就不好說了。

  黃泉向他們望去,幾人全都回瞪,絲毫不掩飾敵意,有的還直接對少女比了個中指,並且向上一聳一聳,極是猥瑣。

  黃泉將一切看在眼底,轉頭對余佳道:「你剛才說,庇護所的人都很絕望,這幾個應該也是一樣。」

  「是的。」余佳不明白他為什麽說起這個,下意識地回答。

  「那好,我就幫他們解脫一下。」黃泉的聲音很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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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執政官

  「住手!」

  余佳這才明白過來,立刻伸手去攔,可是黃泉卻如幻影,自她指縫間溜過,出現在那幾名戰士面前。

  黃泉右手徐徐抬起,留下道道殘像,在最兇猛的那名戰士胸口輕輕一拍。那戰士臉上還凝固著輕蔑表情,眼睛望著的也是黃泉原本站立的地方。

  他臉上迅速染上了一層暈紅,然後腦袋突然炸開,血與腦漿混在一起,濺得其餘幾人一頭一臉。

  余佳躬身躍起,口中還在叫著什麼,可是這一刻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聲音,光與影的流動也變得不可思議的慢。只有黃泉動作正常,有若行雲流水,在每個戰士的身上都拍了一下。

  戰士們的頭顱一一爆開,綻放出的血花連余佳都沒能避開。

  她撲了個空,從血雨中穿過,然後回身愣愣地看著黃泉,對臉上和身上的血漬恍若未覺。

  幾名庇護所戰士的屍體一一倒下,黃泉站在中央,淡道:「我說過,激怒了我,後悔的不一定是誰。」

  「你想要開戰?」

  「人類只剩下這麼點了,我也不想自相殘殺。但如果你們一定要逼我的話,我是不在乎人類會不會在我手上滅亡的。」黃泉就像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小事。

  此時突然響起淒厲的警報,迴盪在整個庇護所上空。是營房內其他戰士看到了這一幕,立刻拉響了警報。

  數量眾多的戰士從營房中湧出來,成片黑洞洞的槍口指住了黃泉,若不是余佳在場,恐怕他們已經忍不住開火了。

  遙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切,她到現在還沒有反應過來,但不妨礙她看見庇護所戰士對著黃泉抬起槍口,撲到黃泉身上擋住他。

  黃泉一手扶住遙,按著她的肩膀,幫她站穩。就這樣立在層層槍口的包圍圈中央,平靜而鎮定,就像周圍的戰士根本不存在一樣。

  欒傑和天火也隨後趕到,欒傑臉色大變,問:「這是怎麼回事?」

  天火掃過地上衣衫不整的戰士屍體,再看看遙和黃泉,心中已經大致猜到是怎麼回事。他盯著黃泉,面色凝重,喝道:「拿下!」

  「等等!」余佳衝了過來,攔住天火。

  「你想做什麼?」天火皺眉問。

  余佳向黃泉望了一眼,嘆口氣,說:「別讓普通戰士上了,那是送死。」

  天火略感意外,隨即道:「很好,那我自己來。」

  余佳這一次不再阻攔,退到一側。黃泉則把遙推向旁邊,難得現出些認真的神態。

  天火將身上武器解下,拋在地上,活動了幾下關節,緩緩走向黃泉。欒傑和一眾戰士露出興奮神色,天火是指揮官,可是好久沒見過他全力出手了。

  天火一直走到黃泉面前,幾乎要貼在一起,這才停步。此刻兩人鼻尖相距不到十公分,碰撞的目光幾乎要擦出火花。

  天火突然暴喝,出手如電,若狂暴驟雨般向黃泉攻去!

  他比黃泉矮了半個頭,可是身體極為壯實,根根肌肉就如虯結的鋼絲,身體的每一個部位似乎都能變成武器,每一下攻擊都是沉重無比。

  戰到激烈處,天火更是一個頭錘砸向黃泉的面門!

  黃泉應對的更是驚心動魄,天火出肘他也出肘,天火膝撞他也回撞,每一下都和天火一模一樣,招招後發先至。等到天火頭錘攻來,黃泉也是身體後仰,隨即一頭砸在天火的腦門上!

  砰的一聲悶響,欒傑在旁邊看得下意識地轉過臉去,其他戰士更是個個感覺牙齒發酸,有的連手中的槍口都砸到地上。

  天火如喝醉了酒,搖搖晃晃地退後,隨即仰天倒下,暈了過去。

  黃泉額頭上則出現一大片紅印,他伸手摸摸額頭,皺眉道:「嗯,有點痛。」

  一片寂靜。

  在庇護所戰士心目中,天火就如同戰神一般。哪怕是被數量佔絕對優勢的食人鬼包圍,他也能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當年最著名的戰役,天火陷入絕境,子彈打光,軍刀折斷,他生生用雙手撕碎了十幾名食人鬼,又咬死最後幾個,活著回到了庇護所。

