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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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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御井烹香] 制霸好萊塢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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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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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9 00:53: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十章

  得益于金手指的幫助,珍妮在入戲、出戲的問題上一直是比她的同類要更有優勢一些的,譬如說夢露這個角色,她需要的入戲時間就比丹尼爾少上很多,僅僅是半個多月的時間,就已經可以完全進入角色。但金手指給她的優勢也就到此為止了,當她還在靠著金手指演出的時候,角色給她帶來的影響是較為輕微的。而《prada》的安迪,《莎莉》的莎莉本體,在情感上和她的呼應較為薄弱,《邁克爾》裡的凱倫更像是一條宣洩的管道,珍妮從角色中汲取的是正能量,而且客觀地說,在薩爾維的點撥後,她和夢露的契合是要比和凱倫的更上一層的。這也就帶來了她現在必須面對的問題,當然也是她的任何一個同行都必須要面臨的問題:區分現實和虛幻,在角色的衝擊中給內心找一個錨准。

  這大概就是歲月的優勢了吧,這時候再回想起梅麗爾的忠告,珍妮對她的欽佩之情是再創新高。當然了,雖然梅麗爾不像是薩爾維,能夠清晰地洞察到她的演技變化,但從她在《prada》裡表現出的方法派趨勢來說,梅麗爾從自身出發,會做出這樣的忠告也很自然,因為這確實是方法派演員共同的問題所在,也是一個悖論:成就越高、入戲越深的方法派演員,就越難錨准現實和自我,而如果你不能成功地‘迷失’在自己的角色裡,那麼顯然,你的成就是不可能太高的。

  在拍攝定妝照的間隙中,珍妮一直分心二用地考慮著這個問題,她決定稍後給梅麗爾打個電話——雖然她們並不是那種頻繁聯繫的朋友,但珍妮不會因此就失去對梅麗爾的親近和信任感,隨著她在表演這條路上越走越遠、越爬越高,珍妮漸漸地感受到了傑出藝術家之間真實存在的‘惺惺相惜’,這是爾虞我詐,充斥著博弈的商界、媒體界這樣的名利場中所不存在的感情,但在藝術這個領域,兩個靈魂的呼應卻是如此的真實和純淨。珍妮和羅伯特‧艾格的聯繫相當緊密,但她永遠也不會像信任梅麗爾一樣信任艾格,她根本就沒想過在艾格跟前示弱,但求助于梅麗爾卻是非常自然的決定:這種突如其來,幾乎不受控制的入戲狀態對她來說太危險了,她不能去控制和抑制它,那就演不好戲了,但如果放任下去,後果不堪設想。眼下這一次還好,僅僅只是放了點電而已,根本來說也並不犯法,一個美女興之所至地撩撥一下身邊的人,這無傷大雅。但如果她以後接了一些罪犯類的角色呢?入戲以後可能會造成的後果那就太嚴重了。

  《夢露》劇組的拍攝預算不高不低,大夢為其準備了兩千五百萬的預算,珍妮作為製作人和主演,只是意思意思地拿走了五百萬的打包片酬,至於之後的盈利分成,她會以小夢工作室來分走一部分,由於她是這部電影的核心人物,切薩雷和迪士尼方面對於她的分成沒有太大的意見。而餘下的兩千萬在支付過薩爾維的五十萬,西蒙的二十五萬片酬以及英國相對便宜許多的人工以後,還剩下相當寬裕的錢財可以用在影片本身的拍攝工作上。但即使如此,薩爾維也一直在想方設法地為劇組省錢——這一點也是一個出色導演必備的素質,從這點來看,他已經初步具備了前往好萊塢闖蕩的實力。

  就譬如說服裝這一塊吧,西蒙飾演的科林是貴族出身,感謝西蒙的出身,以及公學數十年沒變的著裝風格,他的大部分服裝基本就自備了,這樣劇組就有錢來為另一個重要角色,飾演勞倫斯的肯尼斯‧布拉納來定做西裝。這兩個出身貴族的英倫紳士穿著的肯定是高富帥街定做的西裝,這方面的細節至關重要,因為西裝的確是一分錢一分貨的服飾,根本糊弄不得。

  至於女性角色們,她們的服裝都要定做,之前服裝師就已經拿到了珍妮的尺碼,根據劇本為其打造了多套行頭,有戲中戲《游龍戲鳳》專用的,有小憩中的睡袍,私下穿著的休閒便裝……值得一提的是,人們甚至在製片廠裡翻出了當年《游龍戲鳳》中勞倫斯‧奧利弗所穿著的原版戲服,經過適當的養護和修復,肯尼斯‧布拉納不愁沒衣服穿了。

  在片場待了很長一段時間,逐一試過了戲服,讓服裝師標注出需要改動的地方,今天的工作就算是徹底結束了。幾天內電影就可以正式開機,當然這也意味著珍妮半個月以來的隱居生活正式告一段落,不過她對於現在的局勢還是比較樂觀的:一個緋聞的存活期在沒新進展的情況下,一般不會超過一百天,他們分手到現在已經接近兩個月了,好萊塢那裡又正鬧著編劇罷工,再加上布拉德-安吉麗娜這一對又有了新動向:安吉麗娜再一次懷孕,傳說她這一次懷上的是雙胞胎,焦點因此轉移了不少。相信倫敦這塊的記者即使有追逐她的動力,也不會太過瘋狂。再加上她聘請的保鏢也從今天開始到任,傳媒應該是不太可能打擾到她的生活。

  ——不過,當她走出攝影棚,來到自己的拖車邊上時,珍妮知道自己錯了:瑪麗和幾個保鏢正圍著一個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爭論著什麼,她還隱約地聽見瑪麗說,“聽著,我知道我們上次見過面,但別和我套話了,你就不該在這裡,你沒有通行證,這是非法入侵,你拍攝的所有照片都不能保存。保安呢?去叫保安過來,他們的保全工作漏洞太大了……”

  狗仔隊們的動作可真快啊……珍妮無奈地往後縮了一下,又回到了攝影棚裡:這時候她可不會出去火上澆油,還是讓瑪麗處理就好,這本來也是她的本職工作之一。如果被狗仔拍到了她的定妝造型,這才是預料之外的損失呢。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珍妮終於獲得安靜的環境,回到拖車裡洗漱換衣,不過,當她的勞斯萊斯開出攝影棚時,幾輛私家車毫無顧忌地跟了上來,明顯是狗仔的座駕,看來,除非他們能在擁堵的倫敦街道上上演大追車,否則被狗仔綴住行蹤已經是事實了。

  “那男人記性真不錯。”瑪麗顯得心有餘悸,“我們在機場見過一面,你知道,就是我假扮你的那天。他居然還把我認出來了——直到剛才他才明白這是我們的計謀,他剛才好生氣啊,給我拍了一張大特寫,說是要讓我知道和狗仔搗亂的後果有多嚴重——我只能讓保安把他的記憶卡直接拿走了。希望他不會因此更恨我。”

  “我想即使他不是那麼恨你,也一定會竭盡所能地偷拍我們的。”珍妮就事論事地說,“既然我們即將暴露,那麼也只能提升警戒了,少用房子裡的固定電話,儘量不拉窗簾吧——薩爾維說那條街的管理很嚴格,希望社區物業能驅趕走這些閒雜人等,如果實在不行,我們只能住到酒店裡去了。”

  對付狗仔是整個團隊的日常工作,不過在之前的一段時間裡,珍妮要不是在幾乎沒有狗仔的紐西蘭,要不就生活在狗仔無法突破的馬里布,所以暫時性地逃脫了被跟拍的困擾。現在雖然煩心,但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了,畢竟不可能為了躲狗仔而耽誤自己的正常工作。

  果然,雖然司機也做了一定的嘗試,但在不違反交通規則的情況下,根本無法甩掉狗仔的車輛,珍妮最終還是無奈地暴露了自己的借住地,不過,好在這所小宅子雖然按照珍妮等人現在的標準來說,占地不大,但在倫敦其實也算是豪宅了,獨門獨戶的它有高高的樹籬和磚砌圍牆遮擋,院子裡也足以停得下一輛勞斯萊斯,狗仔們雖然跟車來到了房子前,但卻還是無法拍到她的照片,當珍妮在車裡時,車輛防護得很嚴格,當她下車以後又已經進了院子,只要她不傻到站在臨街一面的窗口,狗仔是拍不到什麼的。

  意識到這一點,狗仔隊們並未糾纏太久,僅僅是在門口守候了一兩個小時,就漸漸逐一離去,這也讓幾個住戶都鬆了口氣。瑪麗領著從洛杉磯趕來的保鏢為宅子做保全檢測,而珍妮休息了一會,算准梅麗爾在紐約應該起床了,便拿起了自己的那支私人電話,找到號碼撥打了過去。

  “梅麗爾……”在這個亦師亦友的忘年交跟前,她的態度不自覺地有了些撒嬌的感覺,“沒有打擾到你吧?我聽說你最近剛殺青了一部影片……”

  雖然雙方很久沒有直接聯繫,但通過媒體,對彼此的動向卻是相當的瞭解,梅麗爾有些吃驚,“你不是在倫敦嗎?還是你已經回了洛杉磯?——有些報紙甚至說你已經陷入精神崩潰中,自殺未遂了好幾次,別告訴我他們說得是真的。”

  些許生疏感在她的調侃中不翼而飛,珍妮大笑起來,“別,別告訴我你也和他們想的一樣,把一切都怪罪在了克裡斯身上,把我想成純潔無邪的少女,被他欺騙了感情什麼的。”

  “難道不是這樣嗎?”梅麗爾大笑了起來。

  “噢,當然不是這樣,媒體根本在胡言亂語,事實上,我還覺得有些對不起克裡斯……”珍妮搖了搖頭,“不說這個了,梅麗爾,事實上,我今天是打電話來求助的。”

  “哦?”梅麗爾聲音裡還帶著笑意,“你說,我在聽著呢。”

  “是關於表演,你知道,我最近在準備《我與夢露的一周》。”珍妮大致地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困擾,“這是個新問題,你知道這種狀態就像是靈感,來去並不是你可以控制的。而我感覺到我有些失控了,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

  “對,我當然明白。”梅麗爾的語氣也嚴肅了起來,“這正是我一直在和你強調的問題,屬於方法派最突出的問題,為了進入角色,有時我們需要達到近乎催眠的心理狀態,但怎麼順暢地從這種狀態中走出來,區分現實和戲劇,這是我們每個人的難題。如果遇到一些較為有難度的角色,你會發現這樣的事幾乎無法避免。即使是相對簡單的角色,輕微的失控也不是那麼不常見。”

  她談起了兩人在《惡魔穿著prada》裡的交往,“米蘭達並不是個太艱難的角色,所以大部分時間我可以清晰地區分戲上和戲下,但即使如此,在我們開演前的早餐時分,雖然我的確是理智地決定刺激你一番,但在‘表演’的過程中,我感覺到自己的失控。如果這是一個更艱難的角色,或者在戲中我們的角色關係要更疏遠冷淡,那麼我恐怕在拍攝中我也不會對你多友好,我甚至有可能在整個拍攝過程中都保持著米蘭達的狀態,對你尖酸刻薄、疏遠冷淡。現在你當然明白,我並不是誠心這樣,這僅僅是……情難自禁。”

  “是的,我明白。”珍妮真誠地說,“因為這種入戲的狀態是很難得的,它能讓我們貢獻出非常精彩的表演,其餘的一切和它相比都要靠後。但……這也會給我們帶來一些麻煩。”

  她在書房裡來回踱步,苦惱地呻吟了起來,“像是今天,我進入夢露的角色以後,就不自覺地對片場的男人們賣弄了起來,事後我感覺這很不好。當然,我明白這並不是犯罪,但梅麗爾,和我合作的西蒙今年才21歲,他還那麼小,那麼青澀。如果他被我打動,一門心思地栽進來,這會讓我感覺很差勁的。”

  想到薩爾維含義豐富的眼神,她更煩躁了,“還有導演,如果他是直男的話——那麼我真怕我的信號會被他誤解,如果他沒看出來我只是過於入戲呢?如果他喜歡上了我呢?我從來都不是那種喜歡招惹狂蜂浪蝶的人,上帝作證,我要忙的事已經夠多的了,而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忽然多出一大堆欽慕者,個個都覺得我對他們另眼相看,或者我是他們的女神什麼的,然後跑來和我互動,在我的正常狀態下被我冷淡地對待,並且因此感到受傷——這是一種很殘忍的玩弄,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反派——相信我!我真的不希望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梅麗爾在電話那頭大笑了起來,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噢,我恐怕這種煩惱我真的無福分享了,要知道,即使在我的年輕時代,我也並不算個大美女,人們也很瞭解我,他們幾乎從不給我大美女的角色——在我因為太入戲而產生的各種問題裡,這種問題幾乎從不見蹤影。”

  她的笑聲讓珍妮稍微好過了一些,也湧起一股本能的虛榮感和滿足感,但她很快壓下了這淺薄的情緒,央求地說,“梅麗爾,別笑話我了,能給我一些建議嗎?”

  “事實上,我並不認為這是個相當嚴重的問題。”梅麗爾輕鬆地說,“方法派演員總是有些瘋瘋癲癲的,這一點行內人誰沒聽說過?即使在以前,你的方法派痕跡不是那麼明顯,但我認為在《第五個莎莉》以後,人們應該看得很清楚了才對。一般說來,方法派演員的脾氣都不太好,多數有些喜怒無常,像是丹尼爾、西恩,你都會聽到很多他們在片場和人起衝突的事件。這並不是他們本身性格不好,好吧,西恩也許真的是性格不好,但很多時候,這些衝突只是因為他們無法快速地從戲裡走出來。而劇組人員都必須找到方法來和他們相處,如果找不到,那就是自己的問題。”

  她說的西恩,是西恩‧潘,奧斯卡影帝,歐洲三大電影節影帝,方法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也是舉世聞名的壞小子。

  “出色的方法派演員是劇組的靈魂,他們有任性的權力。和他們相比,你我的問題只不過是會對工作人員冷言冷語,或者如你所說,撩撥他們的感情,這根本連一片蛋糕都不算。如果你擔心你會釋放出錯誤的信號,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那麼和導演打個招呼,讓他溝通劇組上下,體諒你的入戲,這並不困難。”

  三言兩語地打消了珍妮的顧慮,寬慰了她的心情之後,梅麗爾話鋒一轉,“在我看來,你現在面臨最重要的問題,是你必須在現實生活中找到一個錨准,就像是我曾經對你說過的一樣,你必須分清現實和角色,否則,遲早有一天,你出色的天賦會變成你最大的障礙。”

  “是的,我明白,我現在已經感覺到了這一點,如果找不到一個合適的錨准,甚至說是一個合適的儀式來做出嚴格區分的話,我總有一天會發瘋的。”珍妮沒有隱藏自己的擔憂,“當然這不會很快,說不定會從產生幻覺開始……不過一步接著一步,如果找不到往回走的辦法的話,最終至少也是嚴重的精神障礙,這是一條很危險的路——但如果我不想以後都演些該死的商業片的話,我就一定得找到解決方法。”

  “確實如此。”梅麗爾同意地說,她在電話那頭喝了一口水,“而且據我所知,你的商業活動也非常頻繁,恐怕你不能學我,也不能學丹尼爾。你沒有時間生孩子,做中產階級的家庭主婦,也沒有時間學丹尼爾,用一種截然不同的隱居生活來區分現實和‘虛幻’。”

  還沒等珍妮沮喪,她便提出了一條新的思路,“我不知道,也許你可以用你的商業生活,用你好萊塢式的名人生活來做你的錨准,雖然這聽起來很不切實際,不過也許你可以把藝術片的拍攝場地都安排到好萊塢以外,這樣,每當你回到好萊塢,你就能感覺到自己回到了現實,回到了你製片人的工作裡。這件事最關鍵的點在於,你要讓自己找到一條界限,只要能達到這個目的,形式無關緊要,你並不需要模仿我或丹尼爾,每個人的路都不一樣。”

  她的睿智和清醒一貫讓珍妮佩服,在和她的對話裡,她不必偽裝強大,反而可以盡情地流落心中的不安,“也許那真的可以,但如果行不通的話,該怎麼辦呢……我還年輕,梅麗爾,我不想發瘋,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失去金錢和權勢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被角色改變,迷失了自我,失去了我自己……”

  “這只是幾個月的拍攝而已,你的內心比你想得要強大,”梅麗爾不以為然的語氣有效地安慰了她,“如果你是擔心你最終落得瑪麗蓮的結局,那就大可不必了,你要比她更清醒、聰明和冷靜,不是嗎?瑪麗蓮永遠不會擔心自己是否給出了錯誤的信號,但你會,你比她善良多了。”

  “我倒不會說她不善良……”珍妮說,她也不禁笑了起來,“但,是的,瑪麗蓮在男女的戰爭中一直是很殘酷的,這像是她的本能。”

  “確實如此。”梅麗爾說,“瑪麗蓮絕不會擔心她的導演愛上她,不是嗎?如果他不愛她,我看她才會擔心。”

  她感覺到了珍妮的心情轉好,便轉移話題地打聽起了薩爾維,“……從沒聽過他的名字,你是從哪裡發掘到他的?你確定他有足夠的經驗嗎?方法派演員可不好駕馭,你可別被他的長相給迷惑了。”

  “確實,他的長相足以迷惑許多人了。”珍妮笑著說,“但我當然不是看中這個,我對他很有信心,在我和亞瑟——把他推薦給我的製片人看來,他才氣十足,應該是下一代英國導演的領軍人物……”

  和梅麗爾聊了一個多小時,雖然還是沒找到‘錨准’的頭緒,但珍妮承認,她的心情已經輕鬆了不少:雖然這會有些尷尬,但預先溝通以後,她也算是仁至義盡,如果劇組還有人被夢露狀態中的她撩撥到,那也不是她的問題了。梅麗爾的話讓她理直氣壯了不少,確實,她是劇組的靈魂人物,應該是人們配合她,而不是她去配合別人。——珍妮不知道是她自己的問題,還是東西方文化的差異,很多時候,如果沒有別人的撐腰打氣,她很難如此理直氣壯地‘自私’和‘自我中心’,作為一個有一定成就的藝術家來說,她幾乎沒有一點藝術家的脾氣。

  餘下的一些沉重心情,在每日的例常運動以後也被內啡肽驅散,洗過澡以後,珍妮快樂地沉浸進了夢鄉,自從她開始揣摩夢露以來,還沒有一個晚上睡得這麼香甜。第二天一早她就起來了,做完早常規以後,她愉快地推門而出,決定款待自己一份豐盛的早餐,然後精力旺盛地投入一天的工作之中。

  “早上好。”她輕快地說,走下樓梯,順著人聲走進了起居室——但隨後就皺起眉,“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瑪麗還在不斷地說著電話,她的眉頭皺得很緊,對於珍妮的問題置若罔聞,而克勞迪婭也皺著眉頭,盯著電腦聚精會神地流覽著什麼,幾個保鏢在起居室裡忙碌地拿著儀器劃來劃去,時不時還搬動著傢俱——珍妮的心飛快地沉了下來,她抬高了聲音,“怎麼了?誰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瑪麗對克勞迪婭做了個手勢,對方歎了口氣,把一份報紙擺到了珍妮跟前。

  “我們被竊聽了。”克勞迪婭說,她同情地看著珍妮,“《每日鏡報》的狗仔,頭版頭條。”

  珍妮的視線落到了報紙上,她凝視著粗體大寫字母,用了幾秒鐘才看明白了它的內容——珍妮佛‧傑弗森傾吐心聲:早已飽受精神障礙困擾,隨時可能崩潰,出軌新片導演是主要分手原因,克里斯多夫蒙受不白之冤,實則對於瘋狂女友早已不堪重負!

  那個粗壯的驚嘆號就像是一個跳舞的小人,直直地杵在珍妮的視野裡,它似乎正在晃動著雙手,對珍妮打著招呼,傳達著倫敦狗仔的問候——他們確實也已經證明了自己,和好萊塢的同行相比,他們的確是要厲害得多了。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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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9 00:53: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十一章:錨准

  如果是一般的小報新聞,對於珍妮佛這一方來說,最好的應對方式其實就是不予理會,畢竟從她和克裡斯宣佈分手開始,兩人的分手到底內情如何、誰對誰錯,已經有了幾十個版本,即使是美國那邊的權威媒體,也受不了兩大明星分手的誘惑,或明或暗地,都是披著遮羞布猜測起了兩人分開的真正原因。一般的小報編故事,實在沒什麼大不了的,在沒有真正證據的前提下,這樣的謠言不會帶來太大的影響。

  然而,《每日鏡報》的這份報導卻相當不同凡響,因為它並不只是一份捕風捉影的報導,恰恰相反,這份報導裡的每一個觀點都是有根據的——這也是珍妮團隊在沒和她溝通過之前,就能肯定她被竊聽過的原因,畢竟,昨晚她和梅麗爾通話的內容本該只有她們兩人知道,她對於自己精神狀態的關心,也不過只有一天的歷史。

  她被竊聽了,這一點毋庸置疑,不過竊聽者到底是什麼身份,目前還很難說,因為《每日鏡報》看來只是反應夠快,比別的媒體搶先了一天開始報導這件事而已——就和當時的瑞茜‧威瑟斯彭花錢行銷一樣,幾乎是一夜之間,她昨晚的那段通話錄音就已經遍佈了全網。而且這位發佈者還足夠惡意,他模糊了珍妮的很多說話,都用背景雜音蓋過,留下來的話則幾乎句句是爆點。

  ‘事實上,我還覺得有些對不起克裡斯……’

  ‘而我感覺到我有些失控了,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

  ‘當然這不會很快,說不定會從產生幻覺開始……’

  ‘確實,他的長相足以迷惑許多人了。’

  音質很清晰,沒什麼可辯駁的,的確就是珍妮的聲音,而這幾句話和一些前因後果中,珍妮的語氣足以讓人產生太多聯想了。就留下來的這些錄音來看,《每日鏡報》還算是有良心的了,因為它們居然沒說她是吸毒過度,僅僅是很有節制地懷疑她的精神狀態而已——這也讓珍妮肯定,他們絕對是拿到了相當清楚的通話錄音,才會順著精神障礙的路線走,沒去瞎編什麼吸毒之類的話題。

  錄音中缺乏梅麗爾的說話內容,所以,這應該不是複製sim卡的竊聽方式,而是安裝竊聽器拿到的錄音。珍妮讓保鏢團隊重新檢查一遍整棟房子和她的隨身物品,最終的結果則簡單得讓人發笑。

  ——“手機。”她對著電腦那頭的切薩雷說,“他們直接在房子裡擺了兩部手機。”

  是的,這個不知名的竊聽團夥手法可以說是相當的巧妙,他們在書房的桌子底下、臥室沙發邊上的插座這種又隱蔽又開闊的地方,擺上了插著充電器的手機,然後撥通了號碼,保持著通話。珍妮的保鏢團隊在檢查房子時完全當成盲點忽略了過去,畢竟珍妮和她的小團隊手機都很多,在主人外出的情況放在那裡充電實在是十分正常。

  如此一來,只要聯通錄音裝置,珍妮在書房和臥室裡的所有話幾乎都在監聽之中,檢測竊聽器的器械也根本無法檢查出來。而且有充電器護體,手機可以長時間維持通話,一直到他們獲得滿意的爆料為止。當然,竊聽者的運氣也還算不錯,畢竟,他們還是有很大可能會被發現,而且珍妮也有可能很多天都沒有說出有爆點的話來。

  “報警了嗎?”切薩雷問,他還穿著睡衣——畢竟現在已經是美國的淩晨時分,他應該是睡著後被吵醒的。不過,好在切薩雷就是那種連睡衣都熨得很平整的人,所以場面還不算太滑稽。在另一個小畫面裡的茱蒂則要邋遢得多了,她還在抓著頭髮,頻頻地打著哈欠。“這台電腦乾淨嗎?”

  “這是胡迪的電腦,房間也是乾淨的。”珍妮回答說,胡迪是保鏢團隊的頭兒,“還沒報警,我想先聽聽你們的意見,畢竟,報警就等於把這件事認下來了,目前來看,這個錄音還是有否認的空間在的。”

  這畢竟不是畫面,也不像是瑞茜那次,連郵箱都被人黑進去了,只是幾句含義模糊的話語而已,珍妮沒有用過人名,也沒有稱呼過自己的全名。所以錄音的公信力還不是那麼的死,報警等於是不打自招,破壞了後續公關的佈局,削減團隊的選擇,她當然不會做這麼愚蠢的事。——珍妮忽然忍不住笑了笑,她有些自嘲地說,“天啊,聽聽我們的對話,我們這還是演員嗎?確定這不是fbi和線人之間的對話?”

  “明星和政客的區別本來就沒有很多人想得那麼大。”切薩雷鎮定地說,彷彿這件事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份清粥小菜,當然,克裡斯也是他的客戶,所以這對他來說說不定真的不算什麼大事。“稍等,我把吉姆加進對話裡,吉姆,現在線民回饋怎麼樣,茱蒂,告訴我紙媒的動靜。”

  吉姆明顯還沒睡,這會兒好像是他的工作時間,他精神十足地跳進了對話方塊裡,“晚上好,J‧J——不用說,ontd和k、r都炸開了,赫芬頓郵報甚至都在討論這件事,目前我發動了一些夥計們在疑問錄音的真實性。不過我需要下一步行動方針,我們是從隱私權入手呢,還是繼續質疑真實性這條路子?哦,順便,線民們目前看不出喜怒,沒有明顯的站隊傾向,這件事最大的影響是薩爾維‧圖齊的搜索指數在快速上升,我已經在k上看到了關於他的介紹貼了,起碼有上百人贊了這條,所以,我猜這對電影會是很不錯的宣傳。”

  “會是才怪,這又不是商業片,”珍妮生氣地反駁了他一句,隨後又煩躁地說,“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天啊,瑪麗,你最好趕快聯繫薩爾,我怕現在記者已經趕到他家門口了。”

  她內心深處浮現出一陣深深的歉疚之意,就像是對她現在的鄰居們,以及房子的主人一樣:現在,她的房子周圍已經圍滿了記者,這對於鄰居們無疑是極大的打擾,雖然這並非她有意,也很難說是她的錯,但她依然情不自禁地感到自己對此負有很大的責任。這種無奈和煩躁的感覺甚至超過了她對自身隱私被侵犯的憤怒,畢竟這實在不是第一次了,這種事發生次數之多,已經讓她不再生氣,反而只能感到無可奈何。畢竟,不管怎麼去反擊,其實都是對方的勝利,最好的應對辦法就是忍氣吞聲,當這件事沒發生過,這是個讓人痛恨的事實,但她無力改變,這種隨著公眾關注而來的注意力經濟就是這麼簡單粗暴,她在享受著它的好處的同時,也必須得承受它帶來的壞處。

  “很好,看來線民們自身沒有預設立場,”切薩雷的肩膀放鬆了一些,“只是當作又一次好萊塢的花邊新聞來看待——”

  “——這也是最自然的趨勢,畢竟你沒有說任何有爭議性的話,如果人們放開對明星的偏見和苛刻要求的話,他們也會承認,這些話並沒有任何意義。”茱蒂灌了一大口咖啡,她的聲音清晰多了,“可以做任何解讀,你對不起克裡斯,也許是因為你心地善良善於自省,你覺得你的精神狀態不佳,那又如何?全美國有一半人口都擔心自己會發瘋,你誇薩爾維英俊,這難道不是事實嗎?要我說我們就以隱私權被侵犯做宣傳口徑,這會讓我們佔據道德制高點,在一開始就站到那匹高馬上,這也和我們一直在做的girlpower不謀而合,你和克裡斯已經分手快兩個月了,難道女性不能在分手後對別人表達欣賞嗎?我看不出為什麼不能。”

  “這個策略的前提是,這只是單純的駭客事件,”切薩雷緊接著茱蒂往下說,“或者說,藏在這件事背後的所謂‘駭客’只想要製造新聞,並不想要影響你的公眾形象。如果只是如此,那麼這件事並沒有什麼難以處理的地方——吉姆,現在網路有另一群人活動的痕跡嗎?”

  “沒有,當然,那些狂熱粉聚集地有一些人對她感到失望,但我看不出有背後操縱的影子。”吉姆說,他敏感地問,“你在懷疑這件事是什麼,奧斯卡公關戰的結果?可我沒聽說這一次的奧獎公關有人雇傭網路行銷團隊呀。如果要這麼說的話,沒人會在女主角獎上和J‧J過不去,這純屬浪費火力。最佳電影又都是小年,再說,沒聽說過這種小緋聞能影響電影得獎。”

  在幾年的發展以後,網路行銷已經成為一個很成熟的行業了,大夢的電影行銷部門不再是一家獨大,一些行業規律也是被漸漸地總結出來。和以往一樣,行銷商業片是見效最快、回饋最高的行為,對藝術片進行行銷,效果只能說是差強人意,況且對奧斯卡也很難直接造成影響,所以網路行銷現在是有,但還是以商業片為主,沖奧公關這一塊的生物鏈還是維持了以往的結構。

  “確實如此,如果是行銷團隊的策劃,這件事應該會從美國被爆出來,不會留給我們掌握本土輿論風向的時間。”切薩雷說,“這也許是當地小報為了新聞又一次不擇手段的做法,你不過是給他們提供銷量的工具。”

  他很快下了決定,“不要給他們繼續主導輿論往下炒作的權力,報警,打隱私權這張牌。茱蒂,你知道你該做什麼。”

  “當然,”茱蒂打了個呵欠,“放心吧,《紐約時報》、《人物》和《好萊塢報導者》知道怎麼寫的。在這點上,也許我可以煽動一下愛國情緒,團結一起,再來一次‘萊剋星敦槍聲’。”

  她揮了揮手,斷開了連結,吉姆沒等切薩雷說話,就搶著說道,“我知道了,網路損害控制交給我來進行。官方聲明十二小時以後k會出現一些有意思的評論的,man,你們真該和我一樣為這個網站驚歎,紮克伯格就是個天才!”

