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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瀟湘冬兒】11處特工皇妃 (楚喬傳)《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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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 12:50:44 |只看該作者
第130章:燕北覺醒

  十月初十三,燕北高原下起了入冬的第一場大雪,大雪持續了三天三夜,足足有一尺多深,北風呼嘯,寒流迅速橫掃整個西北大地,天地奇寒,滴水成冰,狂風捲著雪粒像冰雹一樣,明明是正午,抬起頭卻看不見上空的太陽,只有昏黃的一條線,冷風刺面,舉步維艱。

  這場罕見的大風雪凍死了燕北高原上數不清的牛羊壯馬,吹倒了無數的帳蓬屋舍,讓無數的燕北百姓失去了家園,同時,也讓氣勢洶洶向北殺將而來的大夏軍團不得不停下了腳步,在西北內陸的百林省安營紮寨,靜候風雪過去。鉚足了勁準備大幹一場的兩路大軍也因此陷入了對持的冷戰。

  茫茫大雪中,一路二十多人組成的馬隊在北朔城外的驛道上正在踏雪狂奔著,他們的戰馬膘體健,頭上蒙著皮鎧,絲毫不懼風雪,馬踏雪舞,跑的飛快。很快,馬隊接近城池,一隊斥候迎上前來,大聲喝道:什麼人」隊伍沒人出聲,為首的掌旗官舉起了一面紅色的小旗,那隊斥候頓時一驚,隨後齊齊退後,讓出路來。

  馬隊繼續奔馳,轉瞬之間,就消失在皚皚雪原之上。

  「迅哥,那是誰的隊伍啊,這麼牛?」

  一名年輕的斥候問道,帶著熊皮帽子,臉被凍得通紅。

  「別瞎說」斥候長頓時呵斥,小心的左右看了一眼,那樣子好像生怕前面的人會回轉聽到他們的對話一樣:「那是第二軍的血屠旗。」

  斥候長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是隊伍裡的人卻聽得清楚,一時間眾人只感覺脊背頓時一陣寒冷,眾人齊齊轉過頭去,看著第二軍消失的方向,那裡,北朔城燈火處處,透過莽莽大雪,幽幽的射了出來。鑑於大夏兵鋒太盛,七日前,燕北的新一任燕王於北朔城發佈了集結令,如今,就連遠在美林關的最後一隻隊伍都抵達了。

  儘管大戰在即,北朔城門前還是聚集了大量的難民,一場大風雪吹垮了百姓們的房子和牛羊,短短的三日之間,已經有幾百人被凍死餓死了,此刻,他們都守在城門前,希望能進城去,躲過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然而眼看就要同大直開戰,北朔城早就進入了一級備戰狀態,儘管城門前的難民越聚越多,但是燕洵還是下令嚴守城門,以防奸細入城,上千名官兵輪番防守,巍峨的北朔門前一片平民的慘叫和婦孺的哭聲。

  「讓開!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突然響起,間中還有人甩著鞭子不斷的抽打兩旁的百姓,第二軍的先遣馬隊飛快的奔到北朔城門下,一身暗紅色大裘的將軍揮舞著血紅色的軍旗,大聲叫道「我們是第二軍的先遣隊,我是薛致遠,開門!」不一會,一排長龍一樣的火把迅速走上城樓,一人高聲喊道:薛將軍可有曹將軍的書信?」

  薛致遠道:「書信在此!」

  一隻竹筐從城樓上緩緩放了下來,薛致遠手下一名騎兵策馬上前,將書信放在竹筐裡,不一會,城樓火把通明亮起,咯吱一聲,大門竟然就這樣不設防的緩緩敞開口

  「啊!門開啦!」

  一聲歡呼驟然響起,上千名難民們頓時大喜,齊聲鼓噪,挪動著早已凍僵了的手腳,亂哄哄的就向城門衝去,好像一汪沸騰的洪水一般,頓時就將第二軍的先遣隊衝散。

  「蠢貨」人群中,暗紅色大裘的將軍怒罵一聲,頓時跳下馬來。

  「快!攔住他們!」守城的雀將領這才意識到出了大事,急忙大喊一聲,手下的士兵們頓時衝出城門,大聲喝道:敢搗亂的!一率射死!退後!通通退後!」

  北風呼嘯,戰士們的聲音在人群中細弱蟻蠅,留在城外就是死路一各,難民們早就紅了眼睛,此刻見求生有望,誰還願意在外面等死」他們頓時不怕死的往前衝去,一邊沖一邊喊道:「讓我們進去!我們是燕北的百姓!讓我們進去!」

  「薛將軍!薛將軍!」崔將領生怕友軍在亂局中出事,驚慌失措的大聲喊叫。

  這時,一道血線頓時衝天而起,只見一名年輕軍官身形利落的撥出戰刀,一刀劈在一名難民的後肩胛處,刀勢凌厲,力道狠辣,一下就將那人劈倒,鮮血大片灑出,落在潔白的雪地上,形成一個個細小的紅色漩渦。這些都是一些窮苦的百姓,何嘗見過這樣的場面,面對著軍人血淋淋的屠刀,所有人頓時驚恐的大叫一聲,紛紛退開,離他遠遠的。

  崔將領一愣,沒想到竟然有人敢真的動武,他正要說話,就見那名年輕軍官面色冷冽的從人群中淡漠的走過來,語調平靜的說道:「我就是薛致遠

  崔將領大驚,正想說話,忽聽百姓之中響起一聲悲呼,婦人哭天掩地的哭道「當家的!當家的你醒醒!」

  「殺人啦!殺人啦!軍隊殺人啦!」

  一石激起千層浪,百姓們頓時暴動,被逼到絕境的人們齊齊怒吼,一名七旬老汊衝在前面大喊道:「你們憑什麼殺人?憑什麼?我三個兒子都在軍中當兵,都跟著你們去打夏狗,如今你們不讓我進城。我要進城?我們要活著!」

  「讓我們進城!我們要活著,

  儘管天氣這麼冷,崔將領的額頭卻冷汗津津,手足無措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薛致遠年輕的眉頭輕輕皺起,沉聲說道:時間不多了,請貴軍早做決斷,

  「啊?」崔將領傻楞楞的問,他以前就走一個打鐵的鐵匠,因為作戰比較英勇,殺了十多個人,成了小伍長,今晚正好輪到他的隊伍來執勤,根本就沒有什麼韜略,只見他傻傻的看著眼前年輕挺撥的男子,問道:你說什麼?」

  眼看難民已經衝上前來,北朔的城守兵簡直呆笨到一定程度,十多名守城棄竟然被難民製住,被佔據了門口。薛致遠目光一寒,沉聲說道:「弓箭手,準備!」

  一聲令下,二十多名第二軍隊員頓時跳下戰馬,利落的拿起弓箭,還沒待崔將領圓瞪的眼睛的眨巴一下,那些利簧頓時激射而去,取腳不取頭,霎時間,只聽一片哀嚎聲頓時響起,難民們大驚失色,慘叫震天。

  「給我上」

  年輕男子的聲音像是低沉的豹子,戰士們射例一片,威懾住了遠方的百姓,反手將弓箭丟棄,拿著戰刀就衝上前去,出手狠辣,雖然以刀鞘作戰,但是卻招招見血,沉重的寒鐵刀鞘狠狠的往頭上招呼,不一會,就有十多名百姓側在地上。

  「全都閃開!」

  戰士們和難民混戰在一處,城牆裡的燕北軍見了,急忙吹響號角,大批軍隊從城裡趕了過來,可是卻被門口混亂的人群擠住,根本走不出來。就在這時,只聽極遠處的茫茫雪原裡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彷彿有大批人馬在接近,那戰馬來勢極快,就見為首的一名小個子黑衣戰士從馬背上跳了下來,聲音微微有些女氣,但卻氣勢驚人的大聲喊道:誰在搗亂?」

  一百多名士兵隨後跳了下來,為首的小個子將領頓時衝上前來,眼神銳利的瞄了幾眼,一把抽出腰間的跨刀,寒聲說道「上!揍那些當兵的!」

  這一群生力軍手段極其高明,動作利落,出手迅捷,無一不是強悍的高手。他們如虎狼般衝進人群,團團包囤住那些揮刀砍百姓的第二軍將士,三五個困攻一個,幾下就將他們制服。百姓們見有人為自己出頭,齊聲高呼,場面頓時就控制下來。地上橫七豎八例著三四十名受傷的百姓,有幾人已經不動了,也不知道生死。小個子將領眉頭緊鎖,一身鐵灰色的大裘包裹著全身,他轉過頭來,聲音低沉的說道:「馬上叫軍醫出來,為受傷的人醫治。」

  「你是什麼人?竟敢……」

  薛致遠大怒,大步就走上前來,小個子將領卻沒等他說完,啪,的一聲一個清脆的耳光就打在男人的臉上,薛致遠還沒反應過來,那人反手又是一個

  「你是燕北的戰士!你的刀應該對著大夏,而不是對著燕北的子民!」

  清脆的聲音如斷金石,小個子將領厲喝一聲,薛致遠勃然大怒,雙眼頓時好似要噴出火來,怒吼一聲,揮拳就衝上前來,誰知那小個子將領身形頓時好似一隻迅猛的妁子,猛然一躍而起,只見刀鞘利落的一閃,轟的一聲就砸在他的肩膀上,橫腿側踢,一下就將年輕將軍狠狠的踹倒在地。

  「把他綁起來!交給殿下發落」難民中頓時響起一陣歡呼,小個子將領轉過身來,對著百姓喊道「百姓們,北朔就要開戰了,你們在這裡太危險。我們殿下在西邊的落日山下為大家建了暫時躲避風雪的民居,裡面有糧食,有棉衣,請你們馬上跟隨我的屬下前去。」

  人群一陣波動,幾名和小個子將領一起前來的士兵走進人群之中,整頓秩序,不一會,幾名軍醫急匆匆的從城裡跑了出來,小個子將領走上前去,仔細一看,竟然有十三名百姓死於剛才的動亂中,他微微皺起眉來,面色很難看。

  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百姓們終於在士兵的帶領下向西而去,小個子將頡走進城去,大門緩緩關上,外面的一切喧囂都被阻隔,似乎連風雪也不再那麼猛烈。和膽顫心驚的崔將領說了兩句話,就向關押薛致遠幾人的馬車走耗

  「薛將軍,不好意思,剛剛多有得罪了。

  小個子將領摘下風帽,露出一張尖瘦的臉孔,眉清目秀,眼神明亮,竟然是一個十分漂亮年輕的女孩。

  「你是誰?」薛致遠兩頰還有些腫,被她踹了一腳的地方現在還在疼,原本不想跟她說話,乍一見她的長相竟然登時一驚。

  「這是參謀處的楚大人。」崔將領連忙介紹道:,大人,這是第二軍前來支援北朔的友軍先鐸隊隊長,薛致遠薛將軍。」

  楚喬臉頰被凍的通紅,嘴唇也有些乾裂,她點了點頭,很和善的說道:,薛將軍千里迢迢,在這麼惡劣的天氣趕路,辛苦了。」

  薛致遠眉頭緊鎖,根本不知道哪裡蹦出來這麼一個楚大人,他惡狠狠的盯著楚喬,突然冷哼一聲,沉聲說道「今日的事,不會就這樣算了的。」

  「那是當然,十幾個人死於城門之前,四十多人受傷,這樣的事,自然不會這樣輕易地一了百了。」

  楚喬微微一笑,可是眼睛裡卻沒有半點笑意,淡淡說道「不過薛將軍剛剛護城心切,大戰在即,我暫時就不向軍政院舉報,追究你的責任了。」

  「你!」

  「薛將軍,這麼急著趕來,應該有要事吧?你若是很閒的話,我卻要先走了。」

  薛致遠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狠狠的看了楚喬一眼,冷哼一聲,帶著自己的手下憤然離去。

  崔將領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對著楚喬說道『大人,您沒事吧?」

  楚喬眉頭緩緩皺起,無奈的嘆了口氣,淡淡說道:『早知道他是第二軍的人,就不打他那兩個巴掌了,這下麻煩了。

  「啊。」崔將領一愣。

  「啊什麼啊!」楚喬轉過頭來,怒聲說道:「剛剛若不是第二軍的人,城門險此失守,你知道這個時候若是讓探子進城會造成什麼後果?全燕北上百萬的軍隊都要死無葬身之地!北朔的燕北的門戶,你卻這麼疏於大意,薛致遠剛剛隨意屠殺平民雖然不對,但是你卻是在拿全燕北的命運在開玩笑!

  崔將領面皮發白,嚇得兩腿發軟,他眼神閃爍的左右看著,像是做賊被抓到的小偷,突然砰的一聲跪在地上,大聲叫道:「大人,小的該死,小的最大萬死,請大人饒小的一條狗命吧。」

  楚喬緩緩皺起眉來,這樣的人竟然被他混成了守城的伍長,她不知道該去追究誰的責任,這個時候,她只覺得深深的無力。

  「自己去軍政院報導吧。」

  淡淡的拋下一句,楚喬轉身離開,大雪飄飄,仍舊沒有半點要停下來的樣子。

  打開房門,一股熱氣撲面而來,楚喬脫下大裘,左右看了一眼,卻沒看到燕洵的影子,她轉身去了書房,半路遇見急忙趕回來的阿精,還沒開口,就聽阿精穿著粗氣說道:「姑娘,殿下叫你去呢。」

  楚喬眉梢一挑:,他在哪」發生了什麼事?」

  「第二軍的代表來了,殿下在等您開會呢。」

  還沒進屋,就聽一個公鴨般的嗓子大聲喊道「我們有上百萬大軍,為什麼要怕大夏,我們大可以在平原上和他們衝擊!」

  聞言,楚喬的眉頭頓時緊緊的皺了起來,這段時間她最常做的表情可能就是皺眉了。

  「對!我們燕北是正義之師,我們不怕夏狗」,

  「報告!門外的士兵喊道:參謀處的楚大人到。」

  「進來。」

  楚喬走進房間,對在座的眾人行禮打招呼,只見今日參會的人數比上次要多很多,除了上次那些人,還有第一軍第二軍的軍方代表,第三軍的軍方副將,大同行會的暗字堂堂主們,大同行會的實權長老們,還有其他邊軍、民團軍、自衛軍軍隊代表,燕北高原上小部落的族長代表,黑壓壓的一屋子人,幾乎將會議廳擠滿了。楚喬知道,幾乎所有燕北的武裝力量今日都已經到齊,她昂頭挺胸的走了進去,逕直走到燕洵身邊坐下,對眾人笑著說道:,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怎麼樣了?」燕洵面色不是很好,顯然被這幫人氣的不輕,他看著楚喬,沉聲問道。

  「一切順利,民居已經建好,足以躲過這陣子。」

  「我反對!」一個尖銳的聲音突然響起,北朔的軍需長劉鷗副將站起身來,面色難看的說道:為什麼要將我們的軍事材料拿出去供應那些難民,這些東西明明可以將城牆加高十尺,對抵禦大夏大有作用。還有,為什麼要將我們的糧草分給難民,楚大人知不知道現在我們處於什麼狀況之下,大夏大軍壓境,戰爭就要開始,軍隊的糧食能否供應還不好說,你卻拿糧草去接濟難民?」

  「劉鷗副將,如果我記得沒錯,十天前我開始煉磚的時候您並沒有對我有一絲一毫的支持,整個北朔軍沒派出一個兵丁,反側是附近的百姓積極幫忙,不然現在,您的城牆也不會加高二十尺。另外,我要提醒你,城牆的高度是有現定的,我們現在的城牆已經足夠高了,若是再高下去,士兵們射箭就沒有準確度可言,那我們防守的優勢就會大幅度銳減,所以,我請不懂軍事的人在軍事問題上最好慎重發言。」

  楚喬面色冷然,再不是當日的好脾氣,她冷冷的看著這個軍需長,冷冷的說道「還有,我還想說一句,我們解放燕北,是為了燕北百姓的自由而戰,若是老百姓都死光了,那戰爭就毫無意義。」

  劉鷗面容鐵青,強瓣道『以前都是這麼過來的,每年都是大風雪,大夏從來沒從軍糧中扣除支援百姓,千百年來也沒見百姓餓死。」

  「你說的對,所以大夏被趕出燕北了。」少女雙手一攤,聳肩說道:」大夏駐紮燕北的士兵都是內地調撥來的,他們都領著軍隊派發的軍餉。請問劉鷗勇將,您什麼時候給您的部下發過軍餉了?您的部下是為了什麼無償的跟隨您?您難道是企國讓您的部下跟著你捨生忘死,然後讓他們的父母妻兒在家中餓死凍死嗎」,

  會議室裡頓時陷入一片尷尬的死寂,沒有人說話,只能聽到外面的風像野獸一樣肆虐的吹過。

  燕洵聲音冷淡,緩緩說道:「言歸正傳,剛剛是誰在發言?

  「是我。」第三軍團的軍團長盧傑沉聲說道,他年紀不大,三十多歲左右,鬍子很重,地道的高原長相,臉很紅,甕聲甕氣的說道「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要東躲西藏,為什麼要像鳥龜一樣縮在北朔城裡,我們有上百萬的軍隊,大夏先頭部隊才有三十萬,四個打一個難道還會輸嗎?」

  北朔城第二騎兵團團長陳曦也附和道:這是誰做的計劃,簡直是對我們光榮的燕北戰士的蔭辱,我們需要戰爭,我們需要和敵人堂堂正正的決戰!」

  「對!」那些部落族長也一個個激動的叫道「燕北都是好漢子,沒有東躲西藏的孬種!」

  楚喬突然感到一陣厭惡,想起剛剛在城外看到的慘狀,她只覺得這些人像是蒼鷹一樣煩人,她抬起頭來,目光像是鷹一般的尖銳,沉聲說道「作戰計劃是我做的,誰有意見?」

  人群頓時安靜下來,十天過去了,再也沒有人敢像當初那樣蔑視這個年紀不大的少女。不過幾天的時間,她不但整頓了軍隊的組成機構,統籌了大本營的管理體系,極大的提高了辦事效率,而且還神奇的練造出一種紅色的石頭,名叫磚,這種東西雖然沒有石頭堅固,但是建造城池的效率卻極快,而且為了增加城牆的堅因度,她還從不遠的赤水訶中起出了大量的冰塊,在城牆之外迅速壘起了足足有三十多尺高的二重城牆,這樣,不但城牆更加堅固,還能有效的防止敵人攀爬攻城。她利用自己超強的軍事手段,在城外設置了大量的陷馬坑和陷阱,如今的北朔,已經成了一座鐵血的堅固城池,再無當初那般好似風一吹就倒了的模樣了。

  是以,就算對她不滿,但是一時間卻沒有人敢說出來。尤其在她剛剛又立大功,完成了難民的安置同題,她此時在軍中的聲望,已不比當初了。

  「我有意見。」一個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眾人齊刷刷的轉頭看去,竟然是第二軍的前鐸代表。

  薛致遠冷冷的看著楚喬,語調低沉的說道:「為了這場戰爭,我們準備了八年,這八年,我們積極奔走,籠絡人力物力,秘密練兵,整合軍隊實力,我們不會忘記火雷源的恥辱,先輩們血肉上生長的火雲花還在開著,他們在等待著我們為他們一雪前恥。然而我們默默等待了八年,換來的是什麼,竟是躲藏和畏縮嗎?」他的眼神陰鬱且冰冷,眼梢竟然淡淡的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燕洵,語調冷冷的說道:燕氏不畏死的精神,究竟到哪裡去了?皇都的繁華已經灼傷了殿下的骨頭嗎?」

  話音州落,會議室頓時淪入一片可怕的死寂之中,燕洵一身黑色衣袍,長眉淡目,他一直靠坐在椅背上,此刻聞言微微挑眉,眼梢輕掃薛致遠,嘴角一牽,竟然淡漠的輕笑一聲,只是那聲音卻好似臘月的冰雪一般涼沁骨髓,令人脊背發寒。

  和他同坐一桌的第二軍軍團副將余新頓時起身,連忙說道:致遠性格魯莽,但請殿下原諒他憂心燕北,一心為公,不要怪罪。」

  北朔城城主夏安也起身說道:薛將軍所言雖有不妥,但是一切都是為了燕北的戰局和勝利,請殿下念在他多年出生入死,戰功赫赫,為燕北獨立立下了汗馬功勞,饒他一次。」

  其他將領聞言也紛紛起身,為薛致遠求情,只有第一軍團的軍方代表沒有動,面上的表情有些陰鬱,似乎也拿不定主意。

  『薛將軍。直心快,我很喜歡。」燕洵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淡淡說道:諸位請起,大家都是燕北的功臣,我燕洵能得諸位相輔,是我的福佑,怎會無端怪罪有功之人?況且薛將軍只是闡述自己的想法,並沒有對我的不敬之意,何罪之有呢,薛將軍,你說是不是?」

  燕洵的聲音極其淡漠,眼梢冷峭,帶著內斂的鋒芒。薛致遠不得不站起身來,低聲說道「殿下聖明,末將魯鈍,不會表達,並沒有衝撞殿下的意思,還請殿下見諒。」眾人聞言連呼殿下聖明,戰戰兢兢的起身,坐回座位裡。

  這時,卻見那薛致遠並沒有坐下身子,而是轉過頭面對楚喬,沉聲說道:在下剛才的疑問,還請楚大人稍作解答。

  此言一出,就連第二軍的余新都皺起眉來,剛剛他出言頂撞燕洵,燕洵已經不計較,他卻不依不饒。燕洵現在畢竟是燕北名義上的領導者,在這樣下去,對第二軍會大大不利。

  還沒等他站起來圓場,就見楚喬面色陰冷的緩緩站起身來,冷眼看著薛致遠,淡淡的說道,薛將軍,沒想到竟然是你提出這個幼稚的問題,我真的很遺憾。」

  薛致遠目光一寒,正要說話,只見楚喬面色登時一冷,沉聲說道「戰爭不是箕術題,在正規的作戰過程當中,雙方的力量對比也並不是簡單的人數對比!取決勝利的因素有很多,人數隻是一方面的優勢,雙方的士氣,士兵的戰鬥力,整體的實力水平,武器的對比,情報的準確性,信息傳遞的速度,統帥將領的個人能力,士兵經歷大戰的實戰經驗,戰地的地形,後勤的補給,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對戰略全局形戍重要的影響,單純的以人數來論輸贏,……聲聲執著於幾個打幾個這樣膚淺的同題,完全是對戰爭毫無瞭解的門外漢會杞的低級錯誤!」

  少女不屑的呵斥,頓時好似一盆冷水澆在眾人的頭頂,她這一番話幾乎將所有人都囊括其中,陳曦副將冷哼一聲,起身說道:我們大家都是戰爭的門外漢,就只有楚大人你是戰略高手對嗎?我轉戰燕北十多年,還從未遇見類似你這樣的狂人。

  「歷史早就告訴我們,心心唸唸……聲聲總是過去那點功勞戰績的人,是絕無未來前程的發展的,更何況,有些人過去的那點東西還未必就那麼植得記著。」

  楚喬毫不容情的說道:「我請各位認識到我們面前所面對的局勢,我們不是單單面對一場戰爭,一場戰爭的勝敗對全局無濟於事。對於大夏而言,我們不過是邊境上的一個地方叛亂,他們坐擁紅!」隨時可以派出幾十萬乃至上百萬的大軍來圍剿我們,真煌的徵召令一發,不出兩天就可以召集十萬的軍隊。而我們呢,我們是拿著整個身家性命去和大夏決戰,搖在我們面前的是一條什麼路?戰勝,就是繼續生存,失敗,就要全部死去,我們不怕死,但是我們不能死的沒有價值,局部的勝利,對全局毫無影響,北朔城一戰,我們要取得的不是戰術上的勝利,我們要的,是一個能打開戰局的時機!

  楚喬握著拳頭,用力的在身前揮了一下,目光堅韌的說道:我們要的,不是在一兩場戰爭裡擊潰夏軍,我們要的,是拖死他們,拖垮他們,然後一擊而中,將他們全部消滅口,

  人群中頓時響起一陣低呼,燕洵站起身來,俯視著在座的眾人,他穿了一身黑色長袍,墨髮束帶,雙眼好似高空上的鷹,他的語氣低沉,裡面好像鬱結著什麼壓抑的氣氛,男人一字一頓的緩緩說道:

  「諸位,自古以來,燕北就一直經受著煉獄般的苦難,雪災,饑荒,戰亂,瘟疫,北有野蠻的犬戎人叩關擾邊,東有大夏的苛捐雜稅重役壓迫,我們是苦難的血淚之邦,百年來,我們一直在謀求出路,直到我的父親,他引進了大同思想的神聖光輝,在燕北大地上點燃了希望的火種,想要帶領大家走出這個災難困苦的境地,但是他失敗了。燕北蒙受了巨大的損失,我們承受了巨大的代價,我們的戰士英勇奮戰,但最終仍逃不脫戰死的命運。但是,我們不會妥協,一個民族想要走向自由,就必須得付出相應的代價!我們等待了八年,不在乎這最後的幾天,整個燕北的命運都壓在我們的肩上,整個西蒙大地都在睜大了眼睛翹首以待,燕北的希望,就在我們身上,我們任重道遠。如今,正如燕北子民們期待的那樣,我回來了,我將繼承我父親的遺志,帶領你們繼續戰鬥下去,請你們像當年支持我父親一樣支持我,跟隨我,相信我!戰爭即將開始,大夏已經將屠刀舉在我們的頭上,是內訌爭吵,還是積極備戰,是忙於奪權,還是準備迎敵,相信諸位一定會有一個堅定的信念。」

  燕洵面色平靜,他望著在座的諸人,眼神好似深沉的大海,有激烈的浪頭在裡面翻湧,卻看不到明顯的波濤,他聲音平和,可是那平和的聲音裡,卻彷彿蘊藏著巨大的力量:「燕北的生死,就在諸位的掌控之中,我們的身後就是燕北,就是我們的親人,我們的父母妻兒,我們的父老鄉親,將士們,我們退無可退。」

  面對著眾人,燕洵彎下腰,深深的鞠了一個躬,眾人頓時愕然,隨即,只聽鏗鏘聲突然傳來,燕北名將燕紅緣跪在地上,眼裡含著淚水,高聲說道:燕北萬歲!自由萬歲!」

  緊隨其後,第一軍團的代表們齊齊跪在燕洵身前,齊聲高呼道:「誓死追隨殿下!」好似秋風拂過田野,第三軍團的將領,民兵團,自衛團,部族首領,北朔城軍官們,甚至包括甕二竿團的將頜們也一一跪在燕洵腳下,他捫齊聲高呼:「燕北萬歲,自由萬歲」

  這一刻,再沒有派系的爭鬥,再沒有虛榮的比較,在生死面前,在民族大義面前,整個燕北高原的武裝力量都臣服在了燕洵的腳下,楚喬也跪在地上,聽著耳邊將領們高聲疾呼的自由之聲,她突然感覺熱血在激烈的翻湧。

  北風呼嘯,這一天,是十月十六,在燕北高原的北朔城裡,一間不起眼的小會議室中,一群農民、販夫、強盜、商人、反政府教派、還有小部族的頭目,他們聚集在一起,對被大夏通緝的燕北新一代王者,發出了效忠之聲。在那個時候,沒有人知道這個聲音會有多大的力量,但是在未來的歲月裡,這股力量震撼了燕北,震撼了大夏,震撼了整個西蒙大地。歷史,也計就在這一刑發生了改變,而目睹這一切的人,注定要伴隨著那個光閃閃的名字,頑強的挺立而起。

  讓歷史記住這一刻,因為從這一刻起,燕北沉睡了八年的血性和力量,終於覺醒了。
常與同好爭高下,不與傻瓜論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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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 12:51:20 |只看該作者
第131章:脈脈情深

  在安定了軍心之後,燕洵立時展開了雷厲風行的改革,他先是確認軍隊名冊,將黑鷹軍抽調出三分之一,分散在各路軍中。這些人馬在軍隊中大多從事文職,對軍部的主休戰鬥權力幾乎毫不千涉,各路擔心燕淘奪權的軍團長捫見此情景大為放心,他們也樂見其成的為達此人取了一個個貴氣十足的名字御用掌史官(軍隊大勝後捉寫鼓舞士氣講演詞的文書官),糧草書記官(登記每天的糧草出入的記錄官),兵器監檢官(管理兵器損耗),營地書信官(為戰士擯寫家書,並監管來往書信的發放),戰地炊事統掌使(權力只限於掌管後勤炊事的鍋碗飄盆,但卻是和士兵關係最緊密的長官級人物)等等等等。

  可恰那些行伍出身燕北將軍們,他們根本不瞭解這些看似不起眼的職位對一個軍隊來說有著怎樣的戰略意義。在楚喬這個受到過現代化軍隊鐵血培刨的指揮官和燕洵這個浸淫權力漩渦十多年的老江湖面前,他們的智慧淺薄的好像雞蛋表面的那層膜。就在軍隊改革的當天晚上,各路軍團的長官們聚集成一個個小團體,互相拍手慶祝對抗上層勢力的又一次勝利,慶祝再一次戰勝了燕洵那個從皇都回來坐享其成的小白臉,慶祝燕北本土勢力再一次保住了高度的權利自治,他們喝了個爛醉,對於燕洵回到燕北後會趁機奪權的顧慮一掃而空,人人滿面紅光,深覺前程似錦未來一片希望。而與此同時,那個被他們反覆提到的小白臉的書案上,卻已經擺上了一棵厚厚的各路大軍內部資料。

  資料的內容上至各個軍隊的實際人數、組成結構、軍隊作戰力、糧草分配情況、兵器完善程度,下至各個小隊長們對長官的忠誠度,夜裡每個暗哨的實際分佈,軍隊裡哪個隊長作戰勇猛哪個桀驁不馴哪個就會拖後腿哪個有不穩定的動搖傾向,乃至軍團長們在哪裡包養了一個妓女,在哪裡有一個私生子,經常出入哪個錢莊,在哪間地下賭場有過不良記錄,哪個愛喝酒,哪個愛斂財,哪個脾氣不好,哪個總愛揍人,哪個愚魯無大志,哪個不得人心。情報五花八門包羅萬象,在楚喬帶領參謀處的參謀們奮戰一夜系統分析整合之後,燕洵已經用這種潤物細無聲的方式,徹底掌握了整個燕北武裝勢力的第一手資料,而且其內在的完整和細緻程度,絕對會讓當事人歎為觀止。

  他們並不知道,只在一夜之間,一隻無形的手已經籠罩在他們的頭頂,而這隻手的威力是何等巨大,在未來的歲月裡,所有人都會深有體會。

  這,就是在後來的第二次北伐戰爭第三次北伐戰爭乃至在後期長達三年的西蒙保衛戰中屢立奇功,建立曠世矚目無上功勛的燕子營的前身,正是他們,一次又一次的維護了燕北的政權和尊嚴,在危機關頭屢次扼救了燕北乃至整個大陸的命運,成為了西蒙大地上最富傳奇色彩的一隻進可攻、退可守、衝鋒號響一往無前戰馬狂奔無人能擋、潛伏起來立即化整為零悄無聲息統籌一切情報的鐵血軍隊。他們的作戰能力,除了後世的秀麗軍和青海王貼身秘密軍團第七師,當世再無人能擋。

  當然此時此列,還無人能見識到這只軍團的實力,清晨軍號奏響之後,戰士們遙望北朔,分手而行,踏上了各自佈滿刀槍和血沫的赫赫征途。

  楚喬站在北朔門前,正前方,就是第一光復軍的三千前鋒軍和黑鷹軍餘下的兩萬戰士,燕洵一身鎧甲,墨色大裘,刀剡齊備,冰冷的風從他的鬢角吹過,輕拂男人消瘦但卻堅韌的輪廓。她突然覺得身上有些冷,輕輕的抿了抿嘴角,想說什麼,卻覺得嗓子發緊,似乎該說的都已經說過了,刺下的,只是濃濃的擔憂和不捨。

  「讓我跟著你去吧。還是說出了這句話,雖然明知是奢望,卻還是眼巴巴的抓住對方的袖子不放,再一次可憐巴巴的請求著。

  「阿楚,乖。」燕洵握住楚喬的手,放在嘴邊哈了一口氣,然後寵溺的搓了搓,柔聲勸道「美林關遠在千里之外,天氣奇冷,如今氣候反常,你身體又不好,怎能長途跋涉的勞頓?再有這裡也需要一個我信得過的人統籌大局,隨時將戰報消息發給我。大夏一時半會還打不過來,北朔距成為主戰場還有一段時間,我稍後會派人護送你去後方的藍城,羽姑娘的人馬在那裡,你會得到她的幫助和照顧,這樣我才能安心。

  這番話昨晚已經不知道對答多少次了,楚喬也知道說出來無望,但卻仍舊心裡不高興,她悶悶的低下頭,垂著腦袋一聲不吭。

  「殿下,該啟程了。阿精走上來小聲的說道。

  「等一會。」燕洵抬起頭來,黑著臉以極不友好的態度說道:沒看到我和楚大人在商討重要軍事呢嗎?」

  阿精碰了個大釘子,連忙小心翼翼的點頭哈腰,再也不敢打擾燕王殿下和參諜處的楚大人商討重要軍事,。

  「阿楚,不要耍小孩子俾氣,多說十天,我一定回來。」

  燕洵彎著腰,把腦袋伸到楚喬垂著的臉孔下面,輕輕的捏了捏她的臉蛋,笑容溫和的像是偷了蜜的老鼠:我知道阿楚本事大,跟在我身邊賽過十個加強團,比一百個軍事參謀還有用,只要往美林關門口一站,裡面那些人立馬就會望風而逃舉手投降,所有抵抗都會流水般化為烏有,大夏賊寇們定會哭哭啼啼的出城繳槭求饒,拜側在你的神威之下。可是怎麼辦,這裡也需要你啊,你不在這邊,我寢食難安心神恍惚,就請阿楚大人可憐可憐小的這點微薄的願望,幫我隨手管一管北朔這個爛攤子吧。」

  撲昧一聲,鬧脾氣的某人終於化填為喜,不輕不重的一拳打在燕洵的肩膀上,撅著嘴說道:,油嘴滑舌。

  燕洵誇張的做了一個鬆口氣的姿勢,用手在額頭抹了一把然後甩了甩,好像能甩出大把汗水一樣,乍舌道:「總算雨過天晴了,簡直比打了一場北伐之戰還要費勁。」

  楚喬眼睛一瞪:『你還說!」

  「不說了不說了」燕洵連忙賠不是道:是我胡言亂語多嘴饒舌,楚大人就不要跟我斤斤計較一般見識了。」

  楚喬哼了一聲,一副就饒了你的樣子,看的燕洵哈哈大笑。遠處的士兵們探頭探腦,不知道為什麼燕王殿下和楚大人討論軍情能討論的這樣神采飛揚,一會點頭作揖一會眉飛色舞,難道是楚大人決定去刺殺真煌城裡的夏皇了?