  然而現在,就在他們眼前,黃泉以一模一樣的招式正面擊潰了天火,也擊潰了他們的信心。

  欒傑只覺得口中乾澀,就像十幾天沒有喝過水。他想要下令眾人開火,可是命令在喉嚨中徘徊,怎麼都發不出聲音。

  余佳第一個反應過來,跑過去扶起天火。看到天火還有呼吸,確實只是暈了過去,這才鬆了口氣。

  沒有命令,戰士們也不知道該衝上去還是怎樣。黃泉已經證明自己比食人鬼還要兇猛,一旦動手就是生死相搏,再無餘地。

  這時眾人耳邊突然響起一個渾厚低沉的聲音:「帶他來見我。」

  「執政官?」

  「帶他來見我。」那個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音又重複了一遍。

  欒傑向黃泉望了一眼,對余佳道:「你帶他去吧,我在這看著頭兒。」

  余佳點頭,對黃泉道:「跟我來,執政官想要見您。」

  黃泉剛要舉步,欒傑就伸手攔住一邊要跑去黃泉身邊的遙,說:「她不能去。」

  黃泉的雙眉又緩緩豎了起來。

  余佳說:「放心,現在絕不會再有人打她的主意。」

  「好。」黃泉應道。

  有那幾具無頭屍體,以及暈迷的天火在前,除非是瘋子,才會去打遙的主意。

  余佳帶著黃泉走進一處幽靜院落。

  小院沒有守衛,也沒有門禁,院內的佈置則很見精巧心思,樹蔭下擺放了石桌石椅,佈局格調都是大家風範。

  然而院內的大樹已經沒有幾片樹葉,樹枝末梢鋒銳如槍尖,枝身則根根扭曲。院內的池塘乾涸見底,沒有一點水,裸露出龜裂的底泥。本該是遍植花草的角落,只有黃土,連枯葉都沒有一片。

  整個院落毫無生氣,像已荒廢多年。

  余佳帶著黃泉走進小樓,上了三樓,一路上靜悄悄的,沒有遇到任何人,她在一個房間前停步,敲了敲門。

  大門呈暗紅色,厚重而敦實,門面上雕刻著繁複奢美的紋飾,雕工細膩精湛,可是在昏暗的樓道光線下,與世界格格不入的華麗,這座大門只給人陰森恐怖的感覺。

  「進來。」門後傳出低沉聲音。

  余佳推開門,吱吱呀呀的聲音聽著格外刺耳,不知道這道的軸承有多久不曾維護了。

  窗前坐著一個男人,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白襯衣和背帶都沒有一絲淩亂。聽到腳步聲,他轉過身,微笑道:「已經很久沒有客人來了,很抱歉,我沒有辦法站起來歡迎您。」

  黃泉這才注意到,這個男人竟是坐在輪椅上。他雙膝以下的部分,早已消失。

  看到黃泉的目光,男人笑了笑,說:「那是十年前一場戰鬥留下的紀念,我從來沒有想過,食人鬼中會有那樣恐怖的強者。能夠撿回一條命,也算我運氣好。」

  他推動輪椅,來到黃泉面前,伸出手,道:「孫戰,庇護所執行官。」

  黃泉伸手,在他的掌指上輕觸後就收了回去,說:「黃泉。」

  孫戰不以為意,說:「剛剛的事我都知道了,實在抱歉,希望你別往心裡去。」

  黃泉淡漠道:「我失手殺了幾個人,你們也別往心裡去。」

  孫戰看著黃泉,眼中深處銳芒一閃,然後又緩緩隱去,苦笑道:「如果我雙腿還在,就憑你這句話,怎麼樣也要和你打一場。」

  「天火不是已經代表你們打過了嗎?」

  「如果我還有雙腿,天火並不能代表我的全部實力。」

  黃泉淡道:「是嗎?我也還沒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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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聖地

  孫戰盯著黃泉看了半天,黃泉目光沒有分毫動搖和閃爍。

  他嘆了口氣,道:「除了天火,也沒有其它合適的人,能夠讓你拿出全部實力了。你應該已經看到了庇護所的現狀,到處死氣沉沉,所有人都很絕望。」

  黃泉並未說話,但是余佳從他的神色中能夠讀懂,黃泉對庇護所根本沒有同情心。

  孫戰對余佳道:「領黃泉到頂樓看一看,我想他會明白的。」

  余佳點頭,領著黃泉又上了兩層,最後站到閣樓屋頂。她向遠方一指,說:「看看那邊。」

  遠方黑沉沉的,濃密厚重的墨綠是惟一的顏色,那邊也是雨林!

  孫戰的小樓位於庇護所的另一側,也就是與山相對的一側。現在望出去居然還是雨林,也就是說,整個庇護所都被雨林包圍著。

  果然,走出雨林只是一種錯覺,在這個世界裡,沒有第二種選擇,從雨林中走出,還要再到雨林中去。

  遠方的雨林,已經不是旺盛生機的代表,而是詭異猙獰的化身,那深深的綠色,濃得讓人窒息,那是世界對人類的惡意。

  黃泉靜靜地看了會,臉上神情毫無變化。余佳又等了會,才確認黃泉確實沒有感到震驚,哪怕是稍稍動容。

  她不知道,黃泉在進入庇護所時,已經從聖輝覆蓋範圍的弧度推算出庇護所的大小。現在親眼目睹另一側也是雨林,正是意料之中,毫不驚訝。

  「回去吧,執政官還在等著。」

  黃泉和余佳又回到孫戰的房間。

  孫戰推動輪椅來到牆邊,拉動繩索,從牆上降下一幅大地圖。地圖上絕大部分都是綠色,只有中央一個紅褐色的小圈,代表著庇護所。

  黃泉仔細看著不同的色塊和標識,緩緩問:「只有一個庇護所?」

  孫戰苦笑:「一百年前應該不是。」

  這句話裡還有很多未竟之意,比如說,現在已知的只剩下這一個,或者說,百年來再也沒有能力和其他庇護所保持聯繫,就連孫戰都不能給出確定的答案。

  不過答案並不重要,其結果就在眼前,這個庇護所,這些人類,已是這片雨林中最後的孤島。

  孫戰拿起指示桿,在地圖上一點,說:「這是三十年前的地圖了,實際上,我們現在的位置應該是這樣。」

  他在紅褐色區域內部又畫了一個圈,看起來沒有回縮多少,可黃泉的智腦準確地做出了邊界推算,庇護所佔據的面積減少一半還要多。

  黃泉明白,這也就是說,在這三十年中,聖輝的力量縮小了一半。

  孫戰又點點地圖上大片綠色的區域,說:「這幅地圖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最初它並不是現在的樣子,那時這上面還有山川河流,也有盆地峽谷,右上角那裡本來有條相對安全的雨林通道,可能就是通向另外的庇護所的吧?」