  “記得關注核心粉絲群的動靜。”切薩雷叮囑了一句。

  吉姆做了個讓他放心的手勢,也離開了對話。切薩雷在座位上挪動了一下,他打量了珍妮一會兒,字斟句酌地說,“有一件事必須讓你知道,雖然我們有隱私權這張牌,但恐怕這只是一張遮羞布,大眾並不會因此審視自己的好奇心和窺私欲,反而會認定你和克裡斯的分手真的有隱情,甚至會懷疑你們之間就是因為薩爾維而分開。當然了,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在你成名初期,支持你的一部分粉絲主力——那些價值觀更傳統,被你的‘美國夢’吸引來的小鎮媽咪們,也許會因此對你感到失望……這對於你的票房會有什麼影響,現在還不能肯定,《邁克爾‧克萊頓》畢竟已經上映有一段時間了,幾個月後的《鋼鐵俠》票房跟蹤裡,我會讓人注意這塊資料。”

  為了不增加明星的心理壓力,有些經紀人會選擇隱瞞壞消息,但切薩雷和珍妮之間的默契,讓他們早就找到了舒服的合作節奏,珍妮不怕壞消息,只是討厭被瞞在鼓裡。她點了點頭,“ok,沒問題。”

  “還有,我準備讓克里斯多夫在這次事件中保持沉默。”切薩雷又字斟句酌地說,“這對你們都有好處。”

  珍妮沉默了一下,“好吧。”

  他們誰也沒先說話,珍妮幾度欲言又止,切薩雷看在眼裡,但沒有詢問下去,過了一會,他清了清嗓子,“所以,這麼問也許有些侵犯隱私,不過,既然你和梅麗爾說了你有迷失在戲裡的恐懼——”

  “噗。”珍妮一下失笑了起來,她捂住嘴,但沒能止住這荒謬的笑花紛紛上湧,她一邊笑一邊搖著頭,“god!這簡直——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覺得好笑,不過這簡直——”

  她笑了一會才搖了搖頭,“不,我已經沒事了,那就是……一時的感情低潮,和梅麗爾談過以後就我就舒服多了——就是你剛才的表情,噢,你的表情——”

  切薩雷挑起一邊眉毛看她,珍妮被他的表情引得笑聲更凶,說實話,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不過,聽到切薩雷用那種熟悉的,缺乏情感到甚至惹人反感的語氣,在公式化地談論這件事的得失利弊,好像剛才發生的事沒有強烈地侵犯到她的隱私,沒有讓她受到驚嚇,好像這一切全是生意,和私人感情毫無關係——正是這種無情讓她感到很親切,讓她一下扎扎實實地回到了現實:瑪麗蓮身邊可沒有一個這麼讓人討厭的經紀人,不是嗎?這個恒常、穩定、專業得就像是一台中央空調的存在用他所代表的一切:永遠的生意,永遠的日常事務,永遠的細節和永遠的博弈——把她拉回了現實。她還需要什麼錨准呢?瞄一眼切薩雷的郵件,聽聽他的電話留言,大夢正在面臨的千頭萬緒就會最大程度地提醒她:別把時間浪費在傷春悲秋上,你還有很多重要的事去做呢。

  “說真的,我沒事了。”珍妮擦著笑出來的眼淚,“這次竊聽事件反倒是幫助我回到了現實,在瑪麗蓮的世界裡可沒有這麼專業的團隊,和一個接一個不間斷的會議,不是嗎?我哪來的時間崩潰呢,還有這麼多決定等著我去做呢。”

  “確實如此。”切薩雷翻了翻自己面前的紙張,“現在並不是精神崩潰的好時機。”

  他還維持著一本正經的表情,“如果你一定要精神崩潰的話,我可以在四個月後給你安排八天時間,在此之前,恐怕精神崩潰先生也只能排號預約。”

  珍妮大笑,“說真的,切薩雷,說真的。”

  切薩雷的唇角展開了,他溫和地看了她一眼,切斷了通話。

  雖然知道他需要休息,而這件事上他能做的事也就只有這麼多了,甚至她明白兩人在剛才的語言、眼神交流中,切薩雷已經肯定了她的情緒還好才會掛斷,他盡了自己的情分——他甚至還說了個笑話!但黑掉的螢幕依然讓珍妮感到一陣失落,這是對她的一個提醒:她的團隊畢竟大多數都在大洋彼岸,不能直接地給她提供幫助,在這裡,她只能自己保護自己。而她甚至不被允許對這件事表示出失落和憤怒,因為這會讓她顯得脆弱,也因為這會讓意圖傷害她的人高興,當然最重要的,是因為這麼做‘不夠專業’。

  “薩爾維那邊怎麼樣?”她站到窗邊,藏在窗簾後窺視著院子外的動靜,記者已經上升到了20多人,起碼就珍妮看到的是這樣,她還沒看到的人數則根本無法估算。“天啊,我真覺得太對不起他了,瑪麗,你覺得我們該找間新房子嗎?”

  “那會是很明智的選擇,”胡迪敲門走了進來,“這畢竟是老房子了,在不破壞裝修的情況下,很難做到面面俱到,我們現在還不知道狗仔是怎麼溜進來放手機的——《每日鏡報》看來嫌疑很大,你希望我們對此展開調查嗎?”

  “我們決定報警。”珍妮說,她歎了口氣,“看來今天的行程必須更改了,誰給片場打個電話?”

  #

  珍妮的確是在下午才抵達的片場——攝影棚的大門外已經成為了狗仔隊們的聯歡會,雖然他們還沒拍到她的照片,但卻都顯得很興奮,看來薩爾維的照片也會令他們相當滿意,而這讓珍妮更增歉疚:薩爾維今早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了狗仔隊的獵物,在開車前往攝影棚的路上他甚至差點被逼出交通事故。一直等他到了工作場地,才知道自己成為了緋聞的男主角,而這一切只因為她說了他長得很好看。更糟的是,在所有事之後,他還不得不等了她好幾個小時才能開工,她之前都在屋子裡接受警方的訊問,配合調查。

  “我感到沒臉見你。”她一見到薩爾維就說,“我簡直就是個災星——天啊,真是太對不起了,希望這一切沒讓你感到太不舒服——”

  以‘和女主演傳緋聞’成名,對導演來說是最糟的入行方式,這會讓非常多人戴著有色眼鏡看待薩爾維的作品,如果他之前有過知名故事片,這一切也許會是另外一回事,但現在珍妮都能想到這一切會往什麼方向去發展:現在所有人都會覺得《夢露》是她為小情人定制的作品,她選上薩爾維不是因為他的才華,而是因為他的臉。而薩爾維本來就因為他的第一部作品即是重量級卡司而飽受壓力困擾,再者,背後議論的話上了新聞,這種輕佻的感覺也讓她在薩爾維這個紳士跟前簡直‘無地自容’。

  “比起這個,我更在乎的是你的精神狀態。”薩爾維坦率地說,珍妮感到他似乎的確有些不快(當然這也是難免),但讓人鬆了一口氣的是,薩爾維看起來並未受到傳媒的影響,他依然維持著自己的紳士風度,“至於別的因素,這怪不得你,珍妮佛,恰恰相反,我為我的一部分同胞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恥,請你務必相信,倫敦的大部分居民都友好而理智——”

  他忽然攤開手,自失而羞怯地一笑,“當然,這麼說的話,我就無法解釋這些報紙是賣給誰的了。”

  在他坦然的表現下,珍妮的局促確實減輕了不少,她甚至笑得出來了,“好吧,雖然我的言論也不是那麼的恰當——”

  “——但非常能奉承人。”薩爾維泰然自若地說,“不過,言歸正傳,我更關心的是你的入戲問題……”

  不得不說,薩爾維的行事作風讓人相當舒服,甚至可以用‘如沐春風’來形容,和他交流對珍妮來說毫不費力,有些話甚至不必明說:該怎麼對抗媒體?最好的辦法就是專注於電影,薩爾維無疑不是會矯情到高呼熱血口號的性格,但他淡然的態度和自然而然的關注焦點,對她已經是足夠明確的表態。

  珍妮舒了一口氣,從事發到現在,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真正地寧靜了下來,所有的浮躁似乎都被清出了體內。

  情不自禁地對薩爾維真誠地一笑,她談起了昨天的狀態,“當我面對鏡子時,我真正地進入了角色,那種感覺有些失控,對我來說並不常見。當我走出化妝間的那一刻,我可以明顯地感覺到我並不是自己,不過,我並不想消滅這種狀態,我只是想更好地掌控它……”

  “是的,它會是電影成敗的關鍵,”薩爾維的眼神也柔和了許多,他們似乎達成了無言的默契,他也沒有再提狗仔一句,而是又帶了些熟悉的興奮,談起了電影。“明天正式開機以後,也許你可以和西蒙提前練習幾個重點場景,這會有助於你把握住這種狀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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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二章:回歸

  “英國小報再爆醜聞,《每日鏡報》成為竊聽案重大嫌疑人,警方已介入調查,”瓊恩一邊流覽著網站的專題新聞,一邊搖著頭繼續地看著下一條新聞摘抄,“珍妮佛團隊回應:狗仔竊聽後扭曲對話,珍妮佛精神狀態良好,現在專心拍攝電影。”

  ‘克里斯多夫方面始終保持沉默,珍妮佛出軌嫌疑難以洗刷’,‘盤點新任導演履歷,名門出身,英倫超模,他會是珍妮佛的新歡嗎?’

  ‘片場新照,導演薩爾維‧圖齊和珍妮佛‧傑弗森先後離開攝影棚’

  ‘喬什‧布蘭奇力撐珍妮佛:珍妮佛不是會出軌的女孩,媒體對她的隱私權侵犯讓人痛恨。’

  ‘珍妮佛‧傑弗森和sag不是一條心?大牌演員已經全面罷工,但珍妮佛‧傑弗森依然堅持繼續工作,她會否是製片人協會的突破口?’

  ‘珍妮佛的骯髒小習慣:專愛美男?隱瞞分手?奇跡女孩的陰暗面?’

  ‘克里斯多夫在洛杉磯街頭現身,形單影隻表情落寞’

  ‘珍妮佛傷痕累累的隱私權和人身安全,歷年來被狗仔隊、stalker傷害最深的明星排行榜’

  在珍妮佛的粉絲論壇,這些新聞被粉絲們不斷地從各大門戶網站轉移過來,論點、關注點可以說是五花八門,幾乎很少重複,毫無疑問,珍妮佛的電話內容洩漏又是一次媒體狂歡。在失去了慣例的頒獎季新聞之後,媒體早已厭倦了連篇累牘的罷工談判,這個花邊新聞讓他們興奮無比,而整個‘竊聽由英國小報完成’的說法,也讓美國媒體一邊轉載著海對岸的新聞,一邊毫無壓力地批判起了原宗主國的墮落。當然了,他們可不會因為這新聞是由竊聽產生的,就放棄因此而來的種種報導。珍妮弗的兩個前男友重新成為媒體關注的焦點,不論是正在洛杉磯休假的克里斯多夫,還是人在澳洲拍攝新片的喬什‧布蘭奇,都成為了狗仔隊們關注的目標,當然了,大批記者早已經飛往倫敦,開始了自己的蹲守跟拍,睜大了眼睛捕捉薩爾維‧圖齊和珍妮之間的火花——分手才一個月,這位大明星就有了新歡,看來她和克裡斯托弗戀愛以後,性格也改變了不少,已經真的不再是剛出道時的好女孩了。

  雖然也很心疼珍妮佛多年來的風風雨雨,對於狗仔侵犯隱私的做法非常反感、痛恨,但瓊恩並不會因此就不看他們生產出來的內容,其實這也是一種很矛盾的心態:他們對於偶像的關注,正是狗仔隊偷拍的動力,而瓊恩雖然潛意識裡知道這一點,但卻還是不可能對於這些內容說不,因為這些新聞的確讓她感到自己更瞭解珍妮佛,和她的距離彷彿也沒有那麼遙遠了。

  “他們到底戀愛了沒有?”在skype群組裡,幾個粉絲活躍地談論著最近的話題,“當克里斯多夫和珍妮佛分手時,我的心都碎了,她那麼好,克裡斯怎麼忍心拋棄她呢?他實在是太不成熟了——但現在我認為這是J‧J的運氣!看看薩爾維吧,他簡直太完美了!”

  她貼了一個網頁過來,瓊恩剛才看過,上頭記載了薩爾維‧圖齊的詳細履歷:他的貴族身世,殷實的家境以及完美的學歷、身高、長相。瓊恩不得不承認,雖然克裡斯在事業上成就非凡,但說到受教育的程度以及本人的氣質,似乎還要輸了薩爾維一籌。他和珍妮雖然還沒被拍到過同行照片,但ps以後來看都是相當賞心悅目的。狗仔們有一點似乎沒有說錯:珍妮佛一直都喜歡帥氣的男孩,而且她的男友還真是越找越好了。

  是的,對於珍妮的粉絲中,喜歡上網的年輕人來說,他們對這個緋聞的接受度簡直太高了,的確,克裡斯和珍妮佛分手的時間,以及珍妮佛決定由薩爾維來導演《夢露》的時間似乎有些可疑,但那又如何呢?誰沒有幾次難堪的分手,再說,他們在談論的可是克里斯多夫,僅僅是分手後不到十天就找上新歡的克里斯多夫。珍妮佛好歹還是過了兩個月才和梅麗爾談起薩爾維,而且從語氣來看,即使兩個人都互有好感,或者珍妮佛真的如小報所說,為他神魂顛倒,他們兩人的關係也還沒發展到正式交往上,既然如此,那又有什麼可以指責的地方呢?即使珍妮是在兩個男人間選擇了薩爾維,這群粉絲們也普遍認為她的眼光不錯,薩爾維確實比克裡斯更好——沒辦法,誰讓他不但是個‘富有才華的年輕導演’(官方通稿),而且還是個貨真價實的殷實紳士呢?

  也不是沒有一些瘋狂粉絲對珍妮佛表示極大的失望,在論壇裡甚至有一些讓人不安的帖子。一個陌生的用戶發帖痛斥珍妮佛的墮落,在他看來,珍妮佛和喬什開始交往就是她罪惡的象徵,他聲稱珍妮佛被欲望所迷惑,已經不再是那個純粹的精靈,那個美國夢的象徵人物,甚至聲稱自己要前往倫敦去淨化她——這樣瘋瘋癲癲的帖子在論壇裡時而出現,管理組對此也只能一刪了之。

  至於在ontd這樣的大眾論壇,人們對這件事的態度就沒有這麼友好了,克里斯多夫的粉絲對此當然有些酸意,他們是最吃‘珍妮佛先動搖,克裡斯才和她分手’這個說法的,甚至整理出了詳細的時間線,證明兩人的關係是在珍妮佛認識薩爾維以後開始轉淡的,並號稱克裡斯和珍妮佛分手是個再正確不過的決定,珍妮佛本來就配不上他,只是在利用他上位成名而已。而那些真正只是愛好八卦,對於緋聞的幾方都沒有偏愛的大眾,則多數認為珍妮佛是在和克裡斯分手以後,為了報復他迅速尋找新歡(或者說是劈腿)的羞辱,報復性地勾搭上了薩爾維,雖然道德還沒有太過敗壞,但很明顯,這女孩已經不再那麼模範了。

  “啊!”群組裡忽然響起了一聲驚呼,發言者用全大寫的字母抒發著自己的情緒,“快去看tmz!它們最新發佈了一段視頻!”

  幾乎是立刻的,瓊恩打開了網頁,最近這幾年,她上tmz的次數是越來越多了——這家網站總是能搞到獨家視頻,消息公信力很高。一直以來都讓她高興的是,tmz在克裡斯-珍妮佛分手事件裡,並沒有指責過克裡斯劈腿,這也讓她足以安慰自己,相信她的偶像不至於遇到這麼糟心的事兒。

  ‘克裡斯在洛杉磯用午飯,回答前女友的緋聞。’tmz的標題一貫簡單明瞭,瓊恩當然迫不及待點開了視頻:在視頻裡可以清晰地看到,穿著隨意的克裡斯和他的助理從一間餐廳裡走出來,tmz沒有遮掉餐廳的名字,可想而知,明天起這家餐廳將會人滿為患了。

  克裡斯的情緒看來並不是太好,他的雙眉微微地皺緊了,tmz的記者一直逗引著他說話,但他只是偶然回應一聲,“是的,天氣不錯。”、“謝謝,你看起來也很帥。”

  “克里斯多夫。”攝像機背後的狗仔相當的自來熟,他一點也不介意克裡斯的冷淡,“你聽了音訊嗎?關於珍妮佛的竊聽錄音。”

  “沒有。”克里斯多夫看了看鏡頭,居然回答了這個問題。

  “但你知道內容,是嗎?”狗仔立刻興奮了起來,語速也比之前更快,“珍妮佛談到了她的精神障礙,這是你們間的問題嗎?這是分手的原因嗎,克里斯多夫?”

  “珍妮佛的精神非常正常,”克里斯多夫態度隨意地說,但語調卻非常堅定,沒有給人任何想像的空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每個演員都會有心理調整的問題,如果他們夠出色的話。”

  “好的,”狗仔靈巧地抓住了他的破綻,“但如果你沒聽過錄音,你是怎麼知道精神障礙和這有關的呢?”

  雖然是在搖動的dv鏡頭裡,但克裡斯的笑容依然帥氣非凡,他伸出手隨意地爬梳了一下頭髮,讓瓊恩——對他一向沒有太多感覺的瓊恩都忍不住捂了捂心口——“yeah,你說得對,我沒聽錄音,那是對她隱私的侵犯,但我不可能看不到報導,夥計,你不知道她現在佔據了幾乎所有頭條嗎?那些黑體字闖進你的視野裡,你根本毫無選擇。”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克裡斯。”狗仔也湊趣地笑了起來,他把握著自己的幸運,飛快地又問了一個敏感的問題,“那麼,你們是為了什麼而分手的呢?是因為薩爾維嗎,克裡斯,媒體上猜測得對嗎,珍妮佛和薩爾維的事才導致你們在10月份正式分手?珍妮佛什麼時候迷上薩爾維的,8月份她在威尼斯嗎?我們聽說那一次薩爾維和她見了一面,還是更早?”

  “噢。”克裡斯搖頭笑了起來,就像是聽到了一個十足荒謬的笑話,他指著狗仔,彎下腰笑了一會兒,期間他的助理上前試圖阻止拍攝,但反而被克裡斯給叫住了,“沒什麼,就只是聊聊而已,好吧,聽著。”

  “我聽著呢,克裡斯。”狗仔的興奮之情任誰都能聽得出來。

  “當然這是一個秘密,你不能和任何人說——”克裡斯說,沖著鏡頭飛了個媚眼,瓊恩第二次捂住了心口。

  “我用我的命來保證。”狗仔的回答幾乎是黑色幽默的,他的語氣當然非常真誠,但考慮到他的職業以及瓊恩正在流覽網頁的事實——瓊恩幾乎就像是在觀賞一部精彩的電影,才剛被帥到,又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克裡斯實在是太幽默了。

  克裡斯當然沒把他的話當真,他隨意地笑了笑,“好吧,事實是——薩爾維和珍妮佛是我介紹認識的,他們每次見面我幾乎都在一邊,薩爾維是個非常有天賦的導演,如果你們看過他的導演就知道他為什麼中選。沒有drama,沒有迷戀,非常抱歉讓你失望了,不過直到我們分手以前,他們根本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狗仔重複了一遍,“直到你們分手前?”

  克裡斯聳了聳肩,“當然,分手後我不能保證,不過那也是他們的自由,這是個自由的國度,兩個自由的單身男女為什麼不能戀愛呢?我不知道媒體為什麼會對此大驚小怪。”

  “噢,克裡斯,你知道,不管她和誰約會我們都會大驚小怪的。”狗仔往往是相當風趣的,這樣也能讓他們更好地和明星搭話,“你談到珍妮佛的語氣相當平靜友好哦,克裡斯,所以這是一次很平靜的分手,沒有爭吵?”

  “沒有爭吵,我們還是朋友。”克裡斯已經到達自己的跑車跟前,他靠著跑車隨意地說,“做做算數,學學地理,你是最清楚的人——”

  “哈威。”狗仔機靈地說。

  “哈維。”克裡斯聳了聳肩,“算算我們去年相聚的時間有多短,所以別再搬弄是非了,我們只是都同意,這不是開展一段穩定關係的時機。事實就是這樣,而如果你要我說的話,珍妮佛調侃薩爾維的幾句話也只是在開玩笑而已,就只是別再這麼興奮過度了好嗎?給我們一點空間,好嗎?懇求你們?”

  狗仔完全無視了克裡斯的最後一句話,反而揪住了他的開脫之詞,“可珍妮佛說她覺得對不起你——”

  “對,因為她是個很客氣的好人,”克裡斯坐進了車裡,“對於你們大事宣揚我‘偷情’,讓我被她的粉絲痛駡的事,她覺得很過意不去。所以,如果你們願意的話,發表這句話:我們早就分手了,友好而平靜,所以,去關心別人吧,別再打擾我和她的生活,當然,還有可憐的薩爾維。”

  他發動了車子,沖鏡頭揮了揮手,視頻也至此結束,很明顯,隨著克裡斯開車離去,狗仔哈威也無法再繼續跟拍下去了。

  “哇哦……”瓊恩沒有馬上回過神來,還是對著電腦沉吟了一會,這才低低地感慨了一聲,“這真是……哇哦……”

  本來因為克裡斯的劈腿疑雲,她最近對他是很不喜歡的,但現在,在這段視頻之後,所有的惡感全都煙消雲散,恰恰相反,瓊恩對克裡斯的喜愛之情毫無理由地向上攀升,而且她並不是唯一一個這樣想的人——當瓊恩看視頻的時候,skype群組裡也早已多了數百條發言,大多數都是在集中抒發他們對於克裡斯在這段視頻中的發言有多麼的喜愛。

  “他真是太有男子氣概了。”

  “他和珍妮佛為什麼會分手呢,這實在是太可惜了!好吧,我承認,我變心了,本來我熱烈希望珍妮佛和薩爾維能在一起,但現在我反而希望珍妮佛和他複合。克裡斯對她真好,我猜他會接受採訪,肯定是想為她分擔一些壓力……他真是史上最棒的前男友!”

  “J‧J簡直太讓人妒忌了,我真想學學她的分手技巧——你們還記得嗎?喬什在分手以後也從沒說過她的壞話,事實上,前幾天他還為珍妮的事呵斥了狗仔,直說J‧J絕對不可能劈腿,還說她是個非常專業的演員和製作人。”

  “當然!任何壞男孩在J‧J跟前似乎都有可能變好,如果克裡斯說的是真的,薩爾維和她沒有什麼的話,我覺得她看到這段視頻也許會回心轉意,和克裡斯愛火重燃也不一定……”

  這段充滿了爆點,為珍妮佛‧傑弗森把所有爭議一肩扛下的視頻,在最短時間內登上了熱門搜索,也使得tmz的流量在幾小時內就翻了幾倍,甚至立刻就成為了當晚脫口秀中的調侃重點,柯南‧奧布萊恩把‘史上最佳前男友’的桂冠戴在了克裡斯頭頂,甚至還開玩笑地來了個頒獎儀式。也因為他的一番話,雖然這件事的熱度隨著克裡斯的表態繼續攀升,但風向已經悄然發生了轉變,在確信珍妮佛和薩爾維並不存在什麼特殊的關係,也沒有出軌、劈腿,並非是因此和克裡斯分手以後,輿論大眾開始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薩爾維身上:薩爾維真的這麼才華出眾嗎?影帝、影后都先後肯定了他的天分,甚至還是克里斯多夫把他介紹給自己的女朋友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一定是一個非常有潛力的導演,《夢露》看起來也不像是珍妮佛為了自己的情人而拍的自娛作品,反而更像是一部專業的、有野心的傳記片了。

  至於珍妮說他帥的那句話,在他的照片和視頻已經流傳開來的現在,反而顯得很自然了,甚至讓人覺得珍妮佛相當俏皮,也很親切家常,因為薩爾維他的確就是有這麼英俊,而知道奧斯卡影后也會在背後八卦身邊的帥同事,多少能讓人會心一笑。——當然,還是有很多人認為他們很有戲,因為畢竟他們兩人很相配,而現在又在一起工作,誰知道兩人間會不會真的擦出什麼火花呢?

  在網路上,粉絲群們很快分裂成了兩塊,新興的薩爾維-珍妮佛黨來勢洶洶,受到挫折的克裡斯-珍妮黨現在有了克裡斯的一番話做強心劑,開始發狂地ps圖片、撰寫同人小說,希望這對金童玉女可以複合——至於喬什-珍妮佛,以及更冷門的經紀人-珍妮佛黨派,現在則已經完全式微,僅僅在一些小論壇裡自娛自樂。在上,和珍妮有關的同人小說又迎來了第二波的創作熱潮,薩爾維因為他的出眾外形和貴族身份,迅速招徠了一波支持者,但對於更多的人來說,她們還是喜歡克裡斯的表現,克裡斯的視頻已經讓他前段時間受損嚴重的形象完全得到修復,甚至還要比之前更加高大。現在,不論是線民還是普通民眾,已經沒有多少人認為他當時是在劈腿了,反而是都讚賞他仗義執言的作風,希望他和珍妮佛可以複合。

  當然了,也有人對於這視頻並不感冒,依然對珍妮佛感到相當失望——

  “好了,別看電視了。”啪地一聲,關掉了正在播放娛樂新聞的電視機,艾曼達頭也不抬地繼續收拾餐桌,“你們該去做作業了,孩子們。”

  “可媽媽——”她的幾個孩子在六年前都還挺小,最大的一個才上三年級,而現在,她都是九年級的少女了,“電視裡在放珍妮佛和克裡斯的新聞,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珍妮佛的嗎,媽媽——”

  在六年前珍妮佛剛成名時?的確是的,艾曼達當時對於珍妮佛的喜愛確實非常濃烈熾熱,她喜歡珍妮佛的一切,她的演技、她的美貌,還有她的性格,她低調的人生路。即使在《海盜》之後,珍妮佛的電影開始不那麼討喜,但這些都還在艾曼達的容忍範圍之內——可,自從珍妮佛和喬什分手以後……一切就慢慢地變味了。

  她開始拍一些陰暗的電影,如果說這些算是藝術家的追求的話,那麼她的感情生活就實在是一團糟了。——克里斯多夫‧漢克斯!她居然會和這樣的男人來往,這讓阿曼達根本完全無法接受,而現在,和克裡斯分手後不到兩個月,她居然又和模特傳出了緋聞。——模特!一個一聽就極其放蕩的職業,和低調、穩定根本毫無關係!

  艾曼達喜歡珍妮佛的一大原因,是她虔信於主,此外,她在貧民窟裡奮鬥不息的精神,也被她視為是對孩子們很好的激勵。可現在,雖然她還沒有傳出什麼不堪的錄影帶,但她的行為已經和那些花天酒地的好萊塢明星沒有任何區別,想到這個美好的女孩最終被好萊塢腐蝕,慢慢地墮落了下去,逐漸遠離主的感召……

  艾曼達搖了搖頭,“你們該少看電視,親愛的們,去吧,做作業去吧,也許做完了以後,你們可以看一會兒迪士尼,《漢娜‧蒙塔那》就快開始上演了,抓緊的話,你們還來得及。”

  品行良好,適合孩子們學習的明星在娛樂圈雖然少,但卻絕不是只有珍妮佛一個,在這次竊聽事件之後,艾曼達已經下定決心,她要在家庭裡摒棄珍妮佛‧傑弗森的不良影響,為孩子們引進一些適合她們喜歡的明星……

  #

  人類的想法總是各種各樣,幾乎從不雷同,然而,對於市場來說,這些想法體現出的結果卻只有那麼幾種:珍妮佛的粉絲要麼是像艾曼達一樣,完全脫粉,以後再也不支持票房,要麼就是和瓊恩一樣,完全不受影響,要麼就是受到一定的影響,但仍然會關注作品。——傀儡師和CAA聘請的資料分析公司正在默默地收集資料,分析著這次事件可能的結果,商議著維持、提高人氣的對策。而遠在大洋彼岸的珍妮,她的郵箱也在第一時間就收到了tmz的那段視頻,然而她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內查收自己的郵件,因為她正心無旁騖地拍攝著《夢露》中她的第一個場景:她和丈夫亞瑟‧米勒在屋內接受記者們的採訪,用自己的魅力來征服英國傳媒界。

  如果說,在竊聽事件之前,珍妮害怕的是自己沉溺於這種入戲狀態的話,那麼,在這番風暴之後,她擔心的卻是自己還能不能找回這種狀態了。來自現實的煩惱佔據了她的絕大多數注意力,當她和薩爾維談天時,她可以完全沉浸在藝術的世界裡,可一旦離開了薩爾維,坐到化妝間裡開始備戲,她的心思就不可抑制地渙散了開來:大夢、迪士尼、影片的未來、《鋼鐵俠》、《暮光》,他們會不會有資金缺口,還有,老房子不能住了,去哪裡找一套安全的新房子……

  “你看上去美極了。”克勞迪婭退後了一步,欣賞地說。她的話把珍妮從迷蒙的思緒中驚醒了過來,她沖著自己的化妝師心事重重地笑了笑,站起身走向片場:不管自己有多心不在焉,拍攝日程表依然不能因為一己狀態而拖延,即使她對現在的自己毫無把握,覺得一會兒會把一切搞砸,會惹得薩爾維責駡她——但那也是她該承受的責駡,不是嗎?