  「你要小心點啊,戰場上刀劍無眼,不要輕易以身杞險啊。」

  再凌厲強勢的女人,面對有些情況的時候也會大暈其頭,就比如現在,在知道自己隨行無望之後,某人又開始喋喋不休了。

  「嗯,我知道了。」燕洵老實的點頭,態度十分良好。

  「第一軍雖說是烏先生主事,但是軍團內部派系複雜,大同行會滲透極為嚴重,你要小心後方著火,內部不穩。」

  「放心吧,我記下了。」

  「美林關地勢太北,天氣又冷,你也有病在身,注意保暖,多穿衣服,夜裡多蓋被子,隨行醫官開的藥記得定時吃。

  「好的,我一定注意。」

  「睡覺的時候床頭要記得放盆水,你總是咳嗽,火盆煙氣太大,對你身體不利。」

  「嗯,我記著了。」

  「和犬戎人接洽的事情交給別人去做,千萬不要親力親為,我們對犬戎人的態度不瞭解,要嚴防有變。」

  「放心吧。」

  「每天都要記著給我寫信,我若是三天接不到你的消息我就立劌去美林關找你。」

  某人無力的呻,吟:「我就算是死了也記得先寫信通知你。」

  誰知碎碎念的那人頓時急。:說什麼死啊?你再說我立馬就收拾行李跟著!」

  燕洵急忙表態「我胡說八道,我罪大惡極,阿楚,再說下去天都要黑了。」

  「天黑了有什麼打緊?天黑了就明天再走。」

  燕洵的眼淚幾乎要流下來了,他只能選擇無奈的哼哼,不敢發表任何反動言論。

  「大衣帶了幾件」,

  「五件。」

  「靴子呢?到處都是雪,一烤火就化了,記著不要穿濕的靴子。」

  「嗯,知道了。」

  「帶暖手抄了嗎?帶了幾個,夠用嗎?」

  「阿楚」燕洵滿頭黑線:是你給我收拾的行李。」

  「哦?是嗎,我忘了。」楚喬的態度十分坦然「我看看,護膝帶了嗎?哦,帶了。襪子夠穿嗎?哦,帶了八十雙。風帽夠不夠厚啊,還行,是熊皮做的,我還在外面縫了一條狐皮。」

  楚喬卸下馬車上的行李,蹲在地上來回翻看,過了好一陣,她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一樣,一下跳起身來大叫道:「碳夠用嗎」我就給你裝了一車。」

  燕洵無力的回答:夠用,阿楚,夠用,別緊張,一路都是我們的駐軍,就算不夠也可以在軍隊裡補給。」

  「那怎麼行?」楚喬皺眉道:我們用的是白蘭碳,產煙最少的,軍隊裡的都是此土碳,一燒起來煙氣騰騰,傷氣管。」

  不等燕洵攔阻,楚喬已經吩悖身後跟著的侍衛:你,對,就是你,過來。馬上去軍需處裝兩豐碳來,記著要白蘭碳,快點,這是關係到我軍生死存亡的大事,殿下信任你才把任務交給你,你要以最快的速度圓滿完成,知道嗎?燕北的天空會記住你的忠勇的。」

  小戰士激動的臉都紅了,憋了半天猛的敬了一個軍禮,大聲叫道『一切為了燕北!」

  說罷,就飛奔而去,雖然他並不知道裝兩車碳和我軍的生死存亡有什麼關係,但是楚大人是軍事天才,她下達的任務那一定是有其內在的深刻含義。士兵堅信,在未來的戰鬥中,這兩車白蘭碳會對我軍的勝敗起著決定性的作用,所以,他壯懷激烈的以飽滿的革命熱情狂奔而去,激動的連馬都忘了騎了。

  朝陽如火,黃金萬里,浩瀚的雪原上兩個人在依依惜別。

  「燕洵,你要小心啊,此行危機四伏,要警惕身邊的每一個人。」

  燕洵點頭:「我知道的,你也是,我不在這裡,也許有人會趁機欺負你,你記住他們的名字,別跟人家硬碰,等我回來再一個個的收拾他們。」

  「嗯,行,咱們到時候抄他們的家,霸佔他們的財產。」

  「好,還要把他們綁起來,隨便你揍。」

  「行,就這麼決定了。」楚喬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給你配置的那四千弓弩手,你要當成近身禁衛,輕易不要投入戰場,他們的武器經過我的改良戰鬥力非同一般,我們要留著當做秘密武器。」

  「好的,我記下了六

  「不要吃冷飯,村哥體不好的,你注意休息,別太累。」

  「嗯,放心吧。」

  「少騎馬,多呆在馬車裡,風太大,衣服厚是沒用的。」「嗯。」

  「別喝涼水,我給你帶了蜂蜜,多喝點,你最近瘦了好多。」

  「思」,

  「軍隊裡要是有人招軍妓你就砍了他,那些女人沒準都是有病的,看也不行多看一眼,知道嗎?

  「知道。」

  「路上若是有地方官敢給你送美女,你就把他們的名字都記下來,回來的時候告訴我,那些女的估計全是派來監視你的奸細,一個也不能留,我這都是為你好。

  「」,

  「攻破美林關之後,對於叛軍家屬不要趕盡殺絕,可以發配他們去礦上做勞役。女的就不要留在軍裡了,直接趕出邊境算了,一群女人留在軍中,典型是禍亂軍心,沒一個好東西。

  楚喬侃侃而談,眉目間全是對那群禍亂軍心的女人的鄱視,她卻忘了,她自己似乎就是留在軍中的女人,並且還擔任了高等職位,似乎更是掌握著赫赫大權」

  「燕洵」楚喬目光幽幽,表情十分誠懇,語重心長的說道:一個軍隊和政黨的純潔性,要依靠其最高統領來引導,你是燕北的王,你的生活素質和道德水平會直接影響燕北政權的走向,也會直接影響未來燕北的命運,甚至會對整個西蒙大陸產生不可估量的左右效果。真煌城裡那些花花公子不切實際肆意妄為生活糜爛的為人狀態,顛三倒四不負責任的男女關係,千萬不能沾染,雖然你現在身處高位大權在握,但是居安思危,你要切忌啊!這是我作為和你從小一起長大一起戰鬥一起生活的朋友對你最誠懇的勸告。」

  燕洵大凶,徹底無語了。

  誰知楚喬對他的態度極為不滿,眉毛一豎,怒道: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

  燕洵幾乎要哭了,他的表恃極為痛苦:阿楚,我聽著呢。」

  楚喬怒氣稍減,橫了他一眼,不無風情的說道:「今晚到了落安城之後飛鷹傳書給我,別讓我擔心。」

  燕洵的心在滴血,這都什麼時候了,就算戰馬突然間又多出四條腿恐怕今晚也趕不到落安了。

  眼看取碳的小兵都興高采烈的回來了,楚喬不得不結束了她漫長的發言,她的心裡有些難受,眼睛也有點酸,拉著燕洵的袖子不願意鬆開口這簡直太不像她平時的表現了,她知道燕洵心裡沒準在笑話她,阿精他們可能都笑抽了,可是她就是不想鬆手,上一次一分開就是那麼久,他們兩人這麼多年還從來沒分開過那麼長時間,對於這一次分離,她心裡有著本能的抗拒。她別彆扭扭的沒話找話,低著頭,也知道不好意思,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一樣,嘟嘟嚎囔的,燕洵甚至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要不?」燕洵試探著同了一句,聲音特別小:,你送我一段?不過送到落日山那邊你必須回來!」

  「嗖」的一聲,身邊一個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燕洵還以為自己見了鬼。刑那間,楚喬已經不在原地了,燕北的王有些發愣,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見楚喬早已跑到遠遠的隊伍那邊,挺撥的騎在馬背上,還一邊招手一邊衝著他大聲喊道:「過來啊!還不走,都什麼時辰了?磨磨蹭蹭的!」

  其他士兵們也斜著眼睛看著燕洵,那一個個的表情好像在說:殿下八成是沒上過戰場,心裡打怵,不捨得走呢,

  霎時間,燕洵欲哭無淚。

  「姑娘!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嗎?」

  大隊終於開撥,黑鷹軍的戰士們和楚喬相熟,笑呵呵的問道。

  「不,我只送你們到落日山那邊。」

  「姑娘要是跟著就好了,姑娘打仗可厲害了!」一個從真煌起就一直追隨燕洵的老兵憨憨的說。

  「就是,我那天看到了,姑娘一個人能打一百多個漢子,那些人,個個都像小山那麼高,眼睛鋼陸那麼大,那拳頭,一拳下來一個腦瓜子就碎了,我老劉根本一個都招架不住。姑娘倒好,三下五除二,全都放倒了,連滴血都沒沾身。」

  「啊?那麼厲害啊!不明真相的小兵們瞪大了眼睛。

  「那是,你們沒見養,那場面,嘿,不是吹的。」

  楚喬不好意思的謙虛:,呵呵,沒那麼厲害,一般吧,也就一般。」

  「姑娘要是跟著我們去就好了。」

  戰士們再一次集休嘆息,楚喬立馬趾高氣昂的回過頭去,眼巴巴的瞅著燕洵,那表情似乎在說:聽到沒有?聽到沒有?這可是群眾的呼聲啊!」

  「好好走路!別那麼多廢話!」

  燕洵黑著臉呵斥,對楚喬的眼神視若不見,也假裝剛才的那些話全部是在誇獎今天的伙食和天氣。不到一個時辰,大軍就到了位於西面的落日山,大隊先行,燕洵和護衛團稍稍停步。看著楚喬微紅著眼睛低頭扭手指頭的樣子,燕洵不得不嘆了。氣跳下馬背,走上前來輕輕的將楚喬抱在懷裡,柔聲說道「我答應你,我保證注意身體,多加小心,戰況一旦不利立馬回頭,絕不逞匹夫之勇,十天之後完好無損的回來見你,一條做不到回來隨便你打罵。別這樣,你這個樣子讓我怎能放心而去。阿楚向來是最堅強的,你要支持我扶持我,是我最親密的戰友也是最值得信任的愛人,對不對?」

  「嗯」女孩子的頭抵在燕洵的胸膛上,聲音有些悶,特委屈的說:『你說話算數。」

  「絕對算數!」燕洵信誓旦旦的承諾:大丈夫一言既出馳馬難追,誰做不到誰不是兩條腿走路的。」

  「那行,你走吧。」

  「不行,還有一件事。」燕洵突然正色道:「這件事很重要,你要認真記著。」

  「嗯」,楚喬頓時抬起頭來,眨巴著水霧濛濛的大眼睛,什麼事啊。

  「作為從小和你一起長大一起戰鬥一起生活的朋友,我對你有一個最誠懇的勸告,你必須要時刻記住。」

  楚喬皺起眉來,聰明的她似乎已經聞到一絲陰謀的味道,她疑惑的說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你做人給我坦白點!」

  燕洵厲喝一聲,突然俯下頭一下吻在楚喬的嘴上,霸道的氣息頓時侵入,男人手按著少女的後腦,唇齒相交,舌頭順勢而入,霸道且強勢,瞬間就突破了少女脆弱的防線,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口氣息登時紊亂,胸脯劇烈的起伏著,茫茫雪原上一片銀自,當著五百護衛團的面,燕北之王舌吻參謀處楚大人,眾目睽睽下毫無靦腆的自覺。

  直到楚喬就要背過氣的時候,燕洵才稍稍放開了她,看著她面紅耳赤的左右觀望,活像一個偷東西被現場抓住的賊一樣,燕洵頓時哈哈大笑,朗聲說道「怕什麼?整個燕北都是我的。」

  楚喬頓時暴走,面紅耳赤的大喊道,啊,你這混蛋,我的清譽全被你毀啦!」

  燕洵攬著楚喬的腰,眼梢微微一挑,勾人的笑:『我說阿楚,你難道不知道嗎?從你跟著我進聖金宮那時候開始,清譽這個詞就已經跟你揮手告別了。」

  「混蛋!」楚喬詞鋒不及,見左右的人都笑呵呵的看著她,她更是氣憤,指著阿精等人叫道:不許笑!不許說出去!揍你啊!還有你,你,那個是誰,你笑的牙花子都露出來啦!你叫什麼?那個部隊的?還笑?就說你呢!」

  「阿楚!不要顧左右而言他!燕洵正色,一把拉過她來:你做人要坦白點,明明是擔心我出去沾花惹草,幹嘛搞出那麼多長篇大論來,還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我看你才是欠揍。」

  「喂喂!楚喬大團,臉紅紅的跳腳:『姓燕的,我是不是太久沒修理你了?還要揍我?你打得過我嗎。」

  燕洵一曬:「我那是讓著你,還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

  「好啊,過河就拆橋,不服的話咱們比試比試!」

  燕洵頓時大笑:『阿楚,你是不是捨不得我走啊,故意磨磨蹭蹭耽誤我時間。」

  楚喬眼睛一瞪,怒氣衝衝的大喊道「誰捨不得你?快滾!我多看你一眼都覺得煩!」

  「那我可真走了?」

  「滾滾,沒人願意看你。」

  「別後悔啊!」

  「鬼才後悔呢。」

  「我走了之後自己別偷著哭啊!」

  「你走不走,那麼多廢話!

  「哈哈!」燕洵翻身上馬,朗聲笑道:阿楚,我走啦,十天之後閱蘭平原,等著我凱旋而歸!

  「駕!」

  上百騎戰馬頓時絕塵而去,雪白的雪沫在馬蹄後連戍一條直線,天空上戰鷹齊飛,遠處風聲滾滾,烈陽如金,映照著戰士們離去的背影,好似一副滂沱巨畫,轉瞬間,就只到下一片淡淡的影子。

  楚喬站在原地,目送著燕洵離去的背影,一顆心柔情萬千。她默默的雙手合十,緩緩的閉上雙眼,聲音平和,帶著深沉的眷戀和誠懇:萬能的神邸,請保佑我的愛人,保佑他一帆風順,平安凱旋。」

  十月十八日,燕洵做出了一個軍事上堪稱找死但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驚人之舉,他帶領著第一軍團的先頭部隊前往攬雀省和第一軍團的烏道崖會和,帶著二十萬大軍,一舉攻向位於燕北最北端的美林關。

  即使在很多年之後,人們提起秀麗時代的著名戰役,燕洵當日的分兵之戰也是首屈一指的當世名戰。面對著東方大夏百萬大軍的重兵壓境,他作為戰鬥的主要指揮官,竟然帶著最精銳的兵力迂迴襲擊位於北方的大夏殘餘守軍,這在兵法上,是不可想像的冒險。但是,也正是他今日的舉動,挽救了第一次北伐之戰的整個戰略局勢,扭轉了燕北面臨兩線作戰的窘迫局面,剷除了燕北後方的不穩定因素,甚至間接的挽救了整個燕北高原的命運。

  可以想像,當燕北大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然出現在美林關面前的時候,以為大夏援兵已到,美林關危機解除,高枕無憂鬆散無防的夏軍會是怎樣的一幅表情,那絕對是一個很精彩的畫面。

  面對史書,人們不得不承認,燕洵之所以能在皇都八年臥薪嘗膽最後一舉擊潰真煌防線,揮兵燕北,乃至後來創下舉世基業,都不是僥聿和偶然。無論是在政治上,還是在軍事上,他都是一個具有高明創造力的天才,他擁有天馬行空的想像力,並敢於將這股想像力化為實踐,並且,他還具有堅不可椎的意志和耐力,幾乎一個成功王者身上應該有的一切優點他都具備。而且,最主要的是,他對當今的掌權者具有無以倫比的厭惡和仇恨,他硯在欠缺的,也許只是一點點吞併天下的野心,相信,在未來的歲月裡,這一點,也會逐漸得到彌補。

  可以預見,一個緯犬的人物已經誕生,他那被亢數人仰望終生,被後代謳歌膜拜的光輝戰績,從這一刻起,傳奇般的緩緩開始了」
常與同好爭高下,不與傻瓜論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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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 12:51:43 |只看該作者
第132章:鴻雁傳書

  燕北天寒地凍,大雪紛飛,懷宋卻是風雨交加,陰日如晦。

  殿中沒有掌燈,唯有燭影深深,空曠的陌姬殿上楓滿了蘇青色的青紗,長長的甬道皆用白華梨木鋪就,看似古撲,實則卻是寸木寸金,每一步踏在上面都有獨特的回聲,繞樑古撲,好似穿透了上古的時光,在天涯的盡頭吟唱著古老的祭調。

  各宮早早的桂起了純白的宮燈,今日的先皇納蘭烈大去的忌日,宮人們都換上了素白的祭服,連宮門前盛開的紅菊都被纏上了白絹,筱雨戚威,一片慘淡。

  環珮聲動,鸞披環髻的宮裝女子緩步走在大殿上,修眉薄唇,明眸若星,風神皎皎,卓爾不群,雖不是絕色艷麗,卻是淡靜若蘭,素顏如雪。

  大殿的盡頭,是一方席地小幾,小幾旁,有幾個宮廷小廝,正圍著小幾大聲的吆喝著,人人青筋滿面,額頭漲紅,一個深袍蟠龍的少年也跟著眾人擠在一處,手舞足蹈,明明十八九歲的年紀,看起來卻好似六七歲的頑童一般。

  左側的嫬嫬眉頭一皺,上前說道:「長公主駕到,還不行禮?」

  正在玩耍的眾人一聽,連忙回首,見了站在中央的女子,人人驚慌上前,跪伏於地,大聲叫道參見長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都起來吧。」

  素衣女子靜靜點頭,聲音清淡,帶著薄如晨霧般的裊裊仙氣,她看著人群中那個明黃深袍的少年,輕輕招手道:「煜兒,過來。」

  少年搔了搔頭,頗有些不情願的走過來,女子身旁的下人們急忙行禮,參拜道:「給皇上請安。」

  年少的皇帝看也沒看他們一眼,胡亂的搖了擺手,抬起頭來,嘴角卻有口水流出來,像個害怕先生的孩子一樣,對著當中的女手說道

  「皇姐,我沒惹禍……,

  殿內明燭光影,女子掏出繡著芝蘭的手絹,輕輕為少年皇帝拭去口水,說道:「皇姐知道。」

  皇帝低著頭,嘟嘟嚎嚎的說著什麼,可是別人卻聽不清,女子嘆了口氣,月道:「今天是父皇忌日,煜兒為什麼不願意去廟陵進香呢」還叫人打了路公公?」

  皇帝的聲音很小,低著頭說道:「我……我不想去,」

  女子垂著頭,很有耐心的問:為什麼呢?可不可以告訴皇姐?」

  因為、因為」皇帝抬起頭來,一張白淨俊秀的臉孔被憋得通紅,爭辯道:「因為長陵王他們總是笑話我,「我不喜歡跟他們玩。」

  外面雨聲濤脆,有風穿過迴廊帶著潮濕的味道吹了進來,許久,女子點了點頭,說道:不喜歡去就不要去了。

  她對地上跪著的一眾小廝說道:「好好陪皇上玩,「

  「是!」

  一群十二三歲的半大孩子齊聲應和,女子轉身就帶著宮人們離去,不一會,身後的喧嘩聲又起,聽那聲音竟是那樣的歡快和喜憂

  有誰能想到,佔據大陸最富饒地域的懷宋,其當位的皇帝竟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傻子,他的心智將永遠停留在十歲孩童的地步,永不會長大。這件事,是懷宋皇室的最高機密,懷宋長公主處心積慮諾當多年,一直將此事對外隱瞞,可是如今,隨著納蘭紅煜漸漸長大,成年親政的時日也被一拖再拖,朝堂上的反對質疑之聲也日漸高漲,她終於漸漸感到獨力難支了。

  當年,馳騁一生,開創東邊大片海域疆土的納蘭烈臨死之前,望著稚女和傻兒,只仰天長嘆一聲殺孽太重」,悲然與世長辭,留下這萬頃巍峨江山,全部落在了那個當年還不足十五歲的少女的肩上,一轉眼,已經五年過去了。

  望著前方緩步而行的消瘦背影,雲姑姑心下一陣比惚,不覺經年,當年雙髻垂肩的稚齡少女,如今已到了雙十年華,如花青春,就在這深深宮闈中緩緩渡過了,儘管外面風傳長公主如何精明決斷,如何智慧絕倫,甚至近年來已有人暗中懷疑長公主擅權攬政,乃至軟其帝皇,大權獨攬等等,卻獨有她知道,眼前的女子心中裝了多少苦楚。

  五年,一個女人的一生,又有多少個五年呢?

  「公主,夜深了,回宮休息吧,」

  納裡紅葉輕輕搖頭。

  「御壑殿還有些公文需要批覆。」

  雲姑姑連忙說道:「那拿回宮裡批覆吧」

  看著從小照顧自己的老姆姐急切的面孔,納蘭紅葉淡淡一笑,說道好。」

  雲姑姑大喜,連忙吩性人前住御壑殿取公文,一會的功夫,柔芙殿裡已掌起了明晃晃的宮燈,一派金碧非煌之色。儘管納蘭紅葉並不是張揚顯貴之人,但是宮中人都知道這宮裡實際的主子是誰,服侍起來自然萬分小心。

  已經將近三更,雲姑姑偷偷進來看了好幾次,好不容易見桌上未批覆的公文漸漸低矮,可到最後,只見長公主拿著一封疆書信久久不落筆,終於忍不住走進來,皺著眉頭問道:「公主,什麼事這麼難決斷啊,三更了,明早還要上朝。」

  「嗯,是邊邑的商報。」

  納蘭紅葉徵微有些發愣,被人打擾,竟出奇的有幾絲窘迫,她拂去眼前的碎髮,對這個身邊最親近的人也不隱瞞,說道:「大夏已經發兵攻打燕北了,燕北急需藥物和糧草,還要以礦產兌換我們的兵器。」

  雲姑姑顯然不是一般的婦孺,她輕輕的皺眉:「不是前幾天剛剛送去了一批嗎?」

  微末之物,杯水車薪,長樂侯和晉江王一力阻攔,以東海戰事將起為借。」物資大大不足,況且如今因為北方戰事,物價飛漲,之前收取燕世子的金子,已經花的差不多了。」

  納蘭微微窒眉,忽聽沁安殿方向有人喀嘩,她起身問道,「外面什麼事」

  雲姑姑連忙出去一趟,稍後回來笑道:沒事,小殿下夜哭,皇后擔心小殿下受涼生病,派人傳了太醫。」

  納蘭眉梢一挑,問道,「太醫怎麼說?」

  太醫說沒事,不過是小孩子餓肚子罷了。」

  納蘭微微一笑,笑容清淡,眼神落落,帶著幾分睿智的光來:「這個孩子是我們大宋的希望,難怪皇后用心了,姑姑有經驗,平日有空閒的時候也多照看著點。」

  「是。」

  納蘭緩緩落座,輕輕吐出一口氣。還好,還好煜兒有了這麼一個孩子,既然已經無法扶他上位,就只有寄希望於這個孩子身上了。

  只是,那還需要多少年呢?

  她輕輕搖頭,不願再去想這些事情,隨手在文書上批覆了一個「待閱」,隨後,放在一旁。

  雲姑姑皺了皺眉,想說什麼,都終究沒有說~這些年,公主一直對燕北的事情很留意,尤其是燕北獨立之後,懷宋更是一改往日之風格,冒著極大的風險破例捲入其中,她想,公主這般睿智的一個人物,總會有自己無法理解的深意在其中的。

  就如同萬千大宋國民所說的那樣,公主是天上的星星下凡,聖明如鏡。

  納蘭來到窗前,推開紗慢。只見雨打芭蔗,辟啪做聲,遠處荷塘脈脈,斜水輝輝,偶爾有錦鯉躍上水面,翻打著雪白的肚皮。

  納蘭心下微冷,寂然默立,下人們漸漸都退了下去,雲姑姑也輔好了床鋪退出房間,一時間,整個世界都好像清淨了下來,只能聽到稀疏的雨滴和夜裡的蛙鳴。

  她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十多歲的稚齡孩童,芭蕉樹下的浙瀝雨夜,少年明眸如星子悶動,兩小並肩擊掌的嫩白小手」」

  金蘭結義,永不相棄。

  當年,父皇在世,皇室顯貴,自已萬千寵愛於一身,跟隨叔父安凌王出使大夏,喬裝打扮,自稱安凌王幼子玄墨,偶遇尚在真煌為質的燕北世子,一月相處,竟然情投意合的義結金蘭。就此南北通信,多年未絕。

  想起當年,自己古靈精怪,燕洵明朗灑脫,穆閤家的孩子雖然頑劣驕縱,但卻沒什麼壞心眼,諸葛懷少年老成,諸葛明孤僻難處,趙徹雖然孤傲,卻時常被自已和燕洵穆合西風等人合伏戲弄,氣的七竅生煙青筋暴起,還有一次拿著劍追了穆合西風三十多重宮門,揚言要一決生死。而趙篙小子,那時候還整日的拖著鼻涕,哭天抹淚的要跟著眾人玩耍,然而大家卻嫌他太小了,而無一人願意帶著他。

  十年光陰轉瞬而逝,如今,物是人非,當年的那些面孔,早已變化萬千,有人大權獨握,有人受盡磨難,有人野心勃勃,有人一身傷懷,更有人,早已化作白骨塵埃,零落散去。

  從懷裡摸出那封今早剛剛送進宮來的書信,可是僅僅是這麼一日,信腳就已經微微發軟,紙張溫暖,還帶著女子身體的淺淺幽香,打開之後,挺撥清瘦的字跡頓時映入眼簾:

  玄墨賢弟,燕北大戰將起,為兄即日將奔赴戰場,臨行前,再三思量,仍需拜請賢弟援手,幫忙打理軍需糧草一事。半月前,為兄曾往宋,見彼國長公主,納蘭公主高義,許諾會支援燕北糧草,然,貴國東岸戰事將起,為兄深恐彼國朝野會有反對之言,若長公主意動,還請賢弟居中周旋,安撫朝臣此事事關燕北生死,為兄不得不顏相求,望賢弟念在你我多年之誼,加以援手,為兄遠在關山萬里,定感念賢弟之恩義。

  聞賢弟於一月前大婚,娶淮安良家女,兄無甚相賀,唯有玉簪一隻,遙與弟妹,祝賢弟夫妻和睦,白首齊眉。

  令:終得見賢弟口中美艷無雙世間難求的彼國長公主,然,其面紗足有半指厚,言語沉悶如老嫗,端莊有餘,活力不足,甚覺賢弟竄美有開常人,他日有緣再見,定為賢弟之品味浮一大白。」

  納蘭眉心輕蹙,反覆看了幾遍面紗半指厚,言語沉悶如老嫗,端莊有餘,活力不足,等句,少女薄怒,波瀾不驚的臉孔上也多了幾分嗔怪。

  夜風吹來,吹起她的衣衫下按,帶著淡淡的丁蘭之香。

  拿起書案上一襲白紙,研墨提筆,默想許久,書道:

  接到兄之手書,知兄即將遠赴前線,弟甚是掛懷,沙場凶險,刀劍無眼,望兄萬萬珍重,弟猶自等待十五年後聚首之約,與兄大醉蓬仙樓,共賞秋湖水,同奏白素琴,半唱西江月,兄切不可食言而肥,棄弟而去。

  敝國長公主端莊高雅,賢良淑德,乃女性之典範,懷宋珍品之奇葩,豈是常人輕易可見?兄常年周旋於戰場,審美已大損特損,聞兄此言,弟大為悲痛,深為兄之明日憂心不已。

  糧革軍需一事,兄切勿杜懷,長公主即已許諾,定會遵從。若事有變,弟定當竭盡全力,為兄周旋謀劃。燕北大戰在即,弟夜甭綺樓獨坐,眼望西北,待兄之捷報傳來。」

  寫好之後,外面小雨已停,納蘭靜靜獨坐,手拿亞簪,入手極暖,通體雪白,頂端雕著一朵寒梅,花瓣徑須可見,淡雅素淨,雖不華麗,卻極盡精巧。

  送與弟妹?難道真的要給玄墨的新娘子送去嗎?

  納蘭長公主少見的露出一絲暖暖的笑意,隨手拿過書案上待閱的批文,轉手寫到:諾

  窗外已發白,漫漫長夜就要過去,納蘭站起身來,走到窗口,眼望西北,默默而立,天邊雲霞漸出,雨後空氣清新,清晨鐘鳴悠然,早朝的梆子聲遠遠的在後殿傳開。

  納蘭深吸一口氣,閉目養神,再睜開之時,已是一片清明之色。

  還要想辦法說服那群反時插手大夏燕北之戰的老臣,她揉了揉眼角,看來,唯有拿出長公主運籌帷幄深謀遠慮所行所為皆有深意這個幌子了。

  她輕輕一笑,竟然多了幾絲少女的頑皮,人,總是有任性的時候的。

  有些人,有些事,一生也無可能,她索性不去奢望,她清楚的知道,她要守護懷宋,守護皇帝,守護弟弟的孩子,守護納蘭一脈。

  天空清朗,納蘭長公主面色沉靜,緩緩的挑開垂簾,淡淡道:「梳洗,準備上朝。」
常與同好爭高下,不與傻瓜論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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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 12:52:03 |只看該作者
第133章:往日情事

  深秋已過,隆冬將至,一場霜降之後,空氣中便多了幾「寒意,晨起晚落時分,寒氣襲來,不得不添加衣物,屋子裡整日擺著炭火,日子,就在這綿綿陰日中緩緩渡過。

  晌午過後,外面有人烈門,半天也無人應聲寰兒正在房裡歇午覺,聽見聲響急忙披了件衣裳就跑了出去,她今年已經十九了,成了青山院裡的大丫頭,打開門,就見月七站在門口,蓍衣上帶著寒霜,眉眼都有些發青,被嚇了一跳,急聲問道:「怎麼這樣狼狽。

  月七也不回答,問道:「少爺呢?」

  少爺上午去了後山的梅園,青喜和夾兒跟著呢,有什麼事嗎。」

  趕快帶我去吧。」

  見月七滿面焦慮,寰兒一邊穿好最後一個柚子,一邊小碎步跑在前面,連連道:跟我來。」

  然而州走一步,卻見月七閃到一旁,一名女子當先走了進來,只見她一身天水碧的南環白錦,上繡極清冷的淡綠色水染國紋,款式雖然簡單,剪裁卻合休,略顯纖瘦。遠眉如黛,薄施脂粉,姿容絕色,略略顯得有幾分蒼白,卻更添輕愁嗔寒。

  表小姐,您請這邊走。」

  月七恭敬的說道,見寰兒還愣在原地,連忙說道,快點啊!

  哦!寰兒反應過來,急忙在前面領路。

  昨日下了場霜雪,梅園的花一股腦的盛開,有白有紅,雙雙怒綻,耀人眼目,地上積雪薄薄,映的四下里一片素白。太陽只是矇昧的投下微薄的光,像是枯黃的柳技,一段一段的灑在斑駁的石板上。

  青喜和夾兒棒了披桂站在一株老梅的拐角,遙遙向裡面探頭望去,不時的交頭接耳小聲嘀咕。

  寰兒跑進來的時候,碰巧一陣風起,乍見重重梅影深處,男子青衣瀟瀟,端坐在石椅上,手握狼毫,眼望寒梅,正在作畫,一方小火爐放置在水盒之下,沸水上面,是上好的般墨方硯,風帽半掩,衣衫翩翩,眼若黑玉,唇似點降,一陣風過,梅花漱教灑在他的肩頭,一瞬間,似乎就能奪人心魄。

  太安靜,空氣裡的清冷讓小丫鬟瞬時間有些失神,這一次少爺回來,似乎瘦了很多,雖然仍舊是那副孤高漬寂的樣子,但是服侍了他這麼多年的寰兒還是敏感的察覺到,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少爺說話的時候會走神,吃飯的時候會不知不覺的停下筷子,有時候看著書,好像很認真的樣子,可是晚上她來收拾書房的時候,卻發現書頁仍舊是昨日翻看的那一張。她聽人說,少爺這一次在家族內鬥中敗下陣來,一舉失勢,被老爺怪罪,在宗廟罰跪三日三夜,然後被軟禁在青山院裡,不許外出。

  少爺平日行事孤僻,和族中的兄弟姐妹相處的並不好,他失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裡拍巴掌,卻沒一個人出面幫著說上一句話,如今大少爺回府,又擔任了北伐的後勤官,顯然四少爺更加不受重用了。想來,少爺也是為了這件事而煩心吧。

  哎,平日那麼驕傲的一個人,驟然落到這樣的地步。寰兒皺著眉,微微咬唇,其實少爺這個人,還是不錯的,比起外面的那些主子,他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很多人,不過是被他的外表嚇到了而已。

  一把拿起青喜手上的披風,寰兒皺著眉怒斥道:「糊塗!要你們有什麼用?」

  說罷,幾步跑上前去,將銀狐裘的斗篷披在諸葛玥的肩上,說道:少爺,天這麼冷,還是回去吧。」

  諸葛玥抬頭,眼神猶若寒潭清寂,不消說話,只是一個眼神,就足以傳達所有的意思。

  寰兒連忙識分寸的退後,恭敬的說道:「月七帶了一位小姐來,說有要事要見少爺。」

  諸葛玥微微挑眉,放下狼毫,說道讓他們進來。女子進來的時候,寒梅灑落,積雪飛揚,四目相對,竟讓孤高如諸葛玥微微有些驚愕,他眉心輕蹙,站起身來,風帽脫落,靜望女子自寒梅深處踏雪而來。

  小四。」

  女子淡淡輕笑,在這個年代,她已經不算年輕,二十四五歲的樣子,顯然生活並不太如意,眼角帶著幾絲淡淡的細紋,她的聲音纏綿若水,緩步上前,站在諸葛玥的面前,輕輕微笑,好似往常一樣的說道『還是這個性子,大冷的天,別人都在房裡烤火,你卻要跑到這裡吃風,身子是鐵打的嗎?

  剎那間,歲月回轉,時光側逝,仍舊是一樣的人,仍舊是一樣的語氣,可是冥冥中,卻好像有什麼東西都變了。諸葛玥半啟了唇,隱約似要說什麼,卻終凝在了唇邊,呼吸間,男子的面色已恢復自然,他悠悠的退後一步,靜靜道:「赫連夫人。」

  女子的笑容頓時凝在唇邊,她輕咬下唇,露出一絲淒楚的笑來,終於嘆息道:『不請我坐坐嗎?」

  諸葛玥點頭道請坐」

  月七和寰兒等人連憶退下,炭火暖爐上有溫熱的奶茶,諸葛玥吩咐寰兒換一壺清茶來,小丫鬟連忙手腳麻利的去了。

  女子一笑,說道:「多謝你,還記得我不愛這奶茶的腥味。」

  諸葛玥並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的沉默著,女子微微有些尷尬,默想了半晌,說道:「我都聽說了,你,現在可好嗎?