  「但是隨著時間推移,我們在上面塗的綠色越來越多,直到現在,就是你看見的樣子。只不過我已經不想再在上面塗更多的綠色了,所以一直沒有動過。」

  地圖上的綠深淺不一,年代近的更加鮮艷些,遠的則有些發暗。可是年代更加久遠的綠色,反而有些蒼白。塗抹和標注的痕跡頗具差異,顯是經過了幾任執政官。

  一塊塊綠色,意味著人類在這數百年中不斷敗退,直到現在只能縮在庇護所中,絕望地等候著末日到來。

  至於這片雨林中是否還有聚落民活動,只看遙他們聚落的命運就可知道,即使存在,也朝不保夕,完全無濟於事。

  「就在幾個月前,也沒有這麼絕望,畢竟還有聖地。可是現在,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個月,聖地還沒有出現。我們的人還能夠正常生活,正常訓練,正常出戰,我也沒法對他們要求更多了。」

  「聖地是什麼?」

  孫戰取出一幅畫,遞給黃泉。

  黃泉接過一看,頓時全身微震。

  畫中分明是一艘星際飛船!

  原來這就是這個世界人類的聖地。

  和地面上逐漸蔓延、吞沒、佔據一切的雨林相比,這艘飛船確實稱得上是聖地。

  黃泉想到食人鬼正在尋找的極樂園號星艦推進器,感覺整個事件十分詭異,已知有三艘跨河系星艦出現在這個地方,萬年前他的座艦,幾千年前的極樂園號,幾百年前的聖地。

  他隱約有種不好的感覺,意識到這些事情可能和自己息息相關。

  他為何失去墜毀前一刻的記憶?為何在穿越聚落民屏障時,會看到萬年前的叛軍首領?為何在萬年後醒來,卻遇到了萬年前夢魘中的人和場景?

  黃泉按捺下種種疑問,專心研究手中的星艦圖,以他的眼光,從細節處就能判斷出這艘船的規模和主功能。

  這艘星際飛船並不算大,但也達到了帝國殖民飛船的標準。如果船上有足夠休眠艙的話,那麼它可以運載五萬人踏上遙遠漫長的星際之旅。

  「原來這就是聖地,既然有聖地,那你們為什麼不乘坐它,離開這片該死的雨林呢?以庇護所目前的人口,應該全都能登上聖地吧?」

  孫戰苦笑,「離開?怎麼離開?」

  黃泉看著他,等待答案。

  不管這艘星艦是哪裡來的,這個規模,主功能不缺,還有在行星內飛行的能力,也就是說,早就解決了反重力動力系統的難題。想要離開行星引力圈,簡直易如反掌。

  孫戰反問:「你究竟是什麼人?聚落中不可能有你這樣的人出現,無論是什麼先祖傳承,都不包括這個。」

  「我是誰不重要,為什麼你不帶著庇護所的人,乘坐聖地離開?」

  孫戰搖頭,說:「聖地在幾百年前就存在了,要是能離開這裡,早就走了,還用等到現在。」

  他嘆口氣,推著輪椅來到窗前,望著窗外一棵棵扭曲,皮堅如石,但還活著的樹,說:「也許先祖們曾經有機會離開,不過他們不願意放棄這塊生存繁衍的土地,不願意將自幼長大的家園拱手讓給食人鬼。所以他們選擇留下來抗爭,直到今天。」

  「現在為什麼不走?」

  「走不了,聖地不是你想像那樣,它在天空飛翔,我們根本就控制不了它。」

  「難道說,它一直是在自動控制的模式下巡航?」

  孫戰的眼中光芒閃動,說:「你連這個都知道,顯然非但不是聚落的人,也許根本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

  孫戰的神情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意味,卻沒有表現出太震驚。這也驗證了黃泉之前的猜想,庇護所的領導人,比聚落民對這個世界的瞭解要多得多,多到跨越文明代際。

  黃泉道:「我說過,這不重要。現在我們都需要生命之石的力量才能生存,所以天然就是站在一起的。但是,如果你們覺得身為同族就可以挑戰我的底線,那我也不妨告訴你們,死在我手中的同族也有不少。」

  孫戰和黃泉對視片刻,目光中銳利盡去,嘆道:「都到了這個時候,我們還要內訌。呵呵,食人鬼們就從來不會內鬥,難道這就是他們能夠把我們逼到絕路的原因?」

  「顯然不是。」

  黃泉沒見過食人鬼的生活場景,對孫戰這個評價不置可否。已經形成完整社會結構的智慧種族,會沒有內鬥?

  黃泉可不怎麼相信,他想到的是食人鬼部落的壁畫,以及對充斥著雨林世界的未知力量的感知。聖輝在神戰中失利,才是人類陷入絕境的真正原因。

  哪怕是黃泉,也無法與整個世界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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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預言

  孫戰並未爭論,而是說:「聖地的巡航路線並不固定,但是幾百年來,我們早就摸清了它的規律。雖然還不能操控,但是可以引導它的航線稍許偏離。每隔數年,它就會飛過庇護所,為我們帶來必須的補給和資源。」

  「你們都已經進入過星艦內,破解操控系統有那麼困難嗎?」

  黃泉疑惑,以他內置生化器官的能力,只要不是帝國最先進的那幾款星際戰艦,其它的基本能在兩三天內完全破解。

  這個世界人類的科技樹極為怪異,像萬物熔爐就是集工業科技和玄幻術法於一體,最尖端部分並不比帝國遜色。既然如此,萬物之源,殊途同歸,應該也能將星艦完全掌控。

  孫戰接過黃泉還來的聖地圖畫,小心在桌上放好,說:「根據記載,先輩們能夠破解操控系統,卻沒有把握不對聖地造成任何損傷。他們害怕一旦聖地離開了我們的世界,卻在深遠星空中出現問題,那樣全族都會毀滅。所以先輩們對聖地研究了許多年,始終都沒有下手。」