  在攝影棚前停了幾秒鐘,珍妮深吸了一口氣,推門而入。——一進門,她就看見薩爾維站在場地中央和燈光師溝通著什麼,門口的響動驚動了他,他抬起頭來,欣賞而喜悅的看了她一眼,對她自然地微笑了起來:毫無疑問,薩爾維喜歡她的夢露,這份喜悅甚至衝破藩籬,讓他在慣常的矜持和羞澀之外露出了笑容。

  忽然間,就像是全身過電,又像是共情金手指放大了千倍、百倍,就這麼毫不費力的,珍妮能感受到:她的夢露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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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三章:威力初顯

  如果說安迪對珍妮來說是方法派的萌芽的話,那麼,凱倫就是她在方法派上的第一個小嘗試,也許是因為珍妮和凱倫的相似之處要比她想得更多,她在入戲凱倫時是非常輕鬆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根本毫無困難,無需一點外界刺激,不管對面是喬治‧克魯尼還是丹尼爾‧戴-路易斯,對她都沒有太大的影響,甚至就連演出安迪時,珍妮經常需要擺脫的壓抑感、沮喪感,全程都沒有出來攪局,這夢幻般的開頭,也讓珍妮對於整個‘方法派與我’放鬆了警惕,誤以為夢露也會是這麼輕鬆的一頓大餐——但事實證明,她實在是錯得離譜,也許影視工業可以和汽車生產線一樣流水化,但電影本身卻終究還是帶有強烈的藝術色彩,每個角色都有它的特別之處,能搞定凱倫,並不意味著她也能隨隨便便地就吃掉瑪麗蓮這塊蛋糕。

  如果把凱倫和夢露進行比較,用漫畫化的手法來闡述的話,凱倫和珍妮的同步率是非常穩定的100%,她和瑪麗蓮的同步率就不好說了,有時候低到50,有時候卻會瞬間飆高到150,而當她們的同步率達到150%的時候,珍妮就會進入短暫的失控狀態,她把這種狀態稱呼為‘深層入戲’,和‘淺層入戲’相比,深層入戲狀態下的瑪麗蓮顯然魅力四射,拍攝效果更好,但也讓她對自己的心理狀態產生擔憂,更是不受她的操控,珍妮自己也不能決定它什麼時候出現,更是拿不定主意,自己希望它出現還是不出現。

  雖然她和薩爾維沒有談論電影以外的事務,但這只是免除了珍妮對薩爾維道歉的一個任務而已,她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去思考現實生活中的種種煩惱,這些事其實也讓她感到很踏實,畢竟這些事情被視為她的錨准,而在她大部分心思都依靠著錨准來找安全感的時候,她當然沒有再次‘深層入戲’過,就連‘淺層入戲’也完成得有些勉強,西蒙找她來排練了幾次,在兩人的重點場景上,西蒙的表演有些缺乏信心,而珍妮則自家人知自家事,她未必要比西蒙好上多少。她就像是一個剛學會游泳的孩子,在嗆過一次水之後,雖然撈起了一個救生圈(起碼她認為是救生圈),但還是膽怯地不敢再次把頭給紮進水裡。

  然而,也許是她的意志力真的十分強大,也許是她和夢露之間的共鳴一旦產生就不容易淡忘,在看到薩爾維,看到這個全場最優秀的男人流露出對她的傾倒之色時,藉由這份女性特有的虛榮感,珍妮一下又完全進入了夢露的狀態:平時她也會享受這種感覺,畢竟她也是個正常人,當然渴望征服旁人的注意力,但她並不像夢露一樣,公然地享受、沉溺著這種感覺,所以,自然而然地,夢露的感覺全回來了。

  在一開始,她的自我還有些抗拒,就像是她的四肢並不是那麼的協調,在其餘的肢體已經準備好暢泳的時候,她的一隻手依然抓著池壁不肯鬆開。但,薩爾維眼裡的欣賞對她來說是強有力的一推,她自己的理智也在提醒著她:這是在片場,你應該沉溺進角色,這是你該做的——

  雖然還有些不肯定,但珍妮依然鬆開了手,就像是放棄和酒勁對抗,她一下就墜入了微醺之中,欣然地享受著來自薩爾維的眼神,但她並沒有上前同他搭訕,而是耐心地走到角落裡,在休息區等候著開場:她還知道這是在表演,臺詞和走位都在她心裡,一清二楚,但這並不能阻止珍妮以瑪麗蓮的視角來享受著現在的一切。這是她最欣然的一段時間,她新婚燕爾,有個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的丈夫,她即將要和自己最欣賞,甚至有幾分崇拜的導演合作,英國人看來很喜歡她,一切都是這麼的好,她就像是一個鍛煉了多年的體操運動員,有好幾個滿分的套路,只等著在一會的表演中施展出來,教所有人都更加愛她。

  肯尼斯‧布拉納、茱莉亞‧奧蒙德、西蒙‧羅埃默爾、多格雷‧斯科特、托比‧鐘斯……一個接一個主演來到珍妮身邊坐了下來,但她並沒有和他們談笑的興致,只有肯尼斯和茱莉亞低聲地交流著什麼,即使是表現派演員,在上戲前往往也有幾分緊張,西蒙反復閱讀著臺本,而托比則默默地凝視著忙碌的攝影棚,至於珍妮呢,她的時間好像過得很快,周圍的世界就像是高速列車外的風景,模糊地迅速擦過,直到一聲‘’之後,那個嘈雜的世界忽然安靜了下來,而她的世界——那個沉睡著的世界,則像是聽到了春雷的花草樹木,快活而肆意地伸展起了身軀——

  “諸位,這是我的榮幸,能夠把一位實際上無需介紹的女士介紹給大家——”隨著勞倫斯略微倦意,卻又紳士風度十足的聲音,她的世界活了過來。珍妮無視了空蕩蕩的‘第四面牆’,以及那片黑壓壓的人群,她忽略了那個世界,她面對是眼前這片尚且保持著一定的風度,在現代文明前依然有些童真的人群,他們為她而著迷興奮,那份善意、崇拜和隱隱的新鮮感讓她亢奮之餘又有些警惕,是的,此刻她正處於作戰狀態,她的心思一片空靈:她清楚地知道人群需要什麼,而她又受過多少訓練和叮囑,只為了優雅從容地對他們的需求稍加滿足,但永不給予太多。她會毫不費力,絲毫不帶造作地給予他們——哪怕他們一句話也不說,她也知道他們現在想要的都是什麼。

  “瑪麗蓮,新婚的感覺如何?”人群中傳來高叫。

  ——這是瑪麗蓮喜歡回答的問題,因為對這個問題她的確帶了真情實感,米勒的才華讓她迷醉,和他的婚姻讓她有種感覺,彷彿自己也能隨著他的才華一起不朽,一起為時間銘記。她傾身湊向丈夫,對他濃情蜜意的微微一笑,而他則有些局促地握了握她的手,回以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容,瑪麗蓮的心裡掠過一線陰影,但她迅速把這絲隱憂覆蓋了下去:亞瑟一直不怎麼喜歡公眾場合,她不知道他能忍受英國多久,但她也不想和他分開。

  “我挺喜歡,”她說,對人群露出了有些稚氣的開朗笑容,彷彿是為了彌補剛才的擔憂,她笑得特別燦爛。“我相當享受。”

  這是個很有殺傷力的笑容,記者們驚豔地騷動和低笑起來,有人高聲問,“第三次會是幸運的那次嗎?”

  瑪麗蓮的手還在丈夫手上游離著,“我肯定它是的。”

  “cut!”一聲煞風景的高叫忽然從第四面牆後傳了過來,珍妮的狀態立刻被打斷了,她吃驚地眨動著雙眼,聽著薩爾維的宣判,“d!”

  人們沒有散開,薩爾維從監視器後繞到了場景中央,對飾演亞瑟‧米勒的多格雷指導了起來,“你的表情有些僵硬,多格雷——我知道,排練裡她的手沒擱上來,但這麼演很好——”

  “我並不是驚嚇得不知該如何反應。”多格雷也開始為自己辯護,“只是以米勒的個性,我認為對於妻子的親近,他的僵硬是合乎情理的……”

  珍妮壓抑著心頭沒來由的不快,耐心地等候著多格雷和薩爾維的溝通結束,他們很快就回到了拍攝之中:“聽說你即將在百老匯出演《卡拉馬佐夫兄弟》。”

  “唔——”她被這個問題取悅了:記者的工作做得很到位,他們和美國人不同,在美國,人們只關心她的花邊新聞,她的下一部肉感電影,但在英國,表演是一件更嚴肅的事,瑪麗蓮會答應來倫敦拍攝《游龍戲鳳》,就是因為她喜歡這樣的氛圍,這是她所嚮往的——在這個國度,出眾的表演技巧甚至可以讓人獲得封爵。

  用一連串愉快的微笑獎賞了提問的年輕人,她駕輕就熟地使用著製片廠培養的那些表情,沖攝影機深思地眯了眯眼,“我……還在考慮。”

  “你會表演誰?”

  “我會表演格魯申卡。”

  “你能拼寫這個名字嗎?”

  英國人的尖酸刻薄難不倒她,反而讓她更加興奮,她飛快地說,“我當然能——你能嗎?”

  她的俏皮讓氣氛更加歡快,人們酣暢地大笑起來,她也和小女孩一樣咯咯大笑,但很快,她的眼神落到了經紀人身上——瑪麗蓮一下又回到了現實,她放縱的笑容迅速地收斂成了得體的歡暢微笑——

  “cut!”薩爾維又一次喊了‘ng’,他拿起擴音筒喊道,“第三排最左邊那位,你完全擋住了三號攝影機。”

  珍妮的微笑不可抑制地從臉上垮了下來,她憤怒地瞪了左邊那個方向一眼,不過,在呵斥聲即將出口之前,她拉扯住了自己,甚至是有些被自己給嚇著了:越是人多、複雜的大場面,ng的可能性也就越高,在之前的拍攝中,她早就習慣了頻繁的ng,當然不是說珍妮就沒脾氣了,如果一再因為低級失誤而ng,她也會心情不好,有時候甚至會抱怨幾句,要求休息。但那起碼也是在一個鏡頭的第十幾次ng之後的事了,像是這樣第二次就開始不高興的情況,對她來說幾乎是絕無僅有。

  ——看起來,這種全新的表演方法,改變的並不僅僅是她的表演效果,同樣還有她的脾氣。

  #

  薩爾維並不是一個多話的導演,除了喊ng,並且解釋原因,在拍攝時他很少說話,不過,從拍攝進度來看,珍妮的表演還是讓他滿意的,他對於其他幾位主演的情緒都分別做出過一些指點,但對珍妮則並沒有評論太多。這個參與人數眾多、機位複雜,鏡頭也多的場景反復重拍了大半天,這才宣告完成,而在表演結束以後,珍妮的情緒也是反常的差。她的疲憊不僅僅是因為在攝像機前坐了一天,也因為整整一天幾乎都在重複著一段不長的對白——雖然這樣的事之前也發生過多次,但在深層入戲之後,這種空虛又煩躁的感覺比以往要強烈許多,她甚至有種頭重腳輕的感覺,就像是才從宿醉中醒來,或是從搖晃的船幫踏上地面,整整入戲了一天以後,‘現實’反而讓她有些難以適應,產生了亦真亦幻的感覺。

  雖然有心鼓勵一下一樣是累得滿臉蒼白的西蒙——他在這個鏡頭裡站著打了一天的醬油,但珍妮現在真的沒這份心情,回到自己的拖車以後,她倒在沙發上,好半天都只是瞪著車頂,什麼也沒想,等她總算凝聚起了足夠的力氣之後,她掏出手機,聽起了切薩雷的電話留言。

  “《暮光之城》的拍攝預算終表出來了,”切薩雷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當然,一如既往地帶著成噸的瑣事,“我給你發了郵件,記得今晚要看,沒有你的批復這份表格無法通過。順便,《邁克爾‧克萊頓》的票房變動出來了,有一個資料很有趣,我在報告里加黑了,這封郵件也要優先”

  他冷淡而幹練的聲音讓她稍稍找回了平時熟悉而安心的絕望感:太多公事了,根本不可能處理完。尤其是在她還在拍戲的時候,這份壓力能把人逼得發瘋——這種負面的感覺蓋掉了她對於自己性格改變的恐懼感,反而讓她回到了現實,珍妮有些自嘲地一笑,但她的確恢復了一些精神,她半坐起身,伸手去拿自己的筆記型電腦。

  “還有,克裡斯擅自接受了tmz的採訪,或者說是狗仔的詢問,你有必要看一下視頻,之前我們還在討論奧斯卡,現在我認為,如果奧斯卡能如期舉行的話,你和他同時出席也不是不能考慮,但在那之前,最好能讓你們見上一面……”

  如果說切薩雷的聲音讓她回到了現實,那麼,和克裡斯相關的消息無疑驅散了瑪麗蓮在她身上的最後一點陰影,她現在身處的這個世界,這個拖車,和她的聯繫忽然是前所未有的緊密,珍妮一下坐直了身子,幾乎是太過用力地拽來了電腦——從切薩雷的語氣來看,克裡斯沒有把事情弄得更糟,只是……

  咬著拇指看完了整個採訪視頻,珍妮又登錄上八卦網站,驗證了自己的猜想:這個視頻當然是爆炸性新聞,它也改變了一切。

  以珍妮的經驗來判斷,這會讓她現在身處的瘋狂局面好轉不少,起碼關於他們的分手,克裡斯已經做出了公開的表態,而且還為她和薩爾維的‘清白’做了背書,人們的好奇心終於被滿足了,那麼狗仔隊似乎也失去了繼續瘋狂追逐她的動力,起碼現在她不必太擔心狗仔隊們繼續鋌而走險,做出一些瘋狂的事來。而另一個好消息則是,從克裡斯的表現來看,他應該已經是從失戀中走了出來,起碼是恢復了正常的心態,不再在牛角尖裡翻來覆去,就是不肯鑽出來了。

  這對她來說理當是個好消息,珍妮似乎也應該為此歡呼雀躍,她自認自己不是那種不知所謂的虛榮性格,不可能說克裡斯想和她有未來的時候她不稀罕,現在走出來了她反而失落又想挽回——事實上,她現在也的確不想挽回,只是……

  珍妮也理不清自己在想什麼,不過,她走出拖車的時候的確相當心煩意亂——雖然這和她走進拖車時的心煩意亂類型不同,不過濃度卻幾乎是一樣的高。

  “可以見一面,”她對瑪麗說,切薩雷現在可能剛到公司,正在開早會,所以兩人沒法直接對上話,“你們來安排行程吧——別這樣看我,別把你荒謬的想法說出口,切薩雷不是在撮合我們複合,動動腦子,瑪麗,他只是要確認我們見面時情況不會失控。”

  瑪麗縮了縮脖子,點點頭沒有出聲,而珍妮又感到一陣後悔:她剛才的語氣太刻薄煩躁了,瑪麗很可能只是在關心她而已。

  “我們一會還有什麼事嗎?”她抱歉地拍了拍瑪麗的肩膀,放緩了語氣。

  “沒有什麼了,今天沒你的場景,我們一會會帶你去看幾個新住處,都是胡迪物色到的,你挑一個,明天我們就可以全搬過去。”瑪麗翻看著自己的記事本,“當然,這可別想瞞得過那些記者們……不過樂觀地想,反正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瞞過的,早一天知道也沒有什麼。哦,還有,員警已經把調查目標鎖定了在《每日鏡報》的幾個狗仔身上,但目前似乎還沒掌握到可靠的證據。但他們已經對《鏡報》做出了警告。”

  珍妮不認為警方最後真能把幕後主謀繩之以法,換做是她,也不會傻到留下可以入罪的線索,她嗯了一聲,“走吧,早點把事做完,早點回去休息。啊,薩爾,你們的活也幹完了?”

  “還剩最後一個場景,”薩爾維為她介紹著自己身邊的幾個生臉男人,“這是阿卜杜拉‧阿勒納哈揚,我的公學同學,還有他的堂兄弟賽義德‧阿勒納哈揚,他們對這部影片相當好奇,纏著我要來片場參觀。”

  能和薩爾維做同學的人當然非富即貴,珍妮對兩個西裝革履的阿拉伯青年點頭問好——在美國生活久了,她對於這種情況不是太陌生,在洛杉磯和紐約的很多名流宴會裡,中東面孔是很常見的,原因當然也很簡單,他們畢竟非常有錢。“很高興見到你們,我是珍妮佛‧傑弗森,當然我猜你們可能認識我。”

  阿卜杜拉和賽義德都相當興奮,但還是維持著很好的社交禮儀,賽義德主動伸出手和珍妮行握手禮,這對堂兄弟都生得很英俊,但賽義德的輪廓更精緻一些,他的睫毛就像是駱駝的睫毛,又長又濃密,高鼻樑、膚色和蜂蜜一樣均勻濃稠——伊‧斯蘭教教義保守,他們的男信徒則非常矛盾,一方面,他們對於教義嚴格遵守,嚴格地規範自己的妻妾,但另一方面,他們又對女色極為著迷,生性多情如火,並對此態度坦然。賽義德就一點也沒有遮掩自己對珍妮的好感,他輕輕地握了握珍妮的手,好像她的手是易碎的寶物,又對珍妮露出的客套微笑報以受寵若驚的表情,“我一直是你的忠實影迷,傑弗森小姐,今天能夠見到您,我就沒有白來倫敦。”

  珍妮去過那麼多公關宴會,當然沒少和阿拉伯富豪打交道——賽義德雖然比他們都要英俊和年輕,但她對這一套已經很有免疫力了,畢竟,阿拉伯人對於任何一個看得上眼的女性都會來上這麼幾套組合拳,她怎麼可能例外?不過,賽義德至少比他們要好一些,沒有握住她的手就不肯放。她笑著說,“多謝你熱情的誇獎,希望你們和薩爾維玩得愉快——薩爾,我先走了,還得去找房子,你知道,我實在不想給你的朋友添麻煩,再這樣下去,我真怕他的鄰居們會把他趕出社區。”

  這是她第一次和薩爾維提起她準備搬走的事,薩爾維的眉毛動了動,但阿卜杜拉搶在他之前說,“啊,你們談的是切爾西區的那套小房子嗎?”

  他露出天真浪漫的微笑,自豪地挺了挺胸,“我不在乎的,請您儘管住吧,平時它也只是空著——我回去住的可能幾乎微乎其微,您就別在乎鄰居了,傑弗森小姐,能被您打擾是他們的榮幸。”

  珍妮並沒想到,她現在正和自己的房主說話,她有些詫異地看了薩爾維一眼,薩爾維點了點頭,她這才肯定自己一直住的是阿卜杜拉的房子,連忙送上熱情的笑容,“啊,我實在是太沒禮貌了……”

  “你確實不該住在弗爾翰路那裡了。”賽義德卻踴躍地接過了話頭,“我看了新聞,那些狗仔隊實在是非常煩人,弗爾翰路的那所小房子可能很難提供給你足夠的安保,你應該住到畢曉普路上,我們家在那裡也有幾所空房子,你完全可以住進去,傑弗森小姐,那裡足夠大,而且也很封閉,狗仔絕對無法突破,不出幾天就會絕望離開。”

  他對她熱情洋溢地一笑,“當然了,那裡也有非常可靠的安保系統,我保證,竊聽事件絕對不可能再次發生。”

  畢曉普路是全倫敦最昂貴的豪宅區吧,珍妮嚇了一跳——她忽然又想起了克裡斯:她會知道這點,還是因為克裡斯曾想在畢曉普路置產,最後還是因為太昂貴而放棄,當時他看中的一套房子開價帶稅是七千萬美元,剛好是珍妮預計入股迪士尼的錢數。

  她的心情忽然又急速低落了下去,珍妮沒有搭理賽義德的意思——她看得出來,賽義德才是兄弟兩個裡真正有錢有勢的那個,阿卜杜拉對於畢曉普路的大宅子估計沒有處置權,能借出的也就是寫在自己名下的小豪宅。

  中東的富豪家族很大,有些宅鬥的事完全不遜色與中國古代的家族內部鬥爭,她也知道自己如果對賽義德太不客氣,很可能會讓他心情不快,阿卜杜拉也許會被遷怒,但珍妮就是忽然失去了考慮這些的興致,對於這些事,她一下就漠不關心了起來。

  “總是麻煩別人,這不太好。”她搖了搖頭,態度堅決地回絕了賽義德,“這也不是我的習慣,謝謝你的好意,賽義德,我還是先走了——薩爾,再見。”

  薩爾維露出微笑,他溫和地說,“明天見。”

  珍妮沖阿卜杜拉扭了扭手指頭,並不搭理賽義德,轉過身飄然而去。

  這種打斷土豪裝逼的快感大概持續了兩小時,在結束看房,運動了一會以後,珍妮的心情好了一些,她又開始感到罪惡了——她剛才應該對阿卜杜拉熱情一些的,起碼應該正經地道謝一次,她的無禮會讓薩爾維比較難做。更別說從道義上來說,阿卜杜拉借給她房子也沒說要收房租,卻因為她很可能被賽義德遷怒,她也有點過意不去。

  這種喜怒無常,如坐過山車一樣的心理狀態的確讓人相當煩躁,珍妮當晚沒有睡好,一個噩夢接著另一個,第二天起床時,她完全無精打采,一直到早飯桌上都沒打起精神。

  “這是什麼。”她問——瑪麗把一個長條形的小盒子放到她跟前。

  “昨天的中東帥哥送來的。”瑪麗聳了聳肩,“胡迪檢查過了,沒有安全問題。”

  “哪一個?”珍妮拆開了盒子,歎了口氣,“當我沒問。”

  她拿起盒子裡的玫瑰花把玩了一下,又看了看花下的小卡片,卡片上簡單地寫著一句話,語氣幾乎是有些俏皮的:我肯定,我的長相也是可以迷惑一些人的,不是嗎?

  不論是這股自戀勁兒,還是這朵24k純金玫瑰花所代表的傳統審美(金金金),都夠有阿拉伯王室范兒了,珍妮垂下頭歎了一口氣,想著薩爾維和阿卜杜拉的同學兼好友關係,她還要在倫敦呆著的這幾個月,窗外方興未艾的竊聽風波,還不知道是否能如期舉行的奧斯卡頒獎典禮,還有她和克裡斯的那一面,以及她對於新技法的嘗試,以及因此而來的心理起伏……

  當然了,活像是還不夠熱鬧似的,還有一個和她傳過緋聞的導演,一個看起來對她興趣濃厚的阿拉伯王子——賽義德沒有說自己的身世,不過阿拉伯世界王室多,又幾乎沒有白手起家的富豪,所以珍妮猜他應該是個王子——

  她抱住後腦勺,又一次重重地呻吟了起來:她實在需要一點勇氣,去面對家門外那個錯綜複雜的,該死的世界。

  #

  就像是珍妮本人已經深刻認識到的那樣,珍妮佛‧傑弗森和珍妮‧傑弗森,過的實際上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生活。當所有人都以為她正在竊聽風暴裡苦苦掙扎、大發脾氣的時候,珍妮本人的心情實際上反而相對不錯,起碼要比現在好上許多,而正當她在瑪麗蓮和自己的世界中奮勇搏鬥,彷彿一葉輕舟在驚濤駭浪之中絕望地保持著平衡時,對外人來說,環繞在她身邊的陰霾反而快消散光了,她又一次迎來了波谷之後的高峰——

  礙於好萊塢罷工風波的影響,今年的頒獎季可謂是星光黯淡,諸多前哨獎幾乎都取消了頒獎典禮,直接宣佈得獎名單。珍妮幾乎憑藉凱倫拿到了所有前哨獎的最佳女主角,而在08年1月13日舉辦的金球獎新聞發佈會上,她更是再度獲得了一尊劇情類最佳女主角的獎盃,《邁克爾‧克萊頓》也榮獲劇情類最佳影片的殊榮,如果不是丹尼爾是以《血色將至》入圍金球並得獎,《邁克爾》劇組險些就能贏得一次三殺。即使是在好萊塢罷工方興未艾的大背景下,這樣的成績也足以引起媒體和大眾的注意,經過一年的沉寂,珍妮佛‧傑弗森終於以自己的表現擊退了所有人對於她演技的質疑,用獎項捍衛了自己影后的殊榮,雖然她的獎項征途註定只能到此為止,除非有奇跡發生,否則絕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再證奧斯卡,但僅僅是如今的這個成績,已經讓她的腰板重新硬實了起來。

  大眾總是易受權威影響,即使是影評人們,也很難不被獎項動搖自己的偏見,當珍妮佛得到金球的消息傳來時,即使是再頑固的厭惡者,也不得不轉而以期待的態度關注起了遠在倫敦拍攝的《我與夢露的一周》,緋聞隱去,焦點重新回到了事業上,很多影評人都開始期待成片,《綜藝》、《好萊塢報導者》想要做片場探班和導演的深度專訪,‘夢露和珍妮佛的碰撞’不再被視為一個笑話,一個自戀狂的自慰型項目,反而被看作是一個大有前途、讓人興奮的主意,隱然間,人們已經在想:她能不能憑藉這部影片第三次拿到奧提?甚至,更進一步,她能不能憑藉這部影片,創造女星傳記片的票房奇跡,拯救這個被視為是不可救藥的類型題材?

  而正當人們對於遠在異國他鄉的珍妮佛‧傑弗森報以厚重的期待時,在倫敦海德公園邊的一座高級公寓裡,珍妮‧傑弗森正冒著冷汗,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柔軟的床墊中掙扎著爬了出來,她從床頭櫃上抓起一杯水,如饑似渴地一口飲盡,隨後又看了看床邊的鬧鐘,露出了一絲苦澀的微笑。

  清晨4點30分——很明顯,她又失眠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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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四章:入夢

  既然幾小時內就要起床,自己又清醒無比,珍妮也沒有試圖去睡回籠覺,而是索性爬起身來,在走進健身房打開橢圓機,在器械上揮灑起了汗水。在拍攝《夢露》的這一個多月裡,她的體型倒是保持得更好了,原本若隱若現的馬甲線,現在已經徹底地實在了下來,要不是沒有吃一些高蛋白食物,說不定小老鼠都能練出來——沒辦法,現在也就只有運動能夠幫助她在最短的時間內擺脫噩夢,回到現實了。

  冬日的倫敦日出得很晚,即使珍妮已經跑得滿頭大汗,天邊也依然黑沉沉一片,她一邊擦拭著汗水,補充著水分,一邊回到自己的臥室,打開電腦查看起了工作郵件,時而還回復上一兩封;大夢正在健康高效地運轉中,再加上她現在這個糟糕的精神狀態,她索性把許多權力都交給了切薩雷和吉姆(主要是切薩雷)這樣他們在處置很多事上都會更有效率,當然了,和錢有關的事情珍妮還是一直都抓在手心的,雖然她遠在國外,但通過電子簽名系統,還是可以參與到公司內部的公文往來中,留下自己的簽章。

  “今天很早起?”當珍妮發出第三封郵件之後,她的skype跳動了起來,切薩雷的帳號這麼問候道。

  “今天很晚睡?”珍妮照樣回復了一封,她看了看電腦下角的始終,又修正了自己的說法,“噢,還不算晚睡,不過你又工作到晚上了。”

  “家常便飯。”切薩雷鍵入得很快,“正準備去休息——你又失眠了嗎?”