  諸葛玥淡漠一笑,客氣有禮的說道還好。」

  沉寂的梅園,只能聽得到風動梅技,雪落簌簌,女子輕輕的嘆了口氣:小四,我們有九年未見了,你都不打算跟我說些什麼的嗎?」

  諸葛玥淡定回應,語氣沒有一絲波瀾:「不知赫連夫人今日前來,未能迎接,失禮了。

  什麼赫連夫人?」女子輕輕一哼,語氣裡帶著幾絲難言的自嘲和悲涼:「赫連一族大廈傾倒,樹倒猢猻散,若不是姨娘,我此刻也不會活著坐在這了。」

  諸葛玥眉心輕輕一蹙,低頭不語,女子抬起頭來,嘴角牽起幾絲笑意來,說道:「我知道,當初姨娘是來求的你,是你打點了刑部流放院,將我從奴司裡要回來,還消了我的奴籍,不然,不然,」

  說著,一串淚滴竟然從女子的眼裡落了下來,諸葛玥眉心皺的更緊,沉聲說道:「此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就算沒有二夫人相求,我也會幫這個忙。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當年赫連一族顯赫的時候,家族人人爭相巴結我,一旦落難,頓時零落成泥,恨不得將我逐出門庭,也只有你,能在這個時候對我伸出援手。」

  也不知是不是不忍,諸葛玥輕輕一嘆,問道你此次回來,有何打算」

  女子低著頭,輕輕搖了搖:「我也不知道,姨娘已經老了,二房早已無人,雖說當年曾收養了我,但是畢竟沒入族譜,況且我現在是犯婦之身,走一步算一步吧,若是哪天無路可走了,一條白綾也就了了。」

  諸葛玥微微沉眉:「我在外面還有些薄產,你若不嫌棄,我可以讓月七為你安置。

  女子眼椎輕佻,仔細的打量著諸葛玥,只覺得人生似泡影輪轉,一切恍惚如夢。

  歲月彈指而過,昔日倔強孤僻的少年,早已長大成人,眼前的男子清俊孤高,就算暫時被壓制鐸芒,仍難掩其身上那股錠利驚艷之光,神若幽潭清寂,全不似外面那些俗物可以比擬。回想這些年的所見所聞,所經所感,她突然感到一陣濃濃的疲憊和厭倦,她緩緩的長出一口氣,淡淡吐聲道:「我知道,就算全天下都沒有我的安身之所,你也不會將我拒之門外的。」

  這句話說的那般淡然,可是卻好似一顆石子拋進了冰破的深湖。恍惚間,他們好似又回到了了十二年前,家破人亡的小孤女前來投親被拒之門外,二夫人作為她親生的姨娘卻膽小怕事不敢援手,十歲的少年從講武堂下學回來,正好碰見她在院門前哭,少年站在外固看了仵久,看著自己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連同十多個姨娘們集體欺負這個家族失了勢的小狐女,他靜靜的看著,眼神清寂,一點也不像是十多歲的孩子。

  終於,在所有人的冷嘲熱諷中,少年突然毫無預兆的走進人群,一把拉起女孩的手,就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大夫人在背後大聲呵斥,少年隨手拋出一張銀票扔到管家的手裡,淡淡道她的伙食費」,隨即揚長而去。

  然後,她就在青山院住了下來,在那個十歲的孩子的庇佑下,她安然的生活了三年,並且後來在他的周旋下,被二夫人收養入房,有了正家小姐的身份。也正因為這個身份,才使得她後來得以攀龍附鳳,一躍成為赫連氐長房嫡子的夫人,哪怕剛剛十五歲的她所嫁的夫君,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

  他那時年紀還小,雖然有些孤僻,但畢竟是個孩子,沒有後日的那般冷漠,長期相處下來,他們竟然多了幾分親人般以沫相濡的情分。

  這孩子當年是個執拗的的小傢伙,她還記得,為了馴服一條狼狗,他赤手空拳跟那狗打了一整天,手腳都被咬傷了,最後終於將那狼狗打服。

  諸葛老爺問他你為什麼不讓馴狗師博來訓?

  他反。問:這是我的狗。還是他的狗」就此,他在族中男丁中的地位大不一樣,絲毫沒因為母親的早逝而受了輕視。

  長房二少爺諸葛義向來是家裡的混世魔王,仗著是大夫人所出,又有長公子諸葛懷撐腰,向來飛揚跋扈,見諸葛玥受諸葛老爺看重,幾次找青山院的麻煩。有一次吵著鬧著要這隻狗,諸葛玥不肯,他就央求大夫人親自來說,大夫人趁著諸葛玥去講武堂上課,將狗帶走。諸葛玥回來知道後,直接去了黃山院,進門後發現那狗正圍在諸葛義的腳下吃骨頭,他當時什麼也沒說,直接走過去,一刀就捅進了狗的脖子,濺了一身的血。眾人驚呼一聲,全都跑了,只利下他,蹲在那裡,摸著在地上抽搐的狗的頭,一句話不說,只是靜靜的陪著它,直到那狗嚥下最後一口氣。她那時候想,這真是一個記仇的孩子,後來長大了,她才慢慢明白,他不是記仇,他只是忍受不了背叛。

  可是她,最後卻狠狠的背叛了他,帶著榮華富貴的黃粱美夢揚長而去,將冷寂偌大的青山院,金部丟給了他。

  不過好在,她現在回來了。她記得過往的所有的一切,知道他這副高傲冷寂的外表下所隱藏的一切東西,她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只要再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站起身來,走到諸葛玥身邊,彎下腰,輕輕為他整理了一下大襲的領子,抿了抿嘴角,溫和的說道:「外面太冷,坐一會就回去吧,我們好久不見,我今天親自下廚,做好吃的給你。」

  諸葛玥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眼神並不如何冰冷,但卻帶著疏遠的淡漠,讓她不自覺的有些害怕。她直覺的感覺到有些事情就要不妙了,連忙站起身子說道:我先回去了,改天,改天再來看你。」

  風過樹搖,雪花絆麥寒風飄落,女子摶身就要離去,諸葛玥卻突然開口叫道「宛館。」

  妃宛也不回頭,她急忙說道:「不必送了,我自己走就好。」

  妃姬!

  後面的聲音突然嚴厲了起來,似乎已經看穿了她的念頭,女子頓時停步,臉色蒼白。

  諸葛玥目光悠遠,淡淡的注視著她單薄的背,平靜的說道:「我不記得你不喜歡奶茶的腥味,我讓下人換茶,只是因為我喝著反胃,想喝點清淡的

  再沒有什麼能比這餚話更能表明心意,婠婠嬌軀微微一震,臉孔蒼白,一言不發的離去,就好像從沒來過一樣。

  諸葛坍面色不變,提起狼毫,在硯台上沾了幾下,繼續畫畫。

  不一會,月七走上前來,諸葛玥也沒抬頭,只是沉聲說道:,怎麼樣?

  屬下不知,屬下剛剛從北面回來,見表小姐站在門口,門房攔著她不讓她進,我就把她帶進來了。」

  我是問你北邊的戰況怎麼樣了?」

  月七微微一愣,連忙答道:「大雪封道,確切的誚息傳不過來,不過屬下聽過往的商旅說,北朔城已經被團田包圍,燕北內部更是政權不穩,大肆徵兵,據說連十多歲的娃娃兵都給發了刀槍,幾場雪災更是讓燕北雪上加霜,百姓餓死無數,已有很多地方發生民亂,戰況對我大夏極為有利。」

  諸葛玥筆端頓時一滯,一滴濃墨滴在雪白的曹紙上,他靜靜不語,眉心,卻輕輕皺了起來。

  少爺,姑娘就在北朔城裡,我們在燕北內陸有人,要不要在要緊關頭幫姑娘一把,最起碼不要讓他落入敵手。

  諸葛玥微微挑眉,語調冷寂的好似塞上的清雪:「幫她,我有立場嗎?

  諸葛玥長身而起,修長的身材站在紅白相間的梅林之中,別有一番風韻氣度,他靜靜的上前兩步,突然回過頭來,沉聲說道

  以後不要那麼多事

  月七額頭冷汗津津,連忙彎腰說道:「屬下遵命,屬下再也不會多嘴。

  我是說表小姐的事。」

  諸葛玥大步離去,寰兒青喜等人連忙跟在身後,月七站在梅林之中,只感覺背脊上的衣衫幾乎都已濕透。

  少爺最近心情很不好,要小心行事啊。

  月七這樣告誡著自己,忽見一陣風吹來,揚起石桌上的賞紙一角,他連忙上前,按住畫紙。一看那畫上的內容,卻微微一愣,少爺坐在梅林中半日,大家都以為他走在畫梅,誰知那畫紙上勾勒的,竟是一茶繁華熱鬧的長街。水墨淡淡,只是幾筆勾勒,就將銜面上的商販走牟畫的惟妙惟肖,人影穿稜,綵燈高燃,竟是出奇的繁華。

  大夏對商業有所管制,除了逢年過節,少有這麼熱鬧。但見畫紙中央,一匹高馬之上,一名女子坐在上面,模糊遠去,只能看的清所畫的是一個漸漸遠去的背影。纖瘦但卻挺拔,和周圍的景緻格格不入,隱隱有幾絲悲涼的淡漠之情。

  這幅畫整體都是用幾筆水墨大略的勾畫,毫不細緻,看起來飄渺模糊,隱隱不清。可是唯有那個女子的手中翕著一物,看起來十分清晰。只見拿東西長桿細線,下墜之物長耳圓眼,乍一眼看去,好像是一隻兔子。

  景是當年景,人非往日人,那茶繁華的大街如今仍在,每逢上元佳節仍舊是熱鬧非凡,可是當年的那個孩子,卻早已長大了。

  月七站在梅林中央,微徵嘆息,將畫捲好好的捲起,東風吹絮,一片繁花調零。

  寰兒跟著諸葛玥回到房中,刖一進屋,就急著煮茶燒水,諸葛玥在內室,突然高叫丫鬟的名字,小丫祟一溜煙的跑進來,喘著粗氣問道:「少爺」什麼事啊」

  把那個,摘下來,

  啊?」寰兒一愣,只見諸葛用指著的,是一幅畫,正對著他的床頭,畫上是一個雅齡女童,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眼睛明亮,笑容甜美,一身嫩黃色上衫,下穿淺碌色的裙子,十分嬌艷可愛。這幅畫擺在這裡已經有十多年了,畫紙已經微微有些泛黃,眾人都知道這畫對少爺意義非凡,平時打理的時候都是小心謹慎,沒想到今日少爺竟然讓她摘下來。

  怎麼?搆不著嗎?」

  啊?沒有,能。」寰兒連忙搬了把椅子爬上去,小心翼翼的將那畫從牆上摘下來,然後使勁的舉著,高過頭頂,問道:「少爺,放哪啊?」

  諸葛玥接過青喜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隨意的說道:「送你了。

  「啊?

  小丫鬟險些一個跟頭栽過去,見諸葛玥沒有說笑的意思,寰兒戰戰兢兢的將那畫捲起來,滿面憂色的和另外兩個丫翼達出房門。

  諸葛玥來到書案前,上面罩了一個大大的蓋子,他將蓋子揭去,只見偌大的桌子上,竟是一個巨大的沙盤,上面山河地理無所不有,間中還有一些小旗子,紅黃藍綠黑五色,密密麻麻的插在西北一角。

  他坐下身子,憑空推演,大半個時辰之後,諸葛玥眉頭微微皺起,緩緩說道:「不是北朔,要攻打了赤源渡口了。」

  不是北朔!夏軍的下一個目標是赤源渡。!

  凌厲的女子皺眉禪道:已經整整三天夏軍始終沒有什麼正現的衝鋒,只有小規模的騷擾和游鬥,這很不正常,非常不正常。以大夏的兵力,如果他們合兵一處,早已對北朔發起掛烈的進攻,如今這樣的局面,那就說明,復軍內部政令不一,此處合兵的不是主要力量,」

  有什麼新的戰報沒有?」曹孟桐曹大將軍好似沒聽到一樣,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對其他屬下說道:「趙齊兄弟倆是不是被我們的百萬大軍嚇破了膽子?忘了他們老爹派他們來的任務是什麼了?

  眾人頓時嘻嘻哈哈的大笑起來,這三天,燕北軍屢戰屢勝,大夏的軍隊好似一塊豆腐一樣,稍稍一碰就變成一盤散沙。趙齊和趙順的部隊似手離心離德,西北聯軍刖明顯傾向於大復的新貴十四皇子趙順,而巴因哈家族軍則跟在趙齊的屁股後面,每次衝鋒兩方人馬不是你方衝亂了我方的陣腳,就是我方跑進了你方的側翼,他們根本就沒有什麼絕對的陣型,完全是來充個樣子,誰也不想率先當炮灰消耗實力。

  沒還等燕北軍射出第一輪箭雨,夏軍就高呼著『不行啦!頂不住啦!」匆忙撤退。那樣子,就是一群十多歲的娃娃兵都比他們強,北朔城內屯積了六十多萬的正現軍,還有三十多萬的民兵,真是名副其實的百萬大軍了。原本面對大夏的鐵血強兵眾人還多有些顧忌和害怕,可是幾場仗下來,就連那些農民兵現在也敢操著鋤頭到外面轉一圈了。

  看來,用不著等殿下回來,夏狗就該撤兵逃回真煌了。」

  眾人哈哈大笑,曹孟桐座下大將魯直叫道:「依我看,現在咱們就該分兵一半,去幫著殿下拿下美林關。」

  那也不用,我們還不如尾隨著大夏的逃兵,一路打到真煌去呢。」

  對啊!」

  此言一出,眾人齊聲應和,大家七嘴八舌,好像已經大勝了一樣。

  曹將軍!

  楚喬一下站起身來,雙目好似電閃,語調低沉的沉聲說道

  將軍,諸位大人,如果剛才我所說的大家沒有聽清楚,那麼我不介意再說一遍!我們至今為止,也沒有摸清楚敵人的主力在哪裡,我們看到的沖鐸和攻擊也都是一萬人以下的小隊伍,儘管中軍大旗在軍中,但是我們並沒有見到敵軍的主力騎兵。大雪封鎖了我們的誚息渠道,我們到現在連敵人的營地安紮在哪裡都不知道,這簡直是一場兒戲!巴圓哈家族和西北聯軍我不瞭解,但是我認識趙齊三皇子,更在戰場上和十四皇子趙順有過直接碰撞。趙齊是個謹慎的人,他為人小心,做事嚴謹,絕不會毫無戒心的大張旗鼓率軍來攻,即便要來,也不會手段這樣拙劣。至於趙順,他雖然年輕,但卻是大夏國內講武堂出身的高級將領,深謀遠慮兵法純熟,他治軍嚴格,手段變幻莫測,擅長陣地戰和攻城戰,在指揮大兵團戰鬥上有著豐富的戰鬥經驗,此人為人堅忍,善於伏擊,在大夏軍內有蝮蛇之稱,絕無可能做出這樣自殺一般的攻擊舉動,

  我請諸位大人仔細想想,大夏稱霸近百年,怎會只有如此實力?他們是在矇蔽我們,是在讓我們麻痺大意!如果我所料不錯,現在趙齊和趙順必定不在對面的軍中,進入燕北並不是只有一條路徑,如果我是大夏指揮官,我會翻越賀蘭山,從常陰山澗為突破。」進攻赤源渡。」只要在那裡站住腳,兩面夾擊,北朔不攻自破!還好,我們雖然耽誤了三天的時間,但是現在還來得及,只要現在增兵二十萬去赤源防守,依靠地利,定可抵擋夏軍。戰機稍縱即逝,諸位請仔細思量!」

  安靜,死一般的安靜。

  眾人都抬著頭看著這名一身戎裝的女子,她獨自一個站在偌大的會議室中,背脊挺拔,眼神如炬,身體微微前傾,眉頭緊鎖,神色的嚴肅的望著眾人,隱隱帶著幾絲期盼和幾絲憤怒。

  曹孟桐臉上的皺紋輕輕抖動,突然站起身來,隨後一言不發的走出門去

  這真是表達指揮官情緒的完美方式,不出片刻,偌大的房間裡除了楚喬之外頓時空無一人,楚喬長嘆一口氣,無力的坐在椅子上,用手托著額頭,眼角幾乎在一下一下的抽搐著。

  將近百萬的生命交付到這群烏合之眾的手裡,這簡直是在自殺自己的軍隊。燕北軍人的素質竟然低劣到這種地步,讓一群毫無戰鬥經驗的人指揮大軍團作戰,這真的是無法想像的災難,對於軍隊中這樣的狀況,燕洵知道嗎?如果他在此,他尚可以依靠他的威信來鎮壓,可是自己,又該如何扭轉這一切?

  大同行會的這些老傢伙們,他們爭吵辯論鬧事掐架比誰都要勇猛,喊起口號來舉世無雙,煽動民亂的能力也是當世一流,可是讓他們領兵作戰,讓他們制定作戰計戎,讓他們看穿敵人淺薄的軍事防禦,我靠!那豈不是大材小用!

  楚喬心裡的火一拱一拱的,怎麼也壓抑不住,派出去通知羽姑娘的人馬已經去了七撥,至今連一個人都沒回來,如果這個時候沒有一個鎮得住場面的人前來,那麼這一場仗,燕北必敗無疑!

  黃昏的太陽灑下像血一樣的光芒,外面響起了士兵們歡笑著的歌聲,間中甚至還有孩子清脆稚嫩的大笑,楚喬不知道這樣的歌聲還能持續多久,正如她不知道外面的那些人還能活多久一樣,如果她有軍隊,哪怕是一百人,她也可以立馬將那群萬惡的軍官綁了,但是她沒有,燕洵留給她的衛隊都被她派出去找羽姑娘了。現在的她,連一個傳信的衛兵都沒有了。

  要不要今天晚上偷偷摸進去把那群老傢伙全都幹掉?」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楚喬鬱悶的皺著眉,若是有一把。衝鋒鎗,她會考慮這個方法的可行性。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楚喬緩緩站起身,白亮的月光透過窗戶照射在地面上,黑暗中,她的背影誚瘦孤獨,帶著重重的無力和落寞。

  剛走出城守府,就見幾名小兵慌慌張張的跑過來,領頭的一個一頭撞在她的身土,見到她的衣衫華貴,才猛然醒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道歉。

  這些人以前都是農奴,還沒習慣現在燕北的改革,在路上遇到軍官,總是習慣跪下來磕頭請安。楚喬見這群小兵竟都是一樣孩手兵,最大的也就十二三歲,小的可能連十歲都不到,整個人還沒有一桿槍高。一個人手拿一根木棍子,上面插著一根鐵各就充當刺槍,這樣的兵器若是上了戰場,根本連敵人一個回合都抵擋不住。大夏的軍刀是當世最鐸利的兵器,能夠輕而易舉的刺穿所有的鎧甲,更能輕易的砍折這群孩子手中所謂的「刺槍,。

  說他們是士兵,倒不如說他們是群叫花子更為合適,而他們,就是組成北朔百萬大軍的重要力量。楚喬只感覺到一陣深深的無力,像是掉進海水中,被海藻纏住了腳,怎麼掙扎,都游不上岸。

  楚喬眉心緊鎖,只覺得心臟似乎擻人緊緊握住,燕洵走後,曹孟桐大肆徵兵,這方圓百里之內的難氐全部聚集,女的充當軍妓,男人參軍入伍,老人爭做民夫,一時間,北朔成了一座麾鬼般的煉獄,大同行會的這一批軍官們就好似一個以前一無所有的乞丐陡然成為了萬人之上的帝王,他們所做出來的暴虐舉動幾乎可以讓大夏的貴族們感到自愧不如。楚喬幾次進諫,都被拒之門外,殺了幾個欺負百姓的士兵之後,那些不願被奴役的平民們要麼逃出城去,要麼就躲到參謀部裡,如今,那裡已經是一片人海了。

  這,就是燕北的自由政權,這,就是多年來為燕北爭取獨立的領導者,這些,就是燕北百姓心心唸唸熱烈擁護的未來和希望!

  楚喬深吸一口氣,苦難深重的人們啊,他們敲玀打鼓的迎來了自己的毀滅者!

  女子的拳頭握的緊緊的,像是要將什麼東西碾碎一般,等到燕洵回來,等到他回來,定要」,

  大人」為首的一個孩子怯生生的叫道:「你是參謀部的楚大人嗎。

  楚喬垂下頭去,只見這孩子不過十一二歲,小胳膊細的好像一用力就能折斷,面有菜色,一看就是營養不良,只有一雙眼睛還閃動著孩童靈動的光輝,又黑又圓的轉著。他身土披著一件破褂子,外面穿著大棉襖,已經破爛的露出棉絮了。

  你怎麼認識我?」

  軍隊裡只有一位女大人!」孩子兵開心的說道,大人,我們都聽說了,您是一位好大人!」

  身後的孩子們頓時湊上前來,不怕生的七嘴八舌的說道:「我姐姐就在參謀部裡呢,是大人你救下來的!大人你認識她嗎?」

  我娘也在那呢!」

  大人,我們前天看著你砍了那個大兵,大人真是太厲害了!」

  就是,大人,你跟我們說幾句吧,教我們兩招本事吧,我們就要上戰場了!

  是啊,大人,跟我們說兩句吧!教教我們怎麼上去殺敵人!

  大人,說兩句吧!」

  看著這樣才十多歲的孩子的臉,楚喬突然覺得心臟似乎停止工作了,她開始有一此懷疑,懷疑自己的信仰,懷疑自己的價值,懷疑自已所作所為的正確性,她甚至想掉頭衝進城守府繼續剛才在會議室裡的那個驚悚的想法。可是想歸想,她只是站在那裡,沒有動,什麼也沒有做,火把的光照射在她的臉上,有著明晃晃的光,血紅血紅的。她的聲音低沉暗啞,帶著壓抑的味道,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沖鐸的時候,不要跑在前面。」

  然後,彷彿是不堪忍受,她立時轉身疾步而去。徒留下一群傻呆呆望著她背影的孩子們,孩子兵們奇怪的搔著頭,看著她的背影不解的想到:為什麼大人說的和軍官說的不一樣呢?

  剛走到長街的拐角,楚喬就停下腳步,她實在沒有勇氣繼續面對那些孩子的眼睛,更沒有辦法去鼓勵他們好好幹,鼓勵他們精忠報國打贏這一仗,她以為自己已經被戰爭磨礪的如鋼似鐵了,但是她現在知道了,她還遠遠不夠。

  曹大人好不容易打了這麼一個勝仗,你卻在會上說那是因為大夏根本就是故意示弱有意麻痺大家的神經,他自然不願意相信你。」

  一個冷淡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楚喬頓時轉過頭去,只見薛致遠抱著肩膀靠在一面牆上,斜著眼睛看著她,那表情,似乎有幾分幸災樂禍。

  楚喬現在對這些大同行會的本土軍官充滿厭惡,她冷哼一聲,轉身就想離去。

  殿下是要放棄我們了嗎」,

  剛走一步,薛致遠突然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問道,楚喬頓時停下腳步,緩緩回過頭去,眼神凌厲如刀子般,語氣低沉:你說什麼?」

  殿下和烏先生是燕北本土少有的軍事領袖,他們一同帶著第一軍的精銳部隊攻打美林關,卻不留下一人防守北朔,空出十天的時間讓第二軍主力和夏軍硬碰硬,互相消耗。羽姑娘這樣的軍事高手也只是坐鎮藍城,不對北朔加以回接,楚大人這樣的兵法行家卻不掌權,整個北朔城都落入一群不懂軍事的鳥合之眾的手裡,呵呵,若不是看到楚大人沒有離開北朔,我真的要確信,殿下已經決意放棄第二軍了。」

  霎時間,好似一道閃電劈進腦海,她並非沒有想過,只是不願意去相信罷了。

  曹孟桐是什麼貨色,第二軍是什麼貨色,大同行會是什麼貨色,燕洵會不知道嗎?他在這個時候攻打美林關,到底是什麼意圖?是真的是要攻美林關夏軍以不備,杜絕兩面作戰的危機,繞道西路迂迴夾擊北伐軍?還是要空出這十天的時間來讓北伐軍和第二軍拚個兩敗俱傷?

  不然,他為何會將兵權交給曹孟桐?為何不留下烏先生坐鎮北朔?為何讓自已前往藍城托庇於羽姑娘?為何自己派出去尋找羽姑娘的七批人馬無一返回?

  這裡面到底有何原因,難道,真是如他所說,一切都是燕洵的安排?目的,就是為了消耗第二軍主力,借大復的手穩定自己在燕北的地位?

  可是,為了這樣一個目的,置百萬百姓於不顧,至燕北於險地,真的值得嗎?燕洵真的做得出嗎?

  不過殿下就算聰明,曹大八也不是傻瓜,十天的時間,那幾十萬的民兵絕對能頂得住,等殿下回來之後,消耗的只會是平民軍罷了,第二軍主力秋毫無損,殿下這個主意,可打的不妙。

  在我的家鄉,無端猜洲自己的長官,是要受到軍法處置的!

  少女眼椎一挑,突然寒聲說道。

  薛致遠頓時一愣,就聽楚喬冷聲說道:你不必挑撥,就算燕北內部不穩,大同行會爭權嚴重,但是殿下還不至於拿整個北朔城來做這個消耗的賭注!就算所有的事情都好似如你所說,但是我相信他絕不是為了爭權奪利而不擇手段的人。從戰略肖度上來謗,殿下回擊羔林關完全是一次完美的偷襲,戰術上沒有任何問淼羽劃娘沒有回信,這其申必定有我捫所不知道的原因。此戰關係到整個燕北的生死,只有盲目愚昧之人還在這裡爭權奪利爾虞我詐,一旦燕北滅亡,燕北政權轉瞬即逝,到時候大家都要上黃泉路。你這麼有時間,不如去習練一下新兵,也省得將來死的淒慘!」

  薛致遠眉梢一寒,冷冷說道:既然大人這麼有信心,為何屢次派出人馬通知羽姑娘?若是真的如大人所說,三天的時間,已經足夠從這裡到藍城跑一個來回,羽姑娘為何至今不見人影?若是羽姑娘沒有得到上面的命令,你以為她會坐視北朔被這麼胡搞而不插手嗎力

  楚喬心下一沉,正要分瓣,忽聽一騎戰馬迅速逼近,整各大撕上人人避讓,馬上的人大喊道:「楚大人!楚大人在哪裡?

  我在這!

  一見那人,楚喬頓時面露喜色,踮起腳來叫道:「我在這!」

  戰馬狂奔而至,馬上的男人跳了下來,幾步跑上前來,大聲叫道:「大人!」

  怎麼回事?怎麼現在才回來?其他人呢?見到羽姑娘了嗎?」

  大人,我們在路上遇到劫匪,所有兄弟都被匪徒劫住了!」

  什麼?」

  楚喬和薛致遠同時大聲叫道,楚喬不可置信的說道:「什麼匪徒這麼囂張?你們前後足足有五百多人,怎麼可能被劫匪劫住?」

  大人,我們人數雖然不少,可是對方更多,他們足足有七千多人呢。

  胡說八道!」薛致遠冷聲喝道:「你們自己麻痺大意,就推到匪徒身上,如今燕北到處都是義軍,哪來的七千多的匪徒伏群,分明是推卸責任!

  那名親衛劍眉一豎,頓時義正言辭的說道:『薛大人,我們弟兄雖然不才,但是也是跟著殿下南征北戰的精銳,就算是戰死,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今日我所言若是有一句虛言,定叫我萬箭穿心,不得好死!」

  楚喬面色發白,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那第一批呢。護送我姐姐們去藍城的隊伍,也被劫住了嗎?」

  那親衛頓時面色一黯,磕頭在地,悲聲說道:『屬下無能,請姑娘降罪

  楚喬深吸一口氣,想起荊家的幾個女子,不知道她們會被嚇成什麼樣,沉聲問道:她們現在怎麼樣?那群匪徒有什麼要求?可有傷害我們的人?

  那侍衛頓時來了精神,連忙回答道:「沒有,一個也沒傷到,他們是伏擊的我們,連受傷的兄弟都很少。原本他們是很凶的,威脅我們給他們傳話,後來聽說我們是大人的屬下,態度就大為好轉。

  楚喬一愣,問道:「你說什麼?」

  大人,那些人不知道我們是誰,他們劫我們的人,只為了找人傳話,他們說想要見您。」

  想要見我?」

  是的。」

  楚喬眉心緊鎖,問道:「他們的首領是誰?」

  那人三十多歲,作戰十分英勇,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馬賊,像是得到過正現訕練的士兵,他們整個隊伍的素質非常好,單兵作戰能力十分高明,武器裝備完善,卻沒有穿著正現的軍裝。他們不肯說出自已的身份,只說沒有惡意,只要大人見到他,就知道他們是誰了。

  楚喬皺著眉沉吟半晌,突然說道備馬,我們去見見他。」

  你瘋了!薛致遠一把拉住她的手,儘管兩人之間一直處於敵對關係,但是畢竟是站在同一個戰壕裡,男人沉聲說道:『現在出城,你不要命了」

  楚喬轉頭看著他,表情嚴肅的說道:「我的姐姐和部下,都在對方手中

  那又怎麼樣?你自己一個人就得了他們嗎?

  「難道薛將軍想要派軍隊給我嗎?不要多,五千人足以。」

  薛致遠頓時語寨,他只是一個前鋒將領,曹孟桐如今要保存第二軍實力,別說五千人,就是五百人他也無法調動。

  楚喬冷哼一聲,爬上那名親衛牽過來的戰馬,跟在親兵之後,冷冷低喝:「駕!」戰馬揚踢而起,向著城外絕塵而去。

  薛致遠眉梢一挑,恰好此時有一名士兵牽馬過來,他一把奪過馬來,跟在楚喬身後,向著西城門狂奔而去。
常與同好爭高下,不與傻瓜論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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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 12:52:31 |只看該作者
第134章:北伐伊始

  北風呼號的吹著,漫天鵝毛般的大雪紛揚而下,遮住了天上的月亮,蒼鷹在雲層上盤旋,發出淒厲的尖嘯,四月白茫茫一片,連東南西北都辨不清

  然而,就是在這樣寒冷刺骨的冷風裡,一各一眼望不到盡頭的人流卻好似長龍般在緩緩的蠕動著,風像是撇了鹽的刀子,狠狠的發出怒吼害在人們的臉上,他們已經睜不開眼,可是這卻無損他們戰鬥的熱情。燕北的百姓們,他們接到了第二軍曹大將軍的守土徵兵令,紛紛帶著自製的彎刀,騎著家裡最強壯的馬匹,趕往北朔城,為他們心目中夢想著的大同獻出自已的忠誠

  這是一個彪悍的民族,生活在這裡的人都從小嫻熟弓馬,楚喬知道,只要稍加訓練,在這片土地上,就會誕生一個強大的無以倫比的軍隊。但是現在,看著這些信心滿滿頂風冒雪唱著燕北戰歌的漢子,她卻滿心傷懷,她想要攔住他們,卻只得到一此鄙夷的白眼,有人看到她和薛致遠三人向西奔去,根狠的吐了一口吐沫,大聲罵道:逃兵」

  「大人,快走吧。燕洵留下的親衛兵回頭急切的說道。

  就在這時,楚喬眉梢輕輕一挑,使勁一拉韁繩,馬蹄驟停親兵奔出二十多步才停了下來,回頭問道:大人,怎麼了。」

  楚喬皺著眉,側著耳朵,轉頭對一旁的薛致遠說道你聽到了嗎?,

  「轟隆,轟隆,轟隆」

  滾滾如悶雷般的聲響緩緩傳來,越來越大,好似在地皮下面,鑽過人的腳心,從脊樑上爬了上來。

  薛致遠眉毛一挑,頓時跳下馬背,年輕的軍官幾步跑上一旁的高坡,抬頭眺望,到那間,薛致遠整個人愣住了,他遙遙的望向西方,久久一動不動.

  很快,幾個同樣聽到聲響的百姓隨之爬上去,站在雪原上。

  靜,死一樣的靜,很快,有人夢魘般的回過頭來,四下張望,伸著手,指著西方問道:「有軍隊?是我們的大軍嗎?」

  大片的馬蹄聲從西方傳來,地平線下出現了一條淡淡的黑影,由一線,而一面,數目龐大,足足有上千人,聲如悶雷,從遙遠的落日山脈,奔馳而來!

  「快跑!

  凌厲的女聲突然響起,眾人一驚,齊齊轉過看去,只見一名一身戎裝的女子坐在馬背上,已經將佩劍拔出來握在手上,指著西方大聲喝道:「是大夏的軍隊!快跑!往北朔的方向去。「

  人群中頓時一陣慌亂,可是很快,就有人質疑道:「大夏的軍隊怎會在燕北內陸?」

  「是啊,有人隨聲附和:他們都在北朔關外呢!」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那熟悉的控馬方式,熟悉的劈砍衝鋒方式,一看就是受到過正現訓練的大夏邊防軍。楚喬面色蒼白,握著刀的手心幾乎在出汗,這些是什麼人?他們為什麼能夠突破北朔關出現在燕北腹地,此處一隻正規部隊都沒有,若是讓他們衝到燕北後方,將會造成什麼局面?

  剎那間,所有的念頭電光石火般穿梭而過,楚喬一把舉起佩劍,大聲叫道:「我是燕北參謀部高級軍官楚喬,所有人聽我號令!」

  狂風呼嘯,將她的聲音吹散在北風中,只見前方黑影一片,以密集的衝鋒隊形卷殺而來,成千上萬,排山倒海,勢如風暴,

  「怎麼可能」

  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一聲慘叫,千里迢迢響應號召前來參軍入伍保家衛國的燕北漢子們,驟然遭遇突然的敵襲,頓時慌成一片。

  「跑啊!

  此時再跑已經來不及了,在潰散的逃亡中只會被人瘋狂的絞殺,楚喬回過身去,大聲喊道:不要逃,攔住他們!

  然而根本就沒有人理會她,親衛兵衝上前來,一把拉住她的馬韁,叫道:「大人,快跑!

  「必須馬上通知北朔大本營!

  「大人!來不及啦」

  彷彿是為了印證他的話一樣,「殺敵,的衝鋒號聲轟然響起,毫無疑問,正是大夏正現軍的衝鋒口號。

  狂亂的馬蹄驟然奔至,轉瞬間就追上了那群慌亂奔跑的平民們,風馳電掣,刀鋒瞬間出鞘,猶如電閃,還沒等燕北的百姓回過神來,眼前已是一片白光閃爍,血花噴桶,腦袋頓時脫離了脖子飛上半空,腔子裡的血噴減而出,嘩的一下就灑在潔白的雪地上!