  孫戰的聲音轉為低沉,「再後來,我們漸漸走入困境,分出去的聚落一個個慢慢失去消息,食人鬼卻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強。我們再也沒有能力探索超過這張地圖之外的區域,族人有限的資源全部用在戰鬥與生存上,歷史和知識漸漸在散軼。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們徹底失去了破解操控系統的能力。至於聖地的導航、動力以及防禦和維生系統,不要說原理,就是如何運轉,也遠遠超出了我們的理解能力。聖地,就真的變成了一個自主運行的聖地。」

  「留在上面的族人利用它到各個地方採集資源,送到庇護所。也利用它尋找新的適宜生存的地方。我們還會把最優秀的後代送上聖地,讓他們學習、成長,期待有朝一日,他們可以超越我們,找到擺脫囚獄的方法。」

  「很好的想法。」

  孫戰又是苦笑,「想法好有什麼用?我一直在擔心,食人鬼會對聖地下手。這麼多年,他們一直在尋找擊落聖地的方法,現在已經過了預定時間,聖地卻還沒有出現,恐怕……」

  「不,沒那麼容易。」黃泉搖頭。

  星際飛船沒有那麼脆弱,厚重外壁再加上防禦力場,別說普通食人鬼,就算是魂,讓她隨便轟擊,估計都磨不掉防禦力場的自然恢復。

  哪怕是能量不足,防禦護盾功率不夠,光是能夠抵擋小型隕石衝擊的外壁,她也別想鑿穿。

  單兵武器打在星際飛船上,就相當於撓癢,重炮直轟也只是不痛不癢。能夠單人搞定星際戰艦的,放眼整個帝國時代,也就黃泉一人而已。

  正因如此,諸多星域,無數反抗軍和叛亂者,才會對他畏如獅虎。

  至少就黃泉看到的食人鬼,沒有可能威脅到一艘還能夠自動巡航的星際飛船。

  黃泉心中漸漸升起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問:「聖地的飛行路線圖,你們還有嗎?」

  孫戰雙眼一亮,道:「你是說……」

  「我們沿著聖地的飛行路線搜索,看看它究竟為什麼還沒有來。」

  孫戰呼吸也有些急促,想了想,道:「有你加入的話,那就可行,至少我們可以搜索幾百公里。等等我!」

  他叫上余佳,去到隔壁房間,片刻後抱回一疊地圖,每張上都繪著數道醒目紅線,地圖一角還標注有時間。

  余佳將地圖放在桌上,說:「這些都是聖地的飛行路線。」

  黃泉拿起地圖,一一仔細翻閱。

  可以看出,早年人類確實對聖地的操控系統有所破解,它的飛行路線每幅都不一樣,但都是圍繞著同樣的中線在偏移。

  然而到了某一個時期,飛行路線的偏移就突然減少,幅度不大,中心路線卻發生了改變。

  黃泉想了一會,猜測可能是在那個時期,庇護所人類的先輩們,想要深入破解聖地的操控系統,大幅度修改飛行路線,甚至徹底改變它的自動巡航狀態。

  然而他們的能力跟不上野心,大概是對聖地造成了損害,或者是遇到卻沒能破解某個敏感權限,引起星艦內部防禦系統反擊,從此之後,他們對聖地的權限就小得可憐了。

  看來這個世界的人類,高端文明對上星際文明仍是棋差一著。

  聖輝影響下高度發達的大腦,哲學領域類似法術的輔助方式,終究沒能敵過大工業體系支撐下,依靠邏輯和運算的智腦。

  黃泉想了想,卻沒能給兩個科技樹孰優孰劣下評價。兩者的生長土壤,人口、地域和資源都差得太多,這個世界的人類先輩們能跨越科技樹找到方法利用聖地,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此刻在黃泉意識中,無數飛行線路已經重疊在一起,智腦自動計算出兩條巡航路線。前一條是聖地本身的巡航路線,而後面一條偏差不大,但是的確有明顯偏離。

  如果能找到聖地,觸摸與帝國同源的文明,或許黃泉心頭累積的疑問,會有進一步答案。

  黃泉拿過一張地圖,在上面繪出計算過的最新核心航路圖。孫戰和余佳在旁邊看著,眼睛越來越亮。

  在黃泉沒有看到的地方,孫戰和余佳交換了一下眼神,余佳對著孫戰十分確定地點了點頭。

  孫戰露出一絲複雜神色,像是充滿希冀,又像是對未來的迷茫。

  實際上,黃泉體內的感應裝置已將兩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從見孫戰開始,他就不惜損耗能量對整個房間進行全方位監控。

  余佳從去找他開始,就擺出言無不盡的姿態,在他與庇護所戰士衝突的時候,也事實上頗傾向於他。這種反常,不僅僅是對他力量的尊重,也不可能單為了一個夢。

  現在黃泉基本可以肯定,余佳擁有類似預言的能力,她看到的未來恐怕不止那一個共夢。

  這種能力也得到執政官的認可,所以她試探並確定了什麼之後,將黃泉帶來見孫戰,並且全無保留地把地圖和聖地交在他手中。

  對於一個陌生人,一個力量能威脅整個庇護所的陌生人,他們接受得太過快,也太自然。看來在余佳所見的未來中,黃泉應是佔據了重要地位。

  不過黃泉並不關心孫戰和余佳的真實想法,也對那些太過隱晦和模糊的東西不感興趣,這個扭曲的世界太不正常,太容易被誤導。

  而他有自己的目標,自己的判斷,自己走向謎底的路徑。

  「聖地上都有多少人,有什麼重要人物嗎?還有,接近它的話,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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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變化的星空