  雖然兩人分隔兩地,但是珍妮的細微情況還是瞞不過他,別的不說,就說她每天發出電郵的時間就是把她深深地出賣了。珍妮能感受到切薩雷的關心在簡短的字句背後若隱若現,這讓她不禁揚起了唇角,“老問題,沒什麼大事,只是入戲的後遺症。”

  “你以前沒有這個問題,”切薩雷不假思索地回復,從打字的速度看,他對於珍妮的‘老問題’已經關注了很久,對一些細節都是了然於胸。“這個‘老’問題存在的時間很新,僅僅就是從你正式拍攝《夢露》後才開始出現的。”

  他把old打了全大寫,對於語法一直非常規範的切薩雷來說,這是很罕見的表現,珍妮不出聲地笑了笑,手指在鍵盤上懸浮了一會,才回答道,“也許瑪麗蓮這個角色比較特別吧,我不知道,不過,目前除了失眠以外並沒有什麼別的症狀,也許是演技上取得進步以後還沒協調過來,別太擔心我。”

  她沒有談及自己的噩夢,事實上,這正是她失眠的主要原因——珍妮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她採用新技法的關係,她現在感覺到自己當時的確是低估了這種心理障礙的複雜程度了:這種身心不協調的感覺就像是潮水,可能當時被外界的新聞轉移了注意力以後,它就退潮了,而她還天真地以為自己這就找到了錨准,問題解決。但實際上,一旦她開始專心於演出,潮水又漲了回來,而切薩雷代表的現實瑣事,雖然有用地讓她在醒著的時候不去想這些事,精神狀態會好一些,不至於徹底喜怒無常,喪失自製,但失調感依然在伺機尋找出口,既然在白天被嚴防死守,那麼在沒有防備的夜晚,它們就開始大肆作亂,她總是被許多沒有邏輯的噩夢追趕,睡眠品質差到珍妮再一次只能依靠演藝空間的時間流速來恢復精力。

  但,對於這種並非是因為心態失衡而產生的障礙,切薩雷恐怕也沒什麼辦法,他不可能和以前一樣,通過一兩次談天給她指明道路,因為其實對珍妮來說,道路是很明顯的:不要去演瑪麗蓮‧夢露,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她的一切不協調都可以用這一招來解決,方法派演員就像是強迫一隻鳥在水裡游泳,羽毛變得濕重是很正常的事,因為鳥本來就不該游泳,一個正常人本來就不該把自己完完全全地去當做另一個人。

  既然如此,那麼讓切薩雷更加擔心她並不是什麼好主意,珍妮也不想故作堅強,但她現在人在倫敦拍戲,而且還任性地對公司不管不顧,在頒獎季進展到尾聲的現在,她應該稍微體諒一下切薩雷,免得他累死在辦公室裡。

  “你現在的狀態讓人很難‘不擔心’。”切薩雷又用了一個不常見的單引號,但好在,他沒有選擇繼續刨根問底,而是換了個話題,“和薩爾維的合作怎麼樣?我聽說他不是個很和善的導演。”

  瑪麗……珍妮毫不懷疑他的消息來源會是誰,她猜測瑪麗甚至會把她的mc週期告訴切薩雷,只要他問的話。尤其是這一陣子,這兩人肯定聯手辦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就為了能讓她好好休息,譬如說回絕採訪,過濾贊助商的一些要求——在往常,她會很有掌控欲地想要弄個明白,但現在她只感到一陣模糊的不快,就像是孩子被父母擺佈時的不滿,但在不滿外,大體來說還是心存感激。

  “還挺好……”她注視了一下對話方塊裡的字母,又逐個刪去了,“非常好,我和薩爾維很合拍——事實上,也許是有些太合拍了——”

  在發出消息之前,她又刪掉了最後一句話,而是補上了另一段,“也許就是因為這麼合拍,入戲給我帶來的影響才會擴大,但這不是壞消息,拍攝進度在掌控中,我們三月份就能殺青,越早拍完就越能回歸正常。”

  這樣理性的推論果然取悅了切薩雷:既然怎麼都是要拍,而且要拍就要製作精品,那麼比起努力抗爭這種影響,讓整件事延長,倒不如目前暫且容忍這種狀況,早點拍完以後再來嘗試擺脫。——這個決定也能側面說明珍妮的理智還在正常範疇內。

  “你是對的,但仍然要注意休息,”他說,“睡眠不足會讓人加速變老,而你也到了考慮抗老化的年紀了,傑弗森,現在去睡個回籠覺吧,倫敦還很早,你有足夠的時間小睡一會。”

  他甚至發了一個表示晚安的表情,這簡直是世界奇景,珍妮這一次是真的失笑出聲,對著電腦螢幕搖了很久的頭:她的狀態也許是真的很讓人擔心,要不然,切薩雷也不會這樣放下身段地來活躍氣氛,逗她開心。

  支著臉頰又流覽了一遍郵件,珍妮站起身徘徊了一會,她在窗邊,望著晨曦漸現的海德公園,把手貼上了有些涼意的落地窗,倦意慢慢地爬了上來,但她並不是太想入睡——事實上,她對於切薩雷並沒有完全說實話,現在困擾她的,除了入戲問題以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不,事實上,這個問題和入戲問題應該說是一體兩面,很難分離看待……

  #

  《我與夢露的一周》是典型的棚內電影,僅有一些自然風光的景色需要在鄉村取景,這不但是經濟的選擇,也是幾乎唯一的選擇,因為60年代的街景在現代的倫敦已經不存,反而是在攝影廠內,一直都有類似的佈景供年代電影的劇組使用。而這也使得劇組可以方便地採用以時間線為主的拍攝方式,這樣也更方便珍妮用新技法入戲,也能讓西蒙更好地適應拍攝工作。而經過接近一個月的拍攝工作,劇情已經接近了中段:在拍攝中,瑪麗蓮和科林漸漸地對彼此產生了好奇,而她和米勒的矛盾也逐漸顯示出來,兩人發生爭執,米勒回到了美國。

  對於原版《我與夢露的一周》,珍妮感到的一些缺點,除了蜜雪兒顏值不夠以外,還有電影本身氣質溫吞這個大問題,她不知道拍攝中導演是怎麼溝通的,不過在一些激烈的衝突場景,導演的鏡頭給的並不到位,剪輯也只能說是偶有亮點。他的意圖也許是想將電影拍攝得含蓄典雅,餘韻悠長,但搭配上蜜雪兒時而讓人出戲的長相,整部電影在大半時間讓人感覺有些沉悶,以藝術片的標準來說不至於無聊,但尚未到觸動人心的地步——考慮到這部電影集中了英倫幾乎最好的演員,肯尼斯‧布拉納、裘蒂‧丹奇,甚至連飾演瑪麗蓮經紀人的演員都得過托尼獎,這只能說導演功力的確不足,浪費了這樣的卡司,所以原版電影在頒獎季不能說是大放光彩,蜜雪兒消耗了不少公關資源,最後也就是沖了個奧提了事,對得獎根本半點競爭力都沒有,想想這部影片有多少英倫大牌出演,而英國電影學院獎的評委和奧斯卡評委重合人數有千餘名之多,就可見奧提裡有多少人情票的水分,這部電影本身的品質又是如何了。——真正說明問題的,是它在競爭相對不那麼激烈的英國電影學院獎裡都壓根沒撈著過獎,全拿的是安慰提名。

  前事之鑒、後事之師,珍妮在和薩爾維通過郵件磨劇本的時候,就一直很看重劇本的衝突性,她對薩爾維最大的擔憂也是他會不會清淡地處理矛盾場景,最後再次端出一杯絲毫也不激動人心的溫吞水,但這擔心隨著拍攝進度逐漸延伸,已經漸漸消失。在處理勞倫斯‧奧利弗和瑪麗蓮之間的衝突時,薩爾維非常注意場面的戲劇性,哪怕因此犧牲一定的真實性也在所不惜,他對於勞倫斯等人似乎沒有原導演的敬畏,原導演把勞倫斯、費雯麗等人真實存在的缺陷處理得小心翼翼,典雅得過了分,而薩爾維則壓根不在乎前人的名譽。譬如說費雯麗的戲份就做了很大的改動,在原作裡,費雯麗和瑪麗蓮是單線聯繫,僅僅表現出了費雯麗對瑪麗蓮的忌憚,但卻沒有描寫瑪麗蓮對此的回應,瑪麗蓮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原版本也沒有解釋費雯麗為什麼會如此不自信,也許是為了回避費雯麗的痛處,但事實上這顯得有些過分誇大瑪麗蓮的美貌了,也把勞倫斯寫成了一個花心浪子型的人物,反而扭曲、淺薄了人物原型,因為事實上,對這對名人夫妻稍有瞭解的人都知道,費雯麗在此時已經飽受精神障礙的困擾,這個英倫有史以來最出色的女演員之一已經完全被躁鬱症主宰了,她懷疑每一個能和勞倫斯說話的女人,兩夫妻的關係近乎完全破裂,正是在《游龍戲鳳》拍攝的這一年,勞倫斯有了外遇,而這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情有可原,畢竟費雯麗幾年前就曾經出軌,甚至於說,兩人的婚姻關係從一開始就不是那麼的正常。

  不論原導演回避這些要素是否有他的考慮,在珍妮看來,《我與夢露的一周》如果只是單純拍成夢幻愛情片,把一切矛盾輕輕放過,那就實在是太浪費了,她既不認為觀眾會被這種有些不倫意味的戀情打動,也不認為評委和影評家們會喜歡這種太過輕盈的口味,所以在此處,她和薩爾維的改編思路是一拍即合。而勞倫斯在愛情戲上的改編,就完全屬於他自己的主意了:他無視了原著裡如實的供述——在一開始,夢露對科林除了偶爾的注意以外別無他物,直到米勒回國,夢露精神需要支柱的那段時間,他才脫穎而出——薩爾維一定要把電影改編成夢露一開始就對科林頗感注意,兩人的火花讓旁人都有所感覺,米勒的回國也和這件事不無關係。

  “這樣做電影的結構才能完整。”他對於這一點極為堅持,“這樣做電影才會有一個經得住推敲和回味的主題。”

  珍妮被他說服了,薩爾維協同編劇一起,在劇本上做了改動,而這也使得《夢露》的編劇名單上多添了一個名字——也使得在過去的幾天裡,珍妮拍攝了許多激烈的沖突戲碼,有些她是旁觀者,有些她是參與者。在這之外,她也大量地拍攝和科林的對視、對話鏡頭,她有種感覺,夢露好像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和人眉目傳情,而正是這眉目傳情的鏡頭,對她形成了……一定的困擾。

  “cut,good!”薩爾維拿起擴音器喊了一聲,他雖然依然西裝革履,但已經把袖子卷到了手肘部分,“不過二號機位的鏡頭並不太好,回到原位,我們來補幾個特寫鏡頭,西蒙你可以暫時休息,但不要走開。”

  一段場景反復重拍,在電影攝製中司空見慣,比如說這一段,觀眾看到的是科林和夢露的對視,先一個中景交代兩人的位置,然後是幾個近景供演員表演細節表情,觀眾理解起來是沒有問題的,但實際上在拍攝中來說,夢露和科林對視的近景,兩人看的都是鏡頭,這樣在拍攝時就需要反復拍攝同一段,分幾次把這段戲拍完——每一次拍出來的都是一個詞語,而最後由剪輯把這些詞語連接成一句完整的話。

  為了幫助珍妮入戲,演員們都呆在自己的位置上,西蒙也站在原處,維持著眺望夢露的姿勢:從劇情來說,他們剛在拍攝中遇到了困難,勞倫斯又一次難耐火氣,譏諷了瑪麗蓮,而瑪麗蓮反常地忍氣吞聲,沒有退出拍攝,而是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開始補妝。科林擔心她的狀態,所以踮高了腳關切地望著她,瑪麗蓮原本十分沮喪,但在看到科林的表情後,反而平靜了許多。她慢慢地露出了一個恬靜而天真的微笑——而這一幕則完全落入了她的丈夫,亞瑟‧米勒眼中。

  此時的瑪麗蓮和科林甚至很少交談,純粹是兩個注意到了對方的個體,兩個孤獨的靈魂擦出了善意的火花,瑪麗蓮從科林那裡汲取到了她遍尋不獲的平靜,科林純淨的、無私的關心讓她大受感動,她和科林之間相惜、相知的化學反應,讓她在科林跟前放下了所有戒備,露出了真誠、柔軟的微笑,這應該是直擊心靈的笑,這也應該是從瑪麗蓮心底,從珍妮心底展現出的笑容——這亦是一個很有難度的鏡頭,對於演員,尤其是有經驗的老演員來說,技術動作他們能完成得一絲不苟,複雜的情緒、冗長的臺詞和變幻不定的走位,這完全不是難點,真正的難點在於打破內心的藩籬,奉獻出最真誠、最赤裸的自己,以喚起觀眾的共鳴,這是任何一部傑作都在要求的奉獻,卻也是每個人都本能回避著的風險。

  就珍妮自己的感覺,這種真誠的吸引、心動和共鳴,對她來說是極大的難點,在凱倫裡,她表演了真誠的恐懼和脆弱,她不在乎把這些呈現在人前,這反而給她一種宣洩的快感,但,夢露所需要展現的這些……

  “a!”甚至還沒整理好心情,薩爾維就喊出了這個詞兒,珍妮幾乎沒忍住打個機靈的衝動,她本能地望向了攝影機後的聲源——但這麼多年的拍攝,早已讓她對這個詞兒的回應成了條件反射,尚未完全離她的夢露再度俯下身來,把她擁抱進了懷裡,她多情地望著冰冷的黑鏡頭,就彷彿它是一個友善的、年輕的、富有才華和風度的,能瞭解她的男孩兒……她早就在人群中注意到了他,他們幾乎是本能地就感受到了對彼此的吸引,這種曼妙無窮的精神共鳴令人心醉神迷,令她毫不猶豫地放下了所有戒備,毫不猶豫地信任著他,尋求著他的關注,欣喜地接納著她的關懷,她就像是一朵花兒,在他的眼神中盛放,即使幾乎從未深談,但他們所達成的精神連接卻是如此明顯,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透過攝影機,就像是一雙有形的手將她擁抱,她能感受到他的感情,他不言自明的愛戀,而她亦是欣然回應——

  “cut。”薩爾維說——在一個多月的拍攝後,珍妮也已經不再那麼難以從‘深層入戲’中擺脫出來了,就像是掙脫了名為‘夢露’的迷夢,隨著薩爾維熟悉的話語,她一下又回到了現實。

  在攝影棚的打光燈下,薩爾維僅僅是監視器前的一道挺拔身影,她看不清他的表情,甚至也不能分辨他是否正在看她,她有些尷尬地收回了黏在他身上的眼神,暗自希望同事們不至於發現端倪: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也許有人已經看出了什麼,不過,即使他們看出來了,他們也聰明地沒有擺在臉上。

  “good。”至於薩爾維,他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對,而是流暢地說,“二號機去西蒙身邊,其餘人可以休息,但不要走開。”

  珍妮悄然鬆了一口氣,她把握機會,拿起椅子邊的水杯喝了一口——薩爾維也許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也許她入戲時的感覺——僅僅是她的錯覺,或者說僅僅是夢露的錯覺。

  珍妮一直相當理性和敏銳,她通常不會自作多情,但也不會故意否認真實存在的一些徵兆,不過,從行為上來說,薩爾維表示得一直相當正常,他們的談話幾乎都和電影有關,從未牽扯到私人領域,賽義德最近一直在給片場送花,薩爾維也根本沒流露過對此的在意。所以,剛才的那種聯繫,那種感覺……理應是她的錯覺,她雖然條件相當優秀,但也還沒自戀到覺得所有人都一定要喜歡她。

  她又看了薩爾維一眼,恰恰對上了他的目光,她當然看不清薩爾維的眼神,不過,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表情——英國式的緘默,從他的表情上,你幾乎很難感受到他的內心思緒與喜怒哀樂,這是薩爾維在拍攝時慣常的表情,他並非興奮型的導演,恰恰相反,他在拍攝時顯得格外自製內斂,似乎把所有的激情都投入了他眼前的監視器。

  珍妮對著他的方向勉強牽起了一絲笑意,她堅定地告訴自己:沒錯,這是錯覺,別被你的夢影響,這一定是你的錯覺。

  #

  “我要六千萬。”熟悉的聲音通過電話傳來,即使多年未聞,珍妮也還是一下認出了那個聲音。“給我六千萬,馬上取給我,十分鐘以後送到我門口。”

  “媽。”她煩躁地說,忽然意識到她的母親綁架了她的小孩,憤怒、絕望、背叛、屈辱立刻湧上心間,激烈的情緒讓她的聲音都為之顫抖,“我拿不出六千萬!你不要和我開玩笑,媽!媽!”

  電話給掛斷了,陳貞從床上跳起來,匆匆跑出了不斷搖動的破舊房間,她在筒子樓低矮逼仄的樓梯中飛快地往上攀爬,尋找著老家的門牌號,寶寶被綁架了,她拿不出六千萬——她怎麼拿得出六千萬!她一定要把兒子搶回來。

  在夢中不知疲倦地奔跑了許久,不知什麼時候,腳下的樓梯已經變成了山道,陳貞發覺她在比弗利山莊跑步,這是她曾租住了三年的房子前的那條山路,她一直很想在清晨出來跑一跑,但這個願望從未實現,總是有太多因素去怕,狗仔隊,stalker——

  她突然驚慌了起來,意識到一直有人跟在她身後,腳步不緊不慢,但沒有落下太遠。珍妮完全沒有回頭的勇氣,她只是加快腳步,上氣不接下氣地往前奔跑,她跑到了最近的建築物裡——片場,她已經遲到了。

  “噢…”她一直喘不上氣,飛快地換衣,妝像是一瞬間就化好,她跑進攝影棚時還是很趕,但迅速地找回了狀態——事實上,是狀態來找她,她是如此出色的女演員,當然永遠都是狀態來找她。

  “瑪麗蓮。”她的丈夫叫道,克裡斯的聲音裡總是有些不耐煩,“你該上戲了——a!”

  “等等,我——”瑪麗蓮驚慌地轉過身子,但場景中已經只有她和科林兩人。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走向了她的男主角,越往前走,她的喜悅就越加濃郁,她的呼吸就越加寧靜,她已經完全遺忘了恐慌,也遺忘了自己對於注意力那絕望的需求,她固然能掌握全天下男人的欲望,但眼下,她只需要一個人的理解,他彌補了她靈魂中缺失的一片,讓她不再那樣孤獨——

  “科林,”她說,她深情地沖他微笑,而他呢,他回了一個紳士們慣有的克制笑容,他是那麼的自持,但他的眼神說明了一切,薩爾維一樣為她顛倒癡狂,她一樣彌補了他的一片,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一聲‘滴滴’輕響,猛地將她從夢中喚醒,珍妮反射性地翻身坐了起來,夢的餘味依然歷歷在目,雖然情節已經隨著清醒而快速淡化,但情緒餘痕依然還在——當然,在清醒前最後的片段,她依然記憶得相當清楚。

  “我有這麼需要一個男朋友嗎?”她有些自嘲地輕聲自問,“我沒有這麼絕望吧?”

  回答她的是一室沉默,只有床邊的電子鬧鐘微光閃爍,彷彿是對她做出的回應,珍妮看了一眼——真是太棒了,5點30分,又是早起的一天。

  今天她沒有運動的心情,走進盥洗室裡稍事梳洗,珍妮在窗前晃了晃,又百無聊賴地坐到了電腦跟前,她在睡前忘記關閉電腦,而新郵件通知正是將她驚醒的聲源。

  未讀新郵件有三四封,莉莉安轉發了一個笑話給她,吉姆發來了報表,茱蒂轉發了最新的贊助名錄,而最新一封是切薩雷的郵件,通知她克裡斯的行程最終確定了下來:他正準備到倫敦參加《拆彈部隊》的後期製作,飛機明天就會抵達,當晚克裡斯可以有空和她見上一面,這樣她就不必特地飛回好萊塢了,只要雙方都確認可以平靜友好地出現在一個場所內,他們就可以同時參加奧斯卡頒獎晚會。

  由於兩人都太忙,這個會面起碼被重新安排了四次,直到這一次才算是真正地確定下來,在此之前,珍妮都不肯定自己什麼時候會重見克裡斯,當然她知道這一天遲早得來,但總是下意識地逃避面對——

  想到剛才的夢,她的唇邊不禁掛上了一絲苦澀的笑容,珍妮輕輕地嘟囔了一聲‘一團糟’,便不再說話了,她瞪著螢幕,表情幾乎可以說是有些愁苦,但最終,她還是深吸了一口氣,把塌下的肩膀抬了起來,重新恢復了精神的坐姿,拉出了鍵盤托,打開文檔,在鍵盤上敲打了起來。

  ‘親愛的克裡斯,’她寫道,‘非常抱歉,我沒有當面說出這些的勇氣,但我必須對你表達我的歉意,我很抱歉那天我傷害了你,我很抱歉我一直傷害著你也許你的感覺是對的,從某種程度來說,我一直在利用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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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1關於《夢露》原片的一些看法是我的私貨,值得一提的是,前幾天忘記說了,現實裡主演這部片的小雀斑拿影帝了,第一個80後影帝,家世牛瘋了,雖然演技的確是不錯,但他這個影帝也確實是錢砸出來的,這就是演技和公關並行的威力了,第一次主演就拿了奧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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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9 00:54: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十五章:兩封信

  “cut,good。”薩爾維退後了幾步,挑剔地看著監視器裡的畫面,“但我想再拍一次,西蒙,你和艾瑪剛才都有些太熟練了,注意,這是60年代,也是科林第一次在工作場合和女孩胡混,你們都應該再緊張一些……”

  在場景中,西蒙和艾瑪已經分了開來,西蒙的化妝師上前為他擦拭著口紅,而已經卸妝換回日常服飾的珍妮則滿意地點了點頭:西蒙的表演天賦相當驚人,也許是因為科林和他本人很合襯的關係,他的表演毫不矯揉做作,剛才的親吻戲裡,露西對他大有好感,而科林本人則心不在焉的細節都表演得相當好,兩人的吻和前一段時間拍攝的初吻已經有了頗大的區別,在薩爾維沒有怎麼點撥的情況下,西蒙能把這些細節演出來,可見其對於劇本已經完全吃透,表現力也和領悟力一樣的好。

  再來了一個take以後,這一幕得到了薩爾維的認可,也宣告上午拍攝工作的完成,艾瑪‧沃特森笑著過來和珍妮打了個招呼,她們剛才僅僅是在換場景的時候隨便寒暄了一下,並沒有多聊什麼。——艾瑪飾演的露西戲份不多,也就是偶爾過來打個醬油,不過,她本人和珍妮是相當熟悉的,除了在好萊塢的各種場合巧遇以外,更重要的是,艾瑪和克裡斯合作過一部電影,兩人碰面的機會當然多了不少。

  “非常恭喜你拿到了金球獎。”艾瑪熱情地說,“我看了《邁克爾‧克萊頓》,珍妮佛,這簡直太嚇人了——我是說,很難想像8年後我能演得和你一樣好,你的表現實在是讓人絕望,我簡直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變得和你一樣!”

  像是艾瑪這個年紀的女星,和珍妮幾乎沒有直接的競爭關係,兩人的關係當然非常緩和。而珍妮也能聽得出來,艾瑪的話並不是純粹出於客套——雖然赫敏給她帶來了全球性的知名度,但就演技來說,艾瑪還在起步階段,赫敏令得她可以和克裡斯這樣的大牌在一部電影中合作,但這不意味著她就能挑起主角的大樑,事實上,在大製作裡演配角才是她現在最常做也最該做的事——艾瑪還需要在表演這條道路上繼續前進,尋找到合適自己的突破口,讓演技更深刻、更自然,而任何一個還在摸索中的演員,當然都會和她一樣希望得到來自前輩的指點。

  “親愛的,你實在是太會說話了。”珍妮對她也很親切,和這種她原本就很熟悉的演員打交道,經常會讓她感受到一種荒謬的夢幻感,好像穿越前後的兩種生活發生了交叉——她忍不住扶了扶額頭,又暗自皺了皺眉,這才笑著繼續說,“雖然我遠遠沒有你誇獎得那麼厲害,不過我理解你現在的感覺,曾經我也和你一樣,對著劇本不知道從何下手,和赫敏比起來,凱倫這個角色的跨度更大一些,不過我打賭,如果你去演伊莉莎白的話,不會這麼無從下手的,對嗎?”

  “啊,你猜到我自己試演過凱倫了?”艾瑪笑了起來,聰明敏捷地讀出了珍妮的意思,她和珍妮一起走向了餐廳的方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們得循序漸進,對嗎,還是先從這些小角色演起,慢慢往前突破。”

  “當然,對你來說,難道還缺乏大片來主演嗎?”珍妮也體會到了梅麗爾的心情,由於年齡和戲路的差距,她和艾瑪之間不存在競爭關係,幫助她並不會讓珍妮感到自己在做蠢事,就像是梅麗爾幫助她一樣,會有一種薪火相傳的感覺——這感覺還滿好的,唯一奇怪的一點就是,當她還是陳貞的時候,她才是那個仰望著艾瑪,羨慕她有機會能在世界級大片裡露臉,小小年紀就把赫敏演得活靈活現的人,她才是那個自慚形穢,遺憾著自己沒有足夠才華,雖然入讀了表演學院,但也沒能在表演領域有所作為的人——

  她晃了晃頭,抱歉地說,“不好意思,艾瑪,你能再說一遍嗎,我剛有點走神了。”

  “我沒說什麼。”艾瑪搖了搖頭,觀察了珍妮幾眼,反而是主動地道歉了起來,“是我不好,我今天不該來找你說話的——”

  在珍妮疑問的表情中,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說,“克里斯多夫昨天到倫敦了,我猜想我的出現讓你想起了他,你知道,畢竟他是我們共同的朋友——”

  “啊,你太誇張啦。”珍妮大笑起來,她搖了搖頭,“這件事不是那麼不能碰觸的,真的,只是很友好的分手而已,我們還是朋友,很可能他這幾天還會過來探班。”

  她聳了聳肩,“我只是昨晚睡得太遲了,所以精神有些恍惚。”

  看到艾瑪表情又有了細微的變化,珍妮半帶著惱怒地笑了起來,“不,別信報紙上說的,我沒有發瘋,沒得憂鬱症,艾瑪——你也是公眾人物,你難道不知道報紙上說的事情到底有多誇張嗎?”

  “抱歉,抱歉,我知道。”艾瑪也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我猜這就是人的劣根性,一方面我們因為報紙上亂傳亂寫而困擾,但另一方面,我們又忍不住相信上頭寫的別人的事,人類對於印刷品似乎總有一些迷信,你說對嗎?”

  她們在餐廳裡坐了下來,艾瑪眯起眼看了看珍妮,繼續說道,“不過——如果要我為自己辯解的話,我倒也不是沒有一點分辨力,只是……你看起來和我們上次見面時比,確實不是那麼的好。”

  “really。”珍妮摸了摸臉頰。

  “起碼我是這麼覺得的,”艾瑪說,“當然,你在表演時還是那麼光芒四射——美得實在驚人!但卸妝以後,你看起來很蒼白,不知為什麼,我覺得你很沒精神。”

  她盯著珍妮一會,彷彿在研究著她如此消沉的原因,但很快又笑了起來,自我解圍地轉開了話題,“當然了,既然你說不是克裡斯——”

  “不是克裡斯。”珍妮說。

  “那就不是克裡斯,”艾瑪順著她的語氣往下講,和珍妮一起笑了起來,“也許是你拍攝得太累了,今天下午你休息是嗎?如果沒有行程的話,也許我可以帶你去我們的片場走走,我們正在拍攝第六部,你知道,男孩們都愛死你了,如果我能把你帶過去的話,我打賭他們會樂得跳上天花板。”

  珍妮本人很喜歡《哈利‧波特》,這個邀約哪怕是在半年前她都是求之不得,不過現在,艾瑪的邀請卻讓她想到了另一個世界——她在另一個世界也的確去過華納的倫敦片場,是在整部系列完結後,帶著兒子過去參觀的,她還記得當時她在商店裡應兒子的要求,買了一大堆明顯過貴的周邊……

  她又開始有點頭暈了,屬於夢露的那部分情緒彷彿也受到了激勵,在她的心湖裡翻滾了一下,激起了淡淡的漣漪,但珍妮很快還是穩住了自己,只是感到一陣淡淡的不祥:在那一次眼神互動的戲碼之後,這幾天他們拍攝的幾乎都是夢露受挫的場景,幾乎沒有和科林的互動,按說她應該可以放鬆一些,但很明顯,事情反而往較壞的方向滑去,她要比之前幾年都多愁善感得多了。而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有時候她開始不能明確地區分過去、現在,甚至是虛幻和現實,有時當她想起一段模糊的記憶時,另一段沒頭沒尾的片段畫面會被勾起,而珍妮有時候居然不能分辨這段記憶到底屬於誰,是凱倫、夢露、陳貞,還是現在的她,珍妮‧傑弗森。

  “下午可能不行,我已經有了別的安排。”她歉然說,“但我肯定會找個時間過去的,相信我,我可是你們的忠實粉絲。”

  “說定了。”艾瑪眼睛一亮,“你一定要來,珍妮佛,如果能客串一個角色,那就再好也不過了——太可惜了,瓊安不許電影中出現外國人……”

  #

  珍妮並沒有回寓所休息,和艾瑪聊完以後,已經快到了她和克裡斯約定的時間,她的保鏢團帶著她直接去了雙方商定的約會地點——是的,在倫敦,她和克裡斯要見上一面並不容易,在片場見不太保險,畢竟耳目眾多,珍妮也很抵抗這個主意,她不想再把自己的私人生活和工作進一步混淆了。那麼要找到一個絕對保密,不會被當作炒作素材的地點,就沒那麼簡單了。自從克裡斯到達倫敦,他的酒店門外就沒少過記者,盯梢珍妮的狗仔隊也增多了,《每日鏡報》面臨的訴訟風險壓根沒有阻擋他們追逐珍妮的決心,如果說有什麼影響的話,也只是讓他們的盯梢更加大膽和堅定了。

  幾經周折,甚至在高速公路上來了一場飛車追逐,當保姆車最終駛進了倫敦郊區一間俱樂部的停車場時,即使對於再次和克裡斯單獨見面,珍妮一開始還有些緊張,但現在這份緊張也早就被飆車時的刺激和懸念驅除得煙消雲散,走進私人會客室時她還在和瑪麗抱怨,“天哪,倫敦的狗仔簡直讓人崩潰,如果一會兒我們開出去的時候被人拍到,不要意外,我總覺得我們剛才沒有完全地甩掉他們……嘿。”

  克裡斯轉過身沖她點了點頭,“嘿。”

  瑪麗和傑克不斷地互相交換著眼神,珍妮也在觀察著克裡斯——雖然她已經在各種報導裡看到他很多次了,但久別重逢時,她依然本能地用自己的雙眼確認著他的情況,消除著那份陌生感:克裡斯看來心情不錯,氣色也挺好,起碼從表面上判斷,他似乎不太可能會做出兩人上次見面時那種事了,他已經完全擺脫了當時那激動的情緒,徹底地從這段戀情中冷靜了下來。

  “嘿,傑克。”珍妮也對傑克打了個招呼,她半開玩笑地制止著瑪麗,“好了,瑪麗,別看了,他不會殺了我的——我們見面了,他沒有忽然變瘋,所以你和傑克可以離開了,好嗎?”