  短兵相接,在對方飛快的馬速和精準狠辣的刀法下,燕北的人們沒有一絲還擊之力,況且他們也根本就不會還擊。尖銳的慘叫聲完全淹沒在馬蹄的喧囂之下,人們一個一個的墜馬側地,被成百上千的馬蹄所踐踏。

  楚喬紅了眼,離然遭透枚人話梯陣腳大亂議在這樣狂猛的衝擊下,個人的作用小的微乎其微。一名年輕人騎著馬奔跑在前面,被後面追上來的敵人一刀砍斷的脖子,鮮血飛濺而出,噴射在楚喬的大裘上,她一劍刺入那名夏兵的胸膛,劍芒雪亮,帶起一溜血花。

  「薛玫遠!馬上回去!通知大本營!」

  這隊騎兵大約有一千多人,人人身著藍底白紋的大夏正覘旱裝,他們忙於追侃逃跑的平民,一時間竟然無人注意到這裡還有幾個能夠還擊的生力軍薛致遠被三個夏兵圍住,楚喬揮劌上去,為他解圍,大聲叫道:「快走,

  「讓女人掩護我」我做不到!

  薛致遠不愧是身經百戰的精銳軍人,身手敏捷迅速,沒有一絲花哨,只見他手起刀落,一刀砍下一名夏兵的腦袋,身法迅猛如虎。

  楚喬眉頭一緊,突然伸手扯開大裘,一把拋在地上,縱馬大喝道:「無恥宵小,屠戮平民,該殺」說罷,她猛刺戰馬,高舉佩劍,毅然決然的衝向夏旱的列陣。

  「大人!那名親衛軍見了,眼睛幾乎充血,狂奔上前,跟在楚喬的身後。

  兩個人,狂吼著衝向上千人的軍隊,這一幕看起來就好似一幅漫畫一般可笑,然而,這一刻卻無人能夠笑的出來大復的官兵們似乎這時才發現楚喬,看到她身上的制服,有人高呼道:「這裡有個當官的!

  霎時間,前後左右的包圍頓時如潮水般湧上來,比起那些不成氣候的平民,一個燕北軍官員所代表的意義,是非同尋常的。

  薛致遠目瞪口呆,眼看困攻自己的官兵瞬間將他拋下,他只感覺胸腔內一腔熱血在橫衝直撞,他知道,楚喬用生命為他爭取了這個逃亡的時間,並非是為了所謂的戰友之情,而是為了北朔城裡那上百萬的軍民百姓!

  獵獵北風中,他眼眶發紅,嘶聲烈吼一聲,轉身向著北朔城的方向打馬狂奔。

  他跑的大快了,如果他能再多等一會,也許會看至此不一樣的畫面六可是命運就是這樣的離奇,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到那,仍舊是那片遙遠的西北方,一道鐵灰色的墨線再次出現,大地在震動,狂風在嘶吼,嗜血的殺氣在長風中瀰漫飄蕩,充溢在每一寸雪原之下,每一縷月光之中,身穿五花八門便服的隊伍,像是狂掃大地的颶風一般,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

  「前面是哪一路軍隊?報上番號和將領姓名!」

  一個渾厚的聲音衝破了冷冽的寒風,刺入耳膜,廝殺中的楚喬一劍劈倒一名夏兵,陡然仰起臉來,寒風中的聲音十分耳熟。

  「報上番號和將領姓名!」

  對方人馬最起碼五千以上,且只觀陣型,就可見對方的悍勇之處。夏兵不得不停止衝殺百姓的隊伍,前頭官回頭喊道:我們是大夏鎮守燕北的第十八區第二十一中隊,時面是什麼人?

  是燕北內陸的鎮守夏兵?

  只是一瞬間,楚喬就已經想通了所有的關節。燕北獨立是一夜之間在各個省郡發動起來的政變,幾乎是在不到半個月之間,燕北的原大夏鎮守官兵就被趕出邊境,非死即傷口但是,因為燕北獨立的時間太短,大夏的兵鐸又轉瞬而來,所以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好好的肅清內部,這就造成內陸至今還殘留著小股的大夏騎兵

  這些人一定是在事變中北擊潰的夏軍,如今眼見大夏北伐,是以集結起來,想要裡應外合立這頭功,不想卻在路上遇見了接到第二軍徵兵令的平民,為防洩露誚息,是以展開屠殺。

  這隊人的來歷已經清楚了,那麼對面的那些人,又是什麼身份?

  只聽夏軍自報家門之後,對面突然陷入了一陣可怕的沉默之中,風聲嗖嗖,大地一片蒼茫,天空中月亮慘白,大雪早已停止,但是地上的積雪被風吹起,飄飄灑灑,就好像又下了一場雪一樣。

  「殺敵!

  一聲響亮整齊的衝鋒號突然響起,赫然正是大夏正現軍的衝鋒口號,和這一隊夏軍幾乎毫無二至。然而,他們閃亮的馬刀和奔騰的馬蹄,又再毫無保留的表明了自已的敵意,夏軍的將士們驚慌了,他們的將領衝上前去,大聲喊道:「我們是大夏鎮守燕北的帝國軍,貴方是什麼人?可是帝國軍隊嗎?請停止前進,請停止前進!」

  「嗖,的一聲,一隻勁箭猛然襲來,當胸穿過那名夏軍的胸膛。一道血線衝天而起,軍官轟然倒下,狠狠的砸在地上。

  「準備迎敵!準備迎敵!」

  揮舞著刀槍,倉促轉變陣型,然而,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這樣近的距離,這樣快的馬速,這樣數倍於己的壓倒性優勢,無論從氣勢上還是從數量上看,夏軍都已落入下風。報應來的如此之快,方纔的屠殺再一次上演,只是角色雙方發生的改變。刀鐸的撞擊聲響徹全場,來人雖然服裝五花八門,但是刀術嫻熟,裝備精良,動作乾脆,一刀切中要害!

  戰場上一片白刀如雪,夏軍在這樣的衝殺之下好似秋風的落葉,不到半盞茶間,就已經四分五裂,潰不成軍!

  狂風如利刃加身,黑沉沉的天幕下,大雪紛飛,刀鐸如銀,朵牌軍的戰鬥力恐怖的驚人,到處都是廝殺聲,到處都是劈砍聲,在距離北朔城不到五十里的雪原上,一場激烈的戰鬥正在激烈的進行著。

  「報!」

  一聲報告聲突然傳來,在倉促搭建而成的小帳蓬裡,將領正在來回踱步,似乎正在等什麼人。

  傳令兵走進來,大聲說道:報告大人,有一名自動投降的俘虜,要求見您。」

  男人還很年輕,長相十分英俊,眼形狹長,嘴唇很薄,只看一眼,就可知道這是一個堅韌且果敢的人。可是此時此刻,他卻略顯煩躁,他皺著眉說道:「是夏軍的俘虜?找我有什麼事習那名燕北的士兵還沒回來嗎?」

  「還沒有,大人至於那個俘虜,她不肯說,她堅決要求見大人一面。

  將領隨意的揮了揮手

  帶進來吧。」

  楚喬進來的時候,將領正對著坐在帳蓬裡的三名女子很有禮貌的客氣的說道:姑娘她身體還好嗎?」

  「身體還好,就是運氣不怎麼好,一不小心,就成了別人的俘虜了。」

  話音剛落,男人虎軀一震,猛的回過頭來,隨即,將近三十歲的漢子突然目瞪口呆,幾步跑上前來,張口結舌的幾乎不能言語。

  「賀蕭,你大老遠的叫我來,不是就為了這麼站一會吧?」

  「姑娘!怎麼是你?」賀蕭滿面風塵,可是卻仍掩飾不住他臉上那發自真心的喜色。

  楚喬一把脫去風帽,笑著說道我還想問你呢?你是怎麼回事?好好的軍人不當,帶著士兵去落革為寇當土匪?不親眼見到我都不敢相信。」

  「姑娘,你不在我們怎敢放心回來,

  賀蕭嘆了口氣,楚喬知道,對於當初燕洵在真煌城放棄西南鎮府使的事情他仍舊心有餘悸,當下也不點破,拍了拍他的肩

  這下我回來了,你總該放心了吧。

  「是啊,不然的話,我們也不會繞了這麼大的一個圈來找姑娘您。我們不敢靠近北朔城,害怕會可起誤會,只能用這個方法來請姑娘,還請您不要見怪。」

  賀蕭恭恭敬敬的說道,楚喬一笑,「賀蕭,你什麼時候起要跟我這樣客氣了?我們是生死與共的戰友,在一個戰壕裡吃過飯,有過過命的交情,如今你在這個時候回來,我真的很感激你。」

  「姑娘回來了?」

  「姑娘在裡面嗎?

  門外突然傳來士兵的聲音,楚喬知道是刖州她過來的時候被熟人看到了,賀蕭滿臉激動,臉孔脹的發紅,說道:「姑娘,出來跟大家說兩句吧。我們都很想念你,當初知道你在卞唐出事,我們都要去救你了,誰知走了一半知道你回來了,我旭又馬源停蹄的趕回來心品引」

  楚喬心下一陣感動,當初營救西南鎮府使,完金是出於戰略上的考慮,沒想到正是因為當初的那一份恩情,卻贏得了這些士兵們真心的用戶和愛戴她走到門前,一把撩開簾手,狂風側卷而入,冰冷的吹在她的臉孔上,外面火把林立,士兵們黑壓壓的擠在前面,那一張張臉孔看起來熟悉且激動,人人爭相擁擠,只為見她一面。看到她的身影,隊伍裡頓時發出雷鳴般的歡樂

  「是姑娘回來了!真的是她!」

  士兵們齊聲高喊,揮舞著馬刀,表達著自己的興奮之情。

  楚喬伸出手來,做出一個安靜的手勢,現場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身子窈窕的少女走上營地旁的一個高坡,在那裡,正在飄動著一面白底紅雲的大旗,軍旗之上,紅色的火雲的熱烈的燃燒著,這是西南鎮府使的軍旗,不僅象徵著西南鎮府使出身於燕北的身份,更象徵著這只軍隊的歷史和戰績。

  長風吹來,楚喬一身黑色制服在冷風中尤其顯得挺拔和颯爽,她伸出雙手,眼神真摯,朗聲說道

  西南鎮府使的將士們!我是燕北北朔大本營參謀部的楚喬,也是你們曾經的戰友,現在,是我在對你們說話

  「今天,能在這裡看到你們,我十分高興。你們用實際行動向人們證明了我當初決定的正確性,也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忠勇,大夏強兵在側,燕北風雨飄搖,在這個危急關頭,能看到你們毅然決然的挺身而出,是我楚喬之幸,是燕北之幸,是天下蒼生之幸!我代表北朔城中的百姓,代表燕洵世子,代表燕北大地,歡迎你們回家!

  「萬歲!

  人群頓時沸騰,七千名士兵齊聲高呼,整片大地都在顫抖,叛出大夏流離失所的士兵們興奮的嘶吼,手握馬刀,高聲喝道:誓死追隨大人!」

  「大人!賀蕭走上前來,手持西南鎮府使的軍旗,一步一步的走到楚喬身邊,突然單膝下跪,仰頭沉聲說道:,大人曾以一人之力,不懼生死,力挽狂瀾,救我西南鎮府使四千官兵逃出生天。當日,在真煌城內,我們就已經宣誓,一生追隨大人左右,聽從大人的號令,遵從大人的刀鋒,永不背叛,今日,我賀蕭,自願將西南鎮府使,四千本土軍,三千新兵的指揮權交給大人,請大人帶頡我們,領導我們。從今以後,我們西南鎮府使就是大人的戰刀,大人的馬鞭指向哪,我們就打向哪,生死不棄,永無二志!」

  「轟」,

  戰刀齊齊揮出,七千名西南鎮府使的官兵齊刷刷的單膝點地,跪在地上,仰著頭,看著那個站在高處的少女,齊聲喊道:「生死不棄!永無二志!

  她還是那麼年輕,甚至有些稚嫩。可是,這個世上有一種人,無論她看起來有多麼的弱小,但是她的精神,她的視線,都像是一團火焰一樣,只要靠近,就會有無窮的力量散發出來。讓人欣悅臣服的跟隨,讓人心甘情願的效忠,而楚喬,正是這麼一種人。當你看著她的時候,你可以完全忽略掉她的年齡,她的閱歷,她的身份,她的地位,因為她名副其實,因為她眾望所歸,

  「賀統領」,楚喬走上前來,目光堅韌,表情嚴肅,她緩緩的伸出手來:我代表燕北的王,接受你的軍隊,你的旗幟,接受你們的效忠!」

  「萬歲!大人萬歲!燕北萬歲!」

  士兵們紛紛如潮水一般湧了上來,他們簇擁在楚喬身邊,開心的揮舞著戰刀狂吼,而那面白地紅雲旗幟,在他們的頭頂上空,激烈的飄蕩著,

  七七五年十月二十一日晚,在距離北朔城五十里外的雪原上,未來的秀麗王建立起了她的第一支武裝力量,白底紅雲大旗第一次公開飄蕩在了燕北高原的上空。七千名西南鎮府使官兵一同見證了這一歷史性的一刻,那一天,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命運,也並不清楚今日的一切將會給西蒙大地這片古老的土地帶來怎樣翻天霞地的巨變。歷史的輪軸開始緩緩的運轉,無人能夠阻擋它前進的腳步,在不遠的未來,這面旗幟將會插滿每一寸土地,古老且莊重的卞唐,鐵血且強悍的大夏,富饒且繁華懷宋,浩瀚且飄渺的東海,神秘且危險的南丘,還有關外那沃野千里一片清脆的草原,這些精銳的士兵將會為他們今日的誓言奉獻一生,成就他們光榮且豪邁的神聖之名!

  午夜時分,在楚喬的帶領下,這隊全部由輕騎兵組成的精銳軍隊,從雪原啟程,向著北朔城全速前進,毅然投向那片即將爆發的戰場。
常與同好爭高下,不與傻瓜論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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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 12:52:46 |只看該作者
第135章:落日之戰

  二更時分,北朔城頭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戰鼓聲,會議室裡一片沉默,來自於各個軍團的長官們無一發言,就在剛才,有騎兵來報:大夏軍隊已到,相信很快就要對北朔城展開強大的進攻。刖剛從一個農民升職為騎兵斥候的中年漢子信誓旦旦的說,對方有強大的騎兵軍團,足足有二十多面旗幟,有數不清的步兵團和重甲士兵,一眼看不到頭,像海一樣黑壓壓的一片,他們的火把遮天蔽日,蜿蜒了十多里路,前鋒部隊已經兵臨城下,後續部隊還在十里之外的火雷源上跋涉著。如果是楚喬在這裡,她可能一眼就看出這是一個因套。如果薛致遠在這裡,他也可能會裝著膽子提出情報上的不可取之處。但是很可惜,他們此刻都不在這裡,曹孟擱摸著下巴,斜著眼睛看了一眼直安,沉聲問道:

  「直將軍,你怎麼認為。」

  直安半閉著眼睛,好像突然患了老年痴呆症一樣,渾渾噩噩似乎要睡著了,哼哼唧唧的說道:將軍深謀遠慮,智慧絕倫,將軍的意願,就是我等的意願,我等願意追隨將軍馬後,聽從將軍的安排。」

  曹孟桐眼稍輕輕一抽,暗罵一聲「狡猾的老狐狸「但是他的嘴角還是冷笑一聲,來了嗎?更好!

  曹孟桐今年已經不年輕了,以他的出身能坐上統帥幾十萬大軍的將軍位置,並不是偶然,熟悉曹孟桐的人都知道,在過往近十年的戰鬥生涯中,他是燕北高原上絕無僅有的不敗將軍,生平大小百餘戰,未嘗一敗,在這一點上,就連烏道崖也難以望其項背。但是不敗並不表示他就是勝利,相反,他戰鬥勝利的次數少的可憐,幾乎用一隻手掌就可以數的完。用羽姑娘的話來說就是,第二軍最擅長的就是合理性的戰略轉移,他們一生都幾乎在進行著這一偉大的戰鬥方略,讓他們真刀真槍的和敵人對杌?別開玩笑了,曹大將軍還要保存燕北軍隊的精華力量呢。

  若是在以前,守著北朔這樣一座城池,對抗大夏上百萬的精銳騎兵,曹孟桐可能會像以往一樣一早就夾著尾巴逃之天天。但是硯在,他反而多了幾絲豪邁的熱血力量,沒有誰願意一生背著一個逃跑大王的名字,以往燕北軍是一群花子軍,要錢沒錢要人沒人,如今在燕洵財力的支持下,他們有了自己精良的裝備,有了鋒利的戰刀和堅硬的鎧甲,有數不清的戰馬,有近百萬的士兵。還有那個總是跟在燕洵身邊的小姑娘,她做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守城工具,雖然很多他直到現在也還不會用,但是僅會的那幾種威力卻不是一般的強大,而且城池也在她的主持下加高加厚,如今外面更是萬里冰封。夏軍等於公開暴露在冰原之上,他們萬里迢迢而來,自己以逸待勞,擁兵百萬,城池厚重,刀鋒銳利,儲備充足,難道這些,還不足以贏得一場勝利?

  曹孟桐血管裡的血液漸漸沸騰了起來,如果此戰勝了,那麼他在燕北的聲望將會一躍而起!大同行會那群扯著脖子叫喊的老頭子將會徹底的軟側在自已的腳下,而燕洵那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子更別想在自己的面前指手畫腳。燕北政權將會壯大,大夏將會疲弱,甚至,就連衝出燕北,打進真煌,都不再是夢想。三百年前佩羅氏殺進紅」裂土稱帝的歷史再一次在他的腦海中迴盪,以一介平民之身,於草芥中爬起,一步一步走上勝利和權力的巔峰,那會是多麼美好的一幅畫面。而北朔之戰,正是他起步的第一戰,

  曹孟桐為自己的想法振奮了,他的眼睛有些發紅,額頭青筋暴起,終於,他猛地站起身來,面時著數十名燕北將領,語調低沉的緩緩說道大夏不仁,殘酷暴虐,北朔一戰,乃燕北自衛之聖戰,燕北興亡,盡此一役,此戰必不可免,我意已決,請諸君務必助我一臂之力」

  「為自由而戰!」

  整齊響亮的呼聲在會議室響起,守門的侍衛悄悄轉過頭去,只看到一片堅硬的拳頭高高的舉在頭頂!

  北朔一戰,就此拉開序幕!

  作戰訊號迅速傳達至整個北朔城,戰鼓的鏗鏘聲響徹全營。就在這時,第二軍前鋒營副驍將薛致遠風火奔入城內,傳達了城外潛伏著數千大夏敵軍的消息。一時間,原本完全開放的西面城門頓時封死,禁止行人來往,薛致遠身上有七八處傷勢,他只來得及和守城將領說了大致的情況,就墜馬昏了過去,就此人事不知。而繼他之後,大批從方才戰亂中逃出來的燕北平民相繼奔到北朔城下,大聲高呼著自己是響應徵兵令前來助戰的燕北百姓,可是,卻已經叩不開那沉重的城門了。不出一個時辰,城下就已經彙集了三千多的平民,他們在北風中瑟瑟發抖,有的在大聲咒罵城中的守軍,有的剛在哭泣著苦苦哀求,然而一切都無濟於事。

  大約兩個時辰過後,天邊已經濛濛發亮,西邊的地平線下,隱約出現了一片朦眨的黑影,那道黑影來勢極快,並沒有做出任何防禦守勢,莽莽的雪原上,七千匹戰馬急速奔跑,隱隱的白霧中,只能露出一角黑色的輪廓。眨眼間,就已經兵臨城下,北朔城上的燕北軍奔走相告,敵人來襲的信息迅速傳遍全軍,東方的夏軍還沒動手,西邊的大夏潛伏軍已經率先亮出了刀鋒,負責西城防的守軍程遠將軍心有餘悸:好在薛致遠事先稟報,不然突如其來面對這西方的敵人,他們真的要手忙腳亂。

  平民們首先發出了驚恐的吼聲,他們驚慌失措的向著城門跑,可是這個時候,誰敢為他們開放城門口

  城牆上響起一片吱吱聲,那是重型弩箭張開時的聲響,程遠副將站在城頭上,穿著一身青色的大裘,手握著刀,輕蔑的望著前方的隊伍,不屑的冷哼一聲,不過萬人的輕騎兵隊伍,就敢來衝擊北朔城,簡直是開想天開口他時手下隨意的吩咐:不必手軟,全部剿滅,北朔之戰的首戰之功,一定要牢牢掌握在我們北朔本土將士的手裡!

  他的手下孫河疑惑的皺了皺眉,頗有些為難的說道

  可是城下,還有很多平民。」

  程遠眉梢輕輕一挑,眼神變得多了幾鋒飄渺,嘴角冷硬,淡淡說道平民嗎。我沒看到。」隨即,程遠將軍竟然就這樣離開城頭,回營房休息去了。

  這天氣實在冷得讓人受不了,對方這麼點人馬,犯不上他留在這裡守著了。

  孫河立時領悟,他轉身對身後的中層將領們吩咐道

  下面的平民都是夏軍喬裝打扮以迷惑我們的煙霧彈,目的在於逼得我們不敢放箭,只要我們一開城門,這些人頓時就會變成敵軍,殺光我們,將北朔夷為平地!」

  眾人頓時領會,紛紛道:「夏狗如此狡猾,真是欺人太甚,不將他們殺光,我們無顏面在世為人。」

  城頭喧囂,人們咬牙切齒的對下面狂吼。然而就在這時,整路騎兵突然在不遠處停了下來,為首的一名黑色大裘的騎兵奔上前來,一把脫去風帽,露出一張秀美英氣的臉孔,女子朗聲說道:「我是參謀部的軍事參謀楚喬,後面是我的軍隊西南鎮府使,之前的夏軍已被我們消滅,請守城的軍官打開城門,放我們進去!」她的聲音不大,可是城頭上的每個人卻都聽得清清楚楚。話音剛落,城牆上就響起一片嘻嘻哈哈的笑聲,若是沒有薛將軍的事先通知,可能真的要被他們糊弄過去了,楚參謀已經殉國了,他們竟然還打著她的旗號來行騙?西南鎮府使?那是什麼隊伍?叛賊頭子嗎?

  孫河並沒有正面見過楚喬,只是遠遠的看到了幾次背影,此處距離下方大軍太遠,清晨白霧重,更加辨不出本來面目。他先入為主,又接到了程遠的私下授意,膽子也肥碩了起來,冷笑一聲,輕輕的揮了揮手。

  「為自由為戰!殺!」響亮的吼聲頓時響起!回應楚喬話的,竟是三百多台弩箭的同時發射,大片的流矢像是烏雲一樣遮住了陽光,遮天蔽日的呼嘯而來,狂風驟雨般從天而降!

  「保護大人!

  西南鎮府使的官兵們目嗤欲裂,高呼一聲就沖土前去,十多名年輕的將士一下擋在楚喬身前,為她築起了一道密密麻麻的人牆。那些弩箭經過楚喬的改良,可以連續齊發三十八根,力道之大,速度之快,堪稱當世守城的第一利器,萬箭齊發之下,那些烏黑的箭雨好似呼嘯的狂風一般席捲而來,登時將十多名士兵射穿他們的身體好似刺蝟,詭異的扭曲,整個人在巨大的衝擊之下倒飛而去!

  「保護大人!

  賀蕭持劍衝上前來,一劌劈飛一隻流矢,上百名士兵不顧生死的衝上前去,將楚喬團團護住。他們都是輕騎兵,沒有盾牌,沒有鎧甲,因為是跟著楚喬前來投奔,甚至都沒有擺出適合防守的陣型。在第一輪密集的箭雨下,頓時人仰馬翻,慘叫聲衝天而起,鮮血飛濺,馬蹄聲,嘶鳴聲,尖叫聲,箭矢破空聲,到處都是鮮血,到處都是死亡。

  一名年輕的士兵不管不顧的抱住楚喬就往回衝,箭矢射穿了他的胸膛,鮮血大片的染紅在楚喬的臉孔上,可是那名士兵仍舊不肯撤手,他一邊大聲叫道:保護大人!向我靠攏!」一邊策馬狂奔,可是很快,他們的戰馬便被射成了馬蟀窩,倒裁在地,他甚至來不及看上一眼,就地一滾就爬起身來,仍舊護著楚喬往回跑。

  「有敵襲!保護大人!」越來越多的人衝上前來,他們像是一團團黑色的浪流,一排人死去了,另一排人撲上來,就這樣,沒有軟弱,沒有畏懼,沒有後退,箭矢射過來,馬上就有人挺胸去抵擋,屍休一具一具的倒在地上,終於,當他們逃到射程之外的時候,身後已經密密麻麻的躺了一地的士兵,像是害斷了根的秋草,齊刷刷的,每個人都保持著奔跑的姿勢。

  「哈哈哈!」

  城頭上響起了燕北軍轟然的大笑,那聲音一時間竟是那般的刺耳。楚喬重重的摔在地上,賀蕭撥開人群衝了進來,緊張的喊道

  大人!你有沒有事?」

  士兵們四散開來,賀蕭剛跑進來,頓時眼睛一瞪,大聲喝道:「大膽!竟敢對大人不敬!說著,就要衝上前來。

  「賀將軍,不要說了。」楚喬虛弱的從那名緊緊抱著她的年輕士兵懷裡探出頭來,語氣悲傷且低沉,面色蒼白,淚水盈在眼眶,卻並沒有掉下來。

  「他已經死了,是他救了我。」

  掙開士兵的手,楚喬緩緩的站起身來,這時,人群中響起了一陣短促的低呼,那名士兵的後背像是刺蝟一樣,已經插了十多根利箭,有三四根都是射在心臟處,大多都已經折斷了,可見在奔跑中他掉了多少個跟頭。他的表情是猙獰且瘋狂的,似乎臨到死前的那一剜那,他仍舊是在狂奔著,或者,是他已經死了,卻仍舊在保持著奔跑的狀態。沒有人知道這是一種什麼力量,楚喬脫下大裘,在所有官兵的注視下,將衣服披在士兵的身上,蹲下身子,輕拂過士兵的面頰,為他合土眼睛。

  唰的一聲,少女猛的站起身來,轉身就往北朔城門走去。

  「大人!」

  士兵們齊聲大呼,賀蕭第一個攔在她的前面,大聲叫道:「大人!不可以!」

  楚喬的眼神是冰冷的,憤怒的火焰在她的心頭燃燒,就在剛刖那麼一會,他們就死了一百多個人,負傷三百多,這些人,當初跟著她萬里迢迢叛出真煌來到燕北,為了她落草為寇甚至險些和卞唐開戰,如今,他們更是為了她毅然決然的回歸,在燕北岌岌可危的情況下,毫不猶豫的拿起戰刀保衛新生的燕北政權。

  他們曾經是叛嘁,是天地不容,罪無可赦的叛徒,是大夏國內無人理會的走狗,是千人唾罵,萬人鄙視的窩囊廢!可是,也正是他們,第一個舉起了反抗大夏的旗幟,第一個跟隨燕洵對抗整個真煌城的刀鋒,震驚當世的真煌之變是在他們的手中誕生,橫掃西北幾十個省郡聯軍的戰役也由他們打響,即便在被拋棄之後,仍舊沒有忘記屬於他們的責任和內心的忠誠。他們對她有著無以倫比的信任,有著無以倫比的依賴,可是此刻,她為他們帶來的,卻是乍一出面就毫不容情的屠殺!

  她憤怒的無以復加,她一把推開賀蕭,圄執的往前走去。誰知賀蕭猛的爬起身來,幾步上前,再一次跪在她的面前,大聲喝道

  大人!敵我難瓣,北朔城對我軍定然存有誤會,這時前去,吉凶難測,萬萬不可啊!」

  「唰,的一聲,楚喬一把撥出寶劍,劍鋒閃亮,寒聲說道:「你讓開!

  「大人!萬萬不可啊!」

  話音剛落,其他士兵齊齊土前,齊刷刷的跪下幾十個,楚喬眉梢一挑,執著的想上前,整路大軍突然跪伏一地,七千條嗓子齊聲喝道:「大人!萬萬不可!」

  「大人若是要過去!就請踩著我們的屍體過去吧!」

  楚喬頹然站在原地,她回過頭去,看向那名死不瞑目的年輕士兵,然後緩緩仰頭,閉上雙眼。憤怒的火焰在心頭獵獵燃燒,她緩緩的呼吸,彷彿要將一切都壓下去,壓下去,再壓下去。

  「備馬,擺衝擊陣型!」

  「嗖,的一聲破空銳響登時傳來,北朔城頭的士兵們頓時一驚,這樣遠的距離,即便是重型弓弩也無法到達,可是對方竟然只憑著普通的手弩弓箭,一箭射穿了己方的中軍大旗,這是何等驚憾的臂力!

  賀蕭放下弓箭,全場一片死寂,就連那些前來投軍的平民們,也紛紛驚詫的住了……

  楚喬騎在馬背上,緩緩上前,自地紅雲大旗在她的頭頂飄動著,迎風招展,站在弩箭射程的百步之外,冷然凝視著對方,開口朗聲說道:「我是參謀部軍事參謀楚喬,我要求見你們的最高將領!」

  程遠此時剛從休息間裡走出來,大裘的帶子還沒有繫好,聽到楚喬聲音的瞬間,他整個人就愣住了,只見遠遠異旗招展,白底紅雲大旗在清晨的薄霧中好似一面燃燒的火焰,軍人如鐵,軍風肅穆,那沉默的憤怒,像是一座山一樣鋪天蓋地的壓制而來,只看一眼,他就知道對面這只軍隊遠不是自己的這些鳥合之眾可以抗衙的。除了人多,他們沒有任何優勢。

  「我是參謀部軍事參謀楚喬,我要求見你們的最高將領!」

  楚喬的話再一次重複,程遠面孔發白,站在一旁的孫河見到長官的表情,一股可怕的涼氣在胸腔裡徐徐升起,可怕的念頭吞噬著他的心神,如果是真的,想起這個女子和殿下的關係,他握刀的手都幾乎在顫抖著。

  「大人,她,她不會是,」

  「蠢貨!

  程遠緩緩瞇起眼睛:「你捅了大簍子了。」

  「備馬,全軍跟我出城迎敵,若是放走了一個敵人,我們就不必活著回來了!」

  程遠冷喝一聲,大步就走下城樓,孫河迫不及待的衝上前去,急忙說道:大人!既然是真的,那我們」

  「啪的一聲脆響,程副將一個巴掌扇在了孫河的臉上,年輕的將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領子,冷冷的喝道:你個白痴!你知不知道她是誰?你知不知道她和殿下的關係?如今已到了這個地步,如果她不死,我們兩個就等著殿下回來拿我們兩個祭軍旗吧!」

  反正也這樣了,要想活命只能破釜沉丹,既然已經認定是假的,就只能認到底!

  程遠心下一寒,冷冷說道:「西城防軍!全休集合」

  薛致遠是在睡夢中被驚醒的,隆隆的戰鼓聲傳遍了全城,他強忍著身上的痛楚爬起身來,然而,當他走上西面城牆的時候,他突然呆住了。男人瞪大了眼睛,聽著對面一遍又一遍熟悉的聲音,看了眼城下集合的陣型,他頓時明白過來,一把推開侍衛急忙跑下城樓:「你們幹什麼」開城門!那是楚參謀大人!」

  程遠冷冷的走上前來,一把按住了薛致遠的嘴,男人重傷之下,竟然無力抵擋,就聽程遠壓低聲音寒聲說道:『這件事若是通了天,你第一個在劫難逃!誤報軍情,引起友軍驂亂,你以為殿下會放過你?想活命的,立馬給我閉嘴,不然我現在就可以送你上西天!」

  程遠眼神冷冽,殺氣騰騰的大步而去,邊走邊吩咐道:『符會聽我指揮,我們先裝作友軍接近他們,然後孫河帶兵攻他們側翼,李路帶兵攻他們後方,在城下困殲,一個也不能讓他們活著離開!」

  薛致遠呆呆的站在原地,一腔熱血漸漸冷卻,他表情呆滯,神情恍惚,瞬時間,他回想起很多事情,年少時的饑寒窘迫,初次被傳達大同思想時的振奮和熱情,一路走來的艱辛和困苦,始終不願意去面對現實的軟弱和疲憊,他的信念,他的理想,他的一切一切,都在這一刻轟然崩潰!

  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突然,他腳步踉蹌的轉身就向城牆上跑去,身形極快,像是一隻迅捷的猛虎!

  程遠頓時反應過來,回身厲聲高呼道:『攔住他!」

  然而,就是這麼一瞬,已經讓他登上城樓,年輕的男人登高厲呼道楚喬!快跑!

  「嗖嗖,聲頓時響起,萬箭齊發,瞬間就將男人整個射穿,箭矢穿透了他的身軀和他的肩膀,從他的手腳各處探出頭來,血淋淋的鮮血遍灑城牆,男人年輕的熱血像是一滴滴鮮紅的種子,從巍峨的城牆上滴落,落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形成了一個個細小鮮紅的漩渦!

  所有人都驚呆了,冷風吹過他的戰袍,吹過他大有可為的年輕軀幹,他的眼神明澈且堅韌,帶著不屈的凌然,多年前的賞誓仍舊迴盪在耳邊:我自願將一生獻給燕北的大同事業,無小我,無私利,奮鬥終生,為自由而戰!」

  天地瞬時間變得空蕩且寂靜,他的身體迎著風,轟然跌落,沿著巍峨的城牆,落在冰冷的燕北大地上,

  「轟!」

  城下的平民們頓時發出一陣驚懼的吼叫!人群如紛亂的洪水,齊刷刷的離開那面高聳的城牆,而他們望向城牆上士兵的眼神,已經不再是單純的信任和依賴了。

  楚喬騎坐在馬背上,眼角通紅,手心冰冷,她的目光堅韌如鐵,胸腔內卻充滿了岩漿般的炙熱和狂亂。終於,她沉重的豎起手掌,發出了短促而請冽的軍令「撤退!」

  身後的騎兵頓時列陣,大軍齊刷刷的轉過身去,準備離開口臨走的最後那一刻,凌厲的少女冷冷的回過頭去,最後看了一眼那面飄揚著的燕北戰旗,看了一眼那城樓上密密麻麻的守軍,更望了一眼那滿地狼藉的屍首,還有北朔城下,那個曾被她打了一個耳光的年輕軍人,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氣,卻感覺胸。更加沉重了。

  「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太陽終於跳出了地平線,灑下了萬丈金光,整片大地一片金黃,似乎就連天神也要為這一天進行加冕。

  那樣迅捷的速度,就算現在全速追擊,也已經失去了困殲的可能。程遠的心臟好似淪入冰窖之中,孫河呆呆的望著騎兵團呼嘯而去,轉頭問道大人,怎麼辦?」

  程遠看了孫河一眼,眼神冷冽,帶著冰雪般的清冷,他緩緩轉過身,一言不發的大步離去。

  「怎麼辦?」

  他也在心裡暗暗問自己,他要為自己找一個出路,必須,一定!