  黃泉此刻已經徹底進入了行動模式,按照以往做過幾百次的程序,開始規劃行動方案。

  孫戰想了想,說:「聖地上有兩個最重要的人物,一個是雷霆,他是人類第一強者,即使我雙腿完好,也絕對不是他的對手。就算是你,恐怕也擋不了雷霆幾招。」

  黃泉不置可否,他的身體還沒有恢復到巔峰,可他的戰力一直是遠超身體限制的。在同級別的較量中,整個帝國之內,他都沒有遇到過一個可堪一戰的對手,全部是碾壓。

  黃泉真正的財富在於他恐怖的戰鬥直覺,能夠在瞬間看破對手的弱點,本能地選擇最佳攻擊方式,這是什麽樣的智腦都代替不了的。

  孫戰的話,根本就沒進入黃泉的耳朵。黃泉一直相信,戰力是靠打的,而不是弱者的判斷。

  「另一個則是聖者,他是聖地人類的領袖,也是我們的精神支柱。聖者擁有和生命之石溝通的能力,能夠看到過去未來,他的存在,是我們能夠抗爭至今的原因。」

  黃泉頓時有了興趣,和生命之石溝通?

  生命之石的核心就是聖輝,或者說是弱化版的聖輝。純正的聖輝幾乎不可利用,帝國橫跨多個星域,也不過湊出一個龍騎戰營。但在這個世界,幾乎人人都可以接納生命之石的力量。

  如果說聖輝是高高在上,那麽生命之石就不僅僅是平易近人,簡直是普愛眾生了。

  黃泉在抽取聚落生命之石的能量時,似乎感覺到一點意識波動。但它裡面蘊含的能量太少,所以黃泉也說不清那道意識波動是否真的存在。

  庇護所和聖地中的生命之石肯定要大過聚落,說不定真有意識。

  另一方面,食人鬼的壁畫中也描述了,聖輝和未知力量都有自我意識,在整個宇宙的範圍內展開爭鬥,哲學層面的說法就是神明意志吧。

  如果聖者真的能夠和生命之石溝通,那黃泉倒是很想見一見他。至少生命之石應該知道這個世界的歷史和由來,更會了解雨林未知力量的本源和弱點。

  黃泉對於參與到聖輝與未知力量的征戰中毫無興趣,可是即便他對這個世界的人類沒有什麽感情,也必須給他們找到容身之所。

  如果食人鬼的壁畫就是真實歷史,那麽搞不好這個世界的人類就是最後的人類。

  看看眼前的庇護所和遙那個聚落的情形,人類這個種族的存續已經岌岌可危,黃泉可不想作為世界上最後一個人,孤獨地死去。

  哪怕在夢境昭示的未來,有余佳相伴,黃泉也不願意。

  他和余佳又不熟。

  征服了無數星域的黃泉,從沒想到過,自己會承擔起一個救世主的角色,他從來沒有這樣博大的胸懷,只是不得不做。

  孫戰在紙上繪出聖地的內部草圖,在上面作好了標記,然後說:「三年前聖地最後一次出現時,當時上面有兩千人,其中一千七百名成人和三百個孩子。成人幾乎都是戰士,但是達到庇護所精銳級別的只有一百人,他們也是專職的戰士。其餘的人要負責研究、制造、探索以及整理和紀錄歷史和星空。」

  「星空?」

  「我們的星空一直在改變,我不知道為什麽,也沒有人知道,就連聖者都無法做出解釋。這不合常理,無論是先祖傳承,還是聖地系統中的導航資料,都說明了星空應該是不變的。或者說,以我們的短暫生命,沒有辦法衡量星空的變遷,甚至從人類歷史角度也無法衡量。」

  恒星變遷當然可以衡量,但那是立足於全面且高度均衡發展的科技體系之下。單以肉眼去觀察,確實難於測繪和計算。

  若是真如孫戰所說,頭頂的星空一直在不停變遷,那這種現象就很不可思議,連黃泉也無法解釋。這根本就不合乎常識,除非是在另一個宇宙。

  但是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許多物理參數和帝國時期都是一樣的,也就是說很大程度上,黃泉是在同一個宇宙沉睡了一萬年,而不是穿越到另一個不同的宇宙。

  若是同一個宇宙,就更說不過去了。

  黃泉放下手上的紙筆,走到窗前,仰望著天空。此際天色已明,然則陰雲遮蔽了整個天空,外面依舊昏暗,有如黎明初起時分。

  天亮了,當然看不到星空,但黃泉知道,星空就在那裡,立於天光和陰雲背後。在宇宙的維度中,人類興衰存亡不過是瞬息間事,星空卻是亙古不變。

  星空如何會變?

  難道說,這個星球的時間流速不一樣?怎麽可能?

  黃泉腦海中忽然跳入一個念頭,假若腳下並不是星球呢?