  瑪麗依然疑慮重重地打量著克裡斯,過了一會,她才僵硬地點了點頭,“那麼我就在隔壁房間等你們——很高興見到你,克裡斯。”

  克裡斯和珍妮一起目送他們出去,珍妮代瑪麗對克裡斯道歉,“她一般不是這麼沒禮貌的,不過……”

  “沒事,我可以理解。”克裡斯說,他聳了聳肩,“我猜前段時間我把她煩得厲害,所以她的反應也情有可原。”

  “是嗎?”珍妮有些好奇。

  克裡斯掃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好吧,那麼看來那些話不是被攔截在傑克那邊,就是被她瞞了下來。”

  “我最後一次聽說你的口信是要裝修費的事。”珍妮說,“後來傑克說不用給——”

  克裡斯露出痛苦的表情,珍妮笑了起來,“好吧,反正我就接收到這裡為止,剩下多少只有你知道了——不過,我猜他們做得也挺合你的意。”

  “是啊。”克裡斯扮了個鬼臉,這段感情對他的影響不像是克勞迪婭甩掉喬什那麼嚴重,克裡斯看起來幾乎沒什麼變化,他的神色穩重了一些,似乎失去了少許好萊塢花花公子、天皇巨星的任性感,不過這自然讓他更有魅力了。“我們還是別提這些了。”

  他招待珍妮在窗前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順便一提,關於裝修費的事——我很抱歉。”

  珍妮搖了搖頭,“你不必,首先這錢我該給——別爭辯,我知道你不會要,所以這件事就算了。”

  克裡斯閉上嘴,露出了一絲苦笑,珍妮繼續說,“其次,即使你做錯了也沒什麼,我們並不是每時每刻都在做對的事,就像是我的信裡說的一樣,我也做過錯事,我想它對你造成的傷害要比你的錯誤造成的傷害更大……”

  “don’t。”克裡斯搖了搖頭,他簡短地說,“就只是……別這麼說。”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望著窗外的風景:潮濕的風在高爾夫球場上捲動,刮得邊界上的灌木叢簌簌作響。“如果非說有人該道歉的話,那個人也該是我。”

  “我們還是別繼續了。”珍妮說,往聲音裡注入一些輕鬆,“否則這應該會變成道歉大賽。”

  “你已經在信裡說過了,”克裡斯卻認真了起來,他第一次主動地看向了珍妮,“你已經完成了你的道歉,沒給自己找任何理由,而我還沒完成我的份,所以讓我說完——”

  他想要握住珍妮的手,但手指剛觸到她,就有些尷尬地收了回來,“我很抱歉我那天喝多了,做了傻事,我很抱歉我沒能表現得像個成年人,我很抱歉我讓我們結束得那麼難堪,我很抱歉我把初學者的錯誤犯了個遍,我很抱歉……”

  他頓了頓,“我很抱歉我沒有給你空間,一廂情願地沉浸在自我感動裡,把你推著往前跑——不,別打斷我,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如果我足夠瞭解你,我會明白的,不是嗎?如果我真的像我自以為的一樣愛你的話,我能看出來的。”

  “所以你現在是在做什麼,”珍妮笑了起來,試圖開個玩笑,“詆毀我們曾有的愛嗎?”

  “不,我在感謝你,”克裡斯說,“感謝你表現得這麼成熟理智,在我發瘋的時候沒讓災難擴大,感謝你給我時間讓我清醒——感謝你給我寫了那封信,感謝你對我道歉,感謝你告訴我……”

  他沒有說下去,只是沖珍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如果我有你說得那麼好就好了,”珍妮搖了搖頭,“如果我真的有那麼成熟理智的話,這一切根本不會發生。”

  “所以,在這段感情裡我們都做了錯事,”克裡斯說,“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讓這一切過去——就像你說的,從過去中汲取經驗,讓自己變得更好。”

  “對。”珍妮說,“重要的是讓不愉快過去,留下愉快的回憶。”

  “這會讓我們可以同時出席奧斯卡。”克裡斯說。

  珍妮情不自禁露出微笑。“對,還有為將來的合作留下可能。”

  他們對視了一會,都大笑了起來。克裡斯一邊笑一邊搖頭,“damn,你知道嗎?珍妮,你真的該死的擅長分手,你應該為此得個諾貝爾獎。”

  珍妮喝了一口水,“而你不擅長的程度也讓人吃驚,不是嗎?一個忠告——下一次,別讓全世界先于你的女朋友知道這個消息,不是每個人都和我一樣‘成熟又理智’的。”

  “如果還會有下一次的話,”克裡斯扮了個鬼臉,“我會記住你的忠告的。”

  “噢,別這麼說。”珍妮叫了起來,“天啊,你知道我就擔心你這樣子。克裡斯,你這樣會讓我太有罪惡感的——”

  “你不必,”克裡斯說,“好吧,別再說了,我明白,一次失敗不代表世界毀滅,電影上說遇到下一個女孩的時候我會明白這個道理的。”

  “電影說得對,”珍妮說,“不再玩世不恭這是好事,遇到下一個女孩的時候,你會明白的。”

  “而我真的很遺憾這個人不是你,”克裡斯用玩笑的口吻說,扮了個鬼臉。

  “對——不過這真的是我的問題。”珍妮說,“你看,就像是信裡說的那樣——”

  “你不需要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我的問題也一樣大,”克裡斯說,“事實上,正是因為我們都有問題,才有了這些快樂的時光,不是嗎?想想,如果我們都沒有問題的話,如果我一開始意識到我愛上你了就告訴你,如果你沒有逃避——”

  他聳了聳肩,“那麼我們可能早就分手了。”

  “對,那會發生得很早,”珍妮也笑了,“或者根本就不會發生——如果我對自己更堅定一點的話,那麼在你提出開放式關係的時候,我就不會被你迷惑,所以很有可能我們根本就不會開始。”

  “唔,那就太可惜了。”克裡斯說,綠眼睛深情而柔和地看著珍妮,“我是說真的,那會是天大的遺憾。”

  “看起來你在‘分手後怎麼做朋友’這個領域也該得個諾貝爾。”珍妮也開起了玩笑,克裡斯把頭一仰,大笑了起來,他的笑聲裡還有一點酸楚,但已經剩得不太多了。

  “說不定我很快就會結婚了,”他停下了笑聲,刻意惡狠狠地說,“沒準兒的事,我是說,既然現在我想安定下來——我,克里斯多夫‧漢克斯想要安定下來——有哪個女孩不會為我瘋狂呢?等著瞧吧,也許哪天我真的就結婚了,我會讓那個幸運的女孩變成全世界羨慕的物件,而你——”

  “而我會為你們感到高興。”珍妮和藹地說。

  克裡斯瞪了她一眼,珍妮笑了起來,“好吧,那我會躲在浴缸裡一邊哭一邊唱《everytime》,滿意了嗎?”

  克裡斯聳了聳肩,他們安靜了下來,一同望著窗外的烏雲。

  “所以。”過了一會,克裡斯說,“你還和信裡說的一樣嗎?‘沒想過和人發生真正的,感情上的聯繫’——你說分手對你觸動很大,你開始重新思考……你改主意了嗎?”

  珍妮看了他一眼,但他沒有流露更多的線索,珍妮無從猜測他的心情——他究竟只是好奇,基於關心,還是仍有那麼一些放不開。

  “我還沒想好。”她說,“我還沒下決定,不過……就像我在信裡說的一樣,即使我改了主意,想要安定下來,我和你之間的差異也依然大到根本不適合做彼此的伴侶。”

  她比了比克裡斯,“你才剛剛開始。”

  又比了比自己,“而我已經走得太遠,我已經很疲憊了。”

  克裡斯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他點了點頭。

  “是啊。”他說,“在這件事上,我們的成熟程度掉了個兒……我想我們要的東西已經不那麼一樣了。”

  “不僅如此,我們的事業——就像我對你說的一樣,我永遠也不能放棄我的事業,而如果你拋開那天的怒火,你會發現我在威靈頓說的事並非不現實,”珍妮說,“我是個女演員,克裡斯,現實容不得我和我的丈夫公平地犧牲,我只能找個願意為我犧牲的人,就像是你也更適合一個願意做‘漢克斯太太’的女孩。我們追求的太不一樣,所需要的東西又恰恰是太相似了,而我們正是因為缺乏才需要去索取……”

  她搖了搖頭,“所以,這段關係註定沒有結果,能這樣結束也挺好的,我們應該慶倖它沒有結束得更悲劇。”

  “像是怎樣?”克裡斯好奇地說,“我不相信還有什麼能比現在更悲劇。”

  “比如我答應了你,然後反悔呢?”珍妮半真半假地說,“確實我不能不承認,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有在動搖——但我想我最終還是會反悔的,那不過是片刻的迷惑,想想吧,如果是那樣的話……”

  克裡斯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打了個寒顫,“ugh,你說得對,現在這樣——雖然不完美,但也遠遠不算最差。”

  他很快又振奮了起來,“不過,聽起來你還是愛過我的——我是說,當然啦,你信裡說了,不過直到現在我才真的感覺到你是愛我的,否則從你的表現裡實在很難想像——你和切薩雷這種人簡直太讓人討厭了。”

  他有些得意地逗起了珍妮,“所以,你看起來很不好,我猜你是為了分手難過?為了我失眠,電話裡你說你有精神障礙,這也是為了我?”

  珍妮白了他一眼,順著他說下去,“是的,是的,是的,這全是為了你,真的,完全是因為你的個人魅力,你不知道嗎,我已經暗暗地為你癡狂好久了。”

  克裡斯縱聲大笑,他看起來幾乎又和兩人剛見面時那樣無憂無慮、得意洋洋,幾乎又成了那個沾沾自喜的小混蛋,“噢,珍妮,這真是太可惜了,你已經失去了我,寶貝,我不可能再回頭了。”

  珍妮乾笑著點頭,“無所謂,反正你高興就好。”

  克裡斯一邊笑一邊對她豎起中指,珍妮揪下果盤裡的葡萄丟他,被他一把接住,扔進了嘴裡。

  “不過,說真的,”他止住了笑聲,把葡萄籽吐到了垃圾桶裡,關切地掃視著珍妮,“你看起來不是太好,你怎麼了,珍妮?”

  “其實的確有部分和我們的分手有關。”珍妮承認地說,但她不想說得太細,“餘下還有一些是電影的問題……我不知道,有點複雜,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

  “ok,”克裡斯說,他伸出拳頭友好地碰了碰珍妮,“不管是什麼問題,我對你有信心,我相信你會克服的。”

  “謝謝。”珍妮說,克裡斯的話——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讓她更為沮喪了,她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因為他話語中的客套讓她意識到,她的確又少了一個關心她的人,這讓她本能覺得不安,也許是因為她一直在告誡自己不能向克裡斯尋求幫助,而在此之前的確有一長段時間他們習慣通過電話訴說衷情。“我聽說你下午還有行程,也許我們該走了。”

  “是的,我四點鐘要出現在工作室。”克裡斯看了看表,“shoot,現在已經三點半了。”

  一陣忙亂以後,他們分頭上了車,往反方向開去,瑪麗顯然為兩人分手時的平靜友好慶倖不已,她坐在珍妮身邊,哼著歌不斷按動著手機,珍妮則心不在焉地玩著手機遊戲,時不時放下手機,望著車窗外高速流動的風景出神。她覺得這條路很熟悉——不是最近經過的那種熟悉,一個看板,一間超市的霓虹燈,都讓她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經以另一個身份,帶著另一個人經過的熟悉——

  她搖了搖頭,讓自己別再走神,就像是從一盆膠水裡把頭拔出一樣困難地,她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手機螢幕上,但珍妮沒有再玩遊戲,而是打開了郵件app,她現在需要一些大夢的繁瑣公文,讓她保持清醒。

  一封未讀郵件躺在提示欄裡,珍妮進入了收件箱,經過短暫的聯網讀取,她看見了克裡斯的名字——發信日期就在三分鐘以前。

  珍妮點進去讀。

  我一直沒有給你回信,這樣似乎不太禮貌,你說得對,有些話當面也許說不出口,你的道歉已經被接受,我也知道你並沒有責怪我,順便一提,你的寬宏大量簡直讓人討厭,因為這讓我意識到我有多不成熟……不管怎麼說,我想我該告訴你:謝謝你告訴我你曾愛過我,即使如你所說,這份愛和我對你的感情相比較為輕微,但這對我依然非常重要。

  我相信我們以後還有很多見面的機會,我想——我確信我們日後會找出作為朋友的相處方式,雖然我很遺憾這段關係沒有成功,但我也理解並贊成我們並不合適,然而,不論如何,珍妮‧傑弗森,你永遠都會是我約會過最酷、最神秘、最獨立的女孩,我希望你能在你選擇的路上走下去,快樂地、幸福地走下去,不論你想要的是什麼,我都希望你能得到它。

  永遠都是你的克里斯多夫

  Ps:如果你不要對任何一個人透露這封多愁善感的信,我會感激不盡。

  看起來,克裡斯真的成長得挺快,他確實從這段過去的戀情中學到了不少。

  珍妮無聲地笑了起來,她盯著手機,反復地重讀著這封信——

  過了一會兒,瑪麗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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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9 00:54: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十六章:又是一年奧斯卡

  “知道結果了嗎?”在洛杉磯比弗利山莊的豪宅裡,歌蒂‧韓沖女兒凱特‧哈德森做了個手勢,示意她把端來的茶杯放到一邊,自己則是繼續專心地和電話那頭的老朋友打探著最近整個洛杉磯都在關心的話題,“新合約到底通過了沒有?上帝知道,再這樣下去的話,整個頒獎季就等於是全毀了。”

  她在討論的並不是自身或者親戚相關的新合約,而是更重要的一份合同——好萊塢編劇工會和製片人協會的合同草案。這份草案在數天前被編劇工會暫且認可,但編劇群體會否通過合約,經過舉手表決結束罷工,則還完全是未知數,畢竟,這份合同裡關於蛋糕的分配,還不能說全部吻合罷工初期提出的目標,製片人協會在利益上有所讓步,但也只能說是有所而已,編劇們還是有很大的可能想要上更多的。

  歌蒂說得沒錯,已經持續了14周的大罷工,實際上等於是毀掉了今年的頒獎季,即使不計其他,只算好萊塢今年因為頒獎季取消造成的損失,這個數字也應該是以億為單位來衡量的了。無數個前哨獎項或是宣佈取消頒獎,或是僅僅宣佈得獎名單了事,這一切都是因為演員工會對編劇工會的全力支持,使得頒獎典禮星光黯淡,有不如無。在距離奧斯卡只有兩周的現在,如果編劇工會對于新合約依然不滿意,決定繼續罷工,那麼剩下的兩周時間內,sag將會面臨非常艱難的選擇——支持編劇工會是sag內部的動議,為的是給sag的新合同談判鋪路,想要推翻這項決定並不是某人下令這麼簡單的,工會內部必須達成一致,而一旦在一周時間內無法得出這個結論的話,sag只能執行原有的決定,號召成員拒絕出席奧斯卡。

  一旦奧斯卡頒獎典禮也被迫取消,這也就意味著好萊塢的內鬥已經達到了難以收場的地步——奧斯卡可是好萊塢最後的門面了,它的政治意義要比其餘所有獎項都強許多,更是關係到許多奧系影片的盈利與沖奧演員的名氣,不論是作為奧斯卡評委,還是作為sag的會員,歌蒂都不樂見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一旦有了先例,以後每年的頒獎季都開始鬧罷工的話,好萊塢的影視行當這麼多工會,這種事還有完沒完了?

  “是的,我明白你的擔心,”在電話那頭,邁克爾‧道格拉斯輕鬆地笑道,“別擔心了,歌蒂,你就是愛操心——sag已經對編劇工會施壓了,再這樣鬧下去,對誰都沒好處,如果編劇們不想被拋在一邊的話,他們也只能接受這份還算不錯的合同,十拿九穩,這會是他們唯一的選擇,畢竟你要知道,已經停工了14周,編劇們很多都是按周拿的薪水,要是再拖下去,把今年餘下的半季時間給拖沒了,影響的也是他們自己的收入。”

  編劇工會的罷工風波越鬧越大,除了美劇因此停播以外,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sag的敲邊鼓,直接影響到了各色頒獎典禮,如果說sag退出罷工,奧斯卡大可以甩開編劇們不管,直接召開熱熱鬧鬧的頒獎典禮,編劇工會只能尷尬地被冷落在一邊。再者,之所以選擇在12月罷工,也是因為這時候大部分美劇都在冬歇,罷工持續到現在,按照常理,大部分美劇都該回歸了,如果再拖上兩個月,夏歇馬上就開始了,電視臺還復工不復工?要是決定不復工的話,編劇等於直接是少了半年的收入,這對於很多編劇來說,也是頗大的損失。所以,對於今天的投票結果,大眾都還是相當樂觀的。

  “媽,”凱特忽然拉了拉歌蒂的手肘,把電視的聲音調大了,在的台標下,一個記者正站在編劇工會的辦公樓前,一臉喜色地說,“投票結果已經出來了,編劇工會正式決定停止罷工……”

  “呼——”歌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沒有再聽那些套話,而是重新關小了電視的音量,重新和邁克爾聊起天來。“只有兩周了,大部分選票應該都寄出了吧,怎麼樣,邁克爾,你猜今年的影后會是誰?”

  “你看呢?”邁克爾沒有回答,而反問了歌蒂一句,“你選的是誰?誰給你打了電話?”

  “信不信由你,”歌蒂說,“今年還真沒有誰給我打電話——我猜今年一定是情勢非常莫測的一年,老實說,這幾個月有一大半時間,我的心思根本就沒放在奧斯卡上。”

  “誰說不是呢?”邁克爾呵了一聲,“我猜大部分評委現在也都在抓瞎吧,那些老頭子,沒有別人的指點他們壓根就投不好票。”

  一般來說,關於奧斯卡的公關攻勢總是多管齊下,有志于得獎的候選人一般都要幹這麼幾件事,第一,出席各種商業公關宴會,和可能出席的奧斯卡評委拉交情拉票,第二,公關前哨獎項,以此造勢,前哨獎拿得越多,聲勢越大,評委受到影響的可能也就越高,第三,搏版面上頭條,如果能找到一些格外的新聞爆點那就更好,這時候的行銷必須全是正面行銷,絕不能有反炒緋聞的,第四,派出pr來親自公關評委,勸服他們看片並給自己投票。當然了,由於前哨獎很多都是由影評人投出,所以事實上,從影片開拍開始,公關活動就已經開始了,一旦影片拍竣,被認為有沖獎實力,那麼甚至說提前大半年就會開始各種公關,這已經是形成了一條完整的產業鏈。即使地位高如丹尼爾‧戴-路易斯,也絕不可能跳掉這四個管道,可能因為他的地位,他不需要自己出席商業宴會,也不用博頭條,但片方肯定要做好前哨獎項的公關,以及找公司砸錢來說服評委——不過,今年,非常罕見的,奧斯卡的五千名評委幾乎全都被冷落在了一邊,似乎所有的候選人都成了視獎項如浮雲的伍迪‧艾倫,對於公關活動是那麼的冷漠,就連平時如火如荼的第四條管道,今年也顯得冷清無比,歌蒂的信箱裡收到了一些dvd,但也僅此而已了,以前那種電話頻撥的現象今年壓根就不見蹤影,就像是人們忽然遺忘了奧斯卡一樣。

  其實這麼說倒也不算錯,畢竟,今年的四條公關管道幾乎全都被堵死了——公關宴會就不必說了,沒有誰會在罷工潮裡舉辦宴會,即使舉辦了,也很難找到人來參加,至於前哨獎,在沒有頒獎典禮,新聞又被罷工給佔據的情況下,評委們難道還要從不起眼的版面裡去認真地看是誰來得獎?第三條管道也是同理,頭條在過去的兩個月裡幾乎只屬於罷工。只有幾個最為重量級的前哨獎項,才拿到了頭條的待遇,但即使如此,也一定要在標題裡告訴大家:因為罷工,它們取消了頒獎典禮。

  至於第四條管道無人使用,這也頗為正常,仔細想想就知道了:除非是導演、演員本身大富大貴,拿錢往水裡扔都不皺眉,否則公關活動肯定是片方付錢,在奧斯卡可能會被取消,大部分精力都被罷工吸引的上個月,還有多少片方願意撥出預算來做公關呢?頂多也就是寄一些dvd,像是某些年份那樣對著燒錢公關沖獎的情況,肯定是不可能重現了。而現在,雖然罷工結束了,但投票截止時間也是迫在眉睫,大部分評委,應該就是非常罕見地,憑著自己獨立的判斷來做出投票,到底誰得獎的希望大,除了個別非常確定的獎項以外,還真是不好說。

  “最佳男主角應該是丹尼爾了。”歌蒂肯定地說,“這個獎應該不會出意外了吧,他在去年的表現實在是太過亮眼,如果不是奧獎幾乎從沒有一個演員同年佔據兩個名額的先例,我看他應該是拿到兩個提名的。”

  “最終統計結果只差一點點而已。”邁克爾也說,“差一點點就能創造歷史了,不過我想在新規則下出不了烏龍,他肯定會拿到奧斯卡的。”

  在2006年那屆充滿了驚訝和尷尬的奧斯卡後,學院內部修改了評獎規則,現在仍在應用多重計票規則的獎項僅剩最佳影片,其餘獎項都回歸了簡單的‘一票一人’,官方理由是這樣更易操作,但實際上歌蒂當然知道,這是為了預防大家和2006年那次一樣,再度玩脫……

  她不出聲地笑了笑,“那麼最佳女演員呢?今年珍妮佛‧傑弗森應該沒機會了吧?”

  “我確實不知道。”邁克爾老實地說,“既然你也明白今年的局勢,就該知道,少了pr公司的資料表,僅憑幾個電話根本說明不了什麼,再說,今年也就只有我們還在關心這些,那些稍微年輕一些的夥計們——那些還在演戲的夥計們,誰不是全心全意地跟進談判的動向?這和往年不一樣,現在外頭進行的事,可是關係到了他們的切身利益。”

  歌蒂也明白這個道理,即使是她,因為女兒的緣故,也非常關心新合約的細節,“那份新合約到底有什麼區別,邁克爾,你能再給我解釋一下嗎?我實在是有些糊塗了……”

  ……

  “今年的最佳男主角應該是丹尼爾了。”正當歌蒂和老友八卦著今年的奧獎動向時,布拉德‧皮特也剛把手裡的遙控器丟到了桌上,沖著自己正身懷六甲的女友說道,“不會有意外的……他太佔便宜了。”

  和歌蒂一樣,一旦確定罷工正式結束,他的目光也頓時轉向了在此之前一直是次要矛盾的奧斯卡獎。

  “別說得那麼肯定。”安吉麗娜‧朱莉皺了皺眉,“也許還有變數呢,不到開獎的那一刻,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奧斯卡做了什麼選擇。”

  “今年的奧斯卡公關幾乎為零,我打賭,那些評委的心思都還留在他得到威尼斯影帝的時候,”皮特的語氣相當平靜,“再加上他今年有兩部佳作,《血色將至》和《邁克爾‧克萊頓》都提了最佳導演和最佳影片……”

  雖然經過極力掩飾,但朱莉還是聽得出布拉德話裡的火氣:在喬治‧克魯尼退出的時候,片方先想到的可是他布拉德‧皮特,而皮特對於這個角色其實非常感興趣,他想和珍妮佛‧傑弗森合作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要不是為了照顧兄弟的面子,皮特怎麼都會去試鏡的,說不準這個角色就落到他頭上了呢?說不準他就能和珍妮佛擦出火花了呢?如果是這樣的話,今年他的奧提可就穩穩有份了,而且,一旦入圍以後,他可不會這麼浪費資源,根本不去公關,就是自己砸錢也會公關出一個影帝回來啊——他沖奧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僅僅是因為一個選擇,就這樣把大好機會錯過,要說布拉德心裡沒有怨恨,那也對他太過強求了。

  “已經發生的事,再談論已經沒意義了。”她泰然自若地翻過了一頁雜誌,囑咐著男朋友,“我勸你見到喬治的時候不要表現出不愉快,在明年的《本傑明‧巴頓奇事》裡,你還需要借用他的力量,把眼光放得長遠一些吧,布拉德,說不定,這部電影就會給你帶來你的第一個奧斯卡呢……”

  布拉德勉強微笑了一下,並未被女友的話安撫下來,他張開口想要說話——對於明年的奧斯卡,他已經不那麼看好了,大衛‧芬奇一直不得奧斯卡評委的喜歡,他的《第五個莎莉》成就了影帝影后,自己卻連奧提都沒拿到,這樣看,影帝影后應該還是靠珍妮佛‧傑弗森背後的力量。畢竟他可不相信珍妮佛是之後才和克里斯多夫搞上的,兩人肯定是在拍攝時就打得火熱,才拍得出那樣的床戲。少了珍妮佛以後,芬奇是否還能得到青睞,那可就不好說了,再者,明年珍妮佛有一部重磅大戲《與夢露的一周》,還是評委們非常喜歡的傳記片題材,這令布拉德難以抑制地感到不祥,雖然他瞄準的是最佳男主角,按說不會和珍妮佛產生衝突,但……誰說的准呢?在這麼複雜的博弈、公關過程中,沒准他就被珍妮佛團隊出於別的考慮而碾壓了下去?畢竟,他們之間也不是沒有恩怨,喬治‧克魯尼和珍妮佛關係冷淡,他是喬治的好友,又拒絕過《邁克爾》的試鏡邀請……

  但,看了女友一眼,在說出口之前,又把話頭給吞了下去:由於珍妮佛‧傑弗森和他前妻安妮斯頓關係親密,安妮斯頓先後和大夢合作了兩部電影,現在《馬利與我》還在熱拍中,安妮斯頓更是憑藉《老友有錢》拿了一個奧提,說不準背後是否有傑弗森的力量,他和朱莉註定不可能向傑弗森靠攏,力求握手言和,既然如此,說這些除了惹得兩人不快以外,也就沒有更多的意義了,不是嗎?

  “算了吧,明年的事明年再考慮。”他聳了聳肩,有些幸災樂禍地把話題引到了另一個倒楣蛋身上,“反正,現在最生氣的應該不會是我,奧斯卡確定舉辦,這個消息肯定會讓喬治非常難受吧……”

  ……

  在法國南部的一間豪華莊園裡,喬治‧克魯尼把手從女伴腰間離開,正拿著電話平靜地接聽著,從外表上看,他倒是沒有一點不快的跡象,“我知道了,是的,謝謝你打來電話……別這麼說,安迪,保持聯繫。”

  掛上電話以後,他盯著手裡的手機看了一會,英俊的面容毫無表情,只有呼吸的頻率比平時要快了一點,眼角的魚尾紋似乎也比平時要深刻一些。

  “喬治?”他的女伴以法國口音濃重的英文好奇地問,“重要的電話?”

  “yeah。”喬治一下從沉思中驚醒了過來,他心事重重地沖女伴笑了笑,乾脆從躺椅上站起身來,走到了泳池的另一邊,拉開了距離之後,他才打開手機,按動了幾個按鈕。

  “穆爾,是我,喬治,”對方一接起來,他就匆匆地說道,“我需要你再放幾篇報導,圍繞她的精神狀況,我要讓全世界都知道她在瘋狂邊緣,對,說得越驚悚越好,另外,多炒作一些她和克里斯多夫的事,就說克裡斯之所以和她分手,是因為受不了她的瘋狂……從這個基調出發。”

  他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還有,再發一些另一個角度的文章,就說一說她身為sag的成員,但卻借由出國工作逃避衝突,一旦罷工結束,就盛裝回國拿獎,對,暗示她缺乏責任感,挖一挖她的慈善基金,如果能有醜聞,那就最好也不過了……”

  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他的表情陰暗了幾分,幾乎是不耐煩地說,“我知道了,錢肯定會按時到你帳戶,在我看到報導之後——記住,刊物等級越高,報酬越豐富。”

  狠狠地掛上了電話,喬治沉著臉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他忽然惡狠狠地把手機摔到了地上,沖著空無一人的泳池大罵了一聲,“holy Shit!”

  ……

  “——回避所有衝突,珍妮佛‧傑弗森盛裝回國準備參加奧斯卡,”珍妮佛‧貝爾扮了個鬼臉,加大了聲音,在餐桌上空讀道,“在罷工風波中,珍妮佛從未表態,這或多或少地顯示了這位元女星符合其出身的社交敏銳,她知道,如果留在好萊塢,她身為製片人、演員的雙重身份,會讓她陷入尷尬之中。而為了維護她的利益,珍妮弗不惜放棄自己打造的‘充滿責任感’的好女孩形象,整整半年都沒回到好萊塢,而是在紐西蘭和英國輾轉落腳——噢,我喜歡這篇報導!”