  天空中艷陽如金,新的一天,終於到來!不過是一個時辰之後,北方的天際就飄過來一大片厚重的烏雲,天際傳來了類似悶雷般低聲的轟鳴。還沒吃完早飯,東方的地平線下,就緩緩出現了一片鐵灰色的海洋,就像是廣袤冰原上一眼望不到邊的草浪,遮天蔽日,不斷的擴展,膨膚,千萬隻馬蹄踐踏著大地,雪白的雪浪在他們的腳下盤踞,大風捲起灰色的戰袍,像是一大片飛翔的鷹!精良的戰馬,堅硬的鎧甲,雪亮的刀槍,整齊的軍容,一生都在和地方駐兵對攏的燕北第二軍們,真正第一次見識到了所渭大軍的風範,一名老兵被嚇得一屁股坐在城頭上,眼睛發直,口中喃喃道魔鬼來了!」

  昂旗如海,刀劍如林,到處都是鋪天蓋地的鐵灰色,漸漸的佈滿了整片平原,他們方陣森嚴,整齊,陣腳分明,中軍盤踞如虎,側翼張揚如鷹,後方佈滿了後備軍團,一個個磨刀擦槍,大裘括展,前後坑蜒近五里,顯見後方還有大批的部隊沒有走進火雷場。

  沒有親身經歷的人,是無法體會那樣壯闊的場面的,一瞬間,所有人都面露驚慌和恐懼之色,百年來,面對大同行會的屢次挑釁,大直都只是做出了幾次絞殺和回應,就連當初攻打燕世城,也只是象徵性的派出了蒙家軍團而已。可是這一次,十萬人以土的正規軍團就有四個,更不用說後續那些護翼和接應部隊了。

  大夏是真的憤怒了,面對這三百年來首次敢於如此挑戰帝國尊嚴的反動勢力,他們誓死捍衛,他們不惜一戰!冷冽的長風激揚的吹過燕北的上空,在北朔城瑟瑟發抖的時候,不遠處的落日山下,西南鎮府使的軍旗在烏雲下招展翻飛,楚喬坐在馬背上,面對著七千雙熱血的眼睛,發出了這樣的命令:

  「北朔將要不保,為今之計唯有搶佔赤源渡。」佔領赤渡城,開展燕北內陸的第二道防線,此乃軍令!即刻生效!全軍,開撥!」就在西南鎮府使揚起馬鞭迅速趕往赤源渡。的時候,大復的中軍大營之中,趙齊皺眉的在行軍作戰圓上標記了一個圓圈,喃喃道:『老十四應該到了。」

  那裡,三各支流匯聚一處,灕江、鑑西江、烏江,共匯成一條橫貫整個西蒙大陸的赤水,一座孤單的小城坐落其上,它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赤渡城。

  戰鷹呼嘯尖鳴,歷史上第一次北伐戰爭已經開始,死神的腳步蒞臨了這片寒冷的土地,河水已經凍結,江面一片雪白,兩方人馬都在全力的奔跑著,爭分奪秒的搶佔那座重要的軍事基地。兩大名將即將碰撞,一場震驚當世的赤渡爭奪戰,在寒風中發出了戰鬥的號角。歷史的浪潮滾滾而來,曹孟桐站在燕北軍面前揮下了那面神聖的令旗,年邁的老將難得鼓起勇氣大聲疾呼道:「願天祐燕北!保佑我們一戰而克!勇士們,為了燕北,為了自由,戰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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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戰地聖光

  午後,開始下雪,北風捲著雪花拍打在臉上,像是刀子一樣的疼。

  千軍萬馬從風雪中顯現,人影密集,雪亮的刀鋒在暗夜中閃動著銳利的光華。戰馬狂奔,速度驚人,楚喬的臉孔被風吹的冰冷麻木,大裘將她整個人裹在其中,九個小時連續不斷的奔襲,已經讓所有人得手腳都凍得僵硬,寒風刺骨,眼眶通紅,颶風之中,這七千人馬站在曠野上,就像是一方沒有主梁的房屋,隨時都有可能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吞沒。

  一名斥候急速奔回,戰士還十分年輕,眉眼清澈,看起來不會超過十八歲,他的馬速極快,迅速奔到楚喬面前,手指著東方的賀蘭山,嘴唇卻因為冰冷而顫抖的說不出話來。

  「夏軍又進了嗎?」

  斥候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點頭。他的脖子已經僵硬,點頭的姿勢有些詭異,像是扯著線的木偶。

  「還有多遠?五十里?」

  對方沒有點頭,楚喬繼續問:「三十里?」

  仍舊沒有回應,少女心下一寒,她的聲音多了幾分低沉和疲憊,沉聲說:「二十里?」

  斥候默默點頭,楚喬脫下風帽,在馬上對著他深深的一鞠躬:「辛苦你了。」

  「噗」的一聲,戰士應聲墜馬,身邊的士兵見了連忙跳下去扶起他,可是觸手摸去,已是一片冰冷,呼吸不聞,已然氣絕。天氣奇寒,斥候兵們需要將身體掩埋在大雪裡去探聽敵情,然後抄小路返回,他能堅持到此刻,已然是油盡燈枯了。

  二十里路,雖然是狹窄的山道,但是以大夏的騎兵素質,只要半刻鐘的時間是足以趕到此處。二半刻鐘的時間,他們能攻進赤渡城嗎?

  楚喬的眼神像是一把銳利的刀子,她深深的望向前方,不遠的前面,就是守衛赤源渡口的赤渡城,她已經拍了兩方人馬去城下協商,現在已經過了一柱香的時間,但是對面仍舊沒有半點消息傳回來。

  她的手心有濕冷的汗水,握劍的手一片冰涼,希望很小,他們沒有燕洵的手書和命令,沒有大本營下達的文件,沒有大同行會簽發的手諭,當時出城太過於急躁,她甚至連一個證明自己是出身於參謀部的物件都沒有。也就是說,他們沒有任何取信於對方的方式,能讓對方相信他們也是燕北軍的一員,前來次處,是為了保衛赤渡城的平安。

  而如果赤渡城的燕北軍不相信他們的身份,拒不接受他們入城,那麼,一旦大夏兵力抵達,在曠野平原上以七千騎兵對上對方上萬大軍,等待他們的就只有死路一條。

  這一點楚喬比任何人都明白!

  「大人,」賀蕭的副將葛齊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將領,和大多數的西南鎮府是的官員一樣,他的父親曾經也是投靠了帝國的一員燕北軍,他小的時候是在這片土地上長大,如今,他帶著洗刷父輩們恥辱的夢想歸來,有著堅韌不拔的毅力和勇氣。

  「大人,夏軍近了。」

  楚喬沒有說話,副將繼續說道:「赤渡城不會開了,我們走吧。」

  楚喬面色不變,她的眼神一直凝視著赤渡城門,連眼珠都沒有轉,聲音平靜的說道:「再等一會。」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風像是發瘋的野獸一樣在嘶聲狂吼著,耳膜全是風聲,天地間那般肅靜,卻又是那般鼓噪,天上的鷹在激烈的盤旋,雪白的翅膀張開幾乎可以遮住半面天空。

  葛齊眉頭緊鎖,他甚至可以聽到大夏軍隊的馬蹄聲了,他再一次上前:「大人,現在走還來得及。」

  「再等一會。」

  「大人,大夏兵力太盛,在平原上正面相遇,我們難以抵擋。」

  「再等一會。」

  楚喬冷靜的說道,長風吹起她的風帽,露出下面秀美的臉孔。馬蹄在不安的挪動,發出清脆的聲響,等待是那般的漫長,凌烈的風聲席捲過大地,捲起雪地之下的斷草,心臟處是熱的,血脈在激烈的跳動著,一下,兩下,三下……

  「大人!」

  一聲呼喊突然傳來,黃褐色衣衫的斥候急速奔回,邊跑邊叫道:「夏軍已經翻過了賀蘭山,正向著赤源渡口全速而來,兩萬輕騎打前鋒,後面還跟著大量的重甲騎兵和步兵團,說不清有多少人。大人,他們殺了赤渡城守衛一線峽的幾十個燕北軍,也發現了我們的斥候,現在更是加快了速度,已經過了一線峽了!」

  隊伍中頓時響起一陣驚慌的聲音,對方的速度竟然這麼快嗎?兩萬輕騎,數不清的重甲騎兵,近十萬的步兵軍團,這樣可怕的軍容,若是在這裡相撞,西南鎮府使可能連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喉嚨。

  「大人,」葛齊皺眉說道:「留得青山在……」

  「大人!你看!」

  一名小伍長突然驚呼一聲,滿臉震驚的指著赤渡城樓,眾人轉頭看去,只見那座高高的城樓上,一面白底紅雲旗正在飄揚著,二厚重古樸的赤渡城門,正在眾人的驚詫的目光中,緩緩降下。

  赤渡城,開了!

  「噢!」

  戰士們大喜,齊聲高聲歡呼,楚喬頓時長吁一口氣,她猛然揮鞭,打馬上前,朗聲道:「進城!」

  幾乎就在城門關上的那一刻,平原上突然現出一道黑線,遙遠的大地盡頭,雪白一片的赤水河上,有低沉如悶雷般的聲響,緩緩響徹耳際。

  「你們是什麼人?咳咳,我是燕北赤渡城城守,我是燕王世子殿下親自,咳咳,親自下達手諭冊封的三品大員,我是七四八年一等光祿學士,受過殿前親封,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怎麼可以如此張狂,如此有如斯文,咳咳咳……」

  一名六七十歲的老頭張牙舞爪的大聲吆喝著,一邊扯著脖子大喊一邊咳嗽著,他身上的官袍被士兵們扭得皺巴巴的,帽子也帶歪了,靴子只穿了一隻,另一隻在腳底下拖拉著,兩名西南鎮府使的官員壓著他,讓他不能輕舉妄動。而令楚喬感到失望的是,他的身邊明明簇擁這幾十名城門守軍,可是從開始到現在,這些人連動都沒動一下,他們畏縮在一起,恨不得將身上的軍服都拔下來,顯然沒有任何戰鬥力而言。

  將一座戰略位置如此重要的城池交給這麼一群酒囊飯袋,楚喬只感覺心裡的火一拱一拱的,雖然她也知道,若不是這樣,她此刻根本就走不進這座赤渡城.

  "大人,幸不辱命."

  賀蕭走上前來,語調鏗鏘的單膝跪倒在楚喬的面前,男人深藍色的軍服上有大片的血污,可見他們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受到阻礙.

  楚喬的嗓子有些堵,她伸手將賀蕭扶起,緩緩地沉聲說道:"賀統領,燕北此次若是能逃過一劫,你當表首功."

  "我,我是大同行會長席第四十八席位,咳咳,我是燕北的骨幹,我有三十多年的資歷,如今軍中諸多將領都是我的學生,咳咳,你們這麼對我,一定會......"

  "閉嘴!"

  冷冽的女聲突然傳來,楚喬緩步上前,冷冷的看著這名赤渡城守,她還那麼年輕,可是目光卻充滿了威嚴和戾氣.年邁的城守大人在她的目光注視下,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他自覺底氣不足頗有些丟臉,連忙壯著膽子嘟囔了一句:"大同行會會審判你們的,你們這群逆賊!"

  七千名如狼似虎的軍人進城,驚動了這座不大的城市,男女老少都走出家門,站在皚皚積雪中,遠遠眺望過來.

  楚喬冷笑一聲,一把拉住老人的衣領,轉身就往城樓上走去.

  "啊!你幹什麼?"年邁的城守被拉得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殺豬般大聲喊道:"大膽狂徒!你竟敢對我這樣無禮!我是長老席的第四十八席位,我入會已經三十三年,軍中將領多是我的學生,咳咳,我是一等光祿學士,我在=大同審判院內掌有十二票的權利,你擁兵自重,欺騙同僚,我要代表大同行會審判你,我要判你流放,剝奪你的軍權,我要判你抄家,我要......"

  嘈雜的聲因戛然而止,像是瘖啞的嗩吶,突然間就洩了氣.

  高高的城樓上,少女挺拔的身影和老人微頹的腰板看起來是那般的突兀,大風吹來,吹起他們同樣的燕北軍人制服衣擺,也吹起他們烏黑的,或是曾經烏黑的鬢角碎髮,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只是一同站在高高的城門樓上眺望著遠方.

  赤渡城的官兵和百姓們感到奇怪,有人壯著膽子爬上城樓,表情卻登時愕然,也失去了語言的能力.漸漸地,越來越多的人怕了上去,一個,兩個,三個,十個,百個,千個,城樓上密密麻麻站滿了人,他們目光呆滯,表情恐懼,絕望的氣息在人群中來回傳遞著,死亡的味道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接近.

  夕陽如火,將血紅色的光透射在眾人的頭上,那些斑駁的光影,像是雷源上的火雲,灑滿整片潔白的雪原,大風一吹,漫天大雪紛紛揚揚的飄散,迷茫的白霧中,銀灰色的軍隊像是沉默的洪水一樣,鋪天蓋地的覆蓋著整片雪原,高聳的長槍,雪亮的戰刀,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頭,到處倒是矯健的馬蹄,一眼望不到盡頭.就像是驟然間墜入了無邊的噩夢之中,編目所及到處都是閃動著嗜血的箭光,前後綿延十多里,雄健的重甲兵,如林的弓箭手,堅硬的遁甲兵,還有後方數不盡的步兵團,預備兵團,後勤兵團,車馬團......

  像是一場盛大的軍事演習一般,所有大夏的精銳兵種幾乎全都聚集在此,赤渡城的官兵呆住了,百姓們呆住了,就連早有心理準備的西南鎮府使也呆住了,直到此刻,他們才突然意識到站在自己對面的,是一個多麼可怕的敵人.大夏盤踞紅川大陸三百年,威懾西蒙三百年,壓制卞唐,懷宋,東海南丘三百年,所積澱的勢力,怎會是一個區區真煌之變就可以動搖的?

  如今,他們緩過神來,終於,要將曾經質疑過他們權威的人們,剷除乾淨了!

  "經此一役,如果你還活著,"楚喬面色平靜,淡淡轉過頭來,注視著年邁的;老人,語氣平穩,無波無藍:"那麼,我將會接受你的審判."

  "砰"的一聲,老人頹然坐在地上,楚喬看也沒看他一眼,轉身就向著城中廣場走去,一路上,所有人都自覺為他讓開道路,大風吹起她的長髮,少女身姿挺拔,英氣逼人,目光故箭般射向廣場之下的密密麻麻的人群.

  他們像是惴惴不安的兔子,茫然四顧,不知該何去何從.這種眼神,楚喬見過太多次了,她已經無路可退,為今之計,唯有戰鬥!

  "士兵們,赤渡城的百姓們,我是楚喬,是燕洵殿下的下屬,是北朔大本營軍事參謀部的戰鬥參謀,現在,是我在對你們說話!"

  少女的聲音洪亮,語調堅韌,她身姿挺拔的站在廣場上,面對著所有人朗朗演說.人們頓時一驚,齊刷刷的抬頭向她望去,這種時候,人們最需要的就是一個堅定的統帥來依靠,而楚喬,正式目前最符合這一身份的人選.

  "將軍們,百姓們,誠如眼前你們所見,大夏的軍隊繞過了賀蘭山脈,從赤渡源口向我們發起了襲擊.如今,兵臨城下,就是至少二十萬的大夏官兵,他們兵強馬壯,裝備齊全,他們是大夏最精銳的野戰部隊,他們萬里而來,奉了大夏的王令,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殺光我們!"

  "轟"的一聲,好似一個炸彈仍在人群中,嘈雜聲頓起,人們驚慌失措的左右觀望,有女人的哭聲響起,孩子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敏銳的感覺卻讓他們覺得害怕,到處都是但有的哭聲,到處都是絕望的情緒,天空中陰雲密佈,火紅的夕陽也被雲層遮住了,冰冷的刺骨的寒風呼呼地刮著,像是要吹滅人們最後的一股求生的希望.戰士們點起火把,可是那火把卻怎麼也無法驅散死亡的濃霧,無法照進人們的心底.

  "但是,我們並不是孤立無援的!"

  凌厲的聲音突然高昂的響起,所有嘈雜聲都為之一滯,人們茫然的抬起頭,看向那個身形挺拔的少女,她昂著頭,沉聲說道:"百里之外,就是我們燕北最堅固的城堡北朔關,那裡,有我們近百萬燕北軍隊,有罪金瑞的武器和戰馬,在我們的後方,就是藍城碉堡,羽姑娘領兵十萬,隨時準備支援我們,而我們的王,燕洵殿下,目前也帶兵三十萬沖美林關向我們趕來,困難都只是暫時的,只要我們頑強的挺過去,勝利必然會屬於我們!"

  全場死寂,無人應和,卻也無人反對,大風吹著楚喬的面容,雪花在她面前飄落,使他整個人看起來飄渺且模糊,她堅定地舉起拳頭大聲說道:"八年前,大夏的馬蹄踐踏了我們的家園,燒燬我們的房屋,凌辱我們的妻女,砍斷我們父兄的頭顱,燕北的百姓們被人奴役了八年.如今,殿下光復了燕北,為的,就是讓窮人有衣穿,有房住,有飯吃,可是大夏不會同意,他們無法坐視自己的尊嚴被踐踏,所以,他們要再一次奴役我們,要用鮮血來讓我們屈服.百姓們!我們不是反叛,我們只是要活著!是站著生?還是跪著死?是卑躬屈膝的去舔別人的腳趾,還是拿起刀槍來捍衛自己的家園?"

  "我們要活著!"

  人群中,突然想起一個聲音,隨即,像是烈火滾滾燒過乾枯的草原般,千萬個聲音匯成巨大的洪流.

  "我們要活著!殺光夏狗!"

  "我們是代表北朔大本營來營救你們,現在,我將正式接管赤渡兵權,所有赤渡官兵都要聽我的調配,婦女和孩子馬上從西門離開,迅速趕往藍城.十五歲以下的男人都留下,跟我一起,保衛赤渡,保衛雁北!"

  "保衛赤渡,保衛燕北!"

  嘶吼聲激盪著,貫穿了人的耳膜,楚喬站在廣場上,小小的拳頭好似擁有巨大的力量.她的眼神明澈且堅韌,可是嘴角,卻緩緩牽起一絲淡淡的悲苦.

  他知道,明日過後,這裡將產生無數個悲劇,無數個家庭破碎,無數的親人將永不會再見.然而,她別無他法.她緩緩地抬起頭來,不願意再去看那些充滿了信心和希望的臉孔.

  燕洵,你在哪裡,什麼時候回來?天涯海角,我和你並肩作戰!到達赤渡城以後,趙颺並沒有立時下達攻城的命令,他看著赤渡城竟然擺出一副堅守的姿態,輕蔑的笑了笑,可是心下烏爾多了幾絲暗喜.既然赤渡的守軍想要堅守,那他就讓趙齊帶著巴圖哈家的傻子跟燕北硬拚吧.於是,趙颺當即命令部隊開始挖掘壕溝,建造工事,設置絆馬索,安插馬刺,也做出了一副堅守的模樣.

  代表三皇子趙齊部隊前來催促的車官幾次前往趙颺的車帳,催促他馬上和敵人對抗,包抄北朔後路.但是趙颺總是擺出一副奇怪的表情看著他,差異的問道:"難道我現在不是在攻城嗎?"

  "屬下說的是更積極一點的進攻方式."面對新晉崛起的大夏十四皇子,督軍額頭冷汗津津,磕磕巴巴的措辭道:"三殿下的大軍和燕北軍交手,十四殿下越早趕到北朔,西南軍的傷亡越小."

  "那西北軍的傷亡怎麼算?"

  趙颺面色一寒,說道:"作為一個軍團的總指揮,我最大的責任,就是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限度的勝利,我需要珍惜我不下的每一位士兵的性命,所以,我覺得我軍目前的戰略方案非常適合當前的情況.如果我輕率冒進,中了敵人的埋伏,導致西北軍傷亡慘重,耽誤了總日戰略目標,誰能擔負這個責任,督軍大人,難道是你嗎?"

  督軍幾乎要哭出來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爬上戰馬,甩開鞭子跑回去跟趙齊大小報告去了.

  趙颺冷笑一聲,靠在椅背上,眼前的軍事戰略圖上畫著幾條細線,年輕的皇子微微沉目,口中緩緩念道:北朔,赤渡,藍城,淳于域,瑤水,美林關......

  儘管不知道趙颺暫緩攻擊的原因,但是目前看來,每一分鐘對楚喬來說都是天賜的禮物.她積極奔走,安排平民撤退,整合新兵入伍,統籌各個軍隊之間的進退關係,忙的腳不沾地.

  夜幕完全降臨之後,城內的哭聲已經漸漸微小.一片蕭瑟,一片寂寞,到處都是器冷的慘淡味道.

  "大人,我們不會贏得,對嗎?"

  楚喬一愣,回過頭去,就見葛齊年輕的眼睛看著她,很平和的微笑:"大人若是真的有信心,就不會讓所有的平民都撤退了."

  楚喬沒有說話,以不到一萬的兵力,守著一個低矮破爛的小城,對抗二十萬精兵,並且對方兵馬還會源源不斷的陸續趕來,這樣的戰爭,沒有人會有勝利的決心.

  但是,她不能將這些情緒表露出來,她是他們的領袖,是這裡所有人的希望,如果連她都沒有信心,其他人又該如何堅持下去?

  楚喬幽幽的嘆了口氣,突然前方一個小小的黑影,楚喬眉頭一皺,身後的葛齊已經謹慎的上前一步擋在楚喬身前,沉聲喝道:"什麼人?"

  光線閃爍,士兵們走上前去,只見對面來的,竟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穿著一個小裌襖,抱著一個小包袱,臉蛋被凍得通紅,眉清目秀,梗著脖子,十分倔強的樣子.

  楚喬皺眉說道:"你是誰家的孩子?為什麼沒有跟著隊伍離開?"

  孩子也不說話,只是低著頭.楚喬看他的樣子,八成是剛從西城門跑回來的,當下也不說話,經打理也不搭理他,轉身就要走.

  "喂!你不管我了?"

  那孩子見楚喬不搭理他,果然幾步追上前來,疑惑的問道:"你不趕我出城了?"

  楚喬淡淡的說道:"你要死要活,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事情夠多了,沒時間理你."那孩子一愣,似是受到侮辱一樣,隨即大聲說道:"我今年十五歲了,可以留下來當兵!"

  楚喬上下瞅了他一眼,表情淡淡,小孩也知道自己撒得慌實在離譜,卻還強撐著說道:"你別看我個子長的小,可是我力氣大."

  楚喬仍舊不理他,那小孩著急的想要跑過來,卻被葛齊攔在外面,那孩子只好在外面上躥下跳的,還擼起袖子想給楚喬看他粗壯的手臂肌肉.

  "你為什麼不走?"

  楚喬突然沉聲問道,小孩一愣,就呆呆站住了身子,想了許久,才喃喃說道:"我妹妹生病了,走不了?"

  楚喬心裡頓時一緊:"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杜狗子."

  楚喬皺了皺眉,這樣清秀的一個孩子,怎麼起了這麼一個名字?

  "這個名字不好聽,我給你重新取個吧?"

  孩子想了想,說道:"那行,但是還是得姓杜."

  "就叫平安吧."

  杜平安,杜平安,希望燕北大地,真的會有平安的那一天.

  半個時辰之後,城西的一處小型軍事廣場上,楚喬一身軍裝,站在一個臨時搭建的木檯子上,目光深沉,語調低沉的說道:"諸位,感謝你們對我的信任,你們一直這樣相信我,追隨我,今天還跟著我走進了這個絕境之中,對這件事,我很抱歉.

  楚喬緩緩地鞠躬,然後直起身子,繼續說道:"我不想欺騙你們,所以,在決戰之前,我要告訴你們,我之前撒了謊,我們不會有援兵了,我們是孤軍奮戰,無人會給我們任何幫助."

  隊伍裡頓時響起一陣慌亂的嘩然,但是很快得到控制,他們緊緊地盯著楚喬,一言不發.

  "大夏兵分兩路,一旦赤渡城破,北朔百萬軍兵將無路可逃,他們必然會落入夏軍的屠殺中,燕北精銳力量大損,東邊的半壁江山,將會落入大夏之手,而後方的藍城,作為燕北內陸第二道防線,也是不可能向我們派出援軍,他們只有不到十萬守軍,守衛者落日山脈綿長的風火線,根本無力東顧.而殿下率領的第二軍團,目前還在遙遠的美林關,五天之內,不可能回援我們.所以說,這是一場艱苦的戰役,但是,我們不能退後,一旦我們退後,北朔的軍民的退路就會被封死,沒有我們,大夏的鐵蹄將會無情的踐踏在他們的頭上,燕北將會面臨一場生死存亡的浩劫!"

  楚喬眼眶發紅,她面色有些激動,說道:"將士們,你們一直被稱作是叛軍,八年來,沒有人相信你們,沒有人願意接受你們,但是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將不同了,只要挺過去,你們就是燕北的功臣,就是萬民敬仰的英雄!"

  戰士們的眼神開始炙熱起來,漫天大雪紛飛,她聲音激昂的說道:"戰士們,拿起你們的刀槍,給隨我,保衛燕北,用鮮血來洗刷曾經的恥辱,捍衛我們的軍旗!人們會感激你們,燕北會記住你們,你們的名字將被刻在燕北的軍功譜上,受世世代代的敬仰和膜拜!戰士們,餓哦將會和你們一起,生死與共,我們不離不棄!"

  "生死與共,不離不棄!"

  戰士們發出森然的吼聲,他們高舉雙手,眼眶發紅,多年的恥辱像是岩漿般的傾斜而出,他們高聲疾呼:"保衛燕北!大人萬歲!"

  聲音蕩漾天宇,和呼嘯的狂風一起捲上蒼穹!

  那聲音那般響亮,竟然傳到了城外的雪原上,趙颺一身雪白的狐裘大衣,微微側目,不屑的冷笑一聲.

  時間已經差不多,在耽擱下去,趙齊恐怕會翻臉.

  他目光冷冷的投射到那面矮低的城牆之上,對身旁的將領們隨意吩咐道:"去,把那面礙眼的牆給我推到."

  「遵命!」

  將領們齊聲應諾,轉身大步離去,戰士們接到了戰鬥的命令,立刻揮舞著刀槍列陣前進。

  轟!轟!轟!

  大地在腳下緩緩震動,士兵們發出驚天動地的高呼:「殺敵!」

  響徹的衝鋒號頓時響起,驚起了長空之上飛翔的戰鷹,天地蕭殺,草木段折,一場大雪紛揚而下,黑夜,歡迎光臨!
常與同好爭高下,不與傻瓜論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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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 12:53:39 |只看該作者
第137章:王者歸來

  「風汀集結一千名斥候,分成五隊分頭自由出擊,利用熟悉的地形對敵人的後續部隊展開游擊,盡最大能力騷擾敵人糧草豐隊的前進,務必要將敵人攔阻在賀芒山一側,至少兩日。」

  一身戎裝的年輕將領點頭答道:是!

  「慕容帶著新徵集的民兵兩千,於百丈崖處設伏,囤積礎石和滾木,等待兩日之後糧草軍突破風汀的攔阻,到時候老木會與你會合,指示你後續動作。」

  兩名士兵同時答道:「遵命!」

  「唰,的一聲攤開地圖,少女手指修長潔白,沿著東南三帶畫了一各殘,沉聲說道:「烏丹俞帶弓箭手五百,隱藏於松葉林,以弓箭游擊敵人側翼,一旦敵人發動進攻立即撤離,堅決不能喝敵人正面相抗,明白嗎?」

  年紀輕輕相貌英俊的烏丹俞沉聲應是,他並不是西南鎮府使的原班人馬,而是賀蕭等人後期招募的士兵,曾經是賀芒山一代有名的臧匪。

  大人,如果可以,我還可以想辦法將敵人弓往千冰潭,我熟悉地形,一旦他們踏入,保管有去無回!」

  楚喬默想了一下,抬頭說道:見機行事吧,若是事有可為,我計你全權負責。」

  烏丹俞一笑:謝大人,

  賀旗帶著第三隊圄守北城牆,戰時全力配闔第一隊守衛赤渡,賀蕭統領,我將赤渡城頭全部交給你們兄弟了,整個燕北都將站在你們的身後注視著你們。

  賀蕭眼神頓時一凌,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和他的弟弟一同朗聲說道:「定不草負大人的期望!」

  此戰的重點,並不在於殲滅敵人的力量,而是要通過不斷的小規模襲擊,擾亂敵人的士氣,襲擾後方的糧草,打擊敵人的戰鬥意識,使得敵人不得不疲於奔命,暫緩攻打赤渡的時間。諸位,時間和忍耐,是我們唯一的武器。只要我們拖得過七天,殿下的援兵必到!」

  楚喬抬起頭來,燭火照在她的臉上,有著一種晃非人世的美,年輕的軍人們目光堅韌,殷切的望著這個比他們都要年輕的多的女孩子,房間狹小,燈火通明,楚喬緩緩伸出手來,懸於胸前,語調低沉的沉聲說道:「諸位,大戰在即,已容不得我等猶豫不決,國正當危難之際,人當存忠義之心,作為軍人,我們更加要以守土衛民為己任,不論此戰勝負為何,我們無愧於燕北的天地,無愧於自己的良心,更無愧於頭頂的這面軍旗!生死存亡,盡在此一役,諸位各自珍重!」

  大人珍重!」

  十多雙手齊齊握了上來,門外北風呼嘯,室內火光熊熊,城牆外的不遠處,敵人已經磨刀霍霍。楚喬一聲令下,戰士們紛紛轉身踏出房門奔赴各自的戰場,就此之後,也不知何人能夠回轉,何人能夠生還。

  楚喬纖細的身影站在昏黃的燈光之下,巨大的地圖搖在身前,上面千溝萬壑,道道山梁河水,無不是燕北的水土之地,楚喬緩緩吸了口氣,然後撥上大襲踏出房門口一個矮小的身影突然跑上前來,脆生生的問道「大人要上哪去?杜平安提著一盞燈籠,穿著不甚合身的軍裝大衣,臉蛋被凍得通紅,楚喬默默看了他一眼,沉聲說道:去軍需廠!」赤渡城雖然守備不多,但是因為佔據著赤水的地利,水路交通便捷,城市還算繁華,擁有人口十萬餘,送走了婦孺之後,城市內如今還剩下四萬多新徵的民兵。讓這些沒見過血的新兵去和大夏對攏無疑是找死,楚喬也並沒有寄望於依靠他們保衛赤渡,比較起戰場,她給他們找了一些更合適的地方

  此時此列,軍需廠叮叮噹噹一片喧囂,雖然已是深夜,但是無數的火把被綁在牆頭上,巨大的銅爐到處都是,男人們梯汗如雨,各司其職,推著小推車來來回回。

  「大人,這是什麼地方啊?」孩子瞪大眼睛問道。楚喬目光深沉,臉上帶著幾絲遺憾,緩緩說道:這是燕北中興的希望,只可惜我們的時間太倉促,不然何懼區區夏兵?」

  裡面有人看到楚喬,連忙通知了進去,不一會,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急忙跑上前來,兩天之前,這個人還是城裡一個普通的鐵匠,如今,他已經成了西南鎮府使兵器鍛造司的首席指揮官了。

  「大人,這麼晚了過來,有什麼指示嗎?」

  楚喬搖了搖頭:我只是過來看看。」

  那大人要進去嗎?」

  「不了「楚喬搖了搖頭,定定的望著前面,鐵匠滿頭大汗,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還有被灼燒的痕跡,他看著這位年紀輕輕的女長官,微微有些發愣。這位長官和他以往見過的都不一樣,年紀輕輕,可是看著她的眼睛,他卻絲毫感覺不到年輕人身上的那種浮躁和淺薄,她好像見過了太多,經歷了太多,於是變得淡定自若,又深沉如海,讓人看也看不透。他在想,這位長官,一定是吃過很多苦的,不然怎麼會擁有這樣一雙眼睛呢。

  夜晚的風吹在楚喬的臉上,冰涼涼的地穿了一身藏青色的大襲,衣領上的狐狸毛簇擁著白皙的臉孔。

  你去忙吧,我先走了。」

  啊?哦,恭送大人!」老鐵匠仍舊是當初面對官員的那一套,腰彎的低低的,險此將頭貼在自己的膝蓋上,等抬起頭之後才發現,人家已經走得遠了。

  戰爭在當天晚上就已經打響,赤渡的原守備們被嚇得兩股戰戰,然而,戰鬥的最初卻並沒有他們想像中的那麼激烈,敵人的後備力量似乎被牽制了,讓他們不得不將大批軍隊回援防守,後方陣型大亂,不時的出現小規模的騷動。

  楚喬知道,那是風汀在賀蘭山附近的狙擊發生了作用,夏軍處於人生地不熟的環境下,並且戰爭到此時,他們也沒有得到燕洵和第二軍的消息,以趙颺的謹慎,一定會有所小心,而她派出五路游擊軍的目的,就是要給時方虛虛實實的顧忌和牽制。

  然而,趙颺的確是優秀的將領,雖然風汀已經立下了軍令狀,楚喬也對戰略的進攻防守轉移做出了周密的計出和方案,但是賀罷山的攻勢還是在第二天清晨就宣告破滅,原定的兩日防守連一日都沒有撐下來,只是一個晚上,一千名西南鎮府使全軍覆沒,連一個都沒能活著回來。

  因為風汀的潰敗,慕容和阿木提前遭遇了大夏的全力進攻,戰鬥從早飯時開始打響,一直到正午時分才逐漸趨於安靜下來,阿木的弟弟從小路逃回來,昏告了戰事的結束和失敗,兩千名民兵死傷大半,剩下的被打散,不知所蹤。

  大夏氣勢如虹,全力猛撲赤渡城門,然而卻在松葉林附近遭遇了突如其來的阻擊,一隊彪悍的隊伍好似尖刀一般插入了夏軍的側翼,不過五百人的隊伍竟藉著林間的地利如入無人之境在側翼夏軍中走了整整三個來回,還燧毀了中央大旗,並點燃了直軍的中軍大帳,為首的年輕將領一箭射穿了軍中副統帥的太陽穴,箭上帶著繩索,回拽的時候帶走了夏軍統帥半邊腦袋。

  夏軍大嘩,那名統帥的親兵衛隊當先追了出去,趙颺想要阻止的時候巳經晚了,於是,就在當天大夏損失了八千名精銳衛兵,全部被淹死凍死在乾冰潭的冰湖裡。

  以二十萬大軍來襲,竟遭此敗績,夏軍大怒,就連趙颺都控制不住軍中復仇的聲音,迫不得已下,他不得不暫緩步伐,先將矛頭對準了城外的這批游擊軍,奈何烏廿俞人數較少,機動性靈活,深諳附近的地形和環境,竟然帶著五百人在夏軍地毯式掃蕩的戰況下游擊了兩日,仍舊沒有喪失戰鬥力,為赤渡的城防贏得了難能可貴的時間。

  然而兩日之後,趙颺突然收斂了所有的攻勢,就在燕北軍疑惑不解的明候,夏軍突然下令全軍伐木,二十萬大軍齊齊出動,不出半日,偌大一片松葉林全部被砍伐乾淨,烏丹俞的五百人遊擊軍徹底暴露於敵人的眼皮之下。

  楚喬站在高高的城樓上,眼睜睜的看著烏丹俞帶著五百人像是一顆石子一樣被夏軍的灰甲汪洋吞沒,馬蹄滾滾,只走一個衝擊,就將那一處小小的水花平息了下去。

  ,為自由而戰!」

  零星的衝擊聲遙遙的傳來,整個赤渡城頭一片死一樣的安靜,戰士們脫下頭盔,眼望著在城外奮戰的戰友,很多老兵都靜靜的流下淚來

  夕陽如火,用了整整三日,夏軍終於對赤渡城完成了第一次合圍,司徒敬站在趙崛的身邊,恭敬說道「稟告十四殿下,已經從抓來的民夫口中查探清楚了,城中的守軍是帝國的叛徒西南鎮府使,統領他們的將領是個女子,也是帝國的叛徒,名叫楚喬。」

  「楚喬?」

  這兩個字很平靜的從他的口中吐出,趙颺緩緩瞇起眼睛,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那個下雨的黃昏,青巖紅瓦,九曲迴廊,無意的一撞,書卷飄散,被兄弟們取笑辱罵的倔強皇子直接挺的跪在廊下,遠處書墨清香,淡遠飄來,青衣的少女爬上廓頂,補好了漏水的瓦片,平和的風吹過她單薄的背影,裙角飛揚,鳥發如墨,雪白的繡鞋邊沾了淺淺的青苔」

  明明不過一年的時間,可是趙颺卻覺得似乎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他還矩得燕洵逃出真煌那一晚趙徹指著那個身影說的一番話。他這個七哥,空有錦繡才華,但卻不懂變通之道,不善權謀之術,這樣的人在亂世可開創不世之基業,然而在朝堂上,卻永無立足之餘地,不過,他卻不得不承認,趙徹的眼力是極好的,當日他一語成諫,終成今日之局面。

  殿下?殿下?」

  司徒敬低聲說道:「請下軍令。」

  行路艱難,多年宮廷生涯,從無人願意對他施以援手,哪怕只是短暫的一瞬,人間冷暖,世態炎涼,他早已見了太多,也經歷了太多。

  記憶裡的畫面漸漸遠去,趙颺雙眼深沉,緩緩說道「全力進攻,攻佔赤渡之後,屠城祭旗。」

  呼的一聲,大風嗖然吹起軍旗,在寒風之中獵獵翻飛。

  趙颺淡淡的靠在被燒了一角的中軍大營裡,恍惚間想起臨行前所發一個誓言

  我發誓,這一生,我再也不要追隨在別人的馬後。」

  所有擋在前面的東西,全都滾開吧!城池x軍隊、敵人、親情x軟弱、猶豫,還有「良心!