  這個想法一出,他頓時心中一凜。直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跡象證明,他的腳下是顆星球,土壤、岩石、植被這種東西可不是鐵證。

  黃泉暫時把雜亂想法放到一邊,他來到這裡的時間還短,大部分時間又在不見天日的雨林中生活,根本沒有注意過頭頂的星空。辨認方向,全靠雨林地型的細節,以及磁場來進行。

  等找到聖地,那裡應該有連續記載的星圖,就可以大致了解變遷的情況。甚至可以和黃泉記憶中的帝國星域圖進行比對,說不定就能確定所處方位,規劃出一條回歸帝國的路線。

  當時的帝國,聖輝雖然已經存在,但是對帝國大勢影響甚微,這是隻屬於高端武力的領域,絕大多數如工蜂般勞作一生的普通人,並不知道聖輝的存在。

  也許,有微小的機會,帝國仍是一片凈土,遠離了未知力量和聖輝間的爭鬥。

  一切的前提,就是找到聖地。

  黃泉在紙上繪出數道路線,反復計算,最終劃去了看似最近的一條,而選擇了中等距離的一條。

  「為什麽不選近路?」余佳問。

  「因為聖地的航線只是我計算出來的理論路線,它有可能左右偏移。如果偏移,那麽剛才那條就不是最優路線,按照最大的概率,我們應該選這一條路線。」

  黃泉隨口解釋了幾句選擇的數學原理,結果發覺余佳和孫戰聽得都是一臉迷糊,這才想起庇護所人類為了生存,已經失去了許多理論的傳承。

  而先祖傳承,很多演化成祈禱詞般的語言,根本沒法梳理出原理。

  黃泉住口不說,不過孫戰和余佳也明白了這樣選擇是有道理的,雖然他們聽不懂。

  路線已定,接下來就是選擇前去搜索的人員,這個名單由孫戰確定。由於此次行動可能耗時較久,因此離開庇護所時需要攜帶生命之石,隨行戰士不能太多。

  孫戰隻選了二十人,其中包括他自己、天火、余佳和欒傑,可謂精銳盡出,而黃泉點了遙和飛箭隨行。這二十多人,就將組成第一支探索隊伍,前去搜尋聖地的下落。

  最後,黃泉提出了一個要求:「我要看看生命之石,並且需要汲取一部分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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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世界的寵兒

  孫戰和余佳互望一眼,眼中居然是輕鬆。他微笑道:「直到現在,我才完全的信任你。」

  「為什麼?」

  「汲取了生命之石的能量,你就真正是我們同類,黑暗力量絕不會容納你。」

  「但我已經汲取過生命之石的力量。」黃泉微微揚眉,孫戰的說法與當初的聚落大長老何其一致。

  「這裡除了余佳之外,沒有人能夠看出其他人體內能量的性質,這樣重大的事,我自然要親眼看過才行。其實就算你不提出來,在行動之前,我也會要求你攜帶生命之石。只要接觸過生命之石,就會被它的力量同化,哪怕食人鬼,也會被淨化成人類。」

  「什麼?」

  黃泉又是一個意外。當初飛箭說人類會變成食人鬼時,他就百思不得其解,兩個物種,無論從構造還是生理機能都完全不同,最後只認為是這個世界的生物學異常。

  現在他居然聽到,這個過程還是可逆的?

  孫戰說:「我第一次聽說的時候也很意外,不過事實如此。按照資料記載,兩百年前庇護所曾經進行過一系列實驗,發現不同劑量的生命之石能量下,食人鬼會有不同變化,基本上是肌體和組織崩解。但是當生命之石能量超過某個臨界點,食人鬼組織在崩解的同時會重組,最終,他們就變成了人類。」

  「只是外表,還是生物學意義上的人?」

  「是真正的人,就連基因都是一樣。」

  「概率呢?」

  「大約三成。」

  三成的轉化率,已經足以說明問題。雖然失敗的是大多數,但有可能是其它因素造成,比如說崩解過程中損傷過大,以至出現不可修復的傷損,等等。

  黃泉思索片刻,問:「這些實驗的結論呢?」

  「我們人類,是生命之子,世界的寵兒。」

  黃泉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話。這結論聽起來好像有那麼點道理,食人鬼和人類是完全不同的物種,但被生命之石的力量一改造,居然就改造成了人。

  說起來,人類確實很像是生命之子。

  在這個世界,生命之石就是人類的一切,地位簡直比虛無的神明更加重要。因此人類自稱世界寵兒,好像也沒錯。

  但是看看庇護所的現狀,以及在鋪天蓋地綠海中佔據的那一丁點位置,這種世界寵兒著實有些滑稽。

  不管黃泉心裡怎麼想,他覺得沒必要去費這個口舌,只問:「實驗後來怎樣?有做更多的實驗嗎,高等級的食人鬼能不能轉化,轉化後的人類穩定嗎,能否融入我們的社會?」

  孫戰道:「這個實驗結果過於震驚,為了防止引起慌亂,當時第一批轉化過來的食人鬼都被秘密處死。再到後來,隨著生命之石力量衰落,就沒有多餘的能量進行實驗了。那個時候,庇護所裡還有幾萬人,不像現在這樣,人口都成為危機。」

  到了這裡,黃泉想要知道的就都瞭解得差不多了。

  孫戰對余佳道:「帶他去地下創世大殿,開放生命之石的力量。」

  「額度呢?」

  孫戰略一思索,道:「無上限。」

  余佳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仍是大為驚訝,看看孫戰,再看看黃泉,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黃泉卻微笑道:「不愧是執政官,聰明的決定。」

  孫戰道:「如果不給你生命之石,你大概就要自己動手搶了吧?」

  黃泉向窗外指了指,說:「看看庇護所現在的樣子,生命之石的最後一點能量不應該如此浪費。至少,我還有可能帶你們離開這個見鬼的地方。」

  聽到最後一句話,孫戰的雙眉微微挑了挑。

  「我行動不便,就不陪你們下樓了。」孫戰微笑道,然後推著輪椅來到書架前,取下一本書翻開,靜靜閱讀。

  黃泉看了一眼封面,上面一行優美的斜體字是《雪萊詩集》。他已經對此沒有什麼反應了,雨林裡的聚落已是口耳傳承,圖文都留不下來,執政官這裡居然還有詩集。

  再想想食人鬼社會高層和底層的極度分化,黃泉覺得,接下來在這個見鬼的世界再遇到任何事情,他都可以安之若素。

  余佳帶著黃泉離開了這個詭異而又幽靜的小院,來到中央軍營前,和守衛的衛兵打過招呼,就帶著黃泉走進大門。

  兩個衛兵望向黃泉的目光,不再是最開始的漠然和麻木,除了畏懼和仇恨,還多了隱約的崇拜。他們都親眼看到,黃泉如何以碾壓之勢打暈了天火。崇拜強者,也是軍中傳統。

  進入大門,又連過三道有人把守的關卡,才走入地下,來到一扇大門前。門側有一個儀器,上面是透明玻璃,隱隱透著藍光。

  黃泉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儀器有些熟悉,然後就見余佳來到儀器前,將眼睛貼上去,片刻功夫儀器的光芒就轉為綠色,大門徐徐打開。