  她側過身子,把空間讓給了未婚夫喬治亞,“唯一的遺憾就是,照片把她拍得精神不錯——當然,如果照片拍得不夠漂亮的話,我想她那無所不能的pr是不會讓它們刊登上網的。”

  “珍。”喬治亞溫和地責備了一句,貝爾又翻了個白眼。“好吧,好吧,我明白:我們已經和解了,再針對她沒有任何必要——”

  的確,在珍妮佛‧傑弗森拿下兩個奧斯卡以後,她和珍妮佛‧貝爾的發展路線已經完全走向了兩個方向,珍妮佛‧傑弗森現在想的是維持自己的江湖地位,在《海盜》完結後開發新的大賣商業片,證明自己的演技,她和她的公司參與的都是大製作、大卡司,而且已經走向了能和片方分庭抗禮的超a-list,而對貝爾來說,她手裡雖然也有穩定盈利的商業片,但票房體量小,本人人氣也已經過了巔峰期,又沒有奧斯卡提名傍身,那些會和珍妮佛‧傑弗森分享投資、禮聘加盟的大片,對於貝爾來說,則是她需要玩命爭取,以便重新回到a-list的好機會。

  ——既然兩個人的層次都已經完全不一樣了,那她們之間其實也不存在什麼競爭關係,貝爾再嫉恨她都無濟於事,不論她耍什麼手段也不可能拉下傑弗森,或者取而代之,既然如此,那麼還是把有限的精力集中在她現在的競爭對手上,才是最有利的部署,對珍妮佛的關注越多,就越耽誤貝爾去做自己的事,如果連這一層道理都不明白,只是一心沉浸在妒忌和悔恨中的話,那她只會越來越走下坡路,越來越失敗。其實貝爾也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她對珍妮佛的嫉妒也是根深蒂固,即使本人是圈內人,完全明白媒體有多會亂寫,但在看到珍妮佛並沒有精神崩潰,恰恰相反,氣色似乎還相當不錯的時候,她依然不禁是一陣失落。

  “說真的,我真的以為她已經半瘋了。”她對自己的未婚夫說道,“他們說《邁克爾‧克萊頓》是很邪門的片子,幾個主演都瘋了,你看,喬治因為精神問題不能不退出,丹尼爾——誰都知道他的問題,還有她,也是演完不久就傳出了那條錄音,你別說,有時候這種事還真是不能不信。”

  喬治亞沒好氣地給了未婚妻一個溫和的責備眼神,“好了,比起這個,我勸你還是多關心一下自己當天的造型吧,親愛的,你不是看中迪奧的那件高定有一段時間了嗎?”

  “哦,你倒是提醒我了。”貝爾也不願再談下去了:隨著她的人氣漸漸滑落,她也越來越順從喬治亞,“我得給pr打電話,把這件事早點搞定,不過應該不成問題,畢竟,要不是金球被取消,我早就穿上它了……”

  她瞥了螢幕一眼,沖著照片裡平靜微笑的珍妮佛‧傑弗森有些孩子氣地冷笑了一聲:“喬治亞,你說得對,有時候太早拿到奧斯卡也不是什麼好事,瞧瞧現在吧,我們都還有沖奧的目標和希望,而她卻只能一次次地出席陪跑,明明被提名,但卻毫無得獎希望,只能看著別人拿下奧斯卡獎盃……我想,這對她的精神狀況也很有幫助,不是嗎?”

  “ok,ok。”喬治亞翻了個白眼,有些沒好氣地說,“我們都知道,你對明年的奧斯卡志在必得……你可以去打電話了嗎,親愛的珍妮佛?”

  送走了未婚妻,他笑著搖了搖頭,僅僅是好奇地掃了新聞幾眼,就關掉了網頁:貝爾說得其實也不無道理,一次拿下兩個奧斯卡以後,起碼五六年內,珍妮佛‧傑弗森的存在感也就刷到提名為止了,比起她,他還更關注最佳電影和最佳導演的預測結果——環球可是各有一部影片入圍了這個環節,它們一直到現在都還是賠本狀態,能不能扭虧為盈,就看電影本身,在奧斯卡典禮上能刷到多少存在感了……

  #

  正當世界重新調整心情,開始關注奧斯卡以及與他們相關的那批明星——這其中尤其是第二次提名奧斯卡,又剛和男友分手的珍妮佛‧傑弗森時,珍妮本人卻是根本沒閒心為其實已經塵埃落定的奧斯卡窮緊張:自從兩個演員都因為自身情況無法參加奧斯卡公關,整個劇組對於獎項其實已經是隨緣的狀態了,大家都拿到奧提已經算是圓滿完成目標,丹尼爾多數能拿個最佳男演員,珍妮也為他高興,她是拿不到獎的,這點大家都有共識,最佳導演那一塊,托尼多數也拿不到,至於最佳影片,更看重的還是華納。對她來說,好不容易撥出時間回到洛杉磯,在這短短幾天內,她要做的事可實在是太多了。

  “所以,這就是我們對《馬利與我》選定的發行策略。”在大夢的辦公室裡,珍妮只見過幾面的發行部主管結束了自己的陳述,“如果採用這個策略的話,總體發行預算會是……”

  《馬利與我》是一部題材較為特殊的寵物電影,它的發行策略和一般電影比也有些不同,比如會側重對養狗家庭的廣告投入,和狗糧廠商合作推廣等等,這也使得它的發行預算要高一些,珍妮一邊聽取陳述,一邊在心裡回憶著公司現在的現金狀況——她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為了配合她的時差,會議被挪到了晚上,但即使如此,她現在依然感覺到一陣強烈的頭痛。她越是想要回憶起那個特定的數字,就越是注意力渙散,甚至連別人的話都聽不清了。

  公司現在賬上應該是只有……天啊,她的頭痛斃了……只有幾百萬美金了,不過,《邁克爾》的票房結算日就要到了,華納很快會把大夢的份額墊付過來,應該足以應付《馬利與我》的前置發行工作……

  “……珍妮!”

  有人推了推她的手臂。珍妮一下驚跳了起來。

  “what!”她說,忽然間發現會議室裡已經幾乎空無一人,“——怎麼回事?人呢?我——”

  雖然她已經意識到自己走神了,但珍妮絕對不覺得自己有發呆這麼久的時間,她的心跳突然加速了:這是什麼?短期記憶丟失?她剛才不會是喪失記憶了吧,或者是大鬧了會議室——

  “我讓他們走了。”切薩雷說,他依然交叉著十指,坐在她的下首,一雙藍眼緊盯著她看,“你剛睡著了。”

  “噢——”珍妮說,她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隨後又有些不好意思,“我猜可能是時差搗的鬼——抱歉,你知道,長途飛行的確太累了。”

  “嗯哼。”切薩雷看來並不為所動,他點了點頭,繼續深深地看著珍妮,“我想我們該好好聊聊了,你認為呢,傑弗森?”

  珍妮潤了潤唇,在切薩雷的眼神下感到一絲緊張——她知道自己的異狀瞞不過切薩雷,如果不是她這段時間一直沒有回國,而切薩雷也的確分身無術,說不定這番談話早就會發生,然而,在回國時她的確還抱了一絲僥倖,想要蒙混過關,現在,她就像是個考了不及格的小學生,在老師跟前感到渾身不自在,幾乎找不到容身之地。

  “……好吧。”她視死如歸地說,“看起來,我們的確該好好聊聊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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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9 00:54: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十七章:切薩雷的感情牌

  “這應該是我們在一年來的第四次會面。”切薩雷說,他帶著珍妮走向她的辦公室,“是嗎?還是我的記憶出了錯?”

  “從我出發去拍《鋼鐵俠》起?”珍妮回憶了一下,“差不多,中間也許有一兩次見面被遺忘了。”

  她聳了聳肩,主動撿起了話頭,“但上一次我們真正在聊天足足是一年以前的事了——我是說,聊天,而不是會談,你明白這裡面的區別。”

  “當然。”切薩雷心不在焉地說,“當然,茶?”

  “給我一杯水就好了。”珍妮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會客區的小沙發落座:切薩雷表面上在大夢並沒有任何職務,當然他也不會有辦公室,在大夢還沒拿到迪士尼的投資以前,根本就是個草台班子,保留一間沒有名牌的辦公室並不是什麼難事,但現在,大夢的運作越來越正規,這也使得他們必須越來越注重程式細節,切薩雷之前和吉姆共用辦公室,但現在,大夢的網路行銷部門也是步入正軌,吉姆越發忙碌,而珍妮的辦公室根本是常年空置,他就佔據了她的辦公室來發號施令。這在一般時候當然沒有任何問題,但現在,珍妮覺得自己沒底氣去坐主位,但也不想主動坐到辦公桌之前的客位,把掌控權全盤讓給切薩雷。

  切薩雷似乎對於她的心理活動有幾分了然,他的嘴角微微上翹——但這當然不是他面對客戶時那副和藹可親的制式笑容。他把一杯水放到珍妮面前,“確切地說,我們上一次真正在談些和工作無關的事是一年半以前的事,我病了,你來照顧我——那真的已經有一年半了嗎?時間過得真快——不過,珍妮,如果要我下個定義的話,我會說‘談天’這種事幾乎從沒在我們兩人之間發生過。”

  珍妮知道切薩雷本意並非如此,這只是他出的一招,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絲淡笑,感覺到絲絲活力開始回流:這該死的時差。

  “真的嗎?”她問,“但我以為我只是在配合你的性格和喜好,我是說,如果你會允許我發問的話,我是有很多問題來問你的——我聽說你交了個年輕的女朋友,是嗎?切薩雷,你的大小寫技巧和動畫表情是和她學的嗎?我什麼時候可以見見她?”

  看到切薩雷的表情變化,她得意地說,“要知道,會埋伏眼線的不僅僅是你一個人。”

  自從她離開洛杉磯去拍攝《鋼鐵俠》,忙碌的行程和時差,的確讓她和切薩雷很久都沒有坐下來聊天了,雖然他們依舊時常聯繫,不至於生疏,但和他鬥智鬥勇的感覺依然讓珍妮感覺很親切,讓她想到她還是個小演員的那段時光。當然她知道,切薩雷不論說什麼都是為了她好,但她依然願意擺出這種稍微有些挑釁的戲謔態度,珍妮有些不願意對自己承認,不過她現在的確還是想著能混就混——要是能開幾個玩笑就結束對話,那就再好也不過了。

  “吉姆。”切薩雷說,語調裡倒是聽不出多少怒氣,“他有時候的確是太多嘴了一點。不過,這並不是我們今天要談的話題——也許你會認為我剛才是在和你開玩笑,但我得說這是我的真心話,珍妮,我們相識並合作已經七年了,這在好萊塢幾乎已經算是永遠,當然,我承認我熟悉你,對你的生活習慣、性格、喜好,我都有我的瞭解,有些是你和我分享的,有些是我的猜測——我相信我是這世界上最熟悉你的幾個人之一。”

  想到自己在七年前的那頓晚飯裡是多麼天真的說出了那番豪言壯語,而切薩雷又是如何更加天真地錄下了她的話,彷彿他有那麼一瞬間真正相信當時的她說出口的話就能全部成真,就有多大的約束力,再想想那幾個約定到現在已經變形成什麼樣,而他們兩人到現在為止都發生了多大的改變——珍妮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是的,你當然是,只有你才明白我們在過去的七年裡都經歷了多少——我們經歷了那麼多事!幾乎要比我——比……比一個普通人一輩子經歷的風風雨雨都要多。”

  切薩雷的眼神也柔和了下來,他承認道,“是的,我們都改變了對方的事業軌跡,因此或多或少地改變了對方的人生。”

  但他的意志力沒有受到動搖,切薩雷繼續往前推進,就像是他看透了珍妮的不情願,但卻並不想因此而有所讓步。“然而,我還是要指出這一點,珍妮,我們之間並不存在真正的談天,當然,我們有過含義深遠的對話,我們對彼此施加影響力,我們互相信賴。但在我們的那些交流裡,我們在談論的永遠不是你自己,我們談論我的人生——我並沒有指責你,或抱怨這不公平的意思,這是我自己情願和你分享的內容。”

  切薩雷說,“我們談論我們的感受,但我們從沒有真正談論過你,珍妮,我們的大部分交流都是我說你聽,你對於自己的事非常保密,如果交談是指兩個朋友以敞開的態度毫無防備地談論著自己的人生,那麼我可以明確地說,儘管我們頻頻溝通,偶爾交流,但我們從來不曾交談。”

  珍妮張了張口,想要為自己辯護——她現在不但感到受傷,而且還很生氣,切薩雷怎麼能說他們沒有交談過?怎麼能說她對於自己的事非常保密,這不是在暗示她自私又封閉嗎?難道過去的七年裡他們的那些雪茄時間他都已經——

  然而,面對他銳利的藍眼睛,以及絲毫不為所動的冷淡表情,她又把話吞進了肚子裡:在和克裡斯的吵架之後,珍妮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毛病,一旦感到自己的軟肋被擊中,她就會反常地燃起怒火,不假思索,甚至是強詞奪理地擺出受傷的姿態,不由分說地把自己歸入占理的那邊。克裡斯和她的關係之所以結束得這麼難堪,她在酒店裡說的那番話絕對功不可沒,她並沒有對梅麗爾說謊,這一點讓她後來回想的時候多次感到愧疚。這是個她決心改掉的毛病,而且她覺得切薩雷也不是克裡斯,克裡斯會被氣跑,而這一招對切薩雷可能壓根就不管用。

  “我……”她說,無可奈何地承認了切薩雷的話,當然他沒有真憑實據,但這種事也無需憑據,否認根本徒勞無功,只要坦誠地面對自己,珍妮就不得不承認,切薩雷沒有說錯,她的確從沒有‘以敞開的態度毫無防備地談論著自己的人生’,當然這一點也不離奇,因為她就不可能‘以敞開的態度毫無防備地談論著自己的人生’,如果她談了,恐怕她真的會被送進精神病醫院裡去。

  “我並不是說這是個問題,”切薩雷說,他今天的交談態度很放鬆,和以往兩人對峙時不同,他的肩膀是鬆弛的,也沒有前傾著尋找珍妮的眼神:就好像擔心這樣會把珍妮嚇跑。“首先,我們的關係以合作夥伴優先,彼此保留一定的距離這是好事,有利於專業的工作態度。其次,我很快發現你並不是刻意針對我,這只是你的習慣,你似乎對於任何人都從沒有敞開過自己,越是接近你,就越能感覺到你是一團迷霧。我和你認識已經有幾年了,但有很多時候我依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麼,這對於我來說不罕見——奉你的要求,我和克裡斯談過,我發現他也有一樣的感覺,而且比我強烈得多,正是這種感覺讓他的不安感非常濃烈,他覺得你對他的瞭解已經非常深入,但不知為什麼,他覺得他根本並不瞭解你,他在感情的聯繫上覺得非常失衡,一直付出,但很難感受到你的回應。”

  即使已經和克裡斯談開,珍妮依然不禁一陣黯然:切薩雷說得沒錯,當然在外人來看她是個很好的女朋友,她所做的一切都無可指摘,但人畢竟不是傻瓜,對於親近的人,她的封閉也許早就不是秘密了,可能對於朋友來說,這種封閉並不妨礙他們的友誼,但在一段浪漫關係裡,這種封閉感無疑是最大的陰影,這種傷害了一個好人的感覺讓她很不好受。即使是對朋友,對於莉莉安這種把整個人生對她敞開的朋友,她也會有一種不能回報以同等坦誠的遺憾——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她明確地指出這個問題,和她談起這個問題,但這不是她第一次因為這個問題而影響心情,只是以前,這種失落也許只是淡淡的悵然,但在切薩雷客觀又鋒銳的言語下,它轉化成了濃厚的罪惡感,讓她甚至感到難以承受。

  “我非常抱歉——”她說,難過的雙眼泛紅,喉嚨哽塞,“真的,如果這傷害了你們——”

  “這沒有傷害我。”切薩雷說,他的藍眼睛眯了起來,“如果你說的是瑪麗和莉莉安,你那僅有的幾個朋友的話,你也沒有傷害她們,不過我的確希望你不要哭了,這也是我要和你談論的核心問題。”

  他抽了一張紙巾遞給珍妮,耐心地等她收拾情緒——窗外的霓虹燈在他臉上投下了流動的光,但這光在減弱,辦公室的燈光一盞一盞的滅了,即使是在好萊塢這個不夜城,人們也開始下班回家。

  “我在聽。”珍妮說,情緒的波動只是一瞬,她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甚至因為剛才的表現而感到難堪:不是很明顯,但剛才似乎是夢露的狀態又回來了,這種一遇到問題就崩潰的感覺實在是太夢露了。——也許是因為切薩雷溫和的態度不同於以往,也許是因為她真的找到了一個可以信任的傾訴物件,現在,那份抵觸感已經漸漸地消失不見,她真正是在聽了。

  “我意識到你的這個特點當然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我不認為這是個需要改變的缺點,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也許你只是特別內向。”切薩雷也在思索,他的語調緩慢而謹慎,“但現在,我認為它已經成為你的阻礙了。在過去,你的心理狀況一直都很健康,當然會有低潮,但只需要一些鼓舞,你都能輕鬆擺脫,但現在我相信你也感覺到了,你自己出了問題,而意識到這一點的人絕不止你一個,瑪麗告訴我一些事,我自己也會觀察和試探,你的精神狀態很糟,我希望你告訴我你出了什麼事,是因為你和克裡斯分手了嗎?”

  “……有一部分,”珍妮試圖整理自己的心情,但她——她不知道該怎麼說,雖然她像是爆炸一樣地需要傾訴,像是溺水一樣地需要支柱,但她真的很不喜歡對另一個人坦誠自己的弱點,“但不是全部。”

  “我也不認為這是主要原因,”切薩雷說,“你在威靈頓的時候情緒還不錯——那麼,是就像是你對梅麗爾說的一樣,是和入戲有關嘍?”

  “嗯……”珍妮再度陷入表達的窘境,“我不知道怎麼具體描述,但我在這一次的拍攝裡嘗試了一種新技法,效果不錯,但後遺症就是我有點走不出來,我不知道,我猜克裡斯的事也是一個誘因。”

  “ok。”切薩雷的語調很沉穩,彷彿這不過是一片小蛋糕,一個即修即好的小問題。“那麼你能放棄這種新技法嗎?你願意嗎?”

  珍妮沒有說話,只是望著切薩雷,她當然不是沒想過放棄新技法,用老辦法來演夢露,在那些失眠的夜晚她上千萬次地這麼想過,如果《夢露》不是她一手促成、從無到有的項目,不是她的心血凝聚,說不定這個想法還真的會有一定的誘惑力,但,現在?在她已經走到這一步的現在?

  “你不願意。”切薩雷說,“我可以問為什麼嗎?”

  “因為新技法讓我更卓越。”珍妮不假思索地說,“因為它讓我更靠近高峰。”

  切薩雷的眼角露出了笑紋,他的嘴唇彎了起來,今晚他第一次露出了一個真正的笑,一個放鬆的笑——

  “那麼你就依然還是你,珍妮‧傑弗森,”他說,“你還是那個追求卓越的女孩,你不過是遇到了一點小小的問題。”

  他的笑容真誠、放鬆,甚至可以說得上有幾分溫柔,但那依然是個狼一般的笑,它依然帶著切薩雷無數個露齒而笑的影子:在他第一次對她袒露野心的時候,在他為她搞定了《加勒比海盜》的演出機會的時候,在他捆綁定價,把她的身價提高了十倍不止的時候——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成了切薩雷的vip客戶,成了整個好萊塢呼風喚雨的vip,他很少再有機會對她露出這種得意而居高臨下的笑容,然而這種微笑從未離開過他,也許他隱藏得更好,也許他在適合的場合無所顧忌地使用它——珍妮忽然意識到,歲月並未讓切薩雷蒼老疲憊,恰恰相反,它讓他更為神采奕奕,更為成熟迷人,它讓他更完美。

  她當然也是非常了解他的,切薩雷和她一樣忙,或者還要比她更忙,他和她一樣身負重擔,然而在這一點上切薩雷一貫比她要更有優勢,也許在一開始,這個區別還不明顯,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它終於顯露了出來:切薩雷真正地愛著他正在做的事,他愛他的工作,他愛他取得的成就,當然,他的人生也有各種各樣的問題,也許他也有迷失的風險,但他的事業就是他的錨准,就像是他對她說過的一樣,他從他的事業裡汲取無窮無盡的養分和快樂,而這一點上,她和他不那麼一樣。

  但她無法和他解釋自己為什麼不同,無法解釋為什麼自己開始時只能說是趕鴨子上架,這和她當年的豪言壯語絲毫不符,這個秘密使得他們的溝通永遠都有偏差,都存在著誤會,對於切薩雷來說,他們依然志同道合,只是有個小小的問題需要解決,對卓越的追求是她的原動力,是她的安全感之源,只要解決掉這個小問題,她就可以回到原有的健康狀態之中,繼續向著他們共同的目標衝刺,從這點來說,她也欺騙了他——

  “yeah……”珍妮低聲說,她幾乎是呢喃自語,“只是在追求卓越的過程中出現了很大的問題。”

  “但你依然不願放棄。”切薩雷立刻說,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俯下了身子,手肘在膝蓋上支撐著自己,緊盯著珍妮不放,“這才是最重要的一點。”

  “我的確不想放棄,”珍妮說,她湧上一股煩躁之情:‘但你根本就不明白!’“但……但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解決現在的問題——”

  “那麼,是時候引入專業人士的幫助了。”切薩雷靠回了沙發,不容置疑地宣佈道,“——心理醫生。”

  珍妮想說話,被他阻止,“我知道你不會喜歡這個主意,但聽我說完——第一,很多方法派演員都需要心理醫生長期介入治療,丹尼爾、梅麗爾都有自己的醫生,既然你已經出現了方法派演員的常見心理障礙,尋求專業幫助是最有效的做法,好萊塢很多心理醫生對此都很有經驗。”

  珍妮不能不承認,切薩雷說得有道理。

  “第二,美國和英國不同,基於醫患協定,你的心理醫生不可能透露你的狀態,否則他將面臨天價訴訟、牢獄之災,一旦醫患隱私受到破壞,這會激起軒然大波,國內的媒體也不可能蠢到這份上,你不需要擔心你的隱私會被竊取利用,這種治療是絕對安全的。”切薩雷說,他聳了聳肩,“在此之前,你沒有類似的需要,所以我沒有提議。畢竟通常來說,你都把自己調節得很好,偶爾的低潮也可以通過朋友的幫助疏解,但我恐怕現在你的朋友有限,而我也非常忙碌,無暇細緻地關照你的心理健康——我也缺乏這種專業能力,知道傑出的專業人士正在照看你,可以讓我感到安心,當然我不想打感情牌,不過如果你把我當成朋友——”

  “好了,好了。”珍妮趕忙說,“別打感情牌,我答應去看心理醫生。”

  她不否認,切薩雷的確猜得很准,這個主意讓她渾身難受,而且她也很懷疑去看醫生的作用。不過現在她似乎已經失去了拒絕的空間——如果切薩雷上來就施壓,那反而好辦了,但遺憾的是他顯然不是這種蠢人,反而精心地編織出了溫情的氛圍,採用懷柔手段來感化她,使得她不得不答應這個她從未考慮過答應的提議。和克裡斯一樣,切薩雷都是操縱人的專家,不過他的手段似乎比克裡斯更加高明,就像是現在,她明明從他藍眼睛裡看到閃動著的得意與愉快,但卻興不起被擺佈的憤怒感,只能略帶諷刺地說,“我猜,你當然是早就幫我聯繫好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好醫生嘍。”

  “當然,”切薩雷說,“事實上,我已經為你做了預約,這個好醫生後天上午有空,你可以去看了心理醫生再回來公司,我們得討論一下《夢露》的行銷策略,當然還有後期製作的問題,你們的進度有些慢了,如果我們還要趕坎城電影節的話,恐怕得邊拍邊做後期了。”

  “我就說瑪麗為什麼給排了一個上午的閒置時間!”珍妮說,她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日程表,只能苦笑著搖了搖頭,“好吧,又是連軸轉直到上飛機,沒問題,我已經習慣了。”

  “我會讓人刪掉你的公司會議,除了《夢露》——你畢竟是唯一製片人。”切薩雷說——事實上,珍妮之所以這麼忙,主要是因為她還要趕著為鋼鐵俠做完後期配音和一些宣傳工作,她的行程裡並沒有太多大夢的項目,而且,既然現在切薩雷這麼說了,珍妮忽然注意到,他已經很久沒和她談過奧斯卡了,起碼是沒談過《邁克爾》的奧獎前景——“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還可以為你取消掉奧斯卡的前夜派對。”

  “還是算了。”珍妮衡量了一下,依依不捨地放棄了這個很有誘惑力的主意,“如果我們取消這個的話,我猜媒體們又有話可說了,你知道他們最近這段時間有多喜歡猜測我實際上已經秘密地瘋了很久。我們不能讓媒體——以及操縱媒體發這些報導的人得意,不是嗎?”

  切薩雷莞爾一笑,“那麼我猜到前夜派對上去,在你的敵人跟前炫耀你的羽毛,會是很好的解壓方式。”

  “you bet it is。”珍妮喝完了水,她站起身,“我猜今晚是沒有雪茄招待了,是嗎?”

  “看起來如此。”切薩雷把她送到辦公室門口,“——我還要多留一會。”

  瑪麗和她的保鏢團隊都在樓下等她,珍妮點了點頭,走向電梯。

  “嘿,”當她走到大門口時,切薩雷越過整層辦公室叫住她。

  珍妮回過頭去,發現他靠在門邊,襯衫袖口已經半卷:很顯然,在她走後他還要大幹一場。

  “追求卓越,記得嗎?”切薩雷沖她晃了晃拳頭,幾乎是懶洋洋地說道。

  雖然這句話對她來說意味著那麼多問題,雖然它讓她很有負罪感,但——珍妮發現,這麼多年以後,那麼多個累到斷電的夜晚練到衰竭的夜晚情緒低沉的夜晚疲憊不堪的夜晚無數個瀕臨放棄但永遠沒有放棄甚至已經不能接受放棄的夜晚以後——

  這句話並沒有像剛才那樣讓她更加低沉,恰恰相反,這句對她來說意義複雜的話語,此時此刻給她注入的是一股溫暖而自信、堅定而實在的能量,她不是夢露,她也不需要知道她到底是陳貞還是珍妮‧傑弗森,她是她,她和現實的聯繫由這麼多無窮無盡的深夜組成,由一點一滴的汗水鑄成,在這一刻她就是她,一個遍體鱗傷、疲憊不堪但依然追求卓越的女人,不論她為了什麼而追求卓越,這段過程依然真實而沉重,沒有半點虛假。

  “追求卓越。”她說,沖切薩雷咧開嘴笑了起來,“永遠追求。”

  起碼這天晚上,她睡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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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八章:高嶺之花

  在長達三個月的罷工談判之後,好萊塢終於從行業停擺的陰影中走出,又是恰逢80大壽,今年的奧斯卡頒獎典禮氣氛要比往年都喜慶得多,本年度拿到奧提的眾多演員,還有居住在洛杉磯的名流巨富、當紅巨星,甚至是提前一周就開始出入於各種奧斯卡預熱派對之中。這些或由奢侈品牌,或由知名媒體,或由各大基金會、各大片商舉辦的派對,現在已經沒有了拉票的意義,但人們出席它的熱情要比出席各種商業公關活動都高漲得多,畢竟每年人最齊的也就是這個時候了,頒獎季即將結束,想要博出版面的話,這一周是最好也是最後的機會。

  而在2008年早春,足足三個多月的冷清和壓抑之後,好萊塢的大明星似乎也有些不甘寂寞了,布拉德‧皮特和他懷孕的女友安吉麗娜‧朱莉,李奧納多‧迪卡普里奧、湯姆‧克魯斯、克里斯多夫‧漢克斯、喬什‧布蘭奇、佩內洛普‧克魯茲、瑞茜‧威瑟斯彭、珍妮佛‧貝爾……這些大明星雖然沒拿到提名,但依然積極地出席各種預熱派對,和凱特‧布蘭切特,瑪麗昂‧歌迪亞等拿到奧提的演員、導演一起,構成了頒獎季最亮麗的風景線。《名利場》奧斯卡預熱派對、香奈兒奧斯卡預熱派對、回報基金奧斯卡預熱派對,明星們換上一套又一套華服,瘋狂地出入於這些場合,同nba知名球員、it新貴、能源大亨們談論著遊艇、私人島嶼、私人飛機、酒莊和政治衝突、遊行示威,甚至是因此而發生的金融動盪,這些預熱派對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可以看作是對於演員們終年辛苦的報償:在年復一年的節食減肥、犧牲隱私以及甚至可以說是痛苦的拍戲工作之後,影星們在這種派對上往往可以感受到自己已經真真切切地進入了名利場中,成為其中的重要一員。——他們雖然遠遠比不上這些派對中的大富豪富有,但他們的出現,也往往能令這些大人物興奮得滿面紅暈,甚至是語無倫次,徹底化身成最忠實的粉絲。

  這也是好萊塢的影視工業已經徹底成熟的鐵證,雖然巴菲特等大富豪身家巨萬、富可敵國,但影星們在他們跟前依然可以不卑不亢、保持尊嚴,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的知名度,也因為影星們掌握著金錢無法取代的核心技術,資本在影視業中起到的作用已經不是那麼的大了,雖然背靠資本依然可以更輕鬆地取得成功,但這卻絕不是成功的保證。

  也因此,在這樣的派對裡,經濟、環保甚至是奢侈品,都只是邊緣話題,人們真正在談論的依然是電影,奧斯卡預熱派對的主題看似游離於奧斯卡之外,但實際上還是和奧斯卡息息相關,影星們關心的不是自己和哪個富豪交上了朋友,又或者是和哪個政客眉來眼去了一番,他們在想的依然還是電影:去年上映的那批新片中,有誰栽倒了,有誰又一次拿到了好成績,而這些票房、獎項動向,又說明了業界的什麼風潮,這一點要比度假村、私人島嶼、奢華豪宅更能引起他們的興趣。

  “克里斯多夫‧漢克斯來了。”當門口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時,潘娜洛普‧克魯茲瞥了一眼,蠻有把握地用西班牙語同她的朋友,另一位西班牙裔女星艾爾莎‧帕塔奇說。“帶了個新女伴——當然,這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我早就說過,珍妮佛‧傑弗森管不住他多久的。”