  夕陽的映照之下,夏軍終於對赤渡城展開了第一次全力的猛攻,千軍萬馬在平原上鋪展開來,人頭密密麻麻,數都數不清,馬蹄如雷震,呼嘯奔騰,騎兵團身著整齊統一的軍裝,馬刺閃亮,戰刀森然,鎧甲在夕陽下閃動著血一樣的紅光,燕北的戰鷹在天空中長嘯,寒風如冷刀,捲起紛揚的大雪,天地間一片瀰漫,形成一道詭異的白霧,龐大的軍隊隱藏在白霧中,更顯其赫赫之威!

  殺敵!!!」響徹天地的怒吼衝鋒聲突然傳來,大夏的號兵吹響了戰鬥的號角,第一騎兵團的戰士們一把拔出戰刀揮舞在頭頂,如狼似虎般奔向那座低矮的城牆。重甲騎兵團緊隨其後,步兵分佈兩側,弓箭手在盾甲兵的護衛下前衝,伏在壕溝之下準備攻擊。遍目所及,到處都是敵人的馬蹄和鎧甲,到處都是刮著大夏軍部鍛造名稱的刀鋒,士兵們在怒吼,大地在止不住的震動。地動山搖,呼喊聲響成一片海洋。相比於夏兵的咆哮,赤渡城頭上,卻是一片墳墓般的死寂。西南鎮府使的戰士們守衛在城頭,端著自己的武器,靜靜等待養攻擊的命令。

  賀蕭統領手持利箭,緩緩張開勁弩,瞇著一隻眼睛,弓如滿月,突然離手射去!

  只聽『嗖,的一聲,大夏騎兵隊最前面的一人頓時被射的人仰馬翻,那弓箭力道極強,那人從馬上墜落直直翻出四五個跟頭才停了下來。

  夏軍登時一愣,均被賀蕭這可怕的臂力嚇了一跳,可是轉瞬反應過來,這樣的人,萬中無一,登時又來了衝鋒的勇氣。

  「準備!」賀蕭冷喝一聲,舉起手來:射!」

  夕陽好似突然間被覆蓋了,天地間一片昏暗,大夏的騎兵們頓時好似在發夢,只見半空中,密密麻麻的濤雨蝗蟲一般,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遮天蔽日,速度驚人,縱橫西蒙大陸所向允放的帝國騎兵淪入了一場無邊的噩夢,前面的士兵被亂箭穿透,飛也似的從馬上衝起,一路疾飛衝撞,竟撞到了後面的三四名騎兵,戰馬翻騰,一片慘叫哀鳴,騎兵們成了名副其實的靶子和刺蝟,鮮血染紅了地上的白雪,一片刺眼的鮮紅。趙颺眉頭緊鎖,緊急傳令,重甲騎兵和盾牌兵急忙衝上前去護衛,然而,還沒等他們靠近,又一輪箭雨呼嘯而來。大夏的士兵們哈哈大笑,重甲兵們揮舞著自己沉重的鐵甲,肆意的嘲笑著燕北軍的不自量力。然而,還沒等他們的笑聲結束,弓箭就以可怕的力度穿透了他們的戰甲,在兇猛的金屬狂潮之中,他們甚至連喊一聲救命的時間都沒有,慌亂的人馬互相踐踏,死亡,慘叫,鮮血,屍體,在這樣凌厲可怕的進攻前,無人敢前進,前排的隊伍頓時潰敗。大夏的軍官們揮刀砍了十多人,才勉強克制住士兵們後退逃跑的事態。

  『衝啊!跟著我!」

  一名將領騎在馬上,以戰刀彪悍的拍打著自己胸前的鐵甲,然而,還沒等他將激動人心的。號喊完,一隻利箭「嗖,的一聲就穿透了他的腦袋,鮮血潺潺而下,順著鐵鎧上的紋路小溪一樣的流了下去。

  ,後退者死!後退者死!對方只有不到一萬人,衝過前面這道崗,你們都是戰鬥的英雄!」

  軍官們嘶聲高呼,戰士們被激發出了血性,畢竟是帝國的正現部隊,在這樣強勁的攻勢下仍舊不減其鋒,繼續策馬奔馳,龐大的列隊洶湧而來,如同山洪暴發一般不可阻擋。

  賀蕭一次次揮手,督戰道:射,射!射死這幫王八蛋」

  ,將軍!將軍!」

  傳令兵急忙跑上前來,大聲喊道:「大人有令!循石機準備!」

  一排三米多高的礌石機被推上城頭,然而,這卻不是普通的戰場礌石和,他們更大,更粗,更有力,多加了三個輪軸的支撐,以機簧雅動,旋轉多達二十多周,一旦發射,足足可有四百多步,比正常的礌石機整整多出了一倍。

  王鐵匠站在城頭上,額頭全是汗水,眼神卻多了幾分狂熱的期待,他握著短刀,突然高喝一聲,一刀砍在繩索上。機簧的發動聲頓時響起,砧石機猛然轉動,辟啪之聲緊隨其後,就在眾人目瞪口呆之際,只見一塊足足有磨盤大小的巨石猛然從城頭飛起,轟隆一聲,狠狠的砸在兩名騎兵的身上,慘叫聲衝天而起,所有人驚慌回頭,只見不止是騎兵,就連他們身下的戰馬也同時粉身碎骨,被砸成了一團血沫。

  噢!大人萬歲!赤渡城頭土,人群登時爆發出可怕的歡呼,自從被夏軍圍困之後,他仃還是首次冒出也許我們會勝利這樣的念頭。在這樣可怕的利器之下,無人不瑟瑟膽寒。夏軍們左右觀望,竟然忘記了衝鋒,然而,就在這一刻,真正的噩夢終於開始,大片礌石機同時發動,萬千巨石從天而降。

  那場面太可怕了,那些礌石機發射而出的,並不是普通的石塊,它們有的是家裡的磨盤,有的是屋頂的橫樑,有的是千萬片殘破的瓦片,就在剛才,十多名士兵被一塊重物同時擊潰,兩側的生還者仔細看去,那竟是擺在大宅院門前的一座威武石獅!沒有任何鎧甲和盾牌能夠抵擋這樣的武器,戰刀被砸成了廢棄的鐵片,長矛變成了燒火的柴火,血肉如泥,腦漿飛濺,夏軍如秋收的麥子,一片片的倒在了血泊之中,趙颺雙目通紅,抓住兵器督造司司長的脖領子怒聲喝道:那是什麼武器?那是什麼弓箭?為什麼可以射那麼遠?為什麼速度那麼快?說!」頭髮斑白的司長面皮慘白,呼吸不暢的叫道:「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屬下實在是不知啊!」

  一群廢物!」

  ,殿下!讓戰士們撤下來吧,這樣根本就靠不過去啊!」司徒敬哭喪著臉上前說道。

  ,不許退!」趙颺目光堅韌,冷聲說道:「誰敢退一步,格殺勿論!」

  ,殺敵!!!」

  夏軍發出死亡般瘋狂絕望的嘶吼,近處弓箭犀利,遠處滾石聲聲,天地蒼茫,到處都是死亡的慘呼,滾石箭矢撲天而來,狂風驟雨一般的瀰漫整個戰場!

  楚喬坐在中軍總部,雪花一般的戰報不斷傳來

  敵軍死傷慘重,但是攻勢仍舊不停,已靠近城防二百步。」

  第一大隊殲敵近萬,箭矢消耗嚴重已有不到三千捆。」

  礌石銳減,三駕礌石機機弩損壞,已然殘破。」

  敵軍又派出四萬騎兵,三個預備軍團,左城城防就要頂不住了。」

  第三隊開始有傷亡,西城防敵軍箭矢凌厲。」楚喬面色平靜,靜靜的翻看所有的戰報,做出一一批覆。

  兵器鍛造司立刻送上所有庫存簧矢支接第一大隊。」

  損壞礌石機迅速拆卸整修,將第二批礌石機運上前線。」

  第二隊迅速支援左甕城,著凌霄帶隊,統兵三千民軍。」

  『城守軍移交第三隊,務必保住西城防,寧死不退。」

  「大人!」一陣腳步聲突然響起,剛剛陞官為王司長的王鐵匠急急忙忙的跑進來,沉聲問道:「大人,叫我什麼事?」

  楚喬微微沉默半晌,終於緩緩抬起頭來,眼神沉靜,面色含著幾絲鄭重,緩緩說道「用流火彈吧。」

  王鐵匠一愣,隨即面色登時大喜,頓時跑了出去,楚喬緩緩站起身來,向外望去,目光陰鬱,難瓣喜怒。

  後世的人總是奇怪當年秀麗王為什麼能以區區萬人對抗夏軍二十萬精銳大軍,還能在初期佔據絕對的上風,但是只有帝國內部的高級軍事指揮官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秀麗王當年雖然年輕,可是那個時代西南鎮府使所使用的兵器,無一不是劃時代的強兵產物,排天弩、礌石機、滾狼閘、轟雷炮,流火彈等等。這些東西,直到很多年後才被人破解其內在結構,而流火彈,更是等到了一千三百多年後的第二次技術革命才揭開了其神秘的面紗。這些神秘的兵器在赤渡保衛戰中橫空出世,並且迅速在燕北軍中普及開來,在幾次北伐戰爭和後來的西蒙保衛戰中發揮了無法估量的作用。而那個名叫王得子的西南鎮府使兵器鍛造司司長,更是贏得了神兵之父的美譽,可是偏偏是這個人,在他的一生中曾數度說出我的智慧不及殿下之萬一,這樣的言論,並在他一百零七歲臨死前長呼「殿下萬歲!」,隨即與世長辭。

  未來的歷史仍舊沒有來臨,而未來歷史上的偉人們,此時此刻仍舊在涯濘中鈸涉著。

  當竹出足足三萬多人的傷亡後,夏軍終於艱難的走到了城下,可是就在這時,城頭的箭矢和巨石頓時一滯,短暫的沉默之後,數不清通體銀白的小物件辟裡啪啦的被拋了下來。

  夏軍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堆冰塊,隊伍裡頓時發出一陣嘲笑。

  西南鎮府使是發了瘋了,沒有了箭矢和石塊,想要用冰碴子把人砸死嗎」

  可是,就在這時,只聽「轟,的一聲突然響起,一塊碎冰頓時爆炸,爆炸的力道並不是很大,但是堅冰四處亂飛,像是刀子一般狠狠的插入戰士愷的體內,被刺入要害處的士兵當場死去,其他地方受傷的人也頓時失去了戰鬥力。赤渡城下一片人仰馬翻,城頭上西南鎮府使的兵將們齊聲高笑,流火彈構造簡單,數量眾多,卻是近距離攻擊的可怕武器,霎時間,只聽慘呼聲震天響起,一片白霧煙氣瀰漫,夏兵哀聲處處,馬聲嘶鳴,猩紅色的液休潺潺而出,無論是步兵還是騎兵,他們聚集在一處,像是一鍋沸水。

  『嘩,的一聲,大盆大盆的滾油被澆了下去,剛一沾地,就被流火彈的火星點燃,瞬閭在城下燃起了一場大火。

  雪水融化,上面烈火熊熊,下方冷雪森寒,大夏的士兵們終於兵敗如山倒,呼嘯一聲,齊齊回奔!赤渡城頭的軍民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著夏軍鋪天蓋地的倉皇而去,赤渡百姓們和西南鎮府使的官兵們喜極而泣,歡呼著擁抱在一處。

  夏兵退了!夏兵退了!」

  巨大的浪潮從城頭席捲而來,楚喬坐在中軍總部,正在草擬進攻命令,忽然聽到前面傳來的消息,三天三夜沒有闔眼的少女頓時愣住了,她背脊挺拔的坐在那裡,外面的夕陽如火一般的照耀著大地,血紅的光芒灑在她的臉上,讓她看起來飄渺的毫不真實。

  大人!大人!夏兵退了!我們勝利啦!」

  平安穿著傳令兵的軍裝,揮舞著有他一半高的戰刀急忙跑進來,卻在進門的時候愣住了,只見少女靜靜的坐在書案前,面色平靜,一道晶瑩的淚瘊,卻從她的臉頰滾落下來。

  ,大人!大人!」

  西南鎮府使的官兵隨後奔來,楚喬一把抹去眼淚,站起身來,又恢復成那個凌厲果敢的軍中統帥,她大步走出房門,一陣轟然的歡呼聲緊隨著響起,無論是平民還是軍人,全都聚集在她的周圍,高興的匯報著戰況。她不怪他們這樣激動,因為這樣的戰績實在足以讓任何人驕傲,以一萬雜牌軍對抗對方二十萬精銳大軍,除了之前派出的三千五百人,軍中死傷不到二百,殲敵五萬餘,擊潰對方攻擊十七次。就此,西南鎮府使將被列為大陸精銳軍隊之行,赤渡一戰,將載入史冊,成為第一次北伐戰爭中的偉大轉折!

  當天晚上,兩軍暫時休戰,楚喬並沒有如中層軍官們那樣興奮,她知道趙颺今日之所以會輸給自己,只是因為不熟悉自己的作戰方式和先進的攻擊技術,被自己攻了個措手不及。明日的戰事,他必定會調整戰略,再想如此輕易取勝,已是不可能的了心

  而且,王司長向她匯報,今日一戰,排天弩損壞三百架,足足有四分之三,箭矢也用去了大半,礎石機雖然可以修復,可是如今城中已是一片瓦刷焦土,巨石滾木皆以告囂,除了流火彈,攻擊物資已不剩多少。

  楚喬掭了揉太陽穴,皺著眉看著行軍圖,反覆推敲幾個防守方案,平安悄悄的走進來,換了壺茶水,見屋裡的炭火已經滅了,就忙活著想要換一盆

  ,平安,現在什麼時辰了?」

  孩子抬起頭來回答道:「已經二更了,大人,你該休息一下了,你已經好幾天沒睡了。」

  楚喬眼睛通紅,也感到眼睛快要睜不開了,她伏在書案上,說道:三更的時候叫醒我。」

  知道了。」好像剛剛睡下,外面就響起了士兵有緊急公文求見的口令,平安不耐煩的小聲說:「大人剛剛睡下,你們究竟有什麼事?不能等到天亮嗎。」

  平安,讓他們進來。」

  楚大人!」四名年輕的士兵在平安的帶領下走進房間,為首的一人上前說道:「我們是羽姑娘的部下,羽姑娘接到大人的信,有。信要我們帶來

  羽姑娘接到我的信了?」楚喬大喜,一下站起身來,滿臉驚喜的說道「姑娘怎麼說」何時可接應我們?可有細緻的戰略部署?」

  『大人,姑娘沒有交代,她只說要大人立刻前往藍城,有要事要和大人相商。」

  楚喬聽得皺起了眉頭,緩緩說道:「你說什麼」,

  「大人,姑娘說要大人立刻前往藍城,有要事要和大人相商。」士兵仔細的又重複了一遍。

  楚喬點了點頭,說道:「姑娘沒說別的?」

  士兵回道:,沒有,大人。」

  哦,那好,你們等一下,我收拾一點行裝。」楚喬點了點頭,對平安說道:平安,你過來,把屋裡的大裘拿過來給我。」

  平安微微皺眉,小孩子竟然十分機靈,什麼也沒說轉身就往裡屋走。就在這時,一名一直跪在地上的士兵卻一把拉住了孩子的手,抬頭說道「大人,不必麻煩了,我們一切都準備好了,我們這就走吧。」

  寒光森森,說時遲那時快,楚喬手一揚,一塊硯台頓時疾飛而去,砰的一聲正中那名士兵的手腕。卡嚓一聲脆響,士兵的手骨頓時斷梨,難為那名士兵竟還是一名硬漢,受了這一下竟然一聲不吭。平安機靈,就地一滾就躲開那幾人的進攻,順著窗子就跳了出去!

  抓住她!」

  為首的那人見事已暴露,索性不再隱藏,幾人向楚喬撲來,個個都是身手矯健的搏擊高手。

  楚喬動作不慢,手上寒光一閃,手臂一震,小臂上綁著的匕首登時滑下,一道寒光在燈火中閃現,一名男子悶哼一聲,好在他身手了得,竟然只是肩膀中刀。楚喬雙手撐在書案上,大腿橫掃,一腳踢在一名刺客的小腹,男人側飛而去,撞在書架上,兩個花瓶被砸碎在地,發出辟啪的聲響。

  就在這時,門突然打開,三十多名護衛齊齊衝了進來,幾下就將幾人制服。

  這些人都是燕洵走時留給楚喬的貼身護衛,向來擔任著楚喬的近身防護,宋祁風侍衛長走上前來,緊張的低聲問道:大人,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楚喬搖了搖頭,沉聲說道:他們沒下殺手。」

  楚喬上前兩步,看著刺客首領,問道:「誰派你們來的?」

  那人苦澀一笑:早知道大人身手了得,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坦白告訴我,我饒你不死。」

  大人,我所言句句屬實,你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

  楚喬微微皺起眉來,一些紛亂的念頭在她的腦中閃過,快的讓她抓不住頭緒,她回過頭去對宋祁風說道:是誰放他們進城的?」

  宋祁風面色古怪,低聲說道:屬下不知。」

  楚喬左右看了一眼,突然問道:「平安呢?」

  平安」宋祁風回答道:屬下沒看到。」

  你沒看到?」楚喬目光如炬,定定的看著宋祁風,突然她溫和的笑了起來,說道:「哦,他可能是去叫人了,應該是去了西南鎮府使,和你們鑰過了,我們出去看看。

  唰,的一聲,十多把雪亮的刀鋒突然架在了楚喬的脖頸上,宋祁風菩笑著說道:「大人既然都已經猜到了,我就不必再演戲了。

  楚喬面若寒冰,見宋祁風鬆開那四個人身上的繩索,眼神好似寨冷的利箭。

  ,大人,對不起,祁風聽命行事,有得罪之處還請大人原諒。」

  楚喬面色平靜,冷冷的說道:你為誰效力?大同行會?還是大夏?」

  宋祁風恭敬的鞠躬道「到了地方,大人自然就知道了。」

  男人走上前來:屬下知道大人身手了得,不得已而為之,還請大人合作。」說罷,就將楚喬捆綁了個嚴實,矇住眼睛和嘴巴。

  走!」

  宋祁風吩咐一聲,眾人頓時走出房門,一會一輛馬半就行駛而來,楚喬被搬上馬車,馬車迅速向北駛去。

  「站住!什麼人?」

  宋祁風坐在馬上,說道:「我是大人的貼身侍衛長,這位是藍城羽姑娘的信使,我們現在要馬上趕往藍城,這是大人的令牌。」

  士兵一見是宋祁風,頓時客客氣氣的說道:『原來是宋大人,你等著,小的馬上開城門口,

  北城門不是戰場,守門的也是原來赤渡城的守備,宋祁風同道:,你不查看令牌嗎?」

  「宋大人您親自來就是令牌了,還查那東西幹什麼?」

  哈哈,多謝兄弟了。」

  楚喬心中最後一絲希望也宣告破滅,戰馬奔騰,塞外的風冰冷,楚喬只感覺心底一片淒涼,像是刀子狠狠插入一般的疼,沒有了自己,赤渡城將會如何?西南鎮府使的官兵們,會不會以為自己再一次被拋棄了?那滿城信任自己的百姓,又該何去何從」

  天邊漸漸發白,漫長的一夜即將過去,黎明時分,楚喬被人從馬車上扶了下來,帶進一個避風的帳篷。解開繩索後,她一把扯下眼前的黑布,卻頓時一驚,羽姑娘溫柔的站在她的面前,遞過來一方溫熱的毛巾,淡淡說道:「擦把臉吧,一夜趕路,辛苦了。

  ,羽姑娘?」

  羽姑娘穿著一身棉質的白色長袍,面龐消瘦,眼眶深深,眼角帶著幾絲淡淡的魚尾紋:「是我。」

  楚喬的眼神從震驚到不可相信,她皺著眉,沉聲問道:為什麼?」

  「此處並不是安全之地,北朔已經時日無多,沒有你在,赤渡能不能撐過今日都要兩說,你先跟我走吧,我在路上再和你好好解釋。」

  你先告訴我,為什麼?」

  楚喬眼神冰冷,她冷冷的看著這位燕北武裝力量的王牌人物,一字一頓的說道:『你早就知道北朔的戰況?知道那裡面的人在如何胡鬧?」

  羽姑娘點了點頭,語調平靜的說道:,是的,我知道。」

  那大夏分兵兩路,強度賀蘭山,攻打赤渡城,你知道嗎?」

  我知道。」羽姑娘平靜的說。

  ,在北朔城裡,曹孟桐大肆徵兵,以民兵為肉盾,大肆殘害燕北百姓。

  我知道。」

  赤渡百姓背井離鄉,前往藍城城堡,在路上凍死餓死無數。」

  我知道。」

  一旦大夏突破赤渡,就可以兩路夾擊北朔,北朔百萬軍民將死無葬身之地!整個燕北東部土地都將淪入大夏掌握,大夏兵鋒直逼燕北內陸,落日山以東的平民全部要遭到夏軍的屠戮!」

  我知道。」

  從始至終,羽姑娘的面色都是那樣平靜,她靜靜的聽著,好似他們在談論的只是一些日常天氣的小事一樣,表情無波無瀾,沒有一點驚詫和波動。

  楚喬胸口起伏,握著拳,皺著眉沉聲問道:為什麼?既然你全都知道,為什麼不去阻止?為什麼要眼睜睜的看著大好局面轉入疲態淪入戰火之中」」

  羽姑娘靜靜的看著楚喬,眼神溫和而睿智,語氣平靜如溪水,緩緩說道「阿楚,你還不明白嗎?」

  楚喬登時一愣,一個可怕的念頭從心底緩緩井起,像是一把屠刀一樣根狠的砍在她脆弱的神經上。

  羽姑娘淡淡一笑:「藍城目前沒有一兵一將,落日山脈兵力全部收縮詆離,不僅是藍城,目前整個燕北內陸都沒有一個軍人,內陸現在是一片跑馬場,隨便一個夏軍攻進去,他們就算是勝了。我無力去阻止曹將軍,也無人授權我這樣做,我留在這裡的任務只是帶你走,除此之外,我沒有接到任何行動的指令。」好似整個人突然被人拋進了冰天雪地,楚喬腳下一個踉蹌,險此摔倒在地,她的心臟是緊抽的,好似被堅冰包圍,每一次跳動都是帶血的疼痛。她深深的呼吸,卻感覺胸腔被堵寨了,她張開嘴,皺起眉,所有的一切線索漸漸連接在一起,形成一個可怕的線條。

  燕洵」「」

  殿下也不在美林關。」短短的一句話,卻登時將楚喬的全部信念一下擊潰,所有的念頭皆化作帶著側刺的利箭,生生的刺入血肉,痛得讓人張不開口,發不出聲。她身子一晃,一把扶住了帳篷的柱子,胸口劇烈欺負,大。大。的喘息著,想說什麼,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羽姑娘靜靜說道:「殿下臨走前交代過我,一定要將你帶走,我在藍城等了計久不見你來,後來才知道路上出了事,又有北朔軍在胡搞,不得已下,不得不用這樣的方式請你前來,請你不要見諒。」

  你們瘋了!」低沉的聲音緩緩傳來,間中還帶著野獸般粗重的嘶喘,楚喬彎著腰怡起頭來,眼睛血紅一片,冷冷的注視著羽姑娘,不斷的搖頭謹道:這太瘋狂了!」

  ,雖然瘋狂,但很有效,殿下的大軍如今已經突破了長汀省,西北三十幾個省郡無不俯首稱臣,老巴圖家族已經成為歷史了。如今大夏的主要兵力全都集結在燕北境內,幾路邊防軍又聚集在卞唐和懷宋的邊境,內部兵力空虛的驚人,懷宋目前已經在配合我們,在大夏邊境搞了幾次大規模的軍事演習,吸!夏兵的視線和眼球。這個時候,只要將夫夏的兵力吸引進燕北境內,並借助大雪和斥候兵切斷他們的譏息通道,兵貴神速,不出半個月我們就能打進真煌城事後即便是等北伐軍反應過來,大夏也已經大半落入我軍之手,那個時候,他們若是想要反擊,也定將被阻擋於燕北關之外,

  羽姑娘走上前來,輕輕為楚喬拂去額前的碎髮,靜靜說道「阿楚,殿下知道你是不會贊同這個捉議的,所以才瞞著你,但是並不代表他不信任你。大夏傾國之力攻來,我們能抵擋一次,卻抵擋不了第二次,燕北地域苦寒,極大的限制了我們的發展,無論我們如何努力,也無法和大夏內陸抗衡,更何況我們還有天生的弱點,那就是不斷叩關擾邊的犬戎人。所以,唯有出其不意的發起反攻,將位置調換,如此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徹底扭轉局面!你是他最親密的人,應該理解他。

  就為了這個徹底的戰略轉移,所以,就要讓上百萬的燕北軍民做你r的誘餌和炮灰嗎?」

  楚喬的聲音冰冷且疲憊,她緩緩的抬起頭來,眼神血紅,多日來的辛苦和期望瞬間變成一片瓦礫。她曾經懷疑過,懷疑燕洵率軍攻打美林關是要消磨第二軍的主力,穩定自己在燕北的地位。可是她卻沒有想過,燕洵的志向根本就不在燕北,他以百萬燕北軍民為餌,在北朔城布下了一個巨大的餡餅,將大夏的兵力全部吸可過來。然後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帶著第一軍和藍城落日山一代的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雷霆般捲進大夏腹地,藉著神速的兵力和風雪阻斷通信,強勢攻入大夏內陸,霸佔了大夏的土地。

  呵呵,多麼天馬行空且又瘋狂的計或,等於美國在攻打伊拉克的時候,伊拉克卻放棄本土率軍去佔領了美國,等美國遠征軍宣佈勝利了之後回過頭去,卻發現本土已經完全淪陷了。這樣大的便宜,真是千年難遇。難怪,他要在大戰前強硬堅持分兵攻打美林關。難怪,他不將自己帶在身邊。難怪,他會安排曹孟桐這樣的蠢貨留守北朔,並且支持曹孟桐自殺般的屯兵徵兵,只因為他要營造一個燕北全力反攻的局面來吸引大夏的眼睛。難怪難怪,自己派出的求救信石沉大海,自己的護衛全都是燕洵的貼身親信,藍城面對北朔的胡鬧沒有任何反對之聲!

  這樣深的心機,這樣深的城府,這樣可怕且又嚴謹的計戈,他已經安排好了一切,無一處遺漏,這樣周密詳細的作戰方案,這樣天馬行空的想像力,佈局嚴密,環環相扣,步步為營,出手狠辣,連她這個受到過現代軍事仕教育的高級指揮官都想像不出,燕洵,真的是太厲害了。

  「羽姑娘,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時我說過什麼嗎。」

  羽姑娘神情一滯,她的面色多了幾分蒼白,卻還是緩緩說道:「我說希望有朝一日,燕北再無你這樣的孤兒。」

  是的「楚喬淒苦一笑:你們幹的很好,一旦此戰勝利,燕北將再無一個像我這樣的孤兒,因為燕北的人,已經全都死絕了。」

  白衣的女子眼神一黯,她默想了許久,終於低聲說道:一個民族想要走向自由,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楚喬厭惡的看了她一眼,冷冷道「很好,燕北這個民族全都去死,然後你們得到榮華富貴,登上萬聖至尊。這,就是燕北百姓們渴望自由所付出的代價!

  阿楚!」羽姑娘一把拉住楚喬急切的說道:「你不要這樣偏激,這件事在戰略上完全沒有任何問題,這是一個壯舉,難道你看不到嗎?大夏的國門將被打開,聖金宮將在燕北鐵騎的面前發抖!」

  別碰我!」楚喬冷喝一聲,眼神銳利如森寒的刀子:在戰略上沒有任何問題,但是你們卻拋棄了擁護你們的人民!拋棄了在你們最因難情況下始終堅定不移保護支持你們的百姓!你們辜負了人民的期望,欺騙千萬人的信任,將他們推向火坑!你們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為了自己的自私自利,卻要讓上千萬的人去死!」

  羽姑娘」楚喬眼眶通紅,兩行眼淚緩緩流下,她緊咬下唇,緩緩謹道:,到底為什麼?你們都是怎麼了?以前說的話全都忘了嗎?這些日子,無論是在什麼樣困難的環境下,無論是在什麼樣艱難的處境裡,我都堅信你們會來救我,西南鎮府使那樣的叛軍都知道在這樣的時候回來保護人民,為什麼你們卻要拋棄他們?你知道嗎?赤渡城裡家家戶戶都供奉著你和烏先生的長生牌位,他們早晚三炷香的供奉,希望你們長命百歲,他們說你們是燕北的保護神,只要有你們在,燕北就還有希望。他們流離失所的離開家園逃亡藍城,連糧食都來不及帶,卻仍舊記得帶走你們的排位,你去看看,這一路上有多少香燭是為你燃的,你對得起他們嗎?」

  羽姑娘深吸一口氣,秀氣的眉頭緊緊的鎖在一起,艱難的說道:「我是為了天下人的大同。」

  ,呵呵」,楚喬冷笑一聲,轉過身去,背影疲累且單薄:「連一方人都護不住,還說為了天下人的大同?真是好笑。」

  楚喬一把掀開帳篷的簾子,轉身就向外走去,羽姑娘眉頭一皺,急忙追出來,沉聲說道:楚喬,你要走?」

  『燕北不是我的家鄉,但卻一直是我人生的信仰,你們不要它,我要它,你們拋棄它,我就守護它,告訴燕洵,楚喬若是死了,不要為她報仇,她不是死在別人手上的,她是死在他手上的。」

  站住!」羽姑娘沉聲說道:我不會讓你走的!」

  楚喬回過頭來,冷冷一笑:你可以殺了我,除了屍體,楚喬絕不踏出燕北一步。」

  一把抽出靴子裡的匕首橫在胯頸上,楚喬慘然一笑,緩緩走向馬匹,然後翻身而上。

  大錯尚未鑄成,此時回頭還來得及,懸崖勒馬,時猶未晚,告訴他,我在北朔城頭等著他,駕!」少女的大裘呼嘯飛起,馬蹄踏雪,轉瞬間絕塵而去。

  宋祁風走上前來,著急的說道:「姑娘,怎麼能放楚大人走呢?殿下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大人「」,

  羽姑娘靜靜一笑,笑容淡漠,她緩緩抬起頭來,清晨的陽光照射在她的臉上,她的臉色蒼白若紙,好似透明一樣。

  我深愛的燕北,仲羽無能,所能做的也唯有如此了。

  傳信給殿下,北朔危急,楚大人固守赤渡,掇助北朔,五日不至,燕北必亡,無人可倖免於難。」

  此時此刻,赤渡城一片死寂,人們翻遍了全城,仍舊沒找到楚大人的影子。終於,在北城門侍衛的口中得知,昨晚大人的貼身護衛曾護衛著一輛馬車離開城池。

  一個絕望的念頭頓時閃過眾人的頭腦,有衣衫襤褸的士兵站在大雪之中哆哆嗦嗦的說道:,難道是大人拋棄我們了?」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西南鎮府使的官兵一腳踹例!賀蕭的弟弟賀旗冷冷說道:『大人不會拋棄我們的!當初在真煌城裡,那種情況下大人都沒有放棄我們,硯在也不會!」

  那她去哪了?」一名赤渡城軍需守備帶著哭腔叫道:當官的都是一樣的!」赤渡城的民兵們也鬧哄哄的亂了起來,有人隨聲附和道:「一定是這樣的!她看著我們要輸了,自己偷偷跑了!」

  『我早就說了,當官的說話不能相信,尤其還是個女人!」

  天啊!大人真的拋棄我們了?我們該怎麼辦啊?」

  人群的聲勢越發浩大,有人開始絕望的哭泣,天邊翻捲著陰雲,大風吹起地上的積雪,像是死人墳前的紙錢。

  都站在這幹什麼?敵人就要攻進來了!」

  賀蕭統領突然大步走來,面色陰沉的厲聲喝道。

  ,賀統領」有人跑上前來說道:「大人拋下我們自己跑了!」

  不可能」賀蕭冷冷的打斷他,沉聲說道:「我不相信,西南鎮府使的所有軍人都不會相信,大人不是這種人。」

  可如」」

  這神話,我只想聽到一次,若是再讓我聽到有誰在誣陷大人,敗壞大人的名聲,就是我們西南鎮府使的敵人!」

  男人一把拔出腰刀,雪亮的刀鋒在空氣裡熠熠生輝。

  「還愣著幹什麼?上城樓!」

  經過了一夜的休整,大夏的軍隊終於不再如昨日般莽撞,而西南鎮府使也失去了昨日那種凌厲的攻勢,箭矢和滾石相繼告囂,流火彈也在午後彈盡糧絕,正午時候,相繼有夏兵攻破了城頭,大夏的軍隊搭起了人梯,悍不畏死的向上攀爬。弓箭手密集的射擊,掩護他們的隊伍,箭矢排空,好似一場瓢潑大雨,城牆上一片狼藉,不時的有戰士中箭倒下。

  一名年輕的士兵身中十多箭,全部傷在要害,戰友要將他換下去,他綺在城牆上單紇的笑了起來,牙齒潔白,眼神明亮,他對著戰友擺了擺手,笑著說道:「大人回來後,替我向她帶話,就說我們整個營的士兵都暗戀她。」說罷縱身就躍下城牆,以身軀為滾石,狠狠的砸在夏軍的人梯之上,哀聲一片,像是一首絕望的戰歌。貼身的肉搏終於展開,大批的敵人登上城樓,城牆第一道防線全部崩潰,弓箭雜亂,舞矢橫飛,到處都是廝殺和喊叫聲,城牆上處處告急,屍橫遍野,一片狼藉。

  夏軍越來越多,鮮血染紅整面城牆,染紅了每一塊地磚,此時,就連那些民兵都衝上城頭,他們不再畏縮顫抖,死亡就在眼前,放下屠刀是死,拿起刀子也是死,但是最起碼可以為老婆孩子多贏得片刻逃跑的時間。他們用刀砍,用劍捅,用磚頭砸,用牙齒咬,無所不用其極,戰爭的慘烈在這一刻完完全全的休現出來。司徒敬站在城下遠遠的看著,然後滿眼震驚的對下屬說:你確定那上面的只是一群民兵嗎?