  居然是虹膜辨識!黃泉又一次被庇護所的科技驚到。

  這個世界的人類科技十分混亂,大工業完全談不上,可是卻能弄出來虹膜辨識,這種不上不下,實在讓黃泉連同他的智腦一起感到邏輯混亂。

  每當收集到一點這個世界的基礎知識,並試圖歸納整理的時候,他都有這種感覺。

  黃泉十分佩服這個世界的人類科學家,就像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孩子,絕頂聰明,卻沒有什麼規劃,科技發展完全是東一下西一下,想怎麼來就怎麼來。

  神奇的是,連許多前置科技都沒有,就能憑空造出後面的東西。想到萬物熔爐那些不同工藝的公式,居然是用祈禱詞方式生效,黃泉就覺得牙痛。

  大門後還設有兩個機槍陣地,足有四名戰士值守。生命之石是庇護所的核心和根本,重重拱衛。

  進入大門後是堪稱恢宏的大廳,高達二十米,中央矗立著一株直徑近十米的巨樹樹幹,樹身上附加了種種儀器,在樹根根鬚中夾雜著許多拳頭大小的管線,裡面光芒流動,將生命之石的能量輸送到各處。

  而根鬚中也隱隱溢出光芒,同樣承載著生命之石的能量。

  在黃泉感知中,整個巨樹的樹幹都在散發著濃烈光芒,裡面如同藏著一顆小太陽,不斷散溢著聖輝。

  余佳來到控制台前,在上面輸入一長串密碼,然後將瞳孔對準了控制台上的窗口。

  當虹膜驗證通過後,無數儀器開始啟動、運作,輸向各個方向的生命之石能量都有所削減,道道光流聚集到中央一個金屬圓桶內。

  光芒越來越濃郁,最後匯聚一處,緊接著啪的一聲輕響,儀器底部打開,滑出一塊指甲大小的寶石。

  這就是生命之石了,原來在庇護所中,生命之石是用這種方式製造出來的。

  「你先看看,這塊生命之石內的能量夠不夠用?還需要多少塊?」

  黃泉接過生命之石。

  它雖然體積小,裡面蘊含的能量卻是濃郁純淨,總量居然不輸給聚落那塊生命之石太多。這樣的生命之石,有三小塊就能和聚落那塊手臂大小的生命之石差不多了。

  「當初聚落分離出去時,帶走的生命之石都是這樣嗎?」

  「那種生命之石因為更需要穩定和成長,所以能量密度低一些,但大體上是差不多的。」

  黃泉將生命之石握在掌心,閉目不動,片刻後睜開雙眼,再攤開手掌時,那塊生命之石已然消失。

  余佳難掩震驚:「你已經吸收了?」

  「是的。」黃泉點頭。

  「怎麼會這麼快?」余佳忍不住道。

  見黃泉疑惑的眼神,她不知怎麼的心中一顫,忙解釋道:「這樣一塊生命之石,我們恐怕需要至少一個月的時間去吸收。實際上,也沒有幾個人能夠吸收得了這樣多的能量。整個庇護所中,也就執政官,天火,我和欒傑而已。」

  黃泉點頭,「原來是這樣,我可能體質有點不同。嗯,我還要幾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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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生命之樹

  「幾塊?」

  余佳瞪大了眼睛,她很想說,你不怕被撐爆嗎?但是孫戰剛才的吩咐浮上心頭,顯然執政官是有遠見的,她盡量保持微笑,問:「再準備兩塊嗎?」

  三塊生命之石,可以把兩個她撐爆了。

  誰想到黃泉搖了搖頭,「遠遠不夠,至少要九塊。」

  「九塊?」

  余佳的聲音都開始走調了,加在一起十塊生命之石,都可以支撐三個聚落了。如此龐大的能量集中在一個人的身體裡,連想都不敢想。

  黃泉猶豫了一下,補充道:「先九塊吧,不夠再說。」

  余佳不再說什麼,啟動控制台,片刻後製成新的生命之石,遞給黃泉。

  黃泉和前次一樣,握住生命之石,幾個呼吸功夫,生命之石就在掌心裡消失。他還是和之前一樣,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眼中光芒都沒有增加一點。

  余佳接連制取三塊生命之石,都被黃泉不動聲色地吸收。她臉色已經變得有些木然了,眼前這個男子就如無底洞,好像裝多少東西進去都不會起丁點波瀾。

  前前後後加起來,已經五塊生命之石了,恐怕就是聖地中那位雷霆大人,吸收起來也要費些力氣吧?

  可黃泉卻沒有絲毫變化,要不是余佳的眼睛能夠看到體內能量流動,她都要懷疑黃泉是不是把那些生命之石全都藏起來了。

  黃泉好像永遠是那不變的表情,又向余佳伸出了手。

  她帶著點賭氣性質,重重拍了下控制台,爭的一聲,生命之石從制取機器裡彈出來,落在她手裡。

  「給!」她惡狠狠地道。

  黃泉不明白她為何會突然生氣,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拿過生命之石握了握拳,就又沒有了。

  看著他再次攤開的手掌,余佳忽然有種狠咬一口的衝動。

  隨著一塊塊生命之石在黃泉手中消失,余佳的眼神似乎變得越來越危險。

  黃泉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猶豫一下之後,還是再一次伸手。這次余佳沒有客氣,捧起黃泉的手就是一口!