  佩內洛普和艾爾莎在西班牙本土都非常知名,不過,比起早早就前來好萊塢發展,僅僅是偶爾回西班牙參演頂級大製作的潘娜洛普,比她小了兩歲的艾爾莎則一直專注於在西班牙國內發展,也就是幾年前起才開始試圖打入好萊塢,雖然她在西班牙地位不低,被視作是本國最重要的女演員之一,但在好萊塢,艾爾莎等於一切從頭開始,她之所以能拿到阿瑪尼奧斯卡預熱派對的入場券,還是因為她和影帝阿德里安‧布勞迪是男女朋友關係。而在派對裡,人們雖然對阿德里安十分熱情,但卻對她有些不聞不問,彷彿對待一個無名小卒。而即使是在好萊塢已經混出一片天的潘娜洛普,在這個場子裡的熱度也完全無法和李奧納多、克里斯多夫等大牌相比,在剛才觀賞服裝秀時,她的座位甚至還不如珍妮佛‧貝爾。

  兩個女演員雖然在西班牙國內沒什麼交情,但在好萊塢,非團體都是很喜歡抱團的,再加上潘娜洛普的地位,艾爾莎幾年內根本無法趕上,因此她並不在乎日後可能的競爭關係,反而熱情地指點她一些好萊塢的人脈竅門,“非常可惜,你已經有了阿德里安,一樣都是奧斯卡影帝,克里斯多夫當然要更偉大得多,如果你能迷倒他的話,先不說曝光率的問題——也許他甚至可以把你介紹給他的經紀人,切薩雷‧維傑裡。姑娘,那可是個大人物,傳說他在CAA,距離CEO也就只有一步之遙,如果他能簽下你的話,那你就不必擔心什麼了。”

  艾爾莎現在還處在上英語課的階段,她以前會說英語,但程度還沒到母語的地步,而且口音濃重,她現在的經紀人為她安排了口音課,希望她在短時間內學會美式英語,所以她還不太急於尋找片約,再說,她對於潘娜洛普的說法也有些不以為然:在阿德里安的牽線下,她現在的經紀人也不差。

  當然了,她不會暴露內心的想法,而是笑著搖頭說,“我恐怕不對他的胃口,我聽說他和李奧納多一樣,都喜歡年輕的高個女孩兒。”

  佩內洛普笑了笑,“我只是隨口說說,哦,你看,珍妮佛‧貝爾和他站到一起去了,她以前也曾是維傑裡的客戶,和克里斯多夫交情不錯——她身邊的是她的未婚夫,喬治亞‧蘭辛,他是環球的重要人物,我帶你過去打個招呼吧,艾爾莎,多認識一些朋友對你來說是很有利的。我聽說喬治亞手上起碼有環球明年的五個項目,當然了,最好的肯定得留給貝爾,但總是有可以演出的角色在的。”

  “求之不得,潘娜洛普。”艾爾莎感激地說,她現在的目標是小成本文藝片的主演,或是中等製作商業片的花瓶女主角,至於大製作文藝片,諸如《邁克爾‧克萊頓》或是《血色將至》等又有投資又有發揮空間的影片女主演,艾爾莎根本不敢妄想。能成為一些愛情肥皂影片的女主演,她都認為是很好的起步了。“阿德里安就是這點不好,一進門他就光顧著和他的朋友們談天敘舊去了。”

  阿德里安‧布羅迪在拿到影帝之後,星運一直不順,別看有奧斯卡光環護身,但在出演的電影屢屢票房口碑雙失手,本人的演技也未獲得肯定的情況下,這幾年的競爭優勢越來越小,自身也在掙扎著要保住自己的咖位,想要從片商那邊談下一些好項目,帶女友參加這種派對,走走紅毯,牽線談個經紀人那當然沒問題,但要讓他分出心力來為艾爾莎牽線搭橋地談她的片約,那麼這要求可就太高了一點。

  潘娜洛普雖然對於阿德里安的處境洞如觀火,從這點來說,阿德里安雖然有奧斯卡護身,但咖位已經是不如她許多了。潘娜洛普出道十多年以來,雖然沒有商業巨大成功的作品,片酬一直上不去,但憑藉出眾的演技和美貌,在好萊塢的地位也是相當穩固,就片酬來說,b-list穩穩站住,不像是阿德里安,文藝片演不好,商業片沒人要,片酬都快墜落到c-list中去了。

  “克里斯多夫。”帶著艾爾莎上前,和克里斯多夫、珍妮佛‧貝爾都打了招呼,潘娜洛普熱情地抱了抱貝爾,“喬治亞,珍,我們好久沒見了——這是我的同胞,艾爾莎‧帕塔奇。”

  能夠屢屢和大導合作,出演一流配置文藝片的潘娜洛普,在文藝片這條路上走得不是很順,但手握穩定盈利的商業片系列《黑暗傳說》的貝爾,這兩個女性的競爭關係不太強,反而都對對方手中的資源大感興趣,貝爾沖潘娜洛普親熱地笑了起來,“佩妮,哇哦,你今天看來真是美極了——克里斯多夫,如果你還沒留意到的話,佩妮今天可沒男伴哦。”

  “你在暗示什麼?”克里斯多夫笑著說,不過,他看來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僅僅是對潘娜洛普點頭一笑,甚至沒和艾爾莎打招呼,就告辭離開。——這確實有些無禮,但在場的幾位都沒有表現出不快,畢竟,他可是克里斯多夫‧漢克斯。

  有貝爾和潘娜洛普在這裡,不少演員和製片都被吸引了過來,艾爾莎也和喬治亞搭上了話頭,他們談著的當然是今年的奧斯卡,“最佳電影實在不好說,《老無所依》今年和《邁克爾‧克萊頓》拼得不相上下,當然,沒人認為《贖罪》能夠得獎……”

  雖然艾爾莎的英文還有一定的口音,但她功課做得很足,和喬治亞、貝爾都談得十分開心,喬治亞更是問了她的一些詳細資料,艾爾莎也因此暗暗雀躍:環球這樣的大片商,每年都會有數十部電影出廠,如果喬治亞願意給她一個機會,哪怕只是參與試鏡,有高層引路,成功率都會高上那麼一絲。那麼她就有很大希望在好萊塢打開局面,起碼可以擺脫無片可演的可怕前景。

  “啊,已經八點了。”風度翩翩的喬治亞忽然打斷了對話,他看了看手錶,立刻沖著不遠處的珍妮佛‧貝爾招了招手,“我們該走了,親愛的,難怪克裡斯和李奧早已不見人影,快點兒,珍,你還得換一套衣服——恐怕我們已經要遲到了。”

  他用克裡斯和李奧這樣親密的稱呼來叫兩位巨星,無疑也表露了他的地位,艾爾莎心裡掠過了濃濃的羨慕:喬治亞說的肯定是正統的奧斯卡前夜派對,為了避讓它的時間,阿瑪尼的前夜服裝秀放在了下午,派對舉辦時間也稍早,所以大牌明星可以趕場。李奧納多、克里斯多夫和貝爾,無疑都受邀參加了前夜派對。就是潘娜洛普,身為奧斯卡頒獎嘉賓也有很大可能前往,阿德里安雖然是前任影帝,但今年卻沒收到邀請函,明天的奧斯卡頒獎典禮也不會參加。

  一起交談的幾位朋友裡,只有艾爾莎去不了級別更高的派對,她的心情當然沒有多好,然而,喬治亞微微思索了一會,掃了她一眼後,忽然拋出了一個讓她心花怒放的邀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艾爾莎,和我們一起去吧,在珍妮佛換衣服的時候,我們可以繼續剛才的討論。——我和珍妮佛都拿到了邀請函,空出了一張,你完全可以和阿德里安用。”

  這對於艾爾莎來說的確是求之不得——她還不至於和一個小粉絲一樣,對一個前夜派對嚮往成這樣,但喬治亞表示出的好感對她來說就是很振奮的強心劑了,她壓制著喜悅的心情,和滿臉微笑的潘娜洛普交換了一個眼色:“我當然求之不得,喬治亞,真是太謝謝你了……”

  #

  如果說阿瑪尼前夜派對門檻還較低,除了影視圈相關人員之外,還有大量阿瑪尼的vip客戶、往來公司高層等這些艾爾莎並不太感興趣的客人(艾爾莎身家不菲,僅有錢財完全不能讓她多看對方一眼),那麼奧斯卡前夜派對對她來說,就是真真正正的業界盛會了。剛到好萊塢不久的她就像是個鄉下丫頭,目瞪口呆地站在人群一角,聽著潘娜洛普連珠炮一樣的介紹。“哦,看到科恩兄弟了嗎?他們今年有很大的機會拿到最佳導演……”

  “凱特‧布蘭切特,沒想到她真的來了,我以為她會在家裡休息養胎呢,畢竟她的月份已經不小了。”

  “卡梅隆‧迪亞茲,順便一提,她也曾經是維傑裡的客戶,不過後來維傑裡有了珍妮佛‧傑弗森,她把他炒了魷魚,這幾年她非常後悔——你看貝爾和她非常熟悉,不過她們關係不太好,我勸你在貝爾跟前別提卡梅隆的好話——”

  “馬特‧達蒙和本‧阿弗萊克,哦,那是《諜影重重3》的劇組,幾乎都來了,看到托尼‧吉爾羅伊了嗎?他實在不可小視,不但是《諜影重重》系列的編劇,也是《邁克爾‧克萊頓》的導演,現在都很難說他身上到底哪個光環更重要了……”

  “約翰尼‧德普——當然還有凡妮莎,不過我記得你和她也很熟悉,”潘娜洛普說:都是歐洲明星,碰面的機會肯定多。“約翰尼今年拿了奧斯卡提名,不過他肯定無法和丹尼爾相比,應該是陪跑……丹尼爾連今晚的預熱派對都不出現,架子真夠大的了”

  沒等艾爾莎回話,潘娜洛普又‘啊’了一聲,“是李奧納多,還有克里斯多夫——又看到他們倆了,不是嗎?喬治亞說得沒錯,他們肯定是來參加前夜派對的。”

  她指著正在親密交談的兩個男人,壓低了聲音,“看起來他們已經和好了——之前傳言他們倆因為珍妮佛‧傑弗森而翻臉……噢,和他們說話的可是大人物——福克斯的副總裁凱文‧萊利,聽說是下一任CEO的有力人選。”

  佩內洛普的聲音裡也出現了淡淡的羨慕之意,艾爾莎也一樣看出來了凱文‧萊利和這兩個大牌影星的親密態度,如果說剛才潘娜洛普和喬治亞之間,喬治亞多少還隱隱有些居高臨下的話,那麼,在職位更高,權力更重的凱文跟前,克裡斯和李奧卻是一點也看不出下位者的感覺,甚至如果一定要說的話,艾爾莎還感覺是凱文在刻意和這兩個男孩結交,當然了,克裡斯和李奧對他的好意也絲毫沒有傲慢,幾個人的熟稔和親密,是一般的點頭之交所無法比擬的。

  她還沒來得及表達自己的感慨時,潘娜洛普忽然低聲地輕呼了起來:“沒想到喬恩‧蘭道也來了!艾爾莎,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勸你一定要多和他說幾句話,最好是把他給迷倒——也許你現在還不知道他,但搜索一下他的名字,你會嚇掉下巴的:《泰坦尼克號》、《真實的謊言》……”

  正當潘娜洛普還在歷數喬恩‧蘭道的不凡之處時,喬治亞‧蘭辛也帶著他的未婚妻一起回到了角落裡,他滿面春風地和珍妮佛‧貝爾說著什麼,“……也許我們能和喬恩安排一次會面,如果他感興趣的話,那個專案就有著落了。”

  “珍妮佛。”潘娜洛普笑吟吟地說,“我剛才可看到你和艾薇‧甘迺迪在竊竊私語了,老實交代,你們是不是在說妮可‧吉德曼的臉?”

  艾薇‧甘迺迪是甘迺迪家族的新一代,而貝爾和她交情顯然相當不錯。艾爾莎心裡不禁泛起了淡淡的羨慕之意:雖然貝爾今晚容光煥發,穿的兩套禮服都是一線高定,但艾爾莎一樣也有奢侈品的人脈,而且她也自信容貌並不輸給貝爾,至於演技,那就更不必提了,艾爾莎在西班牙的表演作品完全可以秒殺她——如果說自己有什麼是不如貝爾,那也就是她美國白人的身份了,因為生在美國,貝爾取得了世界範圍內的名氣,這些年在好萊塢積攢的人脈也非她可比,她在場內處處逢源、如魚得水的樣子,確實讓艾爾莎心生羨慕。尤其是她和喬治亞‧蘭辛的婚約,更令艾爾莎感到雙方的差距大到她幾乎已經難以追趕了。

  “哦,你不得不承認啊,佩妮,”貝爾壞笑了起來,“她的票房越來越少,但臉上的肉毒桿菌卻越來越多了,難道不是嗎?”

  潘娜洛普也咯咯地輕笑了起來,艾爾莎正想跟著說幾句機靈話,但就在這個時候,派對入場處方向忽然隱隱地傳來了影迷們的尖叫,間或還有記者們的喊叫聲,“珍妮佛、珍妮佛!”

  ——雖然今晚,一個個明星的到來都在場外激起了動靜,然而這樣巨大的尖叫聲也是艾爾莎之前聞所未聞的,不論是她還是潘娜洛普,一時都被吸引著望向了宴會廳門口,而艾爾莎還忙裡偷閒,疑惑地看了潘娜洛普和珍妮佛‧貝爾一眼。好萊塢的珍妮佛實在是太多了,她拿不住現在到來的珍妮佛,是珍妮佛‧安妮斯頓呢,還是珍妮弗‧哈德森、珍妮佛‧傑弗森,或是珍妮佛‧迦納,在西班牙,當然是珍妮佛‧傑弗森最知名,但在好萊塢,她不知道誰更有人氣。

  佩內洛普的表情中混雜著淡淡的妒忌與濃濃的豔羨,這使得她美貌的容顏上籠罩著一層無奈之色,珍妮佛‧貝爾的表情也是一樣複雜,她的眼神正在短暫寂靜下來的場地之中巡梭,艾爾莎也情不自禁地跟隨她一起,掃視過那些名流巨星們——他們幾乎全都暫停了對話,動作相當一致地望向了門口。

  伴隨著前所未有的巨大雜訊,在幾個工作人員的簇擁下,一位金髮女郎滿面微笑,神采奕奕地走進了場地,她穿著一套簡潔的白金色禮服,金色的短髮垂在臉頰邊上,讓她的臉蛋看來格外小巧,五官也更加精緻。雖然她腳步輕盈,可以說是飄然而至,但她的到來卻彷彿聲勢驚人,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理所當然地統治了全場——艾爾莎舒了一口氣,她有些意外,但也不是那麼的意外:珍妮佛‧傑弗森是如此的舉足輕重,這一點讓她意外,但她是那個人氣最高的珍妮佛,這一點又讓她覺得理所當然。

  “珍妮佛!”李奧納多率先熱情地打破了這短暫的寂靜,他笑著走上前去,和她行了擁抱禮,而在他身邊的當然還有克裡斯托弗‧漢克斯。這對前情侶友好地握了握手,打了招呼,而跟隨他們一起上前的喬恩‧蘭道、凱文‧萊利,對珍妮佛要更熱情和熟稔,他們行了擁抱禮,又和珍妮弗笑著說了幾句話——從表情來看,雙方不但特別熟悉,而且在這兩人心裡,珍妮佛的地位還要高於李奧納多和克里斯多夫,好萊塢的兩大當家小生,在熟人的親切之外,他們對珍妮佛的態度帶著明顯的尊重,甚至於可以說是有些崇敬和殷勤的感覺。

  還沒來得及為此吃驚,托尼‧吉爾羅伊——這個一整晚都有些冷峻的儒雅中年人,已經帶著滿臉的笑容走上前去,熱情地對珍妮佛‧傑弗森張開了雙臂,艾爾莎忽然發現滿場都是‘珍妮佛’的喊聲,羅伯‧馬歇爾,奧斯卡新晉大導演,約翰尼‧德普,好萊塢最賣座的男演員——甚至是科恩兄弟,幾乎是穩穩拿到奧斯卡最佳導演的大導演,卡梅隆‧迪亞茲、娜塔莉‧波特曼,這些大人物們更是一個個地主動走上前去,同珍妮佛或是熟悉或是生疏地打起了招呼。艾爾莎幾人站的角落很靠近門口,她甚至還聽見了科恩兄弟的隻言片語,“您在《邁克爾‧克萊頓》裡的表演,完全把我們給迷住了……”

  如果說,在剛才珍妮佛‧貝爾還透了那麼一些春風得意、如魚得水的感覺,似乎有些當紅明星的風采的話,那麼現在,在珍妮佛‧傑弗森熠熠的星光之下,她的光芒根本就已經完全被蓋了過去,這個奧斯卡‘一個半’影后,新任威尼斯影后一出現,就像是一個黑洞,穩穩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論是男演員還是女演員,在她的風采下都顯得暗淡無光。雖然她本人笑容熱情,態度謙遜,但即使如此,場內幾乎所有話題,現在很可能都帶上了‘珍妮佛’這個單詞。

  “看起來小報上的新聞完全是謠言了,她看起來精神煥發、清醒理智得很啊。”

  “我聽說她在歐洲演《夢露》,可她看起來怎麼還是那麼瘦?這女孩瘋了吧,夢露的手臂可沒她那麼纖細。”

  “你看到她和克里斯多夫交談時的表情了嗎?我打賭,他們馬上就要複合了。”

  “簡直就是瘋了,《邁克爾‧克萊頓》這樣的片子都能拿到五千萬的票房——算上全球都已經一億多了!”

  “她不會這麼快就拿到第二個奧斯卡最佳女主角吧?如果那樣的話,簡直就太不公平了。”

  “這實在很難說,也許得看凱特‧布蘭切特的臉色——或者反過來,是凱特‧布蘭切特看她的臉色。”

  “一切都得看評委們的決定……這個世界早就瘋了,她5月份又要上一部商業片,你們聽說了嗎?是漫威的一個二線英雄——他們剛組織了一場看片會,影評人對它簡直讚不絕口——現在他們都說,有她參與的影片,即使是二線英雄都能大紅大紫。”

  “看起來我得買一些漫威的股票了——對了,她參與的那個大製作怎麼樣了?詹姆斯‧卡梅隆的那一部。”

  “還在後期製作吧,你們知道剛才喬恩‧蘭道為什麼對她那麼客氣嗎?因為那女孩也參與了投資——一億五美元,他們說的,說她的直覺又給了她提示,所以她一把就砸了這麼多……”

  在一片嘖嘖聲中,艾爾莎穿過人群,走回了潘娜洛普身邊:去了一趟洗手間,在旅程中她就聽到了無數和珍妮佛‧傑弗森有關的小道消息,這女孩牢牢地霸佔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以她為圓心,聚集起了全場最龐大的小團體,巨星、名導在其中隨處可見,而那些沒有上前加入的小團體也在討論著她的事。她的新戀情,她得獎的可能,她的投資,她的新成績——她有種感覺,雖然在這間屋裡,大部分人都取得了讓同行們羨慕妒忌的成就,但這些行業精英依然用一種仰視的口吻來談論珍妮佛‧傑弗森,當然,少不得酸溜溜的話語和貶低的意見,但即使是這些意見也天然地帶有仰望的感覺,這些人一點都沒有貶低珍妮佛成就的意思,即使是最刻薄的賓客也只是在用‘她怎麼這麼能折騰’的口吻,訴說著她在威尼斯電影節上激起的轟動,順帶詛咒著《我與夢露的一周》,希望那成為她的滑鐵盧——但即使艾爾莎只是經過時偶然聽見,她也能聽出這口吻中的不確定,很顯然,雖然口口聲聲說著‘扮演夢露不增肥,找新人導演是在發瘋’,但這位女士自己都不相信《夢露》會成為珍妮弗的滑鐵盧。

  “喬治亞和貝爾呢?”她張望了一下附近。

  “過去試著和珍妮佛‧傑弗森套套近乎了。”佩內洛普說,她的語氣也有些酸溜溜的。“貝爾以前是切薩雷‧維傑裡的客戶,在傑弗森拿到影后以後,她抓住這層關係,想方設法地想要抱住對方的大腿,可惜,傑弗森不樂意搭理她。如果要我說的話,貝爾對她也不是那麼的喜歡,你剛才真應該看看她的臉色——喬治亞‧蘭辛要帶著她過去和對方打招呼的時候,貝爾的表情可精彩了。”

  雖然語氣中透露出了對於喬治亞、貝爾精於鑽營的不屑,但看得出來,潘娜洛普也是很羨慕他們能找到關係和珍妮佛‧傑弗森套近乎的,她遠遠地指點著人群中的金髮姑娘,“如果你能和她交上朋友的話,艾爾莎,絕對不要猶豫,相信我,只要能和她交上朋友,你就絕對不會為片約發愁——”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艾爾莎有些好奇地問,她也出席了不少預熱派對,“難道之前的前夜派對,她完全沒有參加嗎?”

  “一個都沒有,”喬治亞不知何時又帶著貝爾走了回來,從他們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剛才他們沒能插得上話——貝爾的語氣比潘娜洛普的還要酸,“這個頒獎季她完全缺席,甚至沒有一個品牌前夜派對的邀請能打動我們的奇跡女孩,在她看來,只有今晚的這個派對才夠資格讓她大駕光臨……”

  雖然她的酸澀一目了然,但貝爾的話並沒有引來喬治亞和潘娜洛普的反駁——看來,在他們眼裡,之前的派對請不動珍妮佛,還真的是理所當然,也真的就只有這個由奧斯卡官方主辦的藍血派對,夠格請動她了。

  “我聽說她幾個月後會上一部新作。”她說,將她剛才聽到的消息現學現賣,“業界評價似乎還挺不錯的。”

  話剛出口,她就收到了潘娜洛普的一個眼色,艾爾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但已經來不及了,珍妮佛‧貝爾漂亮的臉蛋上立刻籠罩了一層烏雲——很明顯,對她來說,珍妮佛‧傑弗森的成功並不是個讓人愉快的話題。

  艾爾莎心頭立刻一緊:她不介意得罪珍妮佛‧貝爾,女明星總是很難交上朋友,但如果因此影響到她和喬治亞交好的計畫,那這就太倒楣了。

  她是幸運的——正當她絞盡腦汁地尋找著緩頰的辦法時,珍妮佛‧傑弗森身邊的人群稍稍散開了,這個從頭到腳似乎都籠罩在一層光芒中,讓人甚至都很難看清楚她的面容的女孩恰好看到了艾爾莎一群人,她笑著伸出手,有些居高臨下,彷彿帶著上位者的憐憫和高貴一般地對珍妮佛‧貝爾夫婦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過去。而剛才還因為艾爾莎說了傑弗森的好話而面帶不快的貝爾,臉上立刻堆出了燦爛的笑容,就連一直風度翩翩的喬治亞‧蘭辛,在艾爾莎看來都顯得有些受寵若驚,他們只是匆匆和潘娜洛普、艾爾莎打了個招呼,便腳步著急地走了過去,迫不及待地融入了珍妮佛‧傑弗森身邊的‘親衛隊’裡……

  兩個西班牙女明星對視了一眼,誰也沒有說話,潘娜洛普的笑容有些勉強,艾爾莎心裡也是五味雜陳:雖然珍妮佛‧貝爾對她說不上太尊重,但她對此並不介意,事實上,她一直暗暗地認為自己總有一天能超過這個女孩,貝爾越惹人討厭,她在超過她的時候就會越有快感,然而珍妮佛‧傑弗森……她不知道潘娜洛普怎麼想,對她來說,珍妮弗‧傑弗森雖然優雅大方,但望著她的風采,卻讓艾爾莎感受到了一絲絕望——她是如此的高不可攀,甚至於到了她都興不起一絲追趕念頭的地步,而這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對於已經習慣在西班牙呼風喚雨的艾爾莎來說,無疑是非常苦澀和陌生的……

  過了一會兒,潘娜洛普似乎也從自己虛無的思緒中恢復了過來,她從侍者手中拿過了一杯香檳,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寂靜。

  “我也打算過去一趟,你呢?”

  艾爾莎吸了一口氣,挺直了脊背,讓自己看來更加容光煥發,“當然,咱們走吧。”

  #

  讓人詫異的是,雖然珍妮佛‧傑弗森才27歲,就在好萊塢取得了如此令人矚目的成就,爬到了高得讓人驚心動魄的位置,但她本人卻謙遜低調、富有教養,和外界傳聞中那個精神瀕臨崩潰、口蜜腹劍的形象不同,她本人幽默、風趣,看起來和精神崩潰有極遠的距離。艾爾莎雖然沒和她交談幾句,但卻對她留下了很良好的印象,她暗自希望自己能有機會和珍妮佛‧傑弗森合作,不論是同事還是老闆,她看來都會是個很不錯的合作對象。而且艾爾莎不得不承認,比起珍妮佛‧貝爾,一樣是典型的好萊塢白人金髮女星,她要更喜歡傑弗森得多。

  當然,這也許是因為她自認為自己還有機會趕上貝爾,而傑弗森,在昨晚的初步瞭解以後,在艾爾莎眼中,她已經高不可攀——對於潛在的競爭者,人們總是不那麼喜歡的,而既然她自認為自己已經沒有可能追上傑弗森了,那麼,在調適過自己的心情以後,艾爾莎反而能夠欣賞她的優點,甚至是在光環效應下,把她的缺點給忽略過去。

  “honey。”她沖廚房裡的阿德里安喊了一聲,“快來吧,已經快頒發重要獎項了。”

  雖然沒有出席奧斯卡,但她不會錯過好萊塢年度最重要的獎項,艾爾莎一個人看完了紅毯(身為女星她不可能錯過這個部分),又放任阿德里安打電話、打盹地混過了頒獎禮的上半部分,但現在,即將頒發最佳女配角獎,也意味著重要獎項階段即將開始,她知道阿德里安關注的部分已經來了。

  “凱特‧布蘭切特,《我不在那兒》、盧比‧蒂,《美國黑幫》……”上一屆奧斯卡最佳男配角艾倫‧亞金慢條斯理地念叨著候選名單,“而奧斯卡將頒給……”

  他翻開信封,做了個吃驚的表情,隨後笑著大聲宣佈,“凱特‧布蘭切特——《我不在那兒》,鮑勃‧狄倫!恭喜你以扮演一個男人拿到了最佳女配角獎項!”

  在陣陣的笑聲中,凱特‧布蘭切特容光煥發地站起身,走上了領獎臺,而阿德里安也沖進了起居室,手裡還抓了一捧微波爆米花。

  “holy crap——”他感歎地說,“雙提已經一中了——難道今年也要雙提雙中嗎?這不可能吧!”

  今年凱特‧布蘭切特一樣是一屆兩提名,不過和06年的珍妮佛‧傑弗森比,她的女配角提名要更自然一些,得獎也是實至名歸:她的表演功力早經認證,的確足夠驚豔。

  不過,如果是往屆,一屆雙提名很可能會出現分票現象,因為演員協會要投四個獎項,出於一些自然的分票心理,投了凱特為最佳女主的,很少會投她做最佳女配,從80年代以後,雙提名很可能是雙雙落空。只有珍妮佛‧傑弗森那一屆,評委發瘋地把兩個獎項都給了那個年輕的演員,在造出本世紀最大女影星的同時,也給奧斯卡的公信力留下了很大的污點——有時候出於一些考慮,奧斯卡會積極造星,譬如說,給與一些新人女演員奧斯卡提名的榮譽,幫助她們在星途上走得更順。比如說艾倫‧佩吉,她的奧斯卡提名就有提攜新人的考慮,但無論如何,給與一個剛主演第一部文藝片的影人奧斯卡,還一給就是兩個,這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

  不過,那一屆好就好在爭議最大的是最佳女配角,最佳女主角的話,珍妮佛‧傑弗森一直還是有呼聲的。今年凱特‧布蘭切特的情況就不一樣了,她的確一直在前哨獎項裡拿最佳女配角,這個獎給她不算過分,然而,在獎前預測中是這麼一個情況:最佳女主角的五個候選人裡,艾倫‧佩吉是來刷聲望的,無需搭理,瑪麗昂‧歌迪亞的片子是2007年年初上映,只拿到了幾個不大重要的獎項,感覺也就是來刷刷資歷,朱莉‧克利斯蒂在頒獎季前聲勢不錯,但整個頒獎季沒有一個重要獎項入賬,只是刷了一些小獎,非常冷門,在前哨獎項裡,凱特‧布蘭切特幾乎是和珍妮佛‧傑弗森一起瓜分了所有的最佳女主角。所以她是獎前預測中最熱門的最佳女主角人選——

  現在她得了奧斯卡最佳女配角,也就是說,今年的奧斯卡,如果不是凱特‧布蘭切特雙提雙中,那就是珍妮佛‧傑弗森在06年拿過一次以後,僅僅隔了一年的情況下再度拿到最佳女主角?