  那一天,赤渡的河流竟然在隆冬季節開化了,熾熱的血層層覆蓋在寒冷的冰層上,竟將表層的河水化開,雖然很快它們又被凍結了。

  天地都是血紅的,到處都是狼藉的屍首,一名士兵被砍斷了雙腿,他竟然眉頭都不皺的拿起自己斷了的腿向城下砸去,一名正要爬上城頭的夏兵牲嚇的目瞪口呆,直挺挺的掉下去,摔在冰冷的雪原上。

  西南鎮府使第七小隊整個小隊的人都已經死去了,只剩下一個傳信兵,他竟然站在城頭上以兄弟們的屍體為武器狠狠的猛砸在那些試圖攀上城牆的夏兵,最後屍體沒有了,他自己也身中數刀,年輕的戰士大叫一聲「大人萬歲!」隨即抱住一名夏兵一頭跳下城去。城牆數度被敵人攻上,又數度被搶回來,賀蕭身中數刀,卻還在頑強奮戰,他站在城頭上,大聲喊道:兄弟們!別給大人丟臉!就算我們今天死在這,大人也定會為我們復仇!殺啊!」戰士們被激起了血性,他們猛的站起身來,搖搖欲墜的身體驟然間又充滿了力量,揮舞著戰刀和敵人廝殺在一處。

  天地玄黃一片,大風捲著風雪紛揚而下,血性的味道瀰漫了整個戰場,大夏的軍隊仍舊在源源不斷的增加,戰事從清晨殺到正午,從正千殺到黃昏,趙颺站在高坡上眺望,不得不嘆息道:「西南鎮府使,真乃虎狼之師!」在城頭再一次失守之後,赤渡城頭終於瀰漫起絕望的氣息。一名年輕的士兵揮刀衝向敵人,他已經渾身無力,這純粹是在找死的最後一擊,可是就在這時,一道劍芒突然在眼前亮起,一個凌厲的身影陡然衝上前來,一創削去了那名夏軍的頭顱,鮮血飛濺,像是噴泉一樣噴湧而出口

  士兵好似花了眼,直到前面那人回頭怒喝道:「傻站著千什麼?跟我沖」

  大人?」士兵嗓子裡發出一聲不可置信的叫聲:,大人!大人回來啦」

  所有疲憊欲死的西南鎮府使官兵齊齊轉身,只見一片紛亂的人群中,少女手持利劍,身形挺撥,招式凌厲,不是楚喬又是何人?

  大人沒有拋棄我們!」不知道是誰最先喊了一聲,隨即,整個赤渡城頭一片歡騰,原本力竭的戰士們突然振奮的站起身來,身上好像一時間又多了數不清的力氣。

  大人還在,我們不會輸!這個念頭像是潮水一般席捲而來,夏軍驚恐的看到這些人好似在瞬時間脫胎換骨,手持戰刀呼嘯而來,如狼似虎般,再沒有方纔的疲態。

  弟兄們跟我殺啊!」賀蕭大吼一聲,一刀砍斷了一名夏軍的腦袋:「大人萬歲!」

  大人萬歲!」

  大人萬歲!!!」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鋪天蓋地的響起,看著潰兵如水般退了下來,趙颺緩緩的仰起頭來,終於不得不承認這個可怕的事實。

  殿下」,司徒敬皺著眉說道:「若是再攻不下這裡,三殿下那邊,我們不好交代。」

  ,我又何嘗不想攻下?」趙颺緩緩嘆息,他望著那座不高的赤渡城,突然覺得那座城池是那樣制不可翻越。

  楚喬」」

  夜晚終於來臨,大夏的兵力陸續退了下去,楚喬在糧草庫裡找到了被擔綁成一團的平安,小傢伙竟然已經睡著了,醒來見到楚喬開心的大呼小叫。今日一戰,赤渡城損失慘重,主力士兵西南鎮府使有兩千多人陣亡,加上之前的一千五百人,現在的西南鎮府使編製還不滿三千,還有戰鬥力的不到兩千。民兵傷亡最大,足足有兩萬多人,城牆損壞非常嚴重,如果對方有礌石機等大型攻城利器,可能不到一日,就可將牆體整個砸碎。

  到處都是血腥氣,到處都是屍體,城裡傷藥已經告囂,負傷的戰士能得到的只有清水和粗布,到了夜裡,遍地都是可怕的慘叫和痛呼聲。稍遠的一片偏街上,躺滿了不動也不說話的人,屍體整整齊齊的排成一排,一片又一片黃色的麻袋蓋住了那些年輕戰士的臉孔。

  一路走來,楚喬的腳步越來越沉重,頭頂是溘黑的天空,烏鴉在北風中淒厲的叫著,聲音懾人心骨。

  生命中從沒有像現在這般,這樣的孤立無援,這樣的無所依託,她所有的希望和夢想都破滅了,可是卻還不得不站直了腰板給那些指望著她的戰士們看,告訴他們,大人還是有把握的,她還在堅挺著,她會帶領著大家,打出一務活路。冷風吹過她單薄的身體,遠處傳來了戰士們低沉的調子,像是風吹過管同,帶著悲傷的味道,楚喬順著歌聲走去,在拐角處看到一名斷了腿的年輕士兵。那是個十分英俊的小夥子,還沒有長鬍子,清秀的臉孔看起來像是個讀書的秀才,他的一條腿已經斷了,膝蓋以下空空的,他就那樣坐在那裡,沒有喊疼,反而是微微笑著,眼神單純且明快,似乎想起了一些快樂的日子,一邊笑一邊輕輕的唱道:

  別了,我親愛的姑娘,我將扛起槍保衛家鄉,敵人的刀已經懸在頭上,我要保護你和我們的天堂。也許再也看不到你美麗的雙眼,也許再也聽不到你在我耳邊歌唱,但是請相信我,我會永遠記住老家的那個地方,你站在漫山遍野的映山紅下,笑著對我招著手,輕聲說早點回鄉」

  楚喬靜靜的站了很久,直到那名士兵的聲音漸漸低沉,漸漸消失,雪花緩緩落下,落在他的臉上,卻並沒有融化,而是一點一點的堆積而起。

  風吹著她的衣擺,像是搖曳的日夢,天空是蒼涼而廣闊的,世界那麼大,他們卻好似被整個世界都拋棄了一樣。楚喬想起很多東西,想起年少時的那些幢憬,那些堅持,那些熱烈的期待和盼望。她又想起了很多年前,在那個森冷溘黑的牢房裡,她的手被少年塞到懷裡,暖暖的,燕洵眼睛明亮的跟她說了很多關於燕北的事情。這裡的白雪,這裡的青草,這裡的馬群,這些的火雷源,這裡的回回山,這裡勤勞的百姓,這裡善良的人民,這裡沒有戰火,和平,安寧,像是一個世外桃源。

  燕北,燕北」

  楚喬緩緩抬起頭來,一行清淚從她的眼角流下,她的背脊那樣挺撥,像是一桿標槍,大雪飄零,落在她的肩頭。

  沒有人守護你了,那麼,換我來守護你吧,我們一起等著,等著他們回來

  沒有人想到,北朔城的潰敗竟會是如此的迅速和如此的慘不忍睹,還不到五天,北朔就在趙齊兇猛的攻勢下一敗塗地,相信若是沒有楚喬之前留下的防守工具,此刻燕北的城頭上必定已被插上了大復的金龍旗了。

  此時此劑,曹孟桐站在城頭上,看著呼嘯如蝗蟲般奔來的復軍,只感到天地似乎都在顫抖。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的百萬大軍都到哪裡去了?自己坐擁雄關,為何會潰敗的如此徹底?可是此時此刻,已經容不得他去思考這些了,魯直奔上前來,大聲喊道:「將軍,快跑吧!再不跑夏軍就攻上來了!」

  跑?」曹孟桐轉過頭來,微微有些木然的問道:,跑?」

  是啊!」魯直叫道「夏安都帶著北朔軍逃了,聽說赤渡城並沒有失守,那個名叫楚喬的女娃子帶兵一直守著,我們可以從那裡逃往藍城。大人,快點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跑?」曹孟桐的反應很慢,不過幾天,他的頭髮就已經全都白了,他喃喃的說道「不行,我不能跑。」

  將軍!夏安那老匹夫都跑了,他是北朔的城守將軍,他都跑了,我爾還留在這十什麼?」

  曹孟桐悲涼的嘆了口氣,衰老的眼睛看了眼魯直,說道:「他可以跑,我卻不可以,魯直,我是抗擊大夏北伐軍的總統領,我若是逃了,北朔城就完了。」

  你不走北朔也要完了,將軍,別固執了!」

  曹孟桐搖了搖頭:「不行,魯直,要走你走吧。」

  魯直一愣,隨即叫道「大人,你真不走嗎?」

  曹孟桐肯定的說道:「不走。

  ,那我也不走!」這個粗魯的漢子大聲叫道:「不就是死嗎?大人你桂拔我照顧我,就像我的親生父親一樣,要死,我就跟大人一起戰死!」

  曹孟桐感動的眼淚盈眶,拍著魯直的肩膀說道:「患難見人心,魯直,我沒有白器重你。」

  「大人,請撥給我兩萬軍隊,我要衝出城去和敵人一決死戰!」

  好!」曹孟桐豪氣干雲的說道:「我將我最後的親衛隊給你,他們是我們燕北最忠誠也是第二軍最精銳的部隊,魯直,不要辜負我的希望!」

  定不負將軍所托!」

  半個時辰之後,北城門大開,魯直帶著曹孟桐最後的親兵衛隊捲了城裡的金銀珠寶,倉皇逃竄而去,曹孟桐站在城樓上看著自己的愛將離他而去,一口血噴射而出,頹然摔倒在城樓上。

  夏軍又一輪的攻勢再一次襲來,全城一片嘩然,所有人都在驚慌失措的四處奔走,北城門被曹孟桐派去的軍法部官員封死,不准人再逃出去。

  翻滾,咆哮,喊殺,鮮血瀰漫了整座城池,大夏的軍隊已經奔到城前二百步,他們搭了梯子,又開始攀爬。太陽漸漸落山,天地間一片血紅,這是今天的最後一次衝擊,敵軍發出了沖鐸的號角,動員士兵今日拿下北朔城!

  投降吧投降者活命!」

  大夏派出三百多名嗓門大的士兵在城下一遍遍的高呼,北朔城裡的百姓不時的有人想打開城門投降,都被軍法部的軍官殺死了,慘叫和廝殺聲越來越近,近到似乎可以聞得到夏兵身上的血腥味。

  將軍!將軍!慧三師困需要增援!」

  一名滿身是血的軍官連滾帶爬的跑上前來,曹孟桐看著他,緩緩的搖頭說道。年邁的將軍一把抽出寶劍,殺氣騰騰的上前兩步,多少年了,他已經有多少年沒有上陣殺敵了。這麼多年,他一直被人恥笑,罵他是逃跑將軍,可是生平唯一一次想要勇敢一些,卻鑄成了彌天大錯。若是一開始的時候聽從那個叫楚喬的女娃子的話,這個時候,他不由自主的升起了這樣的念頭,可是又可笑的搖了搖頭,這個時候想這個又有什麼用?他苦澀一笑,緩緩謹道:,我自己就是最後的增掇了。」

  將軍」,

  軍官一愣,突然流下淚來,哭著說道:讓將軍六旬之身親自上陣殺枚,是屬下的無能!」

  老將軍一震手臂,緩緩說道:一起戰死吧!」

  ,是!」就在這時,城外突然一陣銳響,夏軍軍中響起了急促的鼓點,城下的夏軍聽到那聲音齊齊一愣,頓時回過頭去,滿臉的驚慌之色。

  曹孟桐和那名第三師團的軍官也愣住了,抬起頭來,只見在遙遠的地平線下,一道黑色的影手突然出現,隨即,那片黑色的影子變成了一股溪流,由一點而一面,漸漸擴張,變大,陡然間,黑家軍團躍出地平線,以雷霆般的速度呼嘯飛奔,一面白底紅雲大旗招展在他們的頭土,像是一面熊熊燃炔的烈火!

  ,援軍到啦!」

  北朔的城頭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戰士們喜極而泣,大聲叫道。

  是我們的部隊!是我們的援兵到了!」

  西南鎮府使!是楚參謀大人!」

  楚大人到了!我們有救了!

  霎時間,黑甲騎兵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怒吼:『為自由而戰!」

  整齊的軍容,快速的衝擊速度,伴隨著隱隱約約如同天邊悶雷的低沉聲響,隊伍越來越大,人數越來越多,竟然足足有兩三萬人,全部都是高速的騎兵,他們斜舉著戰刀,純以雙腳控馬,黃昏夕陽的映照下,戰士們成千上萬的奔騰而至,以密集陣型卷殺而至,勢如風暴!

  西南鎮府使!是西南鎮府使的叛軍!」相比於北朔城頭的歡呼,夏軍內卻是一輪哀嚎,他們隊伍龐大,後方驟然遭遇敵人,一時間根本來不及掉轉陣型,而且趙齊率領的西南軍戰鬥力遠不及趙颺率領的西北軍,西南鎮府使更是聲威赫赫,一時間,後方潰敗如水,一片紛亂狼藉。

  ,楚大人萬歲!」

  北朔城頭的士兵們大聲歡呼,很多人抱頭相擁,淚灑牆頭。

  「大人!」賀蕭衝上前來,大聲喊道:敵我兵力懸殊,不應硬碰!

  楚喬冷然搖頭,沉聲說道:我軍乃是生力軍,出奇制勝,氣勢如虹,夏軍摸不清我們的虛實,此乃天賜良機,若是此戰不勝,我們將再無取勝的機會!」

  軍隊瘋狂湧來,以排山側海的氣勢洶湧而上,夏軍中央大帳的軍令還沒抵達後方,後方近十多萬的軍隊就已經在對方的第一個衝擊之下被撞得人價馬翻,隊形完全混亂。楚喬下令,不理會其他散兵,全軍衝擊,擊潰中央大營!

  夏軍的噩夢開始了,不過是幾萬人的隊伍,但是他們旗幟鮮明,素質高昂,來勢極快,風馳電掣,刀光閃爍,動作時不可思議的敏捷和迅速,所經之處,到處都是一片混亂的驚慌。

  ,全軍保持陣型!跟我衝!」

  賀蕭一馬當先,一名掌旗官舉著白地紅雲大旗跟在他的身後,楚喬坐鎮軍中,策馬狂奔,戰士們奮不顧死,長久以來被壓制的沉默和苦悶終於爆發而出,大軍呼嘯,好似游龍,席捲了整個夏軍軍陣。

  回擊!整頓陣型!」趙齊騎在馬上,賣力的大聲喊道,他全力想要簷住大軍,竟然不顧身後親衛團的勸阻,來到了戰場邊緣,然而就在這時,一隻弓箭好似長了眼睛一樣猛的射了過來,一名親衛奮不顧身的衝上前來,一下擋在前面,可是箭矢帶著一溜血花一下射穿了他的胸口,趙齊大驚失色,轟然墜馬,狼狽的躲過一劫。

  大軍速度極快,轉眼就衝殺迂來,楚喬認識趙齊,少女眼神凌厲,一下跳下馬背,劍鋒凌厲,一腳踏在男人的背脊上,銀芒一閃,還沒待趙齊慘叫一聲,登時就將男人的頭顱掌了下來!!!

  趙齊已死!爾等快快束手就撇!」

  轟!」好似一個驚雷在平地中炸響,四十萬大軍的護衛之中,竟然在對方的一個衝擊之下潰散,楚喬身材纖細,高高的坐在馬背上,高舉著趙齊的頭顱,眼神凌厲,背脊挺拔。

  百里轉戰,悄無聲息,迅捷如風,凶狠若狼,衝鋒陷陣,直破敵陣,萬軍之中,取敵首級,膽大包天,堪稱當世第一名將!

  夏軍登時大亂,城樓上的曹孟桐見了,當機立斷的大聲叫道:「開城門!開城門!全軍衝殺!」

  北朔城門終於大開,原本了無戰意的士兵們齊齊衝出,一時間,夏軍潰敗已成定局!

  十月二十七日,楚喬放棄赤渡,一把火將城池燒燬,大火攔住了趙颺佯腳步,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楚喬帶著不到一萬的人馬揚長而去。而楚喬卻在路上遇見了快馬加鞭逃出北朔趕往赤渡的魯直將軍,得知這位將軍叛逃北朔,曹孟桐將軍的親衛隊登時嘩變,將魯直亂刀分屍,兩萬親衛軍登時加入了西南鎮府使的陣營。隨後,在楚喬的帶領下,他們繞道敵後,發動了突然襲擊,於北朔城門前的火雷源上,給予了不可一世的夏軍重重一擊。

  此戰,殲敵七萬餘人,而死者中大多數都是在逃跑的時候被戰馬踐踏而死,俘虜三萬,西南鎮府使的統帥楚喬更是親手斬殺了對方的主帥,大夏皇位的強有力競爭者,三皇子趙齊,對夏軍的打擊不可估量。

  此時,距當年的火雷源一戰正好八年整,在整個燕北的見證下,大夏為他當日的舉動,付出了毀滅性的代價。

  當天晚上,大夏十四皇子趙颺率兵趕來,整合西南軍的殘兵,發兵五十萬,再一次將北朔城團團包圍。

  而此時,在大夏內陸蒙萊省,燕洵終於接到了羽姑娘的飛鷹傳書,看完信件之後,他目光深深的望著已經不再遙遠的真煌古都,獨自站了很久很久,最後他回到中軍大帳,發佈了一個令所有人震驚的命令。

  連夜撥營,回接北朔!」
常與同好爭高下,不與傻瓜論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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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 12:54:15 |只看該作者
第138章:北伐結束

  楚喬回到北朔城後受到了英雄般的對待,除了必要的防守,整個北朔城的軍民都聚集到城門口,人頭密集,全民熱情狂亂,一片歡騰,好像北朔會戰已經勝利了一樣。當楚喬帶著西南鎮府使的軍隊列隊走進城門的時候,歡迎的人群幾乎將隊伍衝垮,第二軍的軍軍團長魯直已死,新任的副軍團長尹良玉帶著部隊衝在最前方整頓秩序,卻很快就被人沖成一片散沙。

  楚喬冷靜的看去,儘管為了迎接友軍,第二軍的戰士們已經稍作整理,但是比起離去時,軍隊已經大半凋零,殘餘的士兵身上帶傷,衣衫破爛,滿是血污,疲憊、膽怯、害怕、迷茫、委頓,種種不安的情緒清晰的閃動在他們的眼神裡,塵土很好的掩飾住了他們臉色的蒼白,很多人的戰刀都失了刀鞘,只是胡亂的插在腰間,行動間能聽到清脆的碰撞,聲聲金戈,卻毫無戰意,只是顯得慌亂。

  比起這些驚慌如兔子的第二軍戰士,西南鎮府使的官兵們與他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雖然同樣是鎧甲染血,塵土皚皚,但是他們自信、從容、保持著鮮明的陣型和列隊,軍紀嚴明,穩健的騎在馬上,跟隨在楚喬的身後,步伐矯健的走在長衙上。北風吹來,吹在他們招展的大裘上,墨黑的披風滿是鮮血的味道,肅殺且蕭索。看到了他們,百姓們頓時響起了雷鳴般的歡呼,在百萬大軍潰敗如水的情況下,在燕北軍士捫紛紛逃跑的情況下,唯有他們,義無反顧的投身於死境之中,毅然擔負起保家衛國的重任。

  尹良玉大步跑上前來,紛亂的人群將他的頭盔擠得歪了,來不及正一下帽子,年輕的男人急忙說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楚大人臨危前來,救北朔於絕境,第二軍上下齊齊感念大人的恩義!」

  楚喬跳下馬來,靜靜一笑,說道:「尹將軍言重了,同為燕北效力,西南鎮府使和第二軍同氣連枝。」

  說著,少女摘下頭頂的風帽,即便經歷了這樣慘烈的廝殺,她仍舊是整潔和乾淨的,一身軍裝將她的身材裝扮的挺撥且秀美,充滿了軍人的颯爽和女子的嬌媚「容顏秀麗,肌膚雪白,顧盼之間,眼眸如星,神采飛揚,充滿信心,聲音平和友善,滿滿都是真誠。

  人群中頓時響起一陣不可思議的驚嘆聲,沒見過她的戰士和百姓們議論紛紛,讚美聲如同潮水般襲來,從真煌之變,到西北戰場,從卞唐兵變,到赤渡保衛戰,太多光輝閃閃的戰役裝點在這個女子的身上,很自然的,人們自動忽略了她的年齡和相貌,可是此刻,在這個風雨飄搖的戰場上,少女的美如同一盞閃亮的明燈照耀在人們的頭頂,大家忍不住驚嘆道:

  這就是楚大人嗎?這麼年輕?」

  是啊!真是令人無法相信,太漂亮了!」

  剛剛擊潰了趙齊率領的西南野戰軍和巴圖哈家族軍,但是楚喬知道,剛剛的一戰根本就沒有動其根本,夏軍之所以會潰敗,只是因為當時夏軍剛剛對北朔城發起了最後的強度攻擊,前鋒兵團和騎兵團全部都派上了戰場,為了在天黑前完成戰役,出於對自己後方的絕對無憂,讓他們將自己的幾個預備役也派了上去,後方兵力空虛,並且全都是輜重兵和車馬隊,最近的騎兵團離自己也隔著兩個輜重師,西南鎮府使全部由騎兵組成,速度極快,衝擊之下,就如同一隻獵妁從後方奔進了野馬群,再加上趙齊陰差陽錯的死在自己手上,夏軍群龍無首人心潰散,這才被自己撿了這個便宜。但是,大復幾十萬大軍的名頭不是白叫的,趙颺稍後也會趕到,楚喬心下焦慮,卻不便表露出來,對尹良玉說道:曹將軍在哪裡?我有緊急軍情要馬上稟報。」

  尹良玉沉聲說道:『將軍在會議廳裡,大人請隨我來。」

  仍舊是北朔城的城守將軍府,鳥黑的黑耀石整齊平整的鋪在地面上,巍峨聳立,火把幽幽,腳步聲在走廊中響起,一聲聲,沉重且疲憊。

  終於來到會議廳門口,兩名年輕的守衛見了尹良玉頓時站直了身體,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朗聲說道:『尹將軍!」

  尹良玉點了點頭,讓開身子指著楚喬說道:「這位是參謀部的楚大人。

  兩名侍衛顯然是見過楚喬的,立刻笑著行禮道:『拜見楚大人!」

  楚喬點頭回禮:「辛苦了。」

  將軍在裡面嗎?」

  在,將軍已經等候二位半天了。」

  尹良玉點了點頭,說道:「請二位為我們通報。」

  一名侍衛點頭應是,輕輕敲門,隨即大聲說道:報告大將軍,尹將軍和參謀部楚大人有事求見!」

  過堂風吹過走廊,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受傷的小狗。走廊裡很靜,沒有人說話,只有侍衛年輕的聲音迴盪在四角,伴隨著風聲來回飄蕩著。

  尹良玉皺起眉來,上前一步,沉聲說道:「曹將軍,參謀部楚喬大人有事求見。」

  裡面仍舊無人回答,尹良玉眉頭越皺越緊,繼續說道:「將軍,你在裡面嗎?」

  楚喬眉稍一挑,上前說道:『不好。」隨即,一把用力的推開會議室的大門。

  咯吱,一聲,大門緩緩敞開,裡面的風很大,呼啦一聲吹了出來,正對著門的窗子沒有關,會議桌土的材料宣紙被吹的滿地都是,像是一群白色的折翼瑚蝶,在腳下不斷的翻轉。偌大的會議廳很空曠,桌椅都擺在原位,曹孟桐背對著眾人坐在他平常的座位上,不動,也不說話,靠在椅背上,似乎正在看杜在牆上的那張地國。

  尹良玉長吁了一口氣,上前兩步,恭敬的說道:將軍,曹大人來了,她說有要事要向你稟報。」

  曹孟桐好似沒聽到一樣,連坐姿都沒有變換一聲,楚喬眉頭緊鎖,頓時走上前去,跟在她後面的侍衛一驚,連忙追上去叫道,楚大人,」

  然而,還沒等他說完,侍衛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他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張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口

  曹孟擱穿著嶄新的制服,袖。微微向上挽了一截,露出半裁手臂,左手上面有一道明顯的刀疤,似乎是很多年前留下的了,不仔細看已經看不分明。衣服很平整,連一絲褶皺都沒有,衣襟的左側衣兜裡露出半截白色的手絹,折的整整齊齊,黑色的衣襟兩側以金線繡著戰鷹為裝飾,足足有九隻拇指大小的圖紋,顯示出這個老人軍團總將軍的高貴身份。他已經不年輕了,花甲之年,皺紋爬滿了他的臉孔,肌肉鬆弛,眼角和嘴角都向下垂著,滿頭花白的頭髮,儘管梳的一絲不芶,但卻仍舊掩飾不住他的蒼老。

  一把匕首插在他的心口,鮮血蜿蜒的流下,已經凝結,屋子裡很冷,紅的發黑的血被凍結,凝成冷冰冰的一各,生命早已離開了這具身體,只留下一個孤單的影子,在月色的照耀下蒼老且淒涼。

  巨大的燕北地圖掛在他的面前,上面千溝萬壑,山巒起伏,一道細線將地圖上的地名連接起來,從位於最北端的美林關,一路經過回回山、尚慎高原、四丘蘭陵、落日山脈、藍城、赤渡、北朔,然後用鮮紅的硃砂畫了一個大大的箭頭,直指富饒廣闊的東陸。

  尹良玉和侍衛們都愣住了,面對突如其來的主帥死亡,他們都手足無粗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楚喬緩緩走上前去,伸出手來,輕輕拂過曹孟桐死不瞑目的雙眼,連同自己心裡對這個在其位不謀其政的總將軍的憤怒、痛恨、和怒其不爭,一同像是冰冷的水,被寒天的大雪覆蓋,凍結,只剩下大片寒冷的淒涼。

  為了一己私利,置百萬軍民於不顧,認人不清,審敵不明,愚蠢莽撞,自大迂腐,就是這個人,正是因為他的無能和自傲,將有利的戰局完全拖垮,讓軍隊蒙受了不可估量的代價,他的罪過,罄竹難書,萬死不足以恕其罪,在來此地之前,楚喬想到了那麼多的方式和計謀,無論如何也要將他拿下,奪回北朔城的指揮軍權,甚至想好了很多尖銳的言辭,想要一書心中的怒火。

  可是此時此刻,看著冷風中靜靜而坐的花甲老人,她所有的憤怒突然付諸東流了。

  這是一場殘酷的戰爭,每個人都為之付出了殘酷的代價,無論是活著的,還是死去的。

  將軍,你看!」侍衛眼尖,拿起桌子上的一張紙,遞到尹良玉身前。

  尹良玉連忙接過,快速的打量了一眼,隨即抬起頭來,輕輕的遞到楚喬面前,說道

  楚大人,現在,你就是第二軍的最高指揮官了,末將尹良亞,向您報到!」

  楚喬接過那張紙,只見上面用完全公事化的口氣對第二軍和北朔軍的指揮權做了簡單的交接,並寫了幾句希望楚喬英勇奮戰為燕北建功之類的話,就好像是一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交接儀式一樣。

  楚喬解下了寶劍放在一旁,然後緩緩的退後一步,站直了身體行了一個利落的軍禮;,曹將軍為國而戰,抵抗夏軍,戰鬥到生命的最後一刻而不退縮,是全軍的表率,末將必不辜負將軍的希望,頑強盡忠,決不後退!」

  當晚軍營參守的書錄上記下了這樣的一筆:北朔會戰,曹孟桐將軍身先士卒,以花甲之年決戰於北朔城頭,誓不退後,頑強抵抗夏軍,身受重傷不治,於十月二十七日晚死於會議廳,臨死前將第二軍指揮權交予參謀部軍事參謀、西南鎮府使高級統帥楚喬楚大人。曹將軍一生忠勇,為燕北鞠躬盡瘁,花甲守國門,臨行念社稷,乃燕北軍人之楷模。

  三個時辰之後,因為赤渡大火而被耽擱了腳步的趙颺匆匆趕來,集結了西北軍團和潰散的西南野戰軍,挾五十萬之眾兩面夾擊而來!

  會議廳裡,曹孟桐的位置已經易主,少女一身黑色制服,身形挺拔的坐在上面,目光灼灼的望著下方。之前熟悉的面孔已經大多都不見了,十多個部族首領見事不妙帶著家族兵倉皇逃跑,第二軍的高層將領眼下幾乎一個也見不到,第三軍支援部隊首領於則期帶著部下的五萬兵馬投降了大夏,北朔城守夏安眼看北朔潰敗在即,於兩天前打著懲治逃兵的旗號,率領原本的北朔城防軍逃往燕北內陸。如今下面坐著的,幾乎都是原本軍中的中低層將領,第二軍第八師第七大隊的位置上,竟然坐了一個肥胖的廚子,他們大隊的大隊長率領部下五千兵馬在戰場上逃跑了,他因為不肯走,還試目勸說其他戰友留守保衛北朔,被人狠狠的揍了一頓,險些死掉,如今第七大隊名存實亡,只剩下他一個。楚喬通知各軍部代表來開會的時候,因為實在推舉不出其他人,於是這個廚子圍裙沒解下來就急忙跑來了。

  國難當頭,生死存亡之際,最忠誠的不是那些享受著高官厚祿的領袖官員捫,他們忙得逃跑忙著投降忙著出賣同胞忙著尋找生存的出路,這樣的時候,反而是平時最令人看不起的小人物敢於站出來,用自己單薄的肩膀和簡單的頭腦去扛起保衛國門的重任。世事的離奇可笑,簡直令人捧腹。

  將軍,我們該怎麼辦。」

  尹良玉以前是軍需處的一名文書參守,主管不過是記錄一下過往糧草的出入,他上司逃跑的時候將工作全都交到他的手裡,很豪爽的說要升他的官,把自己的位子讓給他,還沒等他開口反對,那人就逃得無影無蹤了。因為這樣的際遇,尹良玉兩天之內連升二十多級,一路成為第二軍的副軍團長,如今北朔城中的第二號人物。

  楚喬轉過頭來,語調平靜的說道:「諸位可以說一下自己的看法。」

  眾人沉默不語,相互小心的看著,他們以前都是一些小人物,衝鋒陷陣都跑在最前面,哪裡有什麼自己的主意,過了好一陣,一名看起來十分老實的民兵代表突然站起身來,他穿了一身幹活穿的粗布衣裳,衣裳上血跡斑斑,也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見眾人都向他看過來,這人有些害羞靦腆,猶豫了半晌,終於鼓起勇氣小聲的問道:,俺是西陶村的民兵,俺們村長受傷了,就讓俺來了,他讓俺問將軍會不會撤退啊」會不會拋下俺們不管?

  是啊!」有人附和道:「將軍會不會像夏安大將軍那樣,帶兵去追逃兵然後就不回來了?」

  楚喬平靜的說道:『大家放心,就算撤退,我也會是最後一個踏出北朔城門的。」

  那就好啦!」

  人們突然放心的齊齊吐了一口氣,似乎所有人都在擔心這一點一樣。一個滿臉絡腮鬍的大漢突然說道:『俺不懂那麼多大道理,將軍說怎麼打,俺就怎麼打。」

  對!」

  恩,俺們聽將軍的」

  楚喬默想了半晌,緩緩站起身來,沉聲說道:「既然如此,請諸位馬上回去清點人馬,天亮之後,我們就和夏軍決一死戰!」

  眾人轟然應諾,比起提意見,他們似乎更願意接受命令,不一會會議廳裡就安靜了下來,尹良玉卻仍舊坐在原位,似乎有話要問的樣子。

  尹將軍,有話就說吧。」

  尹良玉想了仵久,終於說道:將軍,軍事上的事我不是很懂,但是三天前第三軍的於則期將軍叛逃的時候燒了大半個糧草庫,目前城中有戰鬥力的守軍加起來不到四萬人,就算加上將軍帶回來的三萬人,也不過七萬之數,而且大多數都是民兵。大夏兵力強勢,我們硬碰硬的和他們打,能打得過嗎?」

  楚喬眉頭輕輕一皺,剛想說話,尹良玉急忙解釋道:「末將不是想逃跑,只是,只是有些擔心。

  楚喬微微一笑,說道:,我知道尹將軍不是想逃跑,但是你也可以不用這樣悲觀,我肯留下來,就是有把握的。」

  尹良玉呼的一下站起喜來,激動的說道犬人有必勝的法子嗎?」

  必勝的法子我例是沒有,但是有個消息也計你會願意聽。」

  什麼消息?」

  殿下率領的第一軍,還有羽姑娘率領的落日軍正在加緊增援我們,只要我們能挺過十天,援兵必到。」

  尹良玉頓時大喜,眉飛色舞的說道:「真的嗎?真的嗎大人?」

  真的「楚喬微微一笑:『去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家吧。」

  尹良玉幾乎是跑出門去的,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會議室走廊的盡頭,楚喬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凝固起來。

  燕淘帶著第一軍和落日山藍城一代的兵力攻進了大夏內陸這件事目前還沒有任何人知道,一來她害怕軍中有叛徒,一旦此事傳到了外面趙颺的耳裡,雖然可以解了北朔之國,但是也必然會讓燕洵的後路被包抄,陷燕洵於險境,這是她目前最擔心的。

  而第二,一旦此事洩露出去,所有人頓時就會知道燕北被燕洵出賣了,軍心頓時大動,這場戰也不必再打下去了。之前她守衛藍城,是為了保護燕北內陸,若是北朔軍兵敗的話也可以有一個退路。可是眼下內陸兵力空虛,落日山一代無人防守,逃跑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只會將敵人引進內部並且讓他捫察覺內部兵力虛無的境況。也就是說,目前整個燕北的武裝力量全都集結在北朔城,北朔若失,燕北必亡,所以她才會放棄赤渡,轉戰北朔。

  而燕洵,他會回來嗎?會放棄近在咫尺的宏國霸業,放棄報仇雪恨的絕世良機嗎?