  黃泉當場愣住,哪怕余佳翻臉,出手偷襲,都不會讓他如此吃驚。

  震驚之下,他總算沒有條件反射地出手反擊,還在回過神來的時候,控制好身體,即不能被咬傷,也不能反彈過度,傷到了她的一口白牙。

  余佳見咬不動黃泉的手,竟發了狠,開始磨牙,甚至還甩了甩頭。

  黃泉歎了口氣,伸手拍拍她的頭,問:「究竟怎麼了?」

  余佳終於鬆口,卻抓住黃泉的手不放。她沒有看黃泉,而是將視線轉到一邊,說「我從記事的時候起,就一直在重複著那個夢,每當闔上眼睛,它就會出現。對我來說,白天是一個世界,晚上又是一個世界。你知道,夢中的世界有多絕望,可是那個絕望之地一直有你。對我來說,你就是陪伴著我長大的那個人,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眼睛微微發紅,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

  在樹的另一側,還有庇護所的四名值勤戰士。他們雖然視線阻隔,聽不到也看不到,然而萬一有哪個不開眼的探頭過來看一眼,余佳可就要殺人了。

  那個夢境,也同樣困擾了黃泉很多年。但是他常年征戰,沉睡又大部分是在休眠艙中度過,重複的次數不算太多。

  然而夢境中的絕望,卻深深刻印在他心底。那是黃泉從不會提起的恐懼,也是他一生中極少的恐懼之一。

  單一的色調,扭曲的萬物,毫無生機的寒冷,宛若置身虛空孤島的孤寂,實是無法抵禦。與死亡相比,孤獨才是更大的恐怖。

  在夢境中,她就是惟一的同類,惟一的生命,也是惟一的亮色。

  余佳飛速擦去快要落下來的眼淚,迅速恢復正常,說:「你還要更多的嗎?」

  「一塊,可以要也可以不要。」

  余佳有些不明白。

  黃泉解釋道:「前面的都是恢復身體,而這塊是用作儲備能量的。」

  在發現和余佳擁有共同的夢境和共同的感受後,黃泉偶爾覺得可以對她說說真話。

  余佳又自取了一塊生命之石,交給黃泉,說:「要是執政官知道,你用掉這麼多生命之石的能量,恐怕就不會大方地說無限制了吧?」

  「不,他會竭盡所能的供應。」

  余佳哼了一聲,「真自戀。」

  黃泉笑了笑,說:「其實生命之石,更應該叫生命之樹吧?」

  余佳這次是真的驚到,失聲問:「你怎麼知道?」

  黃泉指了指殿堂中央的樹幹,說:「我也能看到能量的流動,自然就知道了。」

  余佳向黃泉深深望了一眼,道:「是了,我們有著同樣的夢境,那麼有同樣的能量視野也不奇怪。」

  黃泉微微一笑,並未解釋。他的眼睛豈止是能量視野那麼簡單,可以切換的模式起碼有十幾種。自然生就的天賦,畢竟和整個帝國科技的結晶沒法比。

  黃泉看著生命之樹,說:「我本來還在奇怪,為何生命之石一定要與樹木結合,才能植根和改造周圍區域,現在我明白了,原來它本來就是一棵樹,自然能夠生長和擴張。」

  黃泉指了指圍繞著生命之樹的那些儀器,問:「不過這些儀器是怎麼來的?」

  「有什麼問題嗎?」

  「以庇護所的水準,應該造不出來才是。」黃泉直言不諱。

  能夠匯聚生命之樹能量,將其轉化為生命之石的儀器,別說以庇護所的科技弄不出來,就是帝國也同樣搞不出來。

  如果能在這門學科上獲得理論性的飛躍突破,或許再過個幾百年,可以拿出實際應用。

  這樣一套儀器,黃泉完全看不懂運作原理,甚至不明白生命之樹的能量是如何凝聚成石,又是如此容易轉化和吸收。

  在他詢問之下,余佳顯得很是苦惱和迷茫。她被問起,才意識到,她也不知道這套東西是怎麼來的,印象中從記事的時候起,它就已經在那裡了。

  由於余佳的特殊天賦以及戰力,在庇護所的權限很高,所有資料,包括絕密史料都會對她公開,在庇護所的範圍內,孫戰知道的也不過和她一樣多。

  只不過身為執政官,孫戰在戰略方向上會多學習和瞭解一些東西,而余佳更關心實戰方面的內容。

  余佳搜遍記憶,都找不出關於這套設備的信息,也不記得誰提到過它的設計師。這套設備不要說原理已經沒人能夠弄懂,光是製造工藝,就遠遠超出庇護所現在的水平。

  可如果這套設備是外來的,又是從哪裡來的?聖地她曾經上去過,在上面生活的人類,水平並不比庇護所有本質差異,畢竟雙方每隔幾年就會有一次交匯和交流。

  所以也不可能是聖地製造的,那麼難道是從聖地上拆下來的?

  余佳說出這個猜測,黃泉就搖頭,「聖地上怎麼會有這種專門的設備,就算是有,那時你們連操控系統都沒有完全破解,怎麼知道這套設備是幹什麼的?你還記不記得,這套設備最早出現的時候,是什麼時間?」

  余佳努力回想,卻是一臉迷茫,只記得應該是有庇護所的時候,這套設備就已經存在了。

  黃泉不再為難她,指了指生命之樹,問:「這棵樹是什麼時候死的?」

  余佳身體微微一震,深深看了黃泉一眼,說:「大約,五十年前。」

  「這是你們絕望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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