  雖然她似乎背景深厚,但就算她是奧斯卡那尊小金人的親生閨女,隔了一年就拿最佳女主角,這也太過分了吧?而凱特‧布蘭切特雙提雙中,這個可能也一樣讓人無法接受,奧斯卡是大家的遊樂場,如此明顯的偏向性會讓所有玩家都有掀桌的衝動:一個奧斯卡就已經很值錢了,老搞批發的話,這讓那些費了老鼻子勁才拿到一尊奧斯卡的演員們心裡怎麼想?這是非常明顯的自我貶值啊……

  阿德里安飛奔回廚房拿了一盆爆米花以後,也不再離開起居室了,手機、遊戲機都被他扔到了一邊,接下來的幾個技術類獎項,甚至是最佳男配角,他和艾爾莎都看得心不在焉,好端端的頒獎典禮,竟然有了電視劇一樣的懸念點——在這對情侶的緊盼慢盼之中,他們終於盼來了上屆影帝弗雷斯特‧惠科特,聽著他念叨起了候選人的名單。

  “凱特‧布蘭切特,《伊莉莎白:黃金年代》。”

  ——剛拿到小金人的凱特笑著對鏡頭揮了揮手,親了小金人一下,神色灑脫,似乎並不認為自己會再拿一個奧斯卡。

  “瑪麗昂‧歌迪亞,《玫瑰人生》。”

  瑪麗昂沖鏡頭微微一笑,神態嫺靜,看起來她也明白,自己和奧斯卡看似近在咫尺,但實際上則遠在天涯。

  “艾倫‧佩吉,《朱諾》。”

  艾倫大笑著拼命揮手,一副興奮過度的可愛模樣,她的樣子也激起了現場一陣喜愛的輕笑聲:雖然沒人認為她會得獎,但因為《朱諾》,艾倫的星途一片順遂,已成為同齡人中最受人期待,被人看好的新星。

  “朱莉‧克利斯蒂,《柳暗花明》。”

  年老的朱莉更是一派淡然,僅僅是點了點頭,寧靜地接受著周圍人的掌聲,似乎就差沒在臉上寫著‘我是來陪跑’這幾個字了。

  “珍妮佛‧傑弗森,《邁克爾‧克萊頓》。”

  大螢幕中出現了凱倫黯淡幽怨的表情,這出神入化的表演贏得了場內一陣熱烈的掌聲,然而,當大鏡頭切到珍妮佛‧傑弗森身上時,和凱倫形象反差極大的她也是平靜如常,一副沒準備得獎的樣子。——雖然大家都是演員,但每年的獎項頒發中,得獎希望大的演員總是難免露出忐忑、患得患失的表情,今年這五個人都淡定得要命,看起來像是為沒得獎以後‘做一個有風度的失敗者’而準備的情況,的確是相當少見。

  “如果剛才沒得獎,凱特現在肯定不是這個樣子了。”阿德里安笑著點評了一句,隨後便著急地催促了起來,“噢,快點吧,e on,惠科特,別廢話了,eoneon——”

  在他著急的念叨聲中,弗雷斯特也結束了自己的致辭,“……她們都值得我們的敬意和掌聲。”

  在禮貌性的掌聲中,他一邊打開信封,一邊湊近話筒,在全場的靜謐,在電視機前所有人屏息的期待中,念起了話頭,“and,the oes 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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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艾爾莎‧帕塔奇是真實人物,她在西班牙的確很有名,是個演技派女星,很可惜的是到好萊塢後機會顯著變少,除了《速度與激情5》裡那個女警察以外(6裡打了個醬油),她最有名的身份是……錘哥克裡斯‧海姆斯沃斯的老婆,哈哈,他倆是一個經紀人,就是在上英語課的時候認識的。那時候阿德里安和艾爾莎已經分手了——順便說,阿德里安還送過艾爾莎一座古堡……

  潘娜洛普這個不需要介紹了吧。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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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9 00:55: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十九章:第三個奧斯卡!

  “and,the oes to——”弗雷斯特的眼神掃過了台下的觀眾,他神態肅穆地緩緩念出了這個名字:“marion cotillard!”

  瑪麗昂‧歌迪亞!

  在電視機前,歌蒂‧韓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果然是她漁翁得利……

  這個結果和她投票非常吻合,因此歌蒂並沒有多詫異——這是個很簡單的選擇題,在沒有任何人來影響的前提下,讓她自行判斷的話,歌蒂覺得凱特‧布蘭切特更有資格拿最佳女配角,因為她在《我不在那兒》裡的表演的確品質過人,身為女演員反串男角,表演得惟妙惟肖,讓人難分真假,而比較起來的話,她在《伊莉莎白:黃金時代》裡的表現就要相應遜色了。感覺上拿最佳女主角的確還不夠火候,別說珍妮佛‧傑弗森了,就連瑪麗昂‧歌迪亞和朱莉‧克利斯蒂都壓不過去,而在歌蒂的感覺裡,凱特好像還沒到讓奧斯卡不顧爭議也要給她最佳女主角的程度。

  ——這就是奧斯卡,它並非絕對公平,對於某些演員來說,它非常慷慨,第一次提名就會給獎,之後一旦有了成績也非常容易受到肯定,但對於另一些演員來說,不論其表現得多優秀,在第一次把握很大地衝擊奧斯卡,卻錯過了拿獎以後,之後想要再拿獎就有點難了,評委會傾向於一壓再壓,直到其表現明顯對於第一次衝擊奧斯卡有突破以後,再給予肯定。其實,這應該是人的心理定勢在作祟,比如說珍妮佛,第一次提名就拿獎了,這固然是因為當年她撞上小年,運氣非常好,放到大年也就是拼個奧提的命,但對評委來說——就以歌蒂舉例吧,她可能理智上是認可運氣好這個因素,但潛意識裡,她肯定是覺得珍妮佛在《第五個莎莉》裡的表現就是奧斯卡級別的了,畢竟她拿到了獎,而奧斯卡的權威和公平,作為評委本身肯定是深信不疑的。

  所以,對凱特來說,第一次衝擊奧斯卡的《伊莉莎白》女主角沒獲獎以後,表演沒有大突破的《伊麗莎白:黃金年代》要拿獎就很難讓人投這個票了,倒是《我不在那兒》,雖然凱特靠《飛行者》拿到第一尊奧斯卡最佳女配角也就是三年前的事,但表演有突破,感覺拿得更名正言順。至於女主角,歌蒂更傾向她全面突破自己,貢獻上顛覆性的表演以後,再把獎項給她。

  她最後在最佳女配角上選了凱特,沒讓她兩個都落空,除了認為凱特足以得獎,先否定了她得女主的可能,多少有點補償心理以外,也是因為在這個環節,別人的表演和凱特比都差了一口氣,可以說這是她認為最合適的選擇。而這也意味著凱特在最佳女主的競爭中率先出局,五個選項裡,艾倫‧佩吉和她都被排除掉了,剩下三個珍妮佛‧傑弗森,朱莉‧克裡斯蒂和瑪麗昂‧歌迪亞在競爭。

  今年沒有任何公關存在,所以左右歌蒂的只有她本人的傾向性和專業素養了,如果讓她來說的話,有太多因素對珍妮佛有利了——首先她是美國人,朱莉是英國人,瑪麗昂是法國人,如果不選她的話,選票上四大表演獎真的一個美國人都沒有了,其次,瑪麗昂在美國名氣不大,她當然是演技派,但好萊塢對外國演員的態度一般不會如此熱衷,他們更喜歡把奧斯卡給予一些來好萊塢發展後貢獻出佳片的外國名演員,而《玫瑰人生》是一部地地道道的法國片。而朱莉在風向標中實在是有些冷門,幾個重要的前哨獎都被珍妮佛和凱特‧布蘭切特瓜分,在不選凱特的情況下,選朱莉似乎難以服眾。第三,珍妮佛的表現和《第五個莎莉》比,突破非常明顯,如果她連《莎莉》都能拿獎,為什麼《邁克爾》不給她獎?

  然而,在所有有利的因素之外,一個不利因素足以秒殺一切了:她已經有了兩個奧斯卡,而《邁克爾》僅僅是她的第二部文藝片,也是她在《第五個莎莉》之後的第一部沖奧片……

  如果《第五個莎莉》提早一年上映,參選的是2005年的奧斯卡,或者哪怕說推遲一年,參選2007年的奧斯卡,它都只能拿到奧提,絕對無法給獎,那麼在無 pr的情況下,今年歌蒂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珍妮佛給獎,對於這個27歲的女演員來說,這會是很好的激勵——但可惜,《第五個莎莉》偏偏就是拿到了2006年的奧斯卡,而且珍妮佛還陰錯陽差地多拿了一個最佳女配角!既然如此,這個獎無論如何也不能給她了,在投票規則再度改革,一人只能投出一票的情況下,哪怕只是她這麼一票投珍妮佛,都是對奧斯卡的不負責——如果再讓她拿到奧斯卡,僅僅相隔一年,僅僅是第二部文藝片,甚至還沒建立起演技派的名望,沒有更多的佳作來證明自己……

  現在已經不是大製片廠年代了,即使是湯姆‧漢克斯在積攢了二十多年的聲望後蟬聯奧斯卡,都引來了人們對於獎項的非議,才出道七年的珍妮佛‧傑弗森,沒有這個資格!哪怕是‘准蟬聯’,哪怕她的表現足夠得獎,奧斯卡都決不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頒發給她!獎項之所以珍貴,就因為它的珍稀,任何會減損權威的結果,都是對奧斯卡的傷害。——第一次給獎就已經引來了一片質疑的暗潮,在《邁克爾‧克萊頓》沒有引發轟動,沒有造成社會議論的熱潮,僅僅是獲得影評好評的情況下,珍妮佛‧傑弗森不能拿獎!

  雖然她無數次在pr作用下,剔除掉她認為最該獲獎的人選,把她覺得只能排行第二、第三的人選排到第一,但歌蒂承認,排除掉珍妮佛‧傑弗森的時候,她心裡確實感受到了一股真誠的遺憾和愧疚,這一次,她是真的想把獎給珍妮弗的,如果《邁克爾‧克萊頓》和《第五個莎莉》掉個個兒,如果《第五個莎莉》沒有拿獎……

  最終,剔除掉三個人選以後,在《玫瑰人生》和《柳暗花明》裡,她選擇了瑪麗昂‧歌迪亞,畢竟,雖然《柳暗花明》是美國片,但客觀地說,她覺得瑪麗昂在《玫瑰人生》中的表現的確可圈可點,再加上這部影片是法國國寶級電影,在歐洲也頗受重視,瑪麗昂也憑此拿到了法國凱撒獎,選擇瑪麗昂也是中規中矩,無可厚非。

  眼下兩大女演員獎項的結果,都和歌蒂的想法不謀而合,她猜測珍妮佛‧傑弗森雖然表現極為良好,但在投票結果中很可能排名最末,甚至連艾倫‧佩吉都不如。歌蒂歎了一口氣,她寬容地看著瑪麗昂在臺上掉下的眼淚,留意著攝影機不時帶到的珍妮佛‧傑弗森,這個金髮女孩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還是那樣的淡然,看起來她早就做好了不能得獎的準備——而歌蒂赫然發現,和瑪麗昂的眼淚相比,珍妮佛的淡然更讓她心懷歉疚。雖然她沒和這女孩見過一面,但經過06年峰迴路轉的奧斯卡,關注著她一路走來的風風雨雨,在今年的遺憾放棄之後,她感覺到自己和珍妮佛似乎建立起了某種感情聯繫,讓她確實感到自己愧對了珍妮佛:她演得比06年更好,她原本是應該得到肯定的。

  “再等等吧。”她在心裡對著珍妮佛‧傑弗森說道,“你會拿到你的第三個奧斯卡的,你所需要的只是時間……”

  ……

  “瑪麗昂‧歌迪亞!”

  這個結果,讓電視機前的布拉德‧皮特和安吉麗娜‧朱莉都有些意外——布拉德並不認為珍妮佛‧傑弗森會這麼快就拿到第二個奧斯卡最佳女主角,不過最後是瑪麗昂雀屏中選,而不是凱特‧布蘭切特,或者朱莉‧克利斯蒂,這讓人有些意外。

  和歌蒂一樣,他也很關注珍妮佛的表情,當他看到珍妮佛淡然鼓掌時,布拉德忍不住挑了挑眉毛:他和珍妮佛‧傑弗森並不是很熟悉,當然,在一些社交場合他們碰過面,她的表現也一直很謙遜低調,不過,他一直把這當成了她的表面功夫。畢竟,這女孩過於年輕地就得到了一切,她有太多理由可以驕傲了,她在《邁克爾‧克萊頓》劇組的行事風格也是那麼的鋒芒畢露,年僅26歲,就逼走了年紀是她兩倍,在業界一樣人脈深厚的喬治,給自己樹立了一個潛在的強敵——不過,從她的表情來看,如果她不是真正非常清醒理智,那就是表面功夫已經到達了一個高度了,畢竟,即使是布拉德,也不能肯定自己在拿了不少前哨獎的前提下,還能這麼平靜地對待落選的結果。

  “你要給喬治打個電話嗎?”安吉麗娜有些戲謔地問道,她的語氣半真半假,“我想他會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的。”

  在今年丹尼爾幾乎包攬了所有前哨獎項,距離奧斯卡也就只差一個頒發儀式的時候,布拉德就回絕了奧斯卡請他頒獎的邀約,理由很簡單,雖然已經放下這件事了,但他還沒賤到去親眼見證別人的成功來刺激自己,不過在電視螢幕上觀賞這一幕的心胸,他還是有的。——而在這件事裡更加鬱悶的喬治‧克魯尼,別說出席奧斯卡了,根本連看直播的興趣都沒有,他今天應該是在拉斯維加斯的貴賓室玩牌,如果接到布拉德的通知電話的話,他應該會很高興的。

  布拉德有些心動,但衡量了一會,還是搖了搖頭,“珍妮佛拿不到獎對他來說是意料之中,如果要讓他高興,那只能是丹尼爾的獎項失手,十分鐘後,我們再來考慮要不要打這個電話。”

  ……

  “瑪麗昂‧歌迪亞!”

  在珍妮佛‧傑弗森背後的幾排座位中,珍妮佛‧貝爾揚起了真心喜悅的笑容,她高舉雙手,快樂地為新影后用力鼓掌:雖然事前早已有所預料,但這個消息——珍妮佛‧傑弗森沒能繼續創造奇跡的事實,還是讓她身心愉悅,甚至有咧嘴大笑的衝動。

  轉過頭看了看和她一排的瑞茜‧威瑟斯彭和娜塔莉‧波特曼,幾個女影星交換了會意的笑容,雖然平時她們的關係未必有多和睦,但在這一刻,一種默契被建立了起來,快樂被分享著,雖然只是短短一瞬間,卻毫無疑問地達到了加倍的效果。

  ……

  “瑪麗昂‧歌迪亞!”

  “唉!”幾乎是同一時間,瓊恩懊惱地喊了一聲,她使勁敲了敲酒吧的桌子,表達著自己的不滿。“怎麼會是這樣!”

  “這也是意料之中,”哈利口吻冷靜地說——他畢竟是男生,在這種事上要比瓊恩冷靜得多,“不可能間隔這麼短時間拿獎的,再說,今年她的對手也比06年強很多,提名已經是肯定了。”

  “雖然你這麼說……”瓊恩怏怏地說,掏出手機登錄Facebook看了看,果然,她的朋友們已經哀鴻遍野,她搖了搖頭,雖然理智上也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但依然感到失落。“算了,拿不到奧斯卡也沒什麼,反正我們已經有了一個金球——而且,《邁克爾‧克萊頓》說不定還能拿到最佳電影呢!”

  “這一輪我請。”哈利笑了笑,站起身說,“喝完這一輪,應該就能頒發最佳男主角了。”

  ……

  “瑪麗昂‧歌迪亞!”

  “果然……”珍妮笑容不變地鼓起了掌,心頭也泛起了淡淡的失落感——她沒想過這麼快再拿一個奧斯卡,但即使如此,落選也不是那麼好受的,尤其是她自認在《邁克爾‧克萊頓》中再有突破,這也是她第一部完全沒有動用共情金手指的影片,未能獲得肯定的遺憾,比《第五個莎莉》當時落選可能會有的感受還高得多。

  不過這終究是早有準備的結果,她還不至於把失落形於顏色,讓別人看了笑話。當然,她對於瑪麗昂最後拿到了奧斯卡影后也不詫異,她雖然沒看過《玫瑰人生》,但因為《盜夢空間》的關係,倒是知道瑪麗昂靠這部影片得過影后,雖然凱特‧布蘭切特靠《伊莉莎白:黃金年代》拿了一些前哨獎項,這一點她不知道和原時間線是否一致,但最後這個結果倒是沒什麼好吃驚的,凱特在《黃金年代》裡的表現和《我不在那兒》比,還是有距離的。

  因為沒帶男伴,她坐在了《邁克爾》劇組中央,西德尼‧波拉克、丹尼爾‧戴-路易斯都送上了自己的安慰,雖然只是拍拍肩膀,或者一個內斂的眼神,珍妮也笑著對同事們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因為在隨時有可能被拍攝到的時候,流露出過多的情緒並不合適。

  《邁克爾‧克萊頓》在這一屆奧斯卡入圍了七項獎項,也算是本年度較有存在感的作品了,不過到目前為止均是陪跑,珍妮在最佳女主角上落選之後,還有三個獎項,含金量都是很高——最佳男主演、最佳導演和最佳電影。不過按照慣例,在最佳女主角和最佳男主角之間,還是安插進了一些表演、悼念環節來調節氣氛,間隔高潮。今年主持奧斯卡的喬恩‧斯圖爾特妙語如珠,在台下掀起了一波波笑浪之後,他終於把海倫‧米倫介紹到了台前,由她朗讀出了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的候選人名單。

  “丹尼爾‧戴-路易斯,《邁克爾‧克萊頓》。”這個名字激起了陣陣掌聲和歡呼聲,丹尼爾也露出了含蓄的微笑,沖著鏡頭點了點頭,“約翰尼‧德普,《理髮師陶德》。”

  “維果‧莫滕森,《東方的承諾》……”海倫讀完了這些名字以後,自嘲地一笑,風趣幽默地說,“我應該希望湯米‧李‧鐘斯得獎,因為這樣我們看來會般配一些。”

  在台下的大笑聲中,白髮蒼蒼的湯米做出榮幸的表情,對著臺上微微鞠了一躬,不過這個獎對於大家實在沒有太多懸念:丹尼爾在前哨獎項中幾乎就是自己在和自己玩,不是憑藉《邁克爾‧克萊頓》拿獎,就是靠《血色將至》拿獎,對他來說,以哪部影片入選提名才是問題所在,因為他的哪一部電影都有奪冠的實力。不論是那個貪婪、狂妄的礦主,還是低沉、迷惘的律師,都被丹尼爾演繹到了極致,如果這兩部影片分做兩年上映的話,他以此蟬聯影帝,恐怕都沒有太多爭議。

  “而奧斯卡獎將頒發給——”海倫‧米倫打開信封,會心一笑,湊近話筒宣佈道,“丹尼爾‧戴-路易斯!”

  ‘嘩啦——’會場內頓時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珍妮也是精神一振——雖然趕不上她自己得獎那麼高興,但看到丹尼爾拿到這個獎項,她那種‘請他出山是正確決定’的感覺,確實也很讓人滿足,她真誠地為丹尼爾熱烈地鼓著掌,站起身和他結結實實地擁抱了一下,在震耳欲聾的背景聲中大聲說,“我知道你會拿到這個獎的,丹尼爾!”

  即使是丹尼爾,此時也不禁滿面喜色,一向寡言少語的他用緊緊的擁抱表達了自己的情緒——珍妮幾乎被抱得雙腳離地,隨後,在人們的歡呼聲中,他腳步輕快地走上了領獎臺,帶有幾分頑皮地單膝跪地,接受了‘女王’海倫‧米倫授予的奧斯卡勳章。

  “謝謝,謝謝。”丹尼爾手握小金人,眼睛眯出了深深的笑紋,看得出來他很激動,不過,這畢竟不是他第一次獲獎,多次榮獲大獎的方法派大師還保留了足夠的矜持——他明顯預先寫好了獲獎感言,有條不紊地以一個笑話開場,“這將是與我獲封騎士所最接近的榮譽,所以,謝謝你們。”

  在哄笑聲中,海倫‧米倫做了個受寵若驚的表情,而丹尼爾則繼續說道,“我要向奧斯卡頒獎晚會的組織方致以最誠摯的感謝,他們把奧斯卡裡含金量最重的獎頒發給了我。看著它令我想到了無數個出色的靈魂,托尼‧吉爾羅伊,你的大腦讓一切變成了可能。西德尼‧波拉克,湯姆‧威爾金森,這麼多漂亮偉大的靈魂為這一切做了貢獻,要感謝的人太多了,我美麗動人的太太麗蓓嘉‧米勒——”

  麗蓓嘉沖著鏡頭揮了揮手,含笑地凝視著自己的丈夫,丹尼爾也沖她送了一個飛吻,“還有坐在她身邊的,一樣美麗的珍妮佛‧傑弗森。”

  他的情緒明顯地激動了起來,呼吸也急促了許多,任誰都看得出丹尼爾此刻的真誠,他的雙頰漲紅了,語氣也有些結結巴巴,“沒有你,就不會有這一切,你把一段精彩的旅程帶到了我的書房裡,把這個偉大的角色帶給了我,感謝你的表演激發了我的表演,而你出色的表現——迫使我加快了腳步害怕被你超過,和你的合作是一場絕妙的旅行,它讓我感受到表演的樂趣,正是這種樂趣讓我感受到了生活是多麼的美好——”

  這段話也許不在講稿中,丹尼爾說得有些斷斷續續,觀眾們耐心地等待著,但最後,當丹尼爾明顯有些哽咽時,他們用如潮的掌聲淹沒了他。而珍妮呢,她萬萬沒有想到丹尼爾對她的感謝之情居然如此熾烈:在拍攝階段,她和丹尼爾幾乎不加接觸,因為丹尼爾入戲地把她當作了凱倫,兩人的敵對情緒很重,而一旦拍完戲,兩人就各自飛走,丹尼爾為人封閉,又比她大了近二十歲,平時根本沒有什麼聯繫。她還以為丹尼爾只是把她當作了一個一般的同事而已——當然,這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他們本來就是同事關係。

  直到現在,當丹尼爾在臺上慷慨陳詞的時候,她才算是領教到了英國人會把感情埋藏得多麼深厚。當然,這不是說丹尼爾愛上了她——珍妮也不會這麼誤解,她完全能夠領會到丹尼爾的意思,他對她的感激和惺惺相惜,是因為她和他一起完成了一段偉大的表演,而這種在表演中超越自我,攀登上新的高峰,和角色‘天人一體’的快感,讓丹尼爾為之燃燒、為之喜悅,所有的演員們都在追逐著這種感覺,而對於最偉大的演員來說,這種體驗甚至讓他們願意用壽命去交換,丹尼爾感謝的不是她讓他拿到了奧斯卡,也不是她讓他參與了一部票房大賣的電影,他感謝的是她讓他體會到了一段如此過癮的表演,誠如他所說的,‘如此精彩的旅程’。

  這是對共演者最大的敬意和最好的肯定,在這一刻,沒有拿到奧斯卡的遺憾煙消雲散,珍妮也感覺到了眼圈的濕熱,演出凱倫時的一幕又一幕沖回了她的腦海,她抿著唇,費勁地阻止著眼淚的落下,對著丹尼爾使勁地點著頭,而丹尼爾也最終露出笑容,抑制住了這突來的情緒潮湧。

  “我非常期待我們的下一次合作,”他說,“還有托尼‧吉爾羅伊,我把我最誠摯的敬意送給你,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把我的榮譽分享給我的三個兒子,加百列、羅納和卡塞爾,謝謝你們!”

  在熱烈的掌聲中,他親吻上小金人,走下了舞臺。伴隨著優美的過場音樂,司儀宣佈下面將要頒發的是最佳導演和最佳電影兩項大獎,而丹尼爾則理所當然地前往後臺接受採訪。

  #

  “這不是個意外的結果。”歌蒂‧韓露出了笑容,而在三藩市的酒吧裡,瓊恩也因為丹尼爾的題詞感動不已,“你看到了嗎,丹尼爾都哽咽了,而且珍妮的眼睛也紅紅的,這好像還是幾年來我第一次看到她有哭泣的趨勢——這一次奧斯卡真是值得了。”

  洛杉磯的豪宅裡,布拉德‧皮特搖了搖頭,“還好沒打電話,否則喬治說不定會怨恨上我們。”

  “這個獎其實給《血色將至》裡他的表演也是可以的。”安吉麗娜態度超然地評論,“邁克爾‧克萊頓運氣真不錯。”

  貝爾抽了抽唇角,維持著自己社交性的笑容,對於這感人的一幕她有些不屑:“最佳導演應該沒你們的份了,如果最佳影片沒中的話,七提一中……這成績並不能說太好。”

  對於最佳影片,她有些拿不准:今年最佳影片也是小年,《贖罪》品質平庸,《朱諾》不可能拿獎,入圍已經是最高肯定,《老無所依》風格小眾,邪典感依然很強,科恩兄弟身為邪典派代表人物,雖然對奧斯卡做出妥協,但很難說評委是否吃這一套,《血色將至》風格也很陰暗,但是除了丹尼爾的表現以外,很難說亮點會蓋過《邁克爾‧克萊頓》。今年前哨獎項中,後三部影片糾纏不清,誰也沒有絕對優勢,《邁克爾‧克萊頓》拿到了演員工會獎,但在金球獎失手了最佳電影,《老無所依》斬獲金球,但是在影評人協會裡拿獎數目不多……

  如果從票房來計算的話,現在全球票房最高的是《朱諾》,三部電影都沒沾邊,藝術性來看,這三部電影都屬於思想深刻、風格陰暗的行列,《血色將至》黑暗到底,《老無所依》和《邁克爾》則都有個相對光明的結尾,《老無所依》玩復古,西部懸疑片,在奧斯卡有些冷門了,《邁克爾》關心的是醫藥公司、體制化問題,核心內容和《肖申克的救贖》頗為相似,如果撞上《阿甘正傳》這類型影片的話,肯定會大輸特輸,而現在,冷門撞冷門,結果如何還真不好說……

  貝爾預測得沒錯,托尼‧吉爾羅伊沒有拿到最佳導演獎,當然這也在情理之中,他才第一次拿起導筒,現在就給獎的話,多少大導都要心理失衡了。《邁克爾‧克萊頓》是部好片子,但演員極其出色的發揮是影片成功的基礎,這蓋過了導演的光輝。——科恩兄弟拿起了奧斯卡小金人,這也和前哨獎的結果相符,前幾個月,科恩兄弟一直就在瘋狂地收割著這個獎項來著。

  最佳導演和最佳影片這兩項大獎,重合的機率一直不低,科恩兄弟領獎,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老無所依》得獎的機率,在音樂聲後,當頒獎嘉賓邁著沉穩的步子來到台前時,剛剛拿到最佳導演獎的科恩兄弟甚至沒有進入後臺——作為候選人,按照慣例,他們現在也的確應該在現場等待結果。

  “已經有79部電影被評選為奧斯卡最佳影片,現在,是時候來看看第80部是哪部電影了。”頒獎嘉賓,兩個奧斯卡得主丹澤爾‧華盛頓快步來到話筒跟前,簡潔地說道,“獲得最佳影片提名的有——《老無所依》,製片人斯科特‧魯丁,伊森‧科恩、喬爾‧科恩。”

  “《血色將至》,製片人瓊安‧塞拉,保羅‧湯瑪斯‧安德森,丹尼爾‧露皮。”

  “《邁克爾‧克萊頓》,製片人西德尼‧波拉克、珍妮佛‧傑弗森、凱瑞‧奧倫特……”

  介紹完五部電影和製片人之後,他絲毫不拖泥帶水,根本沒有給大家醞釀緊張的機會,便低下頭打開信封,快速念道,“而奧斯卡將歸於。”

  經過微乎其微的停頓,丹澤爾‧華盛頓快速地說,“《邁克爾‧克萊頓》,製片人西德尼‧波拉克、珍妮佛‧傑弗森、凱瑞‧奧倫特!”

  是《邁克爾‧克萊頓》!

  科恩兄弟果然還不夠主流?

  也算是意料之中!

  珍妮佛‧傑弗森是被上報的主要製作人?

  她最終還是上臺了……

  不論電視機前或現場的觀眾中,人們都在想著什麼,在驚天的歡呼聲中,製片人們站起身和劇組成員擁抱歡呼,隨後在音樂聲的催促下快速地登上了舞臺——這是典禮頒發的最後一個獎項,頒獎典禮至此嚴重超時,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給他們揮霍來慶祝了。

  西德尼‧波拉克的身體並不是很好,頒獎典禮中多次睡著,現在還有些睡眼惺忪,在珍妮佛和凱瑞的照顧下,他從丹澤爾手裡接過了小金人,沖台下致意地揮了揮手,贏得了全場的熱烈掌聲,許多嘉賓、觀眾都起立表示尊敬:對於這個戰鬥了40多年,一直到70歲還在拿獎的大師,人們是再怎麼尊重都不嫌過分的。

  不論按照什麼規矩,西德尼都應該是最先發言的那個人,珍妮佛‧傑弗森和凱瑞‧奧倫特也都識相地站在兩邊,珍妮佛更是細心地留意著西德尼的腳步,上前為他調整了一下話筒的朝向——然而,她並沒有成功地退回西德尼身後,因為老人家握住了她的手,緊緊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不論是現場嘉賓,還是電視機前的觀眾,都有些擔心了:西德尼不會是虛弱得站不住了吧?珍妮佛顯然也是這麼想,她連忙往西德尼方向靠攏,想要攙扶住他,不過,看起來西德尼的身體狀況還沒那麼糟,他握住她的手另有所圖——

  當珍妮佛走到他身邊時,西德尼‧波拉克露出了慈祥欣慰的笑容,他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都非常吃驚的事:老爺子不由分說地把她拽到身前,自己讓到一邊,非常明確地舉起手,示意她第一個上前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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