  門外大雪紛紛,山舞銀蛇,楚喬靠坐在椅子上,月光照射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她那麼瘦,下巴刀削一樣的尖,一種信念突然從心口升起,像是火一樣的灼燒著她的五臟六腑。

  會的,他一定會回來。」

  遠方的地平線下,迎著清晨的陽光,可以看到夏軍的隊伍在漸漸的逼近,一列有一列,連忙不絕,界旗如林。

  連日亂戰,如今的戰場上屍骸如山,插滿了短刀長槍,儘管下了一夜的雪,可是此時看去,北朔城前仍舊是一片鮮血的殷紅,那些妖艷的花朵不懼嚴寒冰雪,開的越發徇爛,浩瀚如海,冉冉升起的朝陽也被這血光蒙上了一層暗紅,以妖異的光芒灑在廣袤的戰場上。

  戰爭來的那麼快,連日的失利讓趙颺失去了耐性,他不願意再排兵佈陣的謀算策劃,也不願意再小心翼翼的試探,五十萬的大軍呼嘯間就壓了土來,鎧甲如山,怒吼如雷,五十萬大軍在平原上排佈雷列,發出整齊的衝鋒號,北朔城牆上的戰士們一時間齊齊一陣,似乎感覺腳下的城牆在對方的怒吼中瑟瑟發抖,好像就要倒下了一樣。

  北朔的官兵們面皮發白,比起趙齊以多取勝的西南軍,趙颺的西北軍的確是一隊彪悍的虎狼,他們甚至不敢想像楚喬率領著不到一萬的西南鎮府使是如何和這樣的軍隊對抗那麼久的,可是已經容不得他們去思考了,萬馬奔騰,大軍鋪天蓋地的壓了上來,像是滔天的洪水。

  殺敵!」

  大夏的軍隊霎時間好似一座爆發的火山,相比之下,北朔的城樓上卻是一片死一樣的安靜。

  做好準備!」賀蕭偉岸的身體站在城樓上,太多的戰爭讓這個年輕的軍官迅速得到了歷練的成長,他手持戰刀,沉聲說道:預備!」

  第一隊做好攻擊準備!」

  第二隊做好攻擊準備!」

  第三隊做好攻擊準備!」

  ,第四隊做好攻擊準備!」

  第十七隊做好攻擊準備!」響亮的口號聲依次響起,西南鎮府使的將士們目前只刺下不到三千人,其餘的七千人都是從赤渡的民兵中挑選出來充實軍隊的,加上曹孟桐死後,第二軍超強的護衛團就成為了楚喬的貼身衛兵,加在一起一共是三萬人,組成了此次戰役的主要力量,此刻,在他們的面前,一把一把足足有半人多高的大型弩機安靜的立在那裡,這是楚喬之前畫出圖紙交給軍需廠製造的,然而她離去後,卻無人會組裝使用,所以現在,三千把弩機全部完好的保存了下來。

  弓籌被一排一排的壓進簧弩的暗含裡,這種弓箭是經過現代科技改良的超時代利器,經過輪軸的推動,可以同時發射二十八根,並且每三輪為一次射擊任務,並且擁有四維的校準方向,就是說在呼吸之下,這種弩箭可以連續發射八十四枚利箭,對準四個不同的方向,力量之大,簡直難以想像,若不是沒有子彈的力度,幾乎可以和衝鋒鎗媲美。

  刺耳的弓弦聲不斷的傳來,大戰在即,敵人越逼越近,騎兵快速的越過步兵的隊伍,衝在最前面,夏兵為首的軍官大聲喊道殺光北蠻子」士兵們頓時如潮水湧上「殺敵,聲山呼海嘯而來。

  賀蕭面色不變,過了一會。終於語調鏗鏘的說道攻擊」剎那間,只聽「嗡,的一聲頓時傳來,滿天飛蝗,一片烏黑,好似一塊巨大的黑布蒙在了頭頂,三千隻弓弩齊齊發射,就好比八萬名弓箭手同時拉弓一樣。

  沒有任何血肉之軀能夠抵擋這樣恐怖的簧矢風暴,逃無可逃,退無可退,赤渡城下的一幕再一次上演,龐大的騎兵軍團轟然倒下,像是被巨人的重拳砸倒,無人能夠躲藏,利簧過後,四百步射程之內,再無一個站立的生物。

  霎時間,所有人的眼睛都赫然睜大,沖在後面的夏兵像是被人打掉了下巴,再無人敢前進一步,尤其是那些沒見過的西南軍。趙颺恨的幾乎想持劍衝上去,他連夜趕來,匆忙整頊兵馬就開始攻擊,就是害怕楚喬再造出之前在赤渡守衛戰中那樣銳利的攻擊武器,可是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他哪裡知道這樣的利器早就在北朔城中,當然不止是他,可能很多人都想不到,畢竟如果早就有這種東西,曹孟桐怎會在之前的戰役中輸的那麼慘呢?

  衝!後退者死!」

  夏軍軍營中再一次響起了銳利的衝鋒號,重甲軍和盾牌手當先,攻擊再一次重新開始。

  楚喬站在高高的城樓上,整個北朔城一片歡騰,人們眼見勝利有望,一個個衝上城頭,豎起簡陋的投石機,頑強堅決的防守。

  黑壓壓的利箭一片一片的射去,敵人艾草般側下,楚喬一身白色大裘,少女面無表情,千千萬萬的人在她的面前死去,只要她揮一揮手,就會有千萬顆頭顱掉在地上,鮮血匯成溪流,匯成小河,匯成湖泊,匯成決堤的洪水,人命如草芥,如螻蟻,如不值錢的廢紙,戰爭就像是一個吃人的魔鬼,張開了血淋淋的巨口」從正面吞噬而來。她漸漸的失去了感覺,並不感到害怕、噁心,甚至連疲憊的感覺都沒有了,只是那樣的麻木,手足僵硬,那麼冷。

  戰爭是殘酷的,兩日之後,城中的箭矢告囂,一天後,滾石和擂木全部誚耗乾淨,而夏軍為此付出了近七萬人的生命,廣闊的戰場上,血淋淋的屍骸鋪滿了整片大地,密密麻麻的斷刀利箭一直蔓延到地平線以下,北朔軍民疲憊不堪,可是晚上還沒吃上一口飯,黑壓壓的影子再一次撲了上來。

  楚喬無奈的嘆了口氣,儘管他們已經扔掉了最後一塊石頭射光了最後一隻利箭,給予了敵人如此之大的打擊,但是敵人還是這麼快就重振旗鼓沖了土來。她和趙颺都知道,戰爭在很多時候,就是一場耐力比賽,誰能堅持的時間更長一點,誰就是最後的贏家,夏軍北伐遭遇了如此嚴重的損失,如今趙頗是要孤注一挪了。

  大人,怎麼辦?」

  部下急急忙忙的衝進來,用充滿期待的目光看著她,在以前的日子裡,這位女將軍總是能在危急關頭拿出威力巨大的秘密武器來挽救戰局,整個第二軍的戰士們都對她充滿了愛戴。可是現在,楚喬卻搖了搖頭,淡淡道:沒有辦法了,作戰吧。」

  近距離的攻城戰終於徹底的展開,天地一片蕭索哀壕,大地在腳下劇烈的顫抖,耳邊全是戰馬的哀鳴,大夏兵團好似一座座越峨的高山,激烈的拍打在北朔的城牆之下,一波一波的衝上前來,人數對比懸洙,戰鬥在後期越發慘烈。城牆數度失守,又數度被戰士們用鮮血奪回來。西南鎮府使的將士們展示了可怕驚人的戰鬥力,他們不到三千人堅守了半面城牆,另外半面卻足足有守軍六萬多,然而儘管是這樣,西南鎮府使卻還要屢屢對他們施予援手。

  兩天後,趙颺派人在東邊城下挖掘溝渠,製造了小範圍的塌方,小一面城牆倒塌下來,雖然楚喬迅速的做出了防護,但是還是讓足足兩干多人衝進了城池,這些人全部是大夏的精銳部隊,拚殺持續了兩個多時辰,屍休壘成了一座小山。

  將軍!第三大隊全軍霍沒了,弓弩營和民兵第四隊在於將軍的率領下攻出了城,逼退了城下挖掘壕溝的夏兵,全體陣亡,嘯淋營全部戰死,簧十一隊全部戰死在東一城頭,」

  將軍,頂不住了,最多再有兩個時辰,快撤退吧!」

  賀蕭也走上前來,年輕的男子身上傷痕纍纍,血跡斑斑,聲線沙啞的沉聲說道:「大人,西南鎮府使全休官兵請求大人撤退,我們會從西城門為你殺出一備路來。」

  尹良玉面色蒼白,這位舞弄文墨的文官穿著一身戎裝,皺著眉走上前來說道:「將軍,援兵到不了了,我們沒有時間了,請您率領西南鎮府使和滿城的婦孺殺出去吧,只要到了藍城,到了羽姑娘那裡,我們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屬下願意留下,和北朔共存亡。」

  楚喬緩緩搖了搖頭,藍城?還哪裡有半個人影,即便是逃到那裡,也不過是弓著夏兵殺進燕北內陸罷了,她低聲說道:「我不會撤退。」

  請將軍以大局為重!此時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楚喬抬起頭來,眼神堅定的望著遠方,緩緩說道援兵會到的。」

  大人!」賀蕭稍微有些激動,說道:『我們等不到了,時間不多,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楚喬仍舊是那句話,充滿。信心,甚至可以說是瘋狂且偏執的:「援兵會到的。」

  眾人無奈的退下,然後下達了全軍死守的命令,一時間,整座城池響起了瘋狂的咆哮聲,楚喬聽不出那是什麼情緒,憤怒、悲傷、驚恐、血性、害怕、仇恨、絕望,也許什麼都不是,也許只是在臨死前的一次呼喊而已。

  天色漸漸昏暗,夕陽是血紅的,戰士激烈到極處,第八師第七大隊的隊長兼廚子手拿殺豬的大刀狂吼著殺向攀上城頭的夏軍,十多個夏軍排成一排衝上來,那個胖廚子卻一下撲了過去,將十多個人一起撲倒在火堆裡,大火迅速在他們的身上燒著,夏軍驚慌失楮的拍打身上的火苗,那名廚子卻不管不顧的繼續撲向其他人,氣勢洶洶,好似絲毫不介意自己身上的烈火一樣。夏軍驚慌失措,他所到之處,無人不閃身避讓,最後,那名廚子一聲不吭的抓住了夏軍攀爬上城的繩梯,縱身一路滑了下去,二十多名正在攀爬的士兵隨著他一起摔死在城牆下的石頭上。鮮血飛濺,腦漿迸裂,這一天,敵我雙方上百萬人,一同見證了一名廚子的忠勇」

  大人!第八隊全軍覆沒。!」

  援兵會到的。」

  大人,東二城牆坍塌了,三百多名敵人衝進來了,九大隊和十大隊上去阻擊了。」

  援兵會到的。」

  大人,快走吧,夏兵最後三個預備役也投入戰鬥了!」

  援兵會到的。」

  大人,再不走來不及了,援兵不會到的,下命令撤退吧!」

  援兵會到的。」

  "大人」

  所有人都已經絕望了,他們都以為楚喬是下定決定和北朔共存亡了,戰事越發慘烈,到處都是狂亂的慘叫,燕北的軍人們發了瘋,孤注一擲的發出了最後的怒吼,揮舞著戰刀衝上去和敵人肉搏。

  中軍統帥是不應該參戰的,可是此刻,楚喬緩緩抽出腰間的寶劍,即便是到了這一刻,有一種信念仍舊在腦海裡瘋狂的叫囂,多堅持一刻是一刻,她緩緩走出中軍大營,來到城樓的最高處,寶劍鋒利,優若銀芒。

  賀蕭突然衝上前來,面色大震,說不清喜怒,驚慌的大叫道:「大人,

  不要再說了!」楚喬一口打斷他,沉聲說道:我是不會撤退的,援兵一定會到。」

  大人,「賀蕭舔著發白的嘴唇,緩緩說道:「援兵已經到了。」

  楚喬嬌軀一震,順著賀蕭的手指後的轉過身去,只見火雷源的地平線下,隱隱出現了一備墨黑色的細線,塵土飛揚在那道細線的頭頂,夏軍中傳來刺耳的號角聲,聲音淒厲,完全不是勝利的架勢,傳令兵來回奔跑,軍官們在嘶聲力竭的叫嚷著什麼,卻聽不分明,慌亂,非常慌亂,大夏的軍隊如潮水般退卻,夏兵茫然著隨著號聲往回跑,卻根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大地在震動,轟隆!轟隆!轟隆!

  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已經做好了戰死準備的北朔守衛軍們紛紛抬起頭來,眼望著遙遠的東方,一片赤紅的火雷源上,狹長的細線漸漸匯成一各黑色的河流,隨即,好似一座黑色的蒼鷹猛然從天盡頭躍出,兩翼寬大,巍峨雅壯,化作無邊無際的黑色汪洋!

  排山側海!勢如風暴!黑色的戰旗飄蕩在黑色的汪洋之上,戰鷹猙獰,幾乎破旗而出,戰士們雙腿控馬,撥出戰刀豎在身前,發出雷霆般的怒吼「為自由而戰!!!」

  震耳欲聾的衝鋒號瞬時間響徹大地,北朔城頭驀然間有巨大的歡嚀聲衝天而起!

  黑鷹旗!是黑影旗!殿下!是殿下來啦!」

  我們的援兵來了!」

  戰士們歡呼雀躍,很多人淚灑城牆,短短的幾天時間,這座古老的城池幾經生死,如今,面對突如其來的希望,人們歡呼成一團,熱情的相擁在一起。

  與北朔城頭的歡呼相映襯的,是大夏驚慌的怒吼,趙颺不敢相信的叫道:怎麼會這樣?他們怎麼會繞到後路?」

  殿下!殿下!」

  一名傳令兵急忙衝上前來,穿著真煌城的軍服,風塵僕僕,滿面塵霜,大聲叫道:帝都有令,命你馬上回援本土,燕咰賊子率軍五十萬殺進帝國內部,西北一代一片焦土,如今,他已經回來包抄北伐軍了!」

  ,砰」的一聲,趙颺一腳將那傳令兵踢下馬去,怒罵道你怎麼不等他把我軍都殺了再來報告?」

  小的已經星夜兼程了,所有傳令的兄弟們都被燕北軍截下來殺死了,只剩下屬下一個,屬下不得不小心謹慎些……」

  那人急忙分瓣道,話還沒說完,又挨了趙颺一腳,大夏的十四皇子急忙傳令道:「各軍團就地結陣,不可潰逃,要穩住陣腳才能和敵人一拼。」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西南軍x北方聯盟x和巴圄哈家族剩下的軍隊都紛紛毫無章 法的逃散,只剩下西北軍在原地結陣抵抗著越來越近的燕北大軍。

  趙颺絕望的閉上眼睛,真的是天要亡大夏嗎?

  夏軍的敗退如同潮水一般,所有的抵抗都被燕北軍摧枯拉朽的撕開,人數上的優勢,戰鬥力上的優勢,新到的士氣,突如其來的突襲,都為燕北軍確定了必勝的條件,兩個時辰之後,夏軍已經逃出了火雷碾,向著賀蘭山的方向倉皇逃去。燕北軍出兵十萬,銜尾急追!

  這一天,是白蒼歷七七五年十一月一日,深入大夏內陸的黑鷹軍突然返回燕北本土,燕洵一路上嚴密襯鎖消息,快馬狂奔,於馬上吃喝睡覺,回來之後沒有任何休整立時投入戰鬥,趙颺不敵,被燕洵和楚喬兩面夾攻,西南軍、北方聯盟、巴圖軍陣前潰敗如水,趙颺獨木難支,無奈下向賀蘭山退去。燕洵銜尾急追,一路上殺敵二十萬餘,除了趙颺的西北軍,其他三陸軍隊的主力幾乎都被打殘,燕洵常兵一路追進大夏西北的陸,直到雁鳴關才停了下來。隨後,黑鷹軍在雁鳴關以北安營紮寨,趙颺隔江遙望,見帝國西北部已經全部被燕北軍佔領,西北方的官員貴族無不拱手投降,氣急攻心,一口血噴在凍結成冰的赤水江上。就此,第一次北伐戰爭宣告結束,燕北軍於北朔和赤渡兩座城下,損失兵力多達四十萬,赤渡城變成一片白地,無數流民死於遷徙之中,燕北本就不富庶的財政更加艱難。相比於燕北,大夏的損傷簡直難以估量,不但北伐軍損失夫半,一名皇子陣前被斬,半壁西北江山更是盡數落入敵手,若不是燕洵陣前掉轉刀鋒回頭援救北朔,可能連帝都都被人家拿下,整個西蒙大陸的目光都凝聚其上,西北的天空,一輪壯麗的紅日緩緩落下,大夏帝國三百年的光榮與夢想,就此開始。不可阻擋的衰敗。

  趙颺回到帝都之後,大夏皇族震怒,長老會難得迅速以全票通過將趙颺投入牢獄的決議,三天後,帝國迅速從東南軍、東北軍、各大世家的家族軍抽調大軍三十萬,由七皇子趙徹率領,再一次投往西北戰場。

  而諸葛家大少爺諸葛懷在第一次北伐戰爭中充當預備役總調度官員,也因為此次的戰敗而受到連累,諸葛一門受到長老會的排擠和彈劾,無奈之下,諸葛穆青不得不再一次啟用四子諸葛玥,擔任此次大軍的預備役總調度和軍需掌使,緊隨趙徹的腳步,迅速奔赴西北。

  可以想見,又是一場大戰即將展開,而在這場暴風雨來臨之前,還有一小段平靜的日子。
常與同好爭高下,不與傻瓜論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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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 12:54:32 |只看該作者
第139章:我回來了

  屋子裡一片靜寂,偶爾有夜宿的寒鴉拍著翅膀從窗外飛過掠過枯葉殘枝,風捲著雪沙沙作響,月光透過窗楞照在地上,籠著一汪燭火,終究是昏黃的光。

  燕洵過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稀疏的腳步聲像是漏液的更鼓,靜悄悄的從遠處傳來,門前的侍女們整齊的跪下去,膝蓋撞在雪地上,有雪花被碾碎的聲響,寒澈澈的,少女的聲音隱隱帶著幾緣敬畏和膽怯,顫巍巍的叫『殿下,姑娘已經睡下了。

  風雪似乎驟然大了起來隱隱覆蓋住難掩的沉默和尷尬,襯木搖動,月光晦暗不定,淡淡的只是一抹灰影,沉默的自窗格間投入,是一片蒼白的死水,灰影站在窗前,並不說話,也並沒有離去,消瘐而接拔,上弦月瘦瘦的一彎,昏暗的光下一切都顯得蕭條,冷寂的空氣從窗子外擠進來,卻轉瞬就被地壟裡的火苗吞沒了。

  「姑娘睡的好嗎?

  醇厚的聲音淡淡響起,沒有明顯的歡喜,也沒有被攔在外面的怨氣,只是平靜的問,追加了一句:大夫來看過了嗎」」

  「姑娘受了一此小傷,不過都沒有大礙。侍女乖巧的回答。

  「哦。燕洵答了一聲,又問道「晚飯吃的什麼?

  「只喝了小半碗白粥。」

  燕洵默默點頭,窗前的影子有些許脈脈的冰冷「她晚上興許會餓,你們備了飯菜溫著,詞候精神點,別睡死了。

  「奴婢知道了。」

  燕洵站在廊下,身影蕭蕭,孤羊的一脈,外面的天氣那般冷,風雪在地上打著旋,來回的遊蕩著,月光濛濛,照出一片白地,他站在那光影中央,略略低下頭,對著緊閉的窗子輕聲道「阿楚,我走了。

  一溜小風嗖的颳起,吹起男人鬢角的墨發,燕洵轉過身子抬步就下了台階,抬腳很輕,落足卻有些重。

  外面的人漸漸走的遠了,楚喬躺在床榻上,天邊冷月如鉤,好像仍舊是多年前聖金宮中的那一彎,光影寥落的鶯歌院裡,有殘紅色的血滴在指縫,那時的孩子漆黑的眼如同閃亮的星子,眼白殷紅的擰著眉,涼意從心底冒出來,像是纏綿的水。歲月遠離,人心卻不曾消逝,而改變的,又何止是他一個?

  受過多少苦,又有誰記得呢」只是不說,就以為自己已經忘卻了。

  突然變得慌亂了起來,一把掀開被子,也不披衣衫,赤著腳就奔出內室,砰的一聲將門拉開,大風猛然颳起滿頭散亂的青絲,侍女們齊齊尖叫一聲,來不及阻攔,一身白色軟衫的女子就已奔出院落。

  「姑娘!「侍女們驚慌的追在後面,聲音那般大,驚動了前面行走的男人。

  然而剛剛回過頭來,一個纖細的影子突然撲進了他的懷裡那般用力,燕洵腳下微微一踉蹌,面上卻是滿滿的驚喜,然而觸手所碰,卻是單薄的衣衫,燕淘眉心一蹙,輕斥道:「阿楚,怎麼穿的這麼少就跑出來?

  楚喬不語,只是伸出雙手緊緊的抱住男子的腰身,將額頭死死的靠在他的胸膛上。熟悉的味道迴盪在鼻息之間,溫暖的讓她幾乎想要睡過去眼眶濕潤,眼淚撲朔朔的就掉了下來,潤濕了他胸前的衣衫,一層一層的打濕進去。她抬起頭來,眼眶通紅只是定定的望著他。男人素衣長眉,仍舊是那張熟悉的臉孔,只是卻多了幾分風塵和疲憊,陣前突然拔營回撤,犯了兵家之大忌,要熬費多少的心血和精力,才能安然無恙並且迅速的回到燕北,而又要有如何強硬的手腕,才能安撫住軍中那些不甘的聲音,這些事情,都是她所不知的。

  「你回來了。

  燕洵微微一笑,嘴角溫軟,將所有的疲累的辛苦都一一掩蓋下去,只是靜靜的點頭:你在這裡,我不會不回來。

  依稀間,似乎又回到了八年前的那個雪夜,猶自被人追殺的少年了兵回來相救落入日主手中的小奴隸,面對孩子的質問的時候,也只是笑笑說「我不回來,你怎麼辦?」

  時光轉瞬即逝,八年了,這個世界那麼多事情都發生了改變,卻還只有他們,仍舊站在一處,仍舊並肩牽著手。

  身子一輕,就被凌空抱了起來,燕洵眉頭微微一皺,低下頭來對著懷裡的楚喬說道:阿楚,怎麼瘦了這麼多?」

  楚喬仰著頭,手指輕輕抓著燕洵的衣祿,輕聲說道「因為我想你了。

  燕洵神色微微一滯,不是沒有震槭的,多年來,他們縱然相依相守,卻少有這般言語,溫暖終究一層一層的覆上來,像是滾燙的水,用披風將楚喬襄起來,輕笑道「我也瘦了。

  下人們都鬆了口氣,風雪也停了,燕洵抱著楚喬,大步走進房裡。連日戎馬,回來之後又要統籌安排追擊夏兵和內部城防,事務繁雜千頭萬緒,即便那般思念,也只得在這樣的深夜趕過來。脫下外面的披風,裡面的衣衫卻是滿滿的風塵吩咐下人燒了熱水,兩人相時坐在房間裡,千言萬語!竟不知從何處說起。

  「阿楚,

  「不必說了!楚喬連忙攔住他,似乎不願提起一般,聲音略略生澀:你肯回來,就夠了。

  燈火照在少女蒼白的臉上,燕洵突然覺得心口冰冷這些日子,她又吃了多少苦呢」

  「說到底,我還是欺騙了你,對不起。

  「我又何嘗沒有威脅你?楚喬淡淡一笑:我當時真的這樣想,我就留在這裡不肯走,看看你回不回來。

  燕洵點頭笑道:從小到大和你賭氣我一次也沒贏過。」

  大夏徵兵,大軍來攻,北朔雷霆開戰燕洵率軍轉入大夏內陸,這其間,多少人死於戰火,多少人死於非命,多少戰士再也看不到家鄉的愛人孩子,鮮血滲透大地,白骨聳成高山。這樣足以逆轉整個大陸命運的戰役在兩人的口中,卻不過是風輕雲淡的幾句。

  「阿楚,有件東西要送你。

  熱水端了進來,一桶一桶的倒進巨大的浴池裡,楚喬站在池邊用手試著水溫,聽到燕洵的話不由得回過頭來接。道「什麼」」

  是一枚很素淡的戒指,沒有什麼華麗的樣式以白色的王石打造上面有一圈細碎的圄紋,仔細看去,竟是一朵朵簡單的紫薇花。

  「你什麼時候買的。

  「不記得了。很多年前吧,聽她偶爾說過她家鄉的風俗禮儀之後,就經常在空閒的時間打磨那塊和田臣,一年兩年,三年五年,早就做好了,卻一直沒有膽量送給她,只因為那時的自已太過式微,除了仇恨之外一無所有,就那麼一直等著一直等著,想要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合適的地點,卻漸漸等了這麼多年。

  想也不想就戴在了左手的無名指上,然後平舉著,傻傻的看著,然後笑道「真好看。

  曼簾垂下,燕洵在裡面洗澡,楚喬就坐在外面等,像很多年前一樣,一個人洗澡的時候總是防備最低的時候,所以他們總是習慣一個洗著的時候另一個在外面把風。

  簾子一層又一層,熏著好聞的香氣,室內沒有風,可是簾子還是輕輕的一動一動。燕洵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阿楚,臉巾。」

  楚喬連忙拿起白色的臉巾,手臂伸過簾子,指尖輕輕觸在一起,滾燙滾燙的,楚喬連忙縮回手,微微有些尷尬的問「水熱嗎?

  「還好。」

  水聲嘩嘩的響,楚喬托著腮坐在外面,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燕洵,你這次受傷了嗎?

  「沒有,我沒去前線。」

  水蒸氣從裡面一點點蔓延出來,屋子裡暖暖的。

  「懷宋為什麼會配合我們在邊境搞軍事演習?你認識他們的長公主嗎。

  男人說道:「只是有過幾面之緣,說不上認識,不過我在懷宋有一個朋友,這件事是他從中周旋的。

  「哦,這樣啊。」

  「阿楚,你傷重嗎?都傷哪了?

  「無關緊要的,只是一些小擦傷罷了。

  屋子裡漸漸靜下來,過了很久,楚喬突然開口道:燕洵以後有事,不許再瞞著我了。

  裡面的人沒有說話,楚喬等了很久也不見回答,她忍不住又叫了兩聲:燕洵?

  仍舊沒有回答,楚喬有些急了,一把棟開簾子光著腳就跑進去。卻見燕洵就那麼坐在水池裡,頭靠在牲壁上睡著了,眉頭輕輕的皺在一起,滿臉的疲憊。

  五天五夜不眠不休,他真的是累壞了直到此刻卸下滿心的擔憂和防備,才能這樣睡一覺吧。

  突然間,所有的怨氣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是非曲直,又怎是一句話就能道的分明」九幽台上的潺潺鮮血,寂寂宮廷裡的步步驚心,都是她陪著他一同走過,不是不知道那是何等的仇不是不知道那是如何的恨「活下去,殺光他們的誓言至今仍舊在耳邊迴盪,多少的譏笑謾罵,多少的冷箭白眼,多少的恥辱憤恨,都像是屠刀的種子,一早就深深的種在他們的心間。推翻聖金宮的巍巍宮門,敲碎真煌城的落落城牆,又是何等的誘感和力量?可是,他終究因為她的一句話揮乓回轉,這其中的情誼,她又如何不知?

  連日的信念在今日化作了掙扎的情緒有怨、有憾、有喜、有想、有心結、卻也有感動,她一直反覆的被兩種裁然不同的情緒左右著,直到剛才,他輕輕叮嚀一聲然後轉身離去,她才陡然體會到自己內心的真實。

  夕陽、戰馬、軍刀、戰士的吶喊、平民的慘叫,戰爭吞噬了一切包括人的信念和良心,可是,終究吞噬不掉他們之間的感情。她沒有得到自己效忠的人的信任,她孤注一挪的死守城池無數的戰士為此而丟掉性命,江山血滿,白骨飄零,作為將領,她該有怨有恨,有濃濃的怨憤和不甘。但是作為一個女人,她得到了一份重逾山巔的情誼江山與美人,王圄霸業與兩心相照,他在忻間給予了她肯定的答案她還有什麼資格去不甘和怨憤?

  醒來的時候,楚喬就睡在他的身邊,額頭光潔,她小小的身體縮成一團,還緊緊的抓著他的手。外面仍舊是黑著的,燕洵穿著一件寬鬆的袍子站在窗前,外面募雪千山,仍目是燕北的天空和土地連風都是冷冽的,這裡依然是貧瘠和寒冷的,似乎一直是這樣,就算當初父親廣施仁政,這裡的生活依日是貧窮和艱難的。可是為什麼,曾經自己想到燕北的時候,總是會固執的以為這裡鳥語花香富饒美麗?

  也許吧,也許真的如羽姑娘說的那樣,他已經變了心變得大了,眼睛看的遠了,想要擁有的東西也就多了。除卻報仇雪恨,還有一此根深蒂固的東西在他的心裡紮了根。他一直覺得這樣沒什麼不時的多年的經歷讓他明白權利和力量的重要,沒有這些,一切都將是沒有翅膀的鳥,是飛不起來的

  可是現在,他卻突然有些後怕。

  他險此害死她,一想到這,他就汗毛直豎,寒冷得很。

  他望著黑潦漆的窗外,似乎又看到了赤水以東的那片廣袤的土地,他還能想起兵指雁鳴關的那天早上,他是如何的躊躇滿志,如何的熱血沸騰,可惜了。不過,大夏仍舊擺在那,而他若是晚回來一天,阿楚又會如何呢?他深深的吸了口氣,還好

  手指有些冷,床榻是空的,睜開眼睛,一眼看到燕洵站在窗前的背影,漆黑的,顯得有些沉重。

  「燕洵」」她輕聲叫,聲音還帶著睏乏的迷濛,男人回過頭來,黑暗裡他的眼睛閃動著看不清的光芒,讓人分辨不出那裡面是如何的情緒。

  你醒了。

  「嗯,你想什麼呢?

  燕洵走過來,輕輕的擁住她的身體,淡淡道:「沒想什麼。

  楚喬的臉貼在他的胸。,隔著薄薄的衣料聽著他穩健有力的心跳聲,似乎直到這一劑才肯定的感覺到他回來了一樣。

  「燕洵,你後悔了嗎?」

  燕洵眼神溘黑,手臂微微用力:沒有。

  「那你以後會後悔嗎」」

  燕洵沉默了,楚喬的心漸漸有些冷,肌肉都緊棚著!過了許久,方聽他輕聲說:「我後悔回來的這樣晚。」

  鼻尖突然有些酸,楚喬將頭埋進去,然後閉上眼睛緊緊的抿起嘴角。

  還奢望什麼呢?做人不可太自我,即便是朝夕相伴,他心中的苦,她又能分擔幾分?那種滿門慘死的悲傷多年積澱下的仇恨,她又能瞭解幾分。只要他還記著她,還唸著她,還顧及著她,就夠了。

  「燕洵,以後有事不可以再瞞著我了。

  「嗯,燕洵點頭「好的。」

  楚喬再一次陷入夢裡,夢裡溫暖甜蜜,有人牽著她的手,那般堅定,彷彿一生都不會放開口她迷迷糊糊的想,這樣的夢她好像做過,在哪呢?對了,是在卞唐,那是個溫暖美麗的地方,繁花似錦可是她卻覺礙那裡沒有燕北暖和,站在這片土地上,她的心是潮濕溫暖的縱然此刻外面關山如鐵,莽原幕雪。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燕洵已經不在了,楚喬正奇怪自己為什麼會睡這麼久,荊紫蘇突然走進來,笑著說道:「月兒,洗把臉吧。

  楚喬站起身來,連忙上前去將臉盆接過來,說道:紫蘇姐,這些事情不用你來做的。

  荊紫蘇善良的笑笑「我也不會做別的。

  楚喬洗好臉,見荊紫蘇扭扭捏捏的站在她面前,就問道:紫蘇姐,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也,也沒什麼。

  楚喬一笑,作勢要走既然這樣,那我做事去了?

  「別,荊紫蘇連忙拉住她,見她笑瞇瞇的看著自己,才紅著臉緩緩說道「是剛刖,殿下派人送來了這個。

  楚喬一看,是一疊厚厚的白紙,她接過來,不由得撲噴一笑我當是什麼,原來是要為姐姐找婆家了。」

  楚喬隨意的翻翻,見燕為找來的都是一此文官和軍隊裡的文職,大多是第二軍的官員,登時就明瞭了他的用意,不由得有幾分感動,燕北和平只是暫時的,燕洵是害怕武將將來會上戰場,萬一有差錯,會耽誤荊家姐妹的終身。

  「很好啊,紫蘇姐你也到了找婆家的年紀了。荊紫蘇臉孔紅紅的,扭捏了半晌,終於說道「月兒,你是真的不明白嗎?

  楚喬一愣,問道:「什麼?

  「我們三個做姐姐的不嫁出去,你就不能嫁的。

  楚喬聞言登時一愣,傻乎乎的站在那,荊紫蘇笑著看著她,伸出手指點了一下她的臉蛋,笑道「傻丫頭,殿下跟你,真是有操不完的心。」外面天氣真好,陽光明媚的,楚喬愣了好半天,忽聽外面響起了一陣鞭炮聲,有人喜氣洋洋的跑進來報告說溫古娘,烏先生和羽姑娘他們進城了荊紫蘇雙手合十的說道:「阿彌陀佛,總算太平了燕北不會再打仗了

  楚喬心下平和,一陣溫和的平靜。和平真好。
常與同好爭高下,不與傻瓜論